今日一早,谈煊回到刑部的时候,发现呈递材料的人竟不是云牧,而是换了一个更为年长的人。
谈煊十分疑惑,逮着那人问道:“云牧呢?”
“回大人,”那人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那位男君昨日从刑部离职了,接下来由下官辅佐大人。”
“云牧走了?”谈煊一惊,怎么这事连他都不知道,“谁允许的?”
那人颤颤巍巍地回道:“是钱尚书的意思……”
少倾,谈煊就敲响了钱彻的办公房门。
钱彻一见来人是谈煊,丝毫未露出惊讶,而是很自然地把人请进了门。
“哪阵风把我们谈大人刮过来了?”钱彻一开口就是调侃。
谈煊一进门就开门见山道:“敢问钱大人为何调离谈某的副手?”
钱彻故意停顿了一下,好似在回忆,然后才想起来:“谈大人说的可是云牧?”
“正是。”
“啊,是这样的,谈大人,”钱彻换了个坐姿,“此人经验和能力都欠缺,还不懂人情世故,留在谈大人身边也是妨碍了公务,钱某就替你换了个老道些的副手了,怎么,谈大人对钱某的安排不甚满意?”
谈煊没打算与他转弯抹角,回击道:“既然是给我做副手,钱大人为何不先问问谈某?”
“此事呀……谈大人可还记得冯尚书,经上次我们刑部算是拂去了冯尚书的面子,人家上门要个说法,如今案子又未能侦破,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先委屈一下云牧了。”钱彻一本正经地说道。
原来如此,还是冯尚书从中作梗,说白了,还是怪罪于他,只不过谈煊身份太过尊贵,得罪不起,权衡之下,云牧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此案由我经办,出了任何差池责任也在我,冯尚书若是有任何不满,让他尽管来找我好了……”谈煊坚定地说道,“云牧我是要把他领回来的,钱大人,得罪了。”
钱彻似乎并不意外,只见他神色动了动,解释了起来:“谈大人,钱某从未有为难之意,只是这案子一直进展缓慢,其实冯尚书那边,也只要一个结果,所以嘛……”
谈煊意会,直截了当:“钱大人你明说吧?”
“十天,”钱彻比划了一下手指,“十天之内把此案侦破,期间谈大人可以把云牧召回,若能顺利侦破,云牧也可以继续留在大人身边做事,若是不能……”
“可以。”谈煊一口答应。
云牧被赵勇找回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叩谢谈煊为他求情,一边又说从今往后替大人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另一边,前几日被谈煊“轻薄”过的闻逆川,带着白玥理直气壮地出门去了。
此次出行,玉山依旧被浓雾笼罩,看不出形状。
根据卷信的指引,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此时雾气消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帘瀑布。
闻逆川十分疑惑,低头看了一眼地图,确实是这里没错,可抬头一看,也确实只有一帘瀑布。
“莫非瀑布后有洞穴?”白玥在一旁探出脑袋。
“也只能一试了。”闻逆川说着,从包袱中掏出纸伞。
两人沿着布满青苔的小道拾级而上,靠近瀑布,纸伞一开,一闷头就扎进去了——
瀑布后面果真是一个阴暗狭窄的洞穴,洞内十分潮湿,靴子踩过发出滋滋的响声。
两人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感受到有风。
“洞另一边肯定有出口。”闻逆川说着,催促白玥加快了步伐。
就这样,两人一路向前,最后见到了不远处的白色光点,竟然别有洞天。
山洞的另一侧与那边完全不同,玉山常年被浓雾笼罩,而这边确实阳光明媚,山花烂漫。
很快,两人就见到了云边的一座小屋,随后便朝着那里走去。
木屋外头,一个扫地小童在自言自语,还没靠近,两人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天天扫、天天扫,根本就不脏……”
闻逆川走近就与他套近乎:“你好,我们是来拜访你师傅的,先前早与他传信说好了。”
那小童抬眸看向两人,眼神无邪:“不巧了,我家师傅不在屋内。”
可此言一出,屋子里就传来了悠悠然一句:“小穗,你莫要胡闹!”
这声音好似一阵风,吹开了屋子的大门,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前的童子忽然也像灰烬一般被吹散,最后旋转环绕,变成了一把扫帚!
“扫、扫帚精!”白玥惊掉了下巴。
“二位进来吧。”里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闻逆川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可白玥的目光仍在留恋那依靠在门边的扫帚。
而后她匆匆跟上闻逆川的脚步时,小声地问道:“小川哥,你没看到方才那童子,是扫帚变的么?”
“那本来就是扫帚,”闻逆川不以为意,“区区术法罢了,不足为奇。”
苗疆这样的术法可太多了,别说变扫帚,剪个纸人都能让它活过来,只不过他不常用此法,白玥见得也不多,所以才惊讶。
得了允许,闻逆川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瞬间,换他怔住了——
只见眼前的人一袭白发,青衣银冠,正在不慢不紧地沏茶。
等等,这人不就是……那天避雨是他见到的那位白发男子!
莫非他就是戚云贺!
闻逆川的目光停住的时候,那戚云贺也正好抬眸,撞入对方的瞳仁时,他冲着来人抬了抬下巴。
“抱歉,那日我骗了你。”戚云贺勾了勾嘴角,“来玉山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当公子是寻常俗事,撒了个谎。”
两人进到屋内,落座到戚云贺的对面。
这事过去许久了,闻逆川也不恼了,他端起摆在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公子这些日子可还再研究那日的牌阵?”戚云贺主动提起。
“未曾,”闻逆川深吸一口气,“前些时日有许多事情要忙,耽搁了。”
“哈哈哈,无妨,我替公子解出来了。”戚云贺让了让身子,露出身后的棋盘。
“星盘棋!”闻逆川大惊。
此棋盘与占星术相似,交融了苗疆传统的术法与占星术,准确程度十分高。
闻逆川记得生前母亲曾用过几次这种棋盘来预测,却偏偏不教给他,甚至不让他看,一度让他十分疑惑。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此算法可是泄露天机?”
“算是。”戚云贺颔首。
怪不得母亲不让他学,原来此法不能随便用,泄露天机者必会折损气运。
可戚云贺面不改色,指了指身后的棋盘,说道:“上一回你算的那个人,我回去用木牌算了好几次,同你的结果是一样的,所以我想,定是有许多变数,我们并未考虑进去。”
“变数?”闻逆川蹙了蹙眉。
“不错,但换一种方法,就能把这些变数加到里头,理清思路。”戚云贺抬手点了点棋盘上的几个位置。
“此局又称生死棋,看似七拐八弯,其实每条路的终点都只有生或死,”戚云贺示意道,“你要算的那个人,他实际上有十一种结局……”
言罢,闻逆川顺着他身后的棋盘一一捋下来,果真,有脉络清晰了很多,最后那是一条线又汇聚成两三个拐点,指向最底下的结局。
正好被戚云贺的身体挡住了。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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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了一眼,戚云贺识趣地又往侧边让了让。
“死?”闻逆川张了张口。
这、这怎么会……这十一种可能全部都指向死局!
“没错,”戚云贺也跟着看向棋盘,“我核算过了,也许其中诸多弯弯绕绕,但最后都是死局。”
“而我们之前所算的,此人为‘已死之人’,其实估计症结出现在此处,”说着,戚云贺修长的手指往棋盘上点了点,“诸多线条其实都指向这个点,也就说此处因果最强,是最应该发生的。”
闻逆川对着棋盘上的时间,忍不住念了出来:“仁宗三年初……也就是今年年初。”
没错!那就是上辈子谈煊战死的那个时间段,闻逆川只觉得一阵后背发凉。
“不错,所以本该是停在此处的,但后续又出现了一个关键的拐点,把他带向了另一个结局,”戚云贺顿了顿,“不过,仍是死局。”
“而且,你看,后续几条线最后的走向,也同那个关键拐点一样,所以,我斗胆猜测,他之后的死局的因,同先前避开的那个差不多。”戚云贺又说。
可在闻逆川来理解,或许谈煊之后的死因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
只不过如今因为某些因素的改变,让他多活了几年。
可无论如何走,闻逆川的视线再次看向那是一条线汇聚的终点——
英年早逝,是他最终的归宿。
良久,闻逆川才如梦初醒般地吐出一句:“明白了,多谢大师解答。”
明明事情还是像他盘算那样去发展,只不过比预期晚了些时日,但闻逆川却没有预想那样高兴。
甚至在知道谈煊必死无疑的时候,心脏没来由地抽了抽。
出门时,那只扫帚童子活过来了,又在那骂骂咧咧地扫门前灰。
见两人出来,那扫帚童子来了好奇心,问道:“好久不见那老头儿与何人聊这般久了,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白玥抢先答上了。
“嘿,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哼,你莫要得罪本座,我只要再扫二十年,戚云贺就允我下山啦!到时候我定要找你报仇!”童子硬气道。
不料话音刚落,就被闻逆川无情地踹了一脚,穗子都掉下来几根。
“诶,本座的头发、本座的头发!”那扫帚童子急忙追过去捡回来。
“你个小扫帚,还本座、本座的。”闻逆川没好气地说道。
这小扫帚就是欠收拾。
下山后,返程路上,经过那条最繁华的街道,两人不禁驻足。
正逛着,不远处来了一行人,闻逆川眼尖,一下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乔装打扮的赵勇。
几人似乎也瞧见了他,特别是走在中间的谈煊,几乎是一抬眸就撞入了他的瞳仁里。
“大人,这好像是三水公子!”云牧热情得冲闻逆川招招手。
方才在玉山上还听着关于“谈煊之死”的分析,如今这个人就活生生地立在自己眼前,让闻逆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几人汇合,略过了云牧的寒暄,闻逆川直接问道:“表哥为何忽然上街?”
“自然是有事,”谈煊的目光一直游弋在他脸上,“今日可去见了朋友?”
“嗯,见过了。”闻逆川回答。
两人不知怎么的,不自觉地就并排走起来了。
谈煊侧头瞧了瞧闻逆川的神色,收回视线的时候,幽幽道:“既然见了,为何还不高兴?”
“有么……”闻逆川都没意识到,自打从山上下来,就一直闷闷的,没说一句话。
谈煊轻嗤了一声,随后不经意碰了碰他的手臂:“都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