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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了。
而视线敏锐捕捉到对方遮掩衣裳袖口的动作，整日泡在冷水里劳作的手指尖发红，深深粗糙了一圈。
见雨势渐大，谢独春也没工夫细想她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一扬眉。
“先去干饭吧。”
……
两人的肩依偎在一起，为着避雨，她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想要更贴近对方那份体温却又害怕弄湿她的官服。
而肩膀正颤抖着往后侧，却被没有回头的对方两指一夹扳正。
“好好看路。”
而这样一把没有偏斜的伞被身正挺拔的她撑着，往日总是遭到欺辱的小宫女此刻低头，竟恍惚生出了几分依赖。
……
御膳房。
以前在皇帝御前伺候总是来端饭的谢独春已经跟御膳房的上下全体都混熟了，此刻在屋檐下，她抖了抖伞上的水，狡黠微笑道。
“咱们一会进去选吃的，走。”
而她却有些窘迫于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裳，正想开口回拒时却听见对方高声叫唤。
“谁给拿件干净衣裳？下雨下一路，我衣裳都打湿了。”
而与她熟稔的小太监嘴角一抽认出了她的声音，擦了擦在炉子旁边上煽火蒸出来的汗，走出来道。
“御膳房哪有衣裳？小春子我看你是来找茬……”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囫囵吞在了喉咙里，小太监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女安然穿着一身官服，面色得意。
“你这升哪儿去了？”
前段时间还不跟他们一起做太监吗？
嘶现在穿着这么贵重的官服——
不是，她这官运也太通达了。
而他注意到对方身后那一缕被打湿的黑发，像是个女子瑟缩出在对方身后不知所措。
……
小太监也是个实诚人，见对方不方便言说便爽快道：“成成成，我给你拿两身衣裳。”
而换好太监服，芙蕖有些紧张地低声道：“……谢过姑娘，我，我这就回去了。”
谢独春一脸莫名其妙：“饭还没吃呢，走什么。”
“我，我今天的衣裳还没洗完……”
衣服没洗完也不能耽误吃饭啊。
谢独春大手一挥：“先吃，吃完我陪你回去。”
这句话给她稳了心神。
原本嗫嚅着还想回拒的小三花瞥了眼对方不容置喙的表情，也就乖乖顺着对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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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掀开御膳房那道帘子，忙碌着进进出出的宫人从上到下脚步急促。
御膳房每天要供给那么多道菜品，还不能出错，必定是百般费心。
又换回老本行太监服的少女进了御膳房是如鱼得水，她表情促狭，拉着芙蕖就往自己的用饭地点走。
而不知所措的美貌小宫女实在不明白这位谢姑娘是要做什么，直到对方得意洋洋打开一间空房，一拍手掌：“端上来吧。”
而刚才腹诽她的小太监颇有些无语，老老实实把几个大食盒端了进来，嘴里嘟嘟囔囔道。
“每次嘴一馋就来，要不是师傅吩咐我才不理你。”
王德福为人圆滑精明。
谢独春只在御前伺候几天他就一眼看出此女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凡，从平日里免跪免礼再到近日及时平息帝王怒火。
老公公也是变了法地在对方面前卖乖，就希望皇上满意。
秦绍庭：……这不是你放她进我后宫的理由。
此话不表，等口嫌体正直的小太监一走，谢独春就唰唰唰打开三个大食盒，拎起筷子就是干。
今天的清炖蟹粉狮子头爽滑酥嫩，浓香爆软的团肉在舌尖随着咬舐的动作爆开汁水。
而软嫩爽滑的蟹粉经熬煲几个小时鲜香四溢，混着清汤一起下肚只觉得回味醇厚鲜滑。
自从进宫就吃得无比精细的谢独春倒是没什么感觉，满意地舀了勺肉汤拌着米饭就开始吃。
而旁边只尝了一口就开始陷入呆滞的芙蕖，漂亮的眼睛里渗出晶莹的泪水。
……
好好吃。
至上的美味。
平时下人绝对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更别提他前段时间调到浣衣局去天，天吃的都是馊馒头剩菜。
……
而谢独春见旁边干饭的芙蕖脸上都是泪痕，还以为是自己吃饭太心急筷子伸的频率太高，把对方都急哭了。
她有些心虚地默默夹了个大狮子头给对方。
“哈哈。你也吃啊。”
而芙蕖一边扒饭一边哭，心里更觉得对方是无比的好。
一时间也不免为自己之前腹诽过她而有些自责。
她耸拉着肩，只觉得到口的饭菜都有点不香了。
“……以后。”
她说话声音很低。
谢独春此刻也吃得差不多有七八分饱，便停了筷子耐心听道。
“以后你还能来带我吃这些好吃的吗？”
漂亮的小三花眼里有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谢独春和那些主子都不一样。
不想当娘娘，还穿上太监服去太医院晃，甚至还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带她来这里干饭。
……
原本模糊在心里的那个答案已经确认。
她凶凶咬了口碗里的狮子头，她才不要帮娴妃干掉她的干饭搭子，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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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谢大人秉承着一个人吃饭不如两个人香的原则持续5天偷偷带她去御膳房造作后。
芙蕖在心中反复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对她暴露娴妃的阴谋。
“……就是这样。”
她有些颓唐地紧握着手中的筷子，苦笑了一下。
“春姑娘，不管你怎么想。这几天的生活于我而言，像梦一样。”
所以就算以后不能和她一起吃饭，她也认了。
而在一旁嘴叼着油光大鸡腿的谢独春点点头，拿着鸡腿骨咬下一大口肉后才清清嗓子。
“谢谢你告诉我。”
娴妃你给我等着嗷，我摇人来k你。
“不过事已至此。”
她满脸无辜地又咬了口鸡腿。
“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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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
数月过去。试剑大会结束。
死伤无数，残废者更是数不胜数。
可始终没有人能拔出那把上古神剑。
此刻却有一红眼男子撕心裂肺叫喊着：“蓬矢六！！你还我弟弟！！！是你举办试剑大会的！！你给我滚出来！！”
而那传闻中天下第一的鹤发剑首却并未露面，冷漠的门下弟子轻蔑道。
“就你还想见我们剑首？做梦去吧！”
言罢，他还嫌对方碍眼，冷笑着一脚踹在对方腹部。
而被一脚踹在地上到吐血的男子含恨看了眼昆仑山的雪峰。
……
迟早。
他要对方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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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小院。
“……”
白发老人枯坐，旁边就是男子心心念念想见的蓬矢六。
“灵越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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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神医苍老了不少，此刻语气平静。
而蓬矢六却并不想直接回答，叹了口气道：“我扶你去休息会儿吧。”
而老人却怒目圆睁，厉声道：“我问你我孙女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起初几天不见，门外弟子哄骗他说灵越妹妹下山去采购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还担心小丫头片子身上银子够不够。
可是很快就是十几天。
半月。
一个月。
……
他发了疯地想要出去寻找孙女，却被无数次拦下，他此刻看着昔日老友都有些含恨。
“蓬矢六，这样多年我自认你我兄弟情分不薄，何苦如此待我？！”
“灵越还叫你一声叔公！你若是有点良心就把我孙女放了！！”
罔顾一直咆哮的老人，剑首眼神漠然。
“你累了。”
“去睡一会儿吧。”
……
而薛神医气得双目泛红，不管不顾道。
“你如今也是成疯了，我听外头的人说你搞的什么试剑大会，死伤无数！你还有点作为人的本性吗？！！”
……
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蓬矢六蓦然定定看着他，语调也不自觉激动了起来。
“什么人的本性？！那天你不在场吗，你不也是被祂害得差点没命吗？！”
他长吸一口气，睥睨道。
“死一两个人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能拔剑弑神的天选之人。”
“要把这危害人间的佞鬼——”
“亲手斩杀！”
而薛神医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哆嗦，加上身体刚恢复没多久，竟然就这样一头栽倒在地上。
“老薛！！！”
……
醒来已经是几天后。
蓬矢六眼下乌青，见躺在床上的白发老人终于醒转，撇了头。
“醒了。”
“……我没几天了，其他的事我都不想与你再计较。”
老人咳嗽着。
医者难自医，他已经清楚从那漫天的蝴蝶里醒来的那一刻，自己撑不了多久。
“你就让我见一见我的孙女。她从小就跟着我，是我一手带大的。”
“我要走了，她见不着我最后一面，难道抱着我的碑到黄泉路上再见我吗？”
……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蓬矢六也红了眼眶，只隐隐肝肠寸断着悲哀，却不肯显露出来。
他低头。
“好。我让你们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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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开那扇幽静的门，与那双带着浓重死意的眼睛对视，薛神医愣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
嘶哑的声音从快不成人形的少女喉管间发出，她太痛苦了。
自那天和西域的老板娘交谈过后又没能去拔剑她不知为何常自觉不安，只觉得每天眼前都是漫天的蝴蝶。
诡异的，金色的，像对方眼睛一样的蝴蝶。
……
所以她疯了。
而白发苍苍的老人摩挲着孙女的脸，那张脸上那么光洁，那么干燥——却沾上了自己的泪。
“你等爷爷……爷爷来救你。”
而老人毅然决定下山寻找药材，他知道一剂偏方，取灵芝仙草便可入药解痴嗔。
蓬矢六不放心，还是派了几个内门弟子跟着他去寻药。
可谁都没有想到。
两人一样的鹤发和穿着昆仑派服饰的内门弟子，会为薛神医招来致命的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