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道歉，何苗见过太多。
从她还是个幼儿园的小屁孩开始，她就经常听她爸道歉。
“对不起苗苗，下周一定带你去公园”、“爸爸错了，爸爸再也不会忘记苗苗的生日了”，诸如此类。
我错了，对不起，这些词句总是能很轻易地从男人嘴里听到，伴随着一脸追悔莫及，可是下次依然再犯。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男人的道歉是很虚伪的东西。
她一向只筛选，不改变。与其相信男人的认错，寄希望于他们渺茫的悔改，不如在发现端倪的时候就淘汰，不委屈自己，也不勉强他人。
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道歉的时候哭成这样。
水滴一下接一下砸在手背上的重量，划过皮肤温热湿润的触感，都在向她证明这个正在道歉的男人此刻的真心。
何苗有些错愕。
她觉得他们认识不久，自己说的也不是什么太难听的重话……
何至于这么伤心？
“好、好了，我知道了……”
她伸手托魏展的脸颊，触到他满脸的眼泪。
“……别哭了。”
魏展不愿意抬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从小就很会忍很少哭的。
不想让何苗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他觉得丢脸。
可他还是按住了何苗覆在他脸上的手，眷恋地蹭了蹭。
“我真的、真的会改。”他声音轻轻抽噎着，“你知道、我学东西很快，只要你教我，我都听你的。”
所以别不要他，别赶他走。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大男人低声下气站在她面前，好看的脸上挂着泪抽抽搭搭，何苗心软下来。
她叹了口气。
哭成这样……
要不给个机会吧？
-
花枝剪在粗壮的茎干上剪了个斜切的口，何苗将最后一支修剪好的向日葵插进花瓶。
有些枯萎的玫瑰被换下来，她把它们和刚剪下来的枝干一起收捡好，扔到了门外。
回到房间，她在魏展身边坐下。
“好点没有？”她温柔看向他，“想说什么，慢慢说吧。”
魏展试探地拉她的手，见她没拒绝，便紧紧攥在掌心里，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祈求。
“我要是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你先说来我听听。”
魏展考虑了会，决定先把自己思考许久得到的结论说出来。
“我现在知道，对你来说，朝夕相处的猫肯定比我更重要。以后有什么事，优先牠就好，我不会再争了。”
何苗哭笑不得。
乍一听好像也没错。
从什么角度思考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后呢。”
“然后……”他咬了咬唇，“我会听话的，做错的地方我会改，你喜欢什么，我、我也会去学……”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还是努力把话说完，“你和瑶瑶……姚卓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有空的时候让我陪陪你……”
“……我记得我教过你，一对多不健康。”
“那就不做，不和我做也没关系。”他急急张口，“我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
……不是，这是图啥啊？
何苗用手背探了探魏展的额头，又捧起他的脸拍了拍，盯着他眼睛看了看。
别是生病了脑子坏了吧。
可惜没看出有什么病的苗头，倒是看见了他眼里的恳切。
何苗败下阵来。
正在想该说些什么，她的手机响起来了。
……怪不得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
“我们人都到齐了，大小姐，你出门了吗？”
略显聒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魏展也听得很清楚。
“呃……我突然有点事去不了了。”
“……也太突然了吧，我人都给你叫来了。”韦海林纳闷道，“什么事啊。”
“我……”
何苗抬眼，正好对上魏展可怜兮兮的眼神。
“……我家狗生病了。”
“……你什么时候养的狗？”
“就最近。”何苗也不管他信不信，一股脑地张口，“我现在在忙，实在过不去。你跟他们说声抱歉，再找个搭子你们打吧，挂了啊。”
挂了电话，何苗叹了口气，转向眼巴巴看着她的魏展。
“你既然要认错，我就给你说说你错在哪。”
他眼睛亮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们之前一起看动画的时候，看过一集宠物相关的。你没养过宠物我理解，但我当时说过初九是我的家人，对不对？”
“嗯。”
“百合对猫有剧毒，哪怕只是吸入一点花粉，运气不好也会致命。你明明知道初九对我很重要，还开口说‘就为了这个’，你记不记得？”
魏展顿了顿。
原来从这里就开始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正确接收到她给的信息，于是在她的视角，他就像明知故犯，还犯了两遍。
怪不得她那么生气……
“我那时候不知道初九对你那么重要……现在知道了。”
何苗被这句听起来像狡辩一样的话堵得有些气结。
“都说了是家人，你不知道牠很重要？”
魏展沉默下来。
就在何苗开始觉得男人的道歉认错果然没点真心的时候，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因为我的家人，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
“我家只有爷爷奶奶，我妈，和我。”
“我妈她……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有精神疾病吧。她清醒的时候很少，也只是能沟通。至于不清醒的时候，骂人、打人都是常态。我8岁的时候，她自杀了。”
“至于我爷爷奶奶，他们不怎么管我。我的作用是干活，和给他们养老送终，所以我只要有一口吃的，不饿死就好。我妈清醒的时候还会问我成绩，而他们只会嫌我上学浪费钱浪费时间。”
“我对家人没什么感情，所以那时候不理解你说的把初九当做家人的意思。”
魏展垂着头，语气有些消沉，“我现在知道了，是我的问题。我不会再和初九争了。”
自己的家庭有多乱七八糟，魏展自己也知道。
他一向回避相关的话题，他知道他的家人和普通人的家人不太一样，他不想被视为异类，不想被人看不起，也不想被冠以同情怜悯的目光。
但他更不想被何苗厌弃。
他挑了容易被人接受的说，尽量说得简单明了，希望能解释自己为什么犯错，也希望何苗听了之后不要讨厌他。
没回应。
他以为他给的理由还不够，挣扎了会，又开口，“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会告诉你。”
何苗张了张口，声音却像堵在嗓子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本以为会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诡辩，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之前有猜到他原生家庭有问题，毕竟和她一样没有爸爸。
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这么严重。
她还以为能从大山里供出一个211大学生的家庭，就算条件不好，氛围也应该是温馨融洽的。
她突然想起她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他对一切都那么生疏的样子。
怪不得……
他说着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语气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
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吧？之前提到家人的时候，他每次都犹犹豫豫有所保留。
为了让她原谅他，到底还是说了。
她是不是揭了人家伤疤？
她之前还那么生气……毫不犹豫就提了分开。
何苗想到自己之前冷冰冰的态度，想到魏展那些委曲求全的话和大颗大颗的眼泪。
头一次，她对一个男人感到心疼和后悔。
何苗一直不说话，魏展变得越来越忐忑。
是他说的还不够清楚不够具体，没有说服力吗？
还是她也觉得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是个异类怪胎？
“我妈妈清醒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她一直让我好好学习，我要是考差了她还会打我手心……”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害怕何苗的沉默。
“我爷爷奶奶也不是完全不管我，我妈不清醒的时候打我打太狠了他们也会拦着……”
“……好了。”
何苗伸手揽过魏展的脖子，把他抱在怀里。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魏展先是僵了僵，然后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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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一般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把头埋上何苗肩膀，环上她的腰，双臂越收越紧。
很快，何苗就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意。
……又哭了啊。
仔细想想，他好像是有些爱哭。
肩上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原谅我了吗？”
“……嗯，原谅你了。”
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那我还能找来你吗？”他吸了吸鼻子，又补了句，“姚卓不在的时候。”
何苗鼻腔溢出轻笑。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她说，“明明那么爱吃醋，送个花也要学要争，到这种时候又这么大度了。”
“你不喜欢我争我就不争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
“只要待在身边啊，这么好满足。”何苗听他嘟嘟囔囔，逗他的心思又起，“我还想找你睡觉呢。”
“……你不是说一对多不健康。”
“哪来的一对多啊。”
他声音变得迟疑，“昨天他在你家待了三个小时……”
……感情这孩子昨晚一直盯着呢？
怪不得总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她有其他人呢。
“不睡算了。”何苗作势推开他，“那我去找他睡。”
话音刚落，她便被他拉回怀里。
代替话语，微凉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轻柔的，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
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捧在怀里圈在手心，生怕再弄丢，于是时不时的看一眼，轻触一下确认她的存在，过了一会，再看一眼，再触一下。
一遍又一遍，温柔缱绻，动作里透着无尽的爱怜。
实在是太温柔了，诱得何苗心痒痒起来。
她勾上他脖颈，往他身前贴了贴。
魏展很聪明，也足够了解何苗。
不同于言语表达，在这种事情上，他只需要她一点点下意识的反应，就能收到准确的讯号。
他的薄唇开始转移阵地，亲到她脸颊，侧颈，耳朵。
湿软的舌尖扫过她耳廓，就能听到她旖旎的轻叹声，然后再咬上她耳垂。
何苗手环上他宽阔的背。
“你呼吸为什么这么烫……”
“不是你说的吗。”
他叼着她耳垂的软肉，开口气息便落在她耳窝。
“你的小狗生病了。”
他一点点吻过她下巴，锁骨，手掌顺着她小腿轻抚而上，推起了她的裙摆。
何苗迷蒙地看着他往下退，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要干什么。
“干嘛？这个我没教过你呀……”
她软声笑着，“怎么想起这个啦，你会么？”
“不太会……但我想伺候你开心。”
他埋下去，讲话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我说过，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学。做错了，我也会改。”
“我会听话的，所以，不要去找别人……”
他高挺的鼻骨抵上她，滚烫的呼吸也洒在她身上，舌尖的动作一点点地摸索着。
何苗被他带得仰起头，脚趾不自觉蜷起，小腿也绷了起来。
她手往下探，手指钻进他发间，指尖也下意识地使力，抓住了他柔软的头发。
魏展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是有天赋啊……
嘴上说着不会，天知道，她现在连想说句话逗逗他或者夸夸他都张不了口了。
说起来，他刚刚说什么？
想伺候她开心。
怎么有点耳熟？
昨晚她和姚卓讲话，被魏展听去了是吧。
还说不争，明明是个小醋精……
探索的动作让她倒抽一口气，思维也被打断。
魏展听到她喘息的声音，动作顿了顿，然后进一步确认。
她喜欢哪里？这里吗，还是这里。
抓住他头发的手指越收越紧，她呼吸的起伏也越来越剧烈。
终于，他听到她呜咽的声音。
他抬起头，鼻尖脸侧带着潋滟的水光。
舔了舔唇角，他起身去看何苗的表情。
“姐姐……哭了？”
他指尖蹭了蹭何苗的眼角，然后变得有些慌乱。
“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何苗有气无力瞪了他一眼，抬手把手背覆在眼睛上。
“……笨蛋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