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真相(四)
    《折茵》全本免费阅读

    救命之恩如何还报算不清楚,招婿与否也拿捏不定,想得多了,便犹如作茧自缚,越缠越紧,让李茵喘不过气。

    宋令嘉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两日,国公爷才派人把她放了出来,送回闲殊苑后,又罚她禁足。

    府中上下谁都知道,自大小姐被从太平观接回来后,颇受国公爷偏爱,这么多年以来,从没说过半句重话。

    二小姐才回来几天,瞧着这势头,倒是快要压过大小姐了。

    李茵也在疑惑,国公府分明是要保下宋令嘉的,不知为何,这次竟没有手软。

    不过,这未必就是好事。

    六月底,是宋令嘉的生辰,必然是要摆开宴席,广邀京中贵女前来相贺的。国公爷也就关她几日,做做样子罢了。

    如此一来,她解了禁足之后,还指不定怎么恨自己。

    寻觅抗衡之法已迫在眉睫,李茵只好强行扭转心绪,丢开救命之恩与招婿,去查另一件事情。

    ——她和宋令嘉的身世。

    按众人知晓的版本来推演,宋令嘉被送往太平观养病时,身上带着宋氏的那半块玉佩,这是她身份的象征。

    而她宋令章,自小被掳走,辗转多地,到了云溪村李氏夫妇手中。

    所以,属于宋令嘉的玉佩,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被窃取了?遗失了?

    这些理由,都不太有说服力。

    宋夫人说阴差阳错。当年,到底是什么阴差阳错。

    玉佩的归属者疑点重重,她与宋令嘉的身世,同样扑朔迷离。

    宋夫人到底是真心实意劝她,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多日,李茵忽然想起,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些什么,而且,应该很愿意告诉她实情。

    *

    周府。

    后院藤萝花架旁。

    嶙峋假山在侧,潺潺泉水顺流而下,绕花木繁阴。

    李茵与周清棠二人并排坐在后院石凳上。

    李茵有些踌躇,“我突然来问这些,你不会觉得我走火入魔吧?”

    周清棠抬手一笑,笑意几分潇洒,几分自得,“怎么会?你比我想象中可晚多了。”

    她在家的时候,不爱宽袍大袖,习惯着剑袖,蹬长靴,束发戴冠。今日一身紫云袍子罩在身上,扣着护腕,格外英姿飒爽,像是刚从靶场上回来的。

    李茵察言观色仔细,又问:“我来,不会耽误了你的正事吧?”

    “我有什么正事,不过是靶场射鹄取乐,你来了我自然陪你是正事。”

    “你的手,”周清棠斟酌用词,“是在青州伤的?和宋令嘉有关?”

    “这些事情我都听说了。虽然大家都传你是为查明巫蛊案才伤的手,但我看你一回家,宋令嘉就没能再出来招摇,我就知道,肯定是她害得你,现在事情败露,被罚了。”

    还真教她给猜中了。

    李茵低头,笑意有几分无奈。

    见她反应,周清棠得意地道:“我猜得准不准?”

    李茵点头,“很准。”

    周清棠哼了一声,终于扯回了正题,她扬起眉,道:“宋令嘉,她就是个冒牌货。”

    “宋夫人是不是告诉你,她临盆时,人在苏家,你出生时,也是在苏家,产后不过几日,就丢失了?”

    李茵正色回道:“确实如此。可有,什么不对吗?”

    周清棠将左手小臂搁上石桌,目光灵动,要是右手边再加一块惊堂木,那活脱脱就是个“说书小姐”模样。

    她摆好了架势,出言便是惊雷。

    “当年大旱,京中混乱,宋夫人确实回苏家小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她并未怀孕。”

    “那年,我母亲带我登门拜访苏老夫人,我瞧得真真的,宋夫人并未显怀,而且吃着螃蟹。”

    周清棠强调:“醉蟹!生的!”

    醉蟹用酒腌制,并有活血化瘀之效,有身孕的妇人一向是不碰的。

    李茵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

    “按照他们的话来推算,那个时候,宋夫人应该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周清棠继续道:“而且,如果国公府真的有过什么二小姐的话,怎么这些年,从来没人提起过?”

    是啊。

    他们这些年,必定一直在找她,明里暗里,寻遍天涯海角。

    府中人没有道理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

    李茵脑子里嗡嗡作响。

    难道是因为根本没想过找她,所以才……

    未及细思,她先自我否定了这个假设,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让她永远流落在外。

    但,这点念头就像是遮天蔽日的罗网,将她拖入惊涛骇浪之中。

    像是溺水的人,越挣扎,越深陷。

    周清棠看她脸色不太好,连忙打补丁道:“不过,那个时候我才几岁,过了这么些年,我有可能记得不太真切了,或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准。”

    “这些,更多是我的推测。主要是,你我年少时常在一处,你不嫌弃我出身武家,爱舞刀弄枪,我也没在你身上发现京中小姐们那股子娇弱造作气,彼此还算投契。就是,宋令嘉从太平观回来之后,一改从前,总是找茬……”

    在道观中修身养性了几年,没道理品性反而江河日下越来越糟了呀!

    李茵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对,国公夫妇能堵住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嘴,但与从前的“宋令嘉”有过接触的人,必定会察觉不对劲。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她面色越发惨白,周清棠忙起身,一边抚其背,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要不,明日我陪你去一趟太平观?去找找当年照顾宋小姐的女冠,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慢慢来,或许她更能接受一点。

    李茵颤巍巍饮下半杯热茶,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被海浪冲上岸,得以喘息,“好。”

    *

    太平观建于太宗朝,历经风吹雨打、世家更迭,已经百余年。

    道观之中,上至住持,下至负责洒扫之人,皆为女冠。观中古松参天,溪水潺潺环抱,幽静雅致。

    据说,在立观之初,有白鹤涉水而来,于放生池边停留三日,而后展翅离去。

    有了这一桩奇遇,太平观又被叫做白鹤观。

    按照广为流传的说法,宋令嘉年少时,因身患顽疾,久治不愈,被一个云游的卜卦先生算了一卦,说只有送往道观之中,才能渡此劫难。

    太平观承皇家气脉,非权贵难以涉足,国公爷该是思虑万全,才把宋令嘉送来了这里。

    李茵与周清棠进了观,在三清殿中上了香,正欲寻人相问。

    思虑间,住持手持拂尘,已携一年轻女冠迎了出来。

    住持服紫色道袍,头戴簪冠,面容慈蔼平和,却又有几分道家潇洒。

    一见到李茵,她似乎很惊讶,“宋小姐不是一贯月末二十八才来太平观烧香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李茵一愣,皱眉道:“住持想是认错了,我从未来过太平观。”

    住持听了,也不觉愣怔,她侧首过去,大约是想向年轻女冠询问。

    那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