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是要上哪儿去?”闻逆川不经意问了一句。
只见一旁的谈煊神色正经:“青楼。”
闻逆川:“?”
最后,一行人停在了春意楼门前的不远处。
这下闻逆川才恍然大悟:“大人这是要亲自引蛇出洞。”
“蛇在不在此处尚且未知,瞧瞧罢了。”谈煊淡道,就往前走去。
几人身着不凡,一看就是贵客。
站门口的姑娘一见便两眼放光:“两位爷,里面请呀。”
四人两两分开走,姑娘们并不知四人是一起的,谈煊和闻逆川被最前头那位迎了进去,而赵勇和云牧跟着另外一位。
至于白玥,毫不意外,被拦在了外头。
闻逆川见状,一连回头瞧了好几眼,嘴上喃喃:“姑娘,我那小丫鬟没进来。”
“诶呀公子,哪有带着女伴儿逛咱春意楼的呀。”那姑娘说着,快要挂到闻逆川身上去了。
谈煊顾不得阻拦另一个试图挽上他手臂的姑娘,赶忙把闻逆川拽了过来,沉声道:“我二人是来听曲儿的。”
那姑娘神色不改,扇子一摇,眉眼一弯,步履轻盈地带着两人落座到离看台不远的位置。
“二位公子,此乃春意楼听曲儿看舞最好的位置了,我看二位面生,许是头一回来咱们这儿听曲儿,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调子?”那姑娘吴侬细语,说话时团扇一摇一摇的,额前的两缕碎发随之飘动。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闻逆川快了一步。
只见他折扇一开,漫不经心地摇了摇,语气轻佻:“曲儿是什么不重要,还得是看谁唱……”
话语间,眼波流转,冲谈煊挑了挑眉:“你说是吧,表哥?”
谈煊没有作声。
那姑娘立马意会,笑意更浓:“看来公子是有相熟的姑娘了。”
闻逆川又扇了几下风,装作不在意地问:“红姑娘在不在?”
闻言,那姑娘明显反应了一下,被闻逆川精准捕捉。
“看来是不在了,”闻逆川折扇一手,“表哥,我们不如去别处逛逛?”
正要动身之际,那姑娘身后来了一个盘了发髻的中年女人,她一靠近,那姑娘便识趣地垂眉闪开了。
“二位稍安勿躁,”那中年女人笑着迎上前,“我是这儿的长事妈妈,方才无意间听闻两人要寻我春意楼的红姑娘?”
“不错。”闻逆川答道。
“我们这儿夜里游船的姑娘,都叫红姑娘,两位若是要找,不如在此处多喝两杯,等夜晚游船过后,我把她带过来?”长事妈妈说道。
“游船?”谈煊一怔。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窗外眺望——
春意楼下果然横了一条城内的河。
此河原本故国的护城河,如今改朝换代,京城的面土也不断扩张,城门外移,便成了一条内城河。
更令人唏嘘的是,此河因其横过繁华街道,竟成了烟花巷独一门的“表演项目”。
两人还没作声之时,那长事妈妈又道:“咱们春意楼呢,平日里达官显贵也很多,一般红姑娘呢,我是不介绍给新客的……”
说着,她又打量了一眼两人,脸上堆起笑意:“不过二位专程而来,若是在我春意楼多喝两杯,也未曾不可。”
闻逆川垂了垂眸,心中了然,这长事的是想让两人多花钱了。
还没等他开口,谈煊便插话道:“既然如此,那也不便打破你的规矩。”
说罢,他率先站起身子,还不忘提溜起一旁的闻逆川,撂下一句:“走吧,别出去看看。”
闻逆川不明所以,这打探到一半,什么有用的消息都还没获得,难道就这么走了。
可这么想着,谈煊已经把他连拖带拽地带出了春意楼。
站门口的几个姑娘,看着两个极其俊美的公子拉扯着出去,不免掩面一笑,窃窃私语。
两人刚一出门,没走几步路,谈煊就松开了他。
闻逆川甩了甩衣袖,揶揄道:“大人不是要问红姑娘吗,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再等半个时辰就入夜,游船开始,自然就见到红姑娘了……怎么这般捉急要出来?”
“捉急?”谈煊斜眼看他,“我看你是流连忘返。”
“我有么?”闻逆川反驳道。
“就你方才的作态,游刃娴熟,怕不是经常……”谈煊点到即止。
闻言,闻逆川脚步一顿,扭过头去,义正言辞道:“我乃正常年轻男子,见到漂亮姑娘多看几眼,有何不可?”
“你……”谈煊憋着一口气,一时也没想明白为何听到这话莫名来了一股闷气。
两人说话之余,就来到了春意楼以南的河边。
此时河边已经停泊了两三只装点华贵的游船。
谈煊蹲下来查看游船,只见中等大小的船身,上面架起了一个蓬,棚内有一个木门,紧紧关闭着。
他站起来正想向前敲开木门,这时,恰巧来了个船夫上前制止:“公子,这是何意?”
谈煊应声回头,礼貌道:“我看这游船装点得十分华丽,特别是这船篷,很想瞧瞧里头是什么?”
闻言,那船夫上前一步,站在木门的前面,说道:“公子,里头都是姑娘们游船的一些小玩意儿,公子还是莫要好奇的好。”
话已至此,谈煊也不好再问了。
一转头看见一旁的闻逆川,蹲在一旁,手中不知在捣鼓什么,靠近后才看清,他竟然把春意楼的菜单顺了出来。
谈煊蹙了蹙眉,说道:“你还确实喜欢春意楼,连出门都要把菜单拿走。”
话音刚落,闻逆川就把手中的菜单折成了一只小纸船,在手中把玩了两下,而后随手放到了河面上。
“这东西放在桌面上,自然是可以给人拿的,”闻逆川拍了拍手上的灰,接着道,“再说了,我拿出门,长事的和姑娘们都没拦着我。”
谈煊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正欲起身,就在这时,闻逆川又来了一句:“大人想必是要让赵勇和云牧从春意楼那些姑娘的口中套出线索吧,而大人自己,碍于十分,不好多逗留,我猜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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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煊没有直接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唇边淡淡地勾成了一个弧度:“你倒是心细。”
“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如若这春意楼当真有问题,又怎能如此容易被套出话来呢?”闻逆川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由于蹲踞太久,一下没站稳,身子猛地往后倾了倾。
就在快要摔落河之际,所幸谈煊眼疾手快地把人兜到了怀里,闻逆川下意识地捉住他的衣袖,身体的重心也跟着带了回来。
“站都站不稳。”谈煊评价道。
闻逆川一下被他噎住了,不服气地回击道:“我乃一介若民,手无缚鸡之力,不像大人那般健壮。”
本事夸人的话,却被他说得有几分揶揄的意味。
“那你倒是站稳些。”谈煊并不想与他多辩论。
“我站稳了呀。”闻逆川硬着脖子道。
“那你还拽着我的衣袖做什么?”谈煊语气淡淡的。
闻逆川一怔,悻悻收回了攥住对方衣袖的手。
而后,谈煊故意在他面前甩了甩衣袖,闻逆川憋着一口气,也跟着甩了甩衣袖。
“你方才所说……”谈煊把话题绕了回来,“不无道理,但如今只有十日的时间,惟有出此下策。”
“十日?”闻逆川听出了端倪,“大人莫非是与人打赌了?”
谈煊闭唇不语。
看来是了。
这小子到底还是心高气傲,如此棘手的案子,竟然与人打赌十日就查出真凶。
闻逆川略微思忖,而后缓缓说道:“那大人有没有想过,如若从尸体发现的地方入手?”
“自然是有考虑过的,只不过尸源甚是分散,目前猜测,许是死后被人搬运道城外,”谈煊说着,往前踱了几步,又接着补充道,“前方不远处是个城内的递远所,上回你见过的那位冯公子就是在此被发现了,所以我想,递运所许是一个关键。”
说着,他正要带着闻逆川一起往递运所的方向走去。
然而闻逆川却不为所动,停在了原处。
谈煊回头见他不动,眉毛一挑,以为他还在记恨方才摔倒时自己揶揄了他。
可下一秒,闻逆川却说:“大人,绝大多数发现尸体的地方其实都在城外,所以大人是觉得作案人是跟着递运所的队伍出城的么?”
“嗯,确实有这样想过,不然还能有……”谈煊还没说完,闻逆川却笑了。
少年的嘴边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好似他知道了答案一般的从容,只见闻逆川没有急于说出来,而说冲谈煊扬了扬下巴,然后带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条游船的城内河。
闻逆川上前一步,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谈煊不由地浑身一颤。
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这人对自己又是欺骗、又是狡猾,可每当一抬眼认真看清闻逆川的长相时,都会下意识地被他的眉眼吸引。
“大人,”闻逆川不慢不紧地说道,“你说我方才放下去的那一枚折纸小船,在今夜凌晨,能不能顺着这城内河,抵达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