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老天爷的脸向来是捉摸不透的。此刻天上积云已经很重了,乌压压一片,阴沉地吓人,似乎下一秒便要倾覆而下,重重砸人身上。

    闻悦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加快脚步在雨落下来前赶了回去。

    暴雨来临的前兆,狂风刮过,田里的玉米杆子摇曳不停,令闻悦都忍不住替它捏了一把汗,生怕那瘦弱的杆子一个不小心断开,路边的老树也簌簌作响。

    闻悦感受着秋风带来的凉意,温度适宜,十分舒畅,如果没有迷人眼的尘土和不受控制飘荡的衣摆就更好了。

    她走到东村,远远就看见一白一灰两道俏丽的身影和着翻飞的枯叶在风中翩跹。

    一招一式柔中带钢,姿态轻盈,宛如一场精心练过的剑舞,其动作看似不堪一击,然听剑尖在空中划出的猎猎声响就不难心惊于其中的力道。

    “是流云剑法诶!”闻悦道。

    “这又是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少湙扬眉。

    “一种统称啦,而且多么有意境的一个名字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花里胡哨的了!流云流云,顾名思义使剑如流云般轻盈流畅,舞起来很美观的,”闻悦耐心给这个沉睡了上千面的老古板介绍。

    “只可惜剑修一道没落以后,剩下的剑修又看不上这类剑法,认为其太过优柔寡断了,以至如今鲜少能见到此类剑法了。”

    她话语里的遗憾不言而喻。

    如今世道妖祟横行,捉妖天师增多,然而却少有修行剑道的了,原因无他,各类能压制妖的灵器和符咒大量问世,还有阵法呀这类术法兴起,有了这些减小自身伤害对付妖物的方法,谁还愿意苦哈哈用剑和体型本就占优势的妖祟近身肉搏!

    剑不过是附属品而已,钻研剑道的天师也就自然而然少了,现在谁出去还说自己是剑修啊,那都是自称捉妖天师的。

    无数上古剑法濒临失传,无数捉妖宗门中,也就只有昆仑山,玄天门这种大宗门还有传承,不过不重视罢了,能系统对剑道有所了解的,弟子中恐怕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对于如今落魄的剑道之途,闻悦一想起就不免唏嘘,虽未曾亲眼见过,可她脑海总能浮现剑道鼎盛时画面,她潜意识觉得剑道就应当那般辉煌过。

    “大多都修习九霄剑法门类,诶,不过也是,谁叫九霄剑法看着唬人些呢!”闻悦感慨。

    “那你练的什么剑法?”

    少湙虽从诞生灵识起有万年之久,还是神剑,但除了对那几个上古剑修世家的独门剑法有所了解外,对于其余复杂且弯弯绕绕的剑法分门别类还真不甚认识,因此饶有兴趣问。

    “我啊,当然是修得我们闻家的凌波剑诀啦,不过其余剑法我也均有所涉猎,这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剑修必备素养。”

    说着,她手跟着季含楹她们小幅度比划。

    剑法是大类,其下还有各式大同小异的剑诀,季含楹现在舞的应该是最基础的流云剑诀。

    少湙垂眸扫了正在兴头上的闻悦眼,白玉修长的手指轻抚下颌,若有所思。墨发间的那片赤红尾羽随着动作悠悠晃荡。

    凌波剑诀?有几分熟悉,但闻氏……他确信是没有任何记忆的。

    等季含楹两人一套剑法舞毕,闻悦立马拍手叫好。

    季含楹动作舒缓流畅,剑花挽得出神入化,一把秀丽的长剑宛如和她身体融为一体,暗含心念,轻飘飘的剑法下是不加掩饰的剑气,柔美和凌厉恰到好处融为一体。

    将流云剑法使到了极致。

    长久以来,闻悦听了太多的繁复的剑法是累赘、剑法于捉妖无益诸如此类的言论,猛然遇到一人修剑道,还能使一套炉火纯青的剑法!

    她颇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激动。

    季含楹腼腆一笑收好剑,李舒羡也放下剑,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你们回来啦,”她这才注意到现在院子角落里的两人,先是简单寒暄,接着温和笑道:“我在教李姑娘剑法呢,李姑娘实在有天赋啊,这才一个下午,就将这套基础剑法学得大差不差了。”

    她话语间毫不掩饰对李舒羡的赞叹。

    李舒羡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轻轻道:“是含楹教得好。”

    “你太谦虚了。”季含楹捂嘴轻笑。

    李舒羡不再言语,也被轻松的氛围感染,抿嘴笑了下。

    只是怎么看都怎么笑意不达眼底,有种敷衍的感觉。

    闻悦目光从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下移,落在她手里的木剑上,微微有些疑惑。

    不等她开口,李舒羡主动说道:“一直以来就想习剑,可惜寻不到师父,今日可算是让我得偿所愿了。”她似是感叹也似是在给闻悦两人解惑。

    接着她半抱起木剑,葱白手指上下摩挲,“这剑还是我父亲在世时做好,在我八岁那年给我的礼物呢,它总算发挥用场了。”

    李舒羡心里平静如水,天赋?她能有什么天赋,不过是日复一日挥着剑重复着那几个不变的动作,有点底子罢了,不至于拿剑都不会。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行,那就只能练剑习武不是么……

    “如果我时间充裕,然后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些的。”季含楹拍拍她的肩膀承诺道。

    “我也可以的,”闻悦接过,“如果李姑娘不嫌弃我的话。”

    “那先多谢各位了。”李舒羡道谢。

    “嗐,客气什么!”

    因着同样爱剑,闻悦一下觉着这位冷脸的李姑娘亲切多了,豪气揽过她的肩道。

    *

    时辰不早了,然而魏亦和纪序行还没回来。

    闻悦不免有些担心。

    少湙看她那样子又莫名来气,阴阳怪气道:“人没死,你急什么,人家同门都还没急。”

    闻悦给他肩膀重重一锤,少湙手中的白玉茶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他手拂了拂,地上的茶杯消散,浅色瞳眸里盛着戏谑的目光看向闻悦,懒懒道:“现在好了,这副茶具真的只有三个茶杯了。”

    闻悦有些心虚,讷讷收回手,若无其事坐好。

    季含楹有些不好意思道:“魏师兄刚给我传信,他们回来途中迷路了所以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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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到了。”

    她晃了晃手中特制的传音牌。

    闻悦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好叭,合着一堆人里就她一人在担心!

    可也不能怪她嘛,现在明知妖物潜伏暗中,可又没有线索,这不让人随时提心吊胆着。

    李舒羡适时掀开堂屋后面厚厚的幕帘。灶台前,她低垂着眼凝着盛好的菜,几次从那一排不起眼裹满油渍的调料瓶里拿出那个青灰色小瓶,又放下。

    罢了罢了,没必要牵连无辜之人,反正这么多年了,不急于一时……

    ……

    对付着吃过饭后,李舒羡端出一碗温热蘑菇汤给李见山。

    李见山笑呵呵接过喝下,直夸她厨艺又精进了。

    闻悦有些触动,她从小就没有家人,见此情景不由生出些情绪,混着难过、羡慕。

    帮着李舒羡把屋里收拾好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几人也各自回了屋,接着传音牌交流。

    闻悦以前没见过这玩意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觉得新奇。

    唉,这她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过呢,还是第一次见它长什么样子,果真神奇!

    魏亦他们两人今天转了很大一圈,也是一无所获,闻悦他们好歹还知道了透着蹊跷的祭典呢!

    少湙从来不参与几人的密谋,四人把今天所见所闻一通说出,得出结论,目前而言这祭典和古藤村的村民是问题最大的。

    魏亦听闻悦说完,沉思良久,按她所言的话,古藤村暗处的妖也是控制类的,而且是比云州更强的妖。

    无论如何,他一锤定音,明日便去探探这祭典虚实,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突破口。

    他照样和纪序行一起,从祭台修筑着手;而闻悦和少湙去寻大祭司的马脚,季含楹则还是留在村里以防不测。

    魏亦这个安排其实是有私心的,在什么都是一头雾水时,很明显那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大祭司危险会远高于祭台修筑场所的,少湙公子实力神秘莫测,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应当是会比他好的吧……

    所幸闻悦没多想,一思索觉得合理,就同意了。

    事情敲定后,她便放好热水,舒舒服服去沐浴了。

    本来这个点是没有热水了,但她有个修士朋友啊,随随便便撒了个娇让季含楹把浴桶里的水加热了。

    灵气方便生活啊!

    她捧起水浇在肌肤上,温水的热气蒸腾,水蒙蒙的一片熏的她晕晕乎乎的。

    得像个办法让少湙以后用灵气给她烧水,这灵气烧的水泡澡就是舒服,都不会变凉诶……

    她半眯着眼眸,如瀑的秀发湿答答顺着脖颈贴在胸口,纤长的睫羽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平日亮闪闪的瞳眸氤氲着水汽,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清醒。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着舒服得要睡着了。迷迷糊糊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修长的红色身影。

    唔……她做梦怎么会梦到那个狗剑灵?

    闻悦:!

    剑灵?!少湙!

    她意识猛地清醒。

    艹!

    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