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江南可采莲
为了将来给自己孩子置办嫁妆不至于抓瞎，朱令仪特地腾出时间跑了两趟西南和江南等地，亲自挑选各种嫁妆单子里的物品。
嫁妆里，不但有嫁衣和喜被，还有很多尺头（布料），都是整匹整匹的，什么绫罗绸缎各色绢纱，好像生怕女儿嫁到婆家后缺衣少食。
不说别人，她当初看到顾晞晒嫁妆，光各种料子都上百匹，从春到冬，每个月都做新衣裳，估计也得穿几年的。
就这，顾晞还说她娘怕太多了容易过时、怕被虫蛀了啥的呢。
朱令仪想想自己刚“出壳”的时候，那可真是全身上下没一件衣裳、一个铜子，都恨不得穿树叶了，要不是后来随身宝出现，还保留了几套作战服，她想下山都没法见人。
她一下子理解了父母给女儿办嫁妆的心理。
她们尽自己所能让女儿在衣、食、住、行各方面杜绝发生她刚来时那样的窘迫，绝不让人说自己女儿吃婆家的，喝婆家的，一针一线都是婆家的。
她也曾经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
想当初，她连买一撮盐的钱都没有，要不是遇到梁家兄弟，尤其是善解人意的老七给了她一罐子腌咸菜，她都得跟山羊去“舔”岩盐了。
买，必须得多买！
她不怕过时，因为她用不完可以放到铺子里卖，再不济还能当福利给员工发，最最差也是运到下面县城去便宜卖，也绝对是赚的。
***
江南真是好地方，有的整个县家家户户都养蚕，盛产生丝。
织机虽然不便宜，但也几乎家家都有一台，妇女主要是在织机上工作，是家里赚钱的主力。富裕的人家都好几台织机，自家人手不足还雇人织。
她要的量大，肯定是趸货（整批进货批发），当然不会直接去柜台下单，傻子才那么干呢。
她打听到当地数一数二的几家大布行就让侍卫去分别送帖子去，她自己带着另外几个侍从在街上闲逛。
***
当地最大的布行万福祥布庄的张大掌柜见了明阳商行的大东家的名帖还皱眉想了一会儿，“明阳商行？”
他怎么想不起自家有这样一个客商来着？
但，好像又有点耳熟？！
“哟，”下面的一个平时爱八卦的小管事忽然一顿，想起了什么，他小心地道，“是不是姓朱的？”
大掌柜看着名帖，然后抬头直直地望着他。
那就是了！
小管事一拍大腿，差点嚷起来，“哎妈呀，是那个，您忘啦？前年黑虎寨的大当家不就是。。。。。。”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刀，然后，嗯嗯。
“茶馆里现在还有说书的讲这段呢。”
“哦，呀！”张大掌柜才醒悟过来，也一拍大腿，我滴个天老爷啊！
是这个杀神呐！
作为本地最大布行的大掌柜，他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对下面来趸货的商家多少有点爱拿捏啥的。
但是，为了批到好货，那些个商户也得捧着他。请客吃饭就不说了，钱、物、女人，只要他看上的，哪个不乖乖送上来孝敬他？
可，也不单是他这么干，本地数得上号的大布行，哪家也不比他好多少啊？
这、这、听说这位大东家当初可是一人灭了黑虎寨，杀人如同探囊取物，得罪她只有受死，没有道歉一说。。。。。。
“快、快去、请少东家来！”
这必须得东家亲自接待才够牌面了。
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大掌柜，就不往前凑了吧。
下面的管事和伙计，看着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大掌柜瞬间就冒了一头冷汗，脸色发白，拿帕子的手都直哆嗦。
啧啧，你也有今天！
心里没鬼，你怕个啥！
***
朱令仪可不知道这茬。
侍卫带了几封回帖，有两家东家回帖要亲自来拜访她，还有三家都在铺子里等着，随时接待她。
她并不打算插手布匹生意，总得给别人留点路子，啥啥都自己碗里扒拉，招人恨呢。
虽然她不怕，但可以做的生意那么多，没必要抢别人的饭碗。
当然，如果有积压的库存啥的打折货，她就不能客气了。
她的商队经常收山货，跑的多是偏远的山林之地，她允许村民用山货折价以物易物，布料是除了盐糖之外最有需求的东西。
对大城市里的人来说什么颜色、花样不时兴了，对山里的人来说那都是老好了，留着婚嫁才舍得用的，关键是不用花铜钱才是真格的。
***
另一边，万福祥的少东家万英带着名帖回家去见他娘。
“娘，张大掌柜特地让人把帖子拿给我，说朱大东家是大人物，得我亲自接待，这可真稀奇。”
他们家这个大掌柜是他娘的奶哥哥，一直在她娘的铺子里从伙计干起，开头还兢兢业业，提拔起来后，渐渐就开始走样儿了。仅仅是贪点钱还罢了，这几年越发不像话了。
每次想换人，奶娘就来哭一通。下面的客商来进货，也都拦在手里，轻易见不到他这个少东家。
他接手一年多了，又不想手段过激，让人觉得他卸磨杀驴，一时还被这个大掌柜架空着。
不过，他也不着急，这不，机会就来了。
林夫人摩挲着名帖，奶哥哥的事儿她当然知道，毕竟她才是真正的东家，只是碍于奶娘的年岁大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啊，奶娘也日子也不多了，呵呵，不论贪多少，一个奴才罢了，还不都得给她吐出来？！
只是，她蹙眉问道：“他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事儿了？”
万英软骨头似得往美人榻上一靠，半眯着眼睛，嘴角一扯嗤道：“他干的好事也不是一两桩了，我可听说这回都吓哆嗦了。”
然后，他坐起身，正色道：“娘，我不想等了。不然哪天闹大发了，他是奴才好打发，可咱们作为东家却未必好脱身。多少人都盯着咱们这第一布行的位置呢。”
林夫人能把布行经营成第一号，也不是没决断的，她想想道：“既然你想动手，就先想好方方面面，别出什么纰漏。”
万英见娘答应了，顿时过来抱他娘胳膊晃悠，“娘，你得帮帮我，哪个朱大东家是个女子，您跟我一起去吧。”
林夫人被儿子晃得眼晕，“行啦，行啦，多大了还撒娇。”
娘俩收拾收拾刚要出门，万父正巧从外头回来了。
听说去见明阳商行的朱大东家，万父也想开开眼啊。对这位朱少侠，他们这边很多人也是只闻其名，见不到其人的。
顾不得娘俩的白眼，万父硬是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
林夫人长孙都七八岁了，她和丈夫自然也都是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不过南边气候温润，又不缺钱保养，人更显得年轻，看着不过三四十。
她把丈夫赶到一旁假装看货，自己带着儿子亲自迎了朱令仪进了铺子的贵客室。
“真真是传言不可尽信啊。没想到朱大东家这么年轻俊俏，英武非凡。”
她拍拍自己儿子，“我原本还觉得自己家这个是块美玉，结果跟您这么一比，哎呦，这就块石头，凡夫俗子一个。”
朱令仪抿了口茶，笑道：“有林夫人您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娘，贵公子也是少年英才。”
商业互吹了一阵子。
林夫人才问：“朱大东家这次来是趸货么？您这是打算买卖布匹了？”
朱令仪摇手，微笑道：“暂时没这个打算。”
“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年后成亲添几分嫁妆。”
“哦~”林夫人惊奇地重新打量她几眼，试探道：“能否冒昧问一下，大东家您嫁的哪家？不是打听您的隐私，而是我这里接待的办嫁妆的还挺多，可以有些建议。”
如果是比较亲近的人家，最好岔开样式。
“我婆家姓魏，老大人在朝是御史。”
这年月都兴这么介绍的。
一般都说家里大人是干什么的，除非像她这样上面没家长的，才直接自己上。
这下别说林夫人了，就是万父也心里一紧，更别说在旁屋偷听的张大掌柜了。
御史啊，官不大，但也是个要命的啊。
朱大东家要命使飞刀，御史要命只用嘴就行了。
没活路了啊！
张大掌柜啪、啪狠抽了自己两巴掌，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朱令仪只斜乜了一眼，权当没听到。
别人的家事儿，她没兴趣。
林夫人越发亲切和蔼地道：“不瞒您说，托同行和下面商家的福，咱家的布庄忝为第一号，棉麻丝毛各种料子最是齐全，尤其是新出图样的妆花彩锻，织出来无比的丝滑光润，颜色花样儿也俏，咱们家说第二，没人能第一。”
林夫人带着她去看面料。
一行人来到织场，她拿起一匹刚断下来的鹅黄底织鸳鸯戏水的料子，“您瞧瞧，这光亮，这手感，这就是专门为成亲喜被织的面料。”
说着，又拿起一匹大红底色织喜字和金银牡丹蝶花的，不用说，这肯定也是成亲的喜被面料。
还有湖绿，水绿、浅绿、翠绿、柳绿、松石绿，湖蓝，晴空蓝、靛蓝、宝蓝、天青、浅蓝，茄花紫，浅紫、藕色、夕颜紫、玫紫，洋红、粉红、粉白、浅粉、桃花粉、珊瑚粉、玉粉、珠光粉，浅黄，鹅黄、银杏黄、赭黄、藤黄、金黄、柳芽黄、蕊黄，大红、朱红、玫红、银红、杏红、枣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还有秋香色、银灰色、月华色等等，光颜色就有几十个，花样图案更是繁多。
“这些被料，早两年还没这些花色，您赶上好时候了。”
“大东家来这边看看，这些花色是日常家用被面的。”
朱令仪点头，颜色很好，或者俏丽，或者清秀，或者素淡，或者典雅，花色也缤纷多样，她还挺喜欢的。
“这种料子有可以做衣裳的么？”
“当然，您看这边的，这些织的面幅和花色就是平常用的料子，不光裁衣裳，做什么都好。”
***
朱令仪在深入了解过后，觉得不愧是第一号的布行，质量没得说，便直接下单。
“被面料子，成亲的和日常的，每种颜色各一百条，花样岔着来，另外，被里用的料一并按半数配比。”
林夫人脑瓜子嗡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听岔了，道：“这，您要这么些，添妆也用不完呐。。。。。。”
朱令仪淡定道：“反正费一回事，不够车队跑一趟还得加别的货，不好管理。”
林夫人：感情您做买卖还图省事啊？
长见识了！
朱令仪单子还没下完呢，她指着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架和仓库里各种布料和棉花、丝绵啥的，“你有多少可卖的，报个数给我。”
万英在一旁听得直激动啊。
哎妈呀，这是要清库存啊！！！
他捶着手心，真恨不得再变出几仓货来。
可惜啊。
***
一个多时辰后，朱大东家蹬车走了。
剩下林夫人和丈夫、儿子面面相觑。
他们万福祥的货，不但彩缎卖空，凡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细棉布，就连积压了两年的所有库存都被清仓了。虽说价钱不高，但也是一大笔进账啊。
光定金就收了一千七八百两银子。
这还是为了不让同行妒忌，他们把一些普通的棉布、绢纱、棉、丝绵、丝线等杂货等留给另外两家布行了呢。
这不一定是他们家最大的一桩买卖，但绝对是最痛快的一桩买卖了。
万父深吸一口气，道：“早听说明阳商行的大东家不差钱，能干大事儿，可真没想到，人家做买卖是这么的超脱啊。”
不过是办嫁妆，顺带着趸货不说，还给清库存！
他爱清库存！
咳咳，虽然买卖是夫人的，哦，以后是小儿子的，可那也是自己碗里的肉不是？
万英摇头叹道：“这个咱们真比不了。人家不但有自己的商队，还没人敢收保护费。
就她定这些货，如果咱们自己运去京城，先走船运，再换车马，不说雇佣的船只和车马费，一路上光交的保护费就比挣得还多。”
就说前两年的黑虎寨，仗着地势好，连江南给上面那位的生辰礼都敢抢，官府派了几次兵都铩羽而归。
明阳商行的车队头回来江南路过，打听到这条路最近便，也最适合宽大的车马，却有黑虎寨拦路，不但要钱，还要命。
朱少侠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黑虎寨的大当家亲自出来要会会朱少侠，当着所有人的面，扬言要收了朱少侠做第三个压寨夫人。
呵呵，美梦还没做上呢，人头就不见了。”
“听白家的外甥家的一个亲戚说他就在现场，亲眼看到那黑虎寨大当家的人头落地的时候，嘴巴还在动，眼珠子还转着呢。。。。。。”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只见朱少侠出手如电，飞刀所过之处，皆是人头落地，鸡犬不留。然后朱少侠她拎着大当家血淋淋的人头，飞身上了黑虎寨，踹开山门。。。。。。”
万父：“你这段是在清云茶楼听的吧？那个说书的我熟。”
万英：“。。。前面那段可不是。”
“噫，别说了。”
林夫人都起鸡皮疙瘩了，不由得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她在内宅，一般这种茶楼酒肆流传的消息也到不了她们这儿。
不过此事她心里不免合计，刚才给的价格是不是最优惠了，发货的时候还是再搭上点什么吧。
万父咳咳两声，道：“朱大东家自己有这本事，这招杀鸡儆猴干的漂亮。你看，后面又出来的那个什么白虎寨，明阳商行的车队来来往往，不什么事儿都没有？”
万英像是自己被赞了似的，“哼，他们还敢取名白虎寨，也就跟咱们这些商家摆摆威风吧，见到朱字令旗还不是望风而逃，连屁都不敢在那条道上放。”
生怕大东家闻到臭味找他们麻烦呢。
“说起来，咱们这些来往的商户其实也算是借了朱大东家的光了，现在这个白虎寨不敢做得太过，虽然也勒索，但好歹给了钱就能过。
换从前，给了钱还得看对方心情才能保住一些财物性命。”
要是有女子被看中了，那就完了。
那些年，女子出嫁外地都不敢走那条路，宁可绕远。
毕竟军队都打不进去，黑虎寨又是靠山吃山，加上这些年抢劫的财物粮草，够吃十年八年的了。
就如原来的黑虎寨叫嚣的，指不定军队还没他们粮草抗吃呢。
***
“我听说，朱少侠灭黑虎寨只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让人去喊了官府的人去接手。光是商行车队拉下来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各种器物啥啥的，几十辆大车，整整拉了三天！”
夸张不夸张已经不重要，反正就是特别厉害。
林夫人还问：“那，上面那位的生辰礼呢？”
女人的心就是跟男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万英道：“听二哥说，圣上信不过别人了，指定朱少侠亲自给运回去的。”
“那些收缴的东西，官府能让朱大侠一个人私吞？”
别说她不信，就官府里那些个人都啥样儿，谁能比她们这些商家更清楚？论黑心，一点儿不必黑虎寨差。
万父捻着胡须，沉吟道：“唉，你们说，这朱少侠当时真的是路过？还是。。。。。。”
如果是为了给陛下找回颜面的，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那些生辰礼除了吃的，和存不住的，事后基本都给拉回去了。而且，收缴的财物，官府屁都没敢放一个，还把剿除黑虎寨的赏金一文不少的双手奉上。
难怪坊间传言说，明阳商行的背后是陛下。就这一波，估计黑虎寨这些年累积的财物至少得一大半儿落朱大东家手上。
不然，陛下也说不过去啊。
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儿子，啧啧，都是差不多的岁数，人家咋就那么能干呢，那大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