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面对好友的于鹤祁此时直白了许多,或许这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于鹤祁的直白揭露,章余天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也没有李长乐等人预想中的震惊、错愕、不可置信。

    他的表情,除了由于剧痛带来的颤抖外,并无其他。

    章余天是个时常自省的人,所以,于鹤祁提出的问题,他未必没有问过自己。他的心里或许早就装好了答案,只等众人踏着他的鲜血来揭开。

    “我只是……想相信希望……”

    若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只有身侧的于鹤祁听得最为清晰。他怔怔地看着深陷沼泽依旧愿意相信光亮的人章余天,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他没再说些什么,轻轻地握住了章余天的一根手指,就像是唠家常一般,同章余天说起了外界近日以来的消息,包括李长乐这几日找到的所有线索。

    于鹤祁的声音沉稳有力,语速缓慢,说完一句还会停顿一会儿,给章余天反应的机会。章余天不做声,默默地听着于鹤祁的话,呼吸也似乎平缓了一些。

    这是他如今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亦是他蝇苟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在解家苟活偷生已经令他极为厌恶,若是再同解家合谋,他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

    可他愿意听阿祁哥的解释,即使他亦不认为他的话就是正确的。

    他大抵是入了魔。

    罪垢烦恼,百转千匝。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心境已经不适合判断,可仍旧会怕自己所信非人。自己行将踏错,便会令剑南天下文人彻底失了公平。

    他不能这样做。

    他可以成为剑南的罪人,但不能将剑南带入深渊。

    于鹤祁的尾音结束,章余天终于睁开了双眼。刚刚的他呼吸平稳、面色如常。若不是依旧冒出的细密汗珠,宋延年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再痛了。

    “阿祁哥的意思是,武家叛国,因此想斩除魏、解两家。我手上的证据都是武家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证,对吗?”

    “对。”

    “你是来劝说我的吗?”

    “算是吧,不过你我朋友多年,我知道劝你无用。但我希望你可以亲眼看看,若真的是解家,你此时断没有活着的机会。而且若是武家的计谋真的得逞,剑南怕是会彻底遭殃,那样的后果不是我们能想象的。还有,我想来看看你。”

    于鹤祁垂下了头,隐藏了眼中的痕迹,声音如常。

    “当初,得知你的死讯,我以为错过了见你的最后一面。以为你在酷刑中被凌辱致死,甚至都找不到你的尸首,送你归乡。我以为……”

    “阿祁哥。”章余天打断了他的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至今第一次的笑容。

    姑且将那算作笑容吧。

    “我还是会死的。”

    “我知道,他们同我说了你的事情。”

    章余天把眼神放在了宋延年几人的身上。自打于鹤祁到来后,章余天甚至都没瞧过他们几人,似乎是对与解家合谋的他们抱有了同样的敌意。

    “皇室与世家向来不和,我想知道你们选择解家的理由。”

    宋延年想告诉章余天他们与解书韫一直以来的相处,到如今的推心置腹,再到解家上下的托底相告……他张开的嘴还没出声,便被徐乐延抢了先。

    “皇室不会只与解家合作,解家是我们当下的选择。”

    “那你们相信解家吗?”

    “于我个人来说,相信。”

    “你很会取巧。”章余天有些无奈。

    “那你觉得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吗?”徐乐延亦笑了笑,看着床上无力的章余天,神情比刚进来时,放松了一些。

    “尚可。”

    “我们并非剑南世家,也不会被他们所掣肘。就算你并不信任我们,但如今,能助你实现心中正义的势力,只有我们。”

    徐乐延言尽于此,再多说的话,按照章余天此刻的状态怕是该对他们更加戒备。

    “武家快要有动作了,我们如今置身剑南,对他的计划很是不利。待得越久,武家的心思就越有可能被我们知晓。因此,我们也必须尽快有所动作。现如今,还是要先将外患解决,才好安心处理我们内部的事。”

    宋延年补充了一句,在他眼里,剑南如今的事件已经涉及到了叛国。如此内忧外患,还有过一阵子就要来临的朝花节……

    一环接着一环,若不及时制止,上阳搞不好真的会发生动乱,到时候这群人又该如何自处?

    虽说宋延年的话并没有错,但李长乐还是深深地看了宋延年一眼。这人现在已经是这个心理状况了,再用国家大事来让他先做妥协……好吗?

    章余天没说话,似乎他自己内心也陷入了层层的纠结。

    宋延年看了眼身旁的徐乐延,不知道是不是他突然插话,才导致的章余天长久的沉默。

    徐乐延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现在的章余天,除了于鹤祁谁也不信。只有他自己真正放下了结症,才能继续谈合作,否则他很有可能随时反悔,让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

    徐乐延并不着急,只是偶尔会看看身后。

    终于,在徐乐延最后一次看向身后时,解书韫终于走了进来。

    此时的章余天看清楚来人后,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除了刚见到解书韫的呼吸一滞,便再无其他反应。

    想来是这么多天,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抑或是于鹤祁的出现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总之,他对解书韫的出现并不抗拒。这是好事。

    解书韫朝着众人点了点头,缓缓走至床边,距离窗前两臂的距离,停下了。

    这个距离,不会让章余天感到危险,也会让他接下来的谈话更加顺利。

    “你终于来了。”章余天盯着解书韫,声音有些沙哑。

    “嗯,之前总觉得时机不对,贸然见面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你觉得时机就对了?”章余天的华语突然犀利了起来,与之前截然不同。

    “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只不过形势所迫,我有必须见你的理由。”

    章余天没再就此事继续谈论,他知道解书韫一向能言善辩。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突然回忆起了往事。

    “去年秋日,院长找我和阿祁哥来解府,现场作答他出的试题。你可还记得题目是什么?”

    “和而不流。”解书韫回答得很快,仿佛是昨夜刚刚发生的事一般,立刻便想到了当时的题目。

    “对,和而不流。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坚决的拥护了刚正论,用大量的例子去推论不流的重要性,而阿祁哥则是着重地去谈论了和的重要。院长说我们彼此都有偏题之嫌,刻意顺着自己所向加重笔墨。想来,那天那道试题的答案,我们在今天才算真正的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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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余天一次说了太多的话,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于鹤祁想伸手去顺他的胸口,却发现遍布银针的胸口让他无计可施。

    章余天摇了摇头,示意于鹤祁不用担心。过了很久,章余天才算是缓了过来,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要喝水吗?”李长乐突然问道。

    “我没事,不用了,多谢郡主。”依旧如平日的冷淡与疏离,不过已经习惯了的李长乐并不介意。

    章余天待自己彻底缓和后,才就着刚刚地话题,继续说道:“我由于过于钢折倒在了地牢之中,而阿祁哥又因为他的和而困于书院,我们如今都对此题进行了作答。那么,你呢,书韫?那日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现在的你又会拿出怎样的答案呢?”

    “我取中。”解书韫看着章余天带了少许期冀的眼神,回答的很是郑重。

    “君子在心,世间万物非随心而形。我意欲前行,纵踏至它路,不背原则、亦不失本心,终会行至终点。溪流蜿蜒,亦驶入大海;人生路漫漫,我自在我,和亦随道流。”

    解书韫的此番回答极为张扬,与平日里他表现出的谦逊截然不同。他眼神清亮,仿佛站在那里,他就是君子本身。

    像是晨曦一道和煦的暖阳,带着恰到好处的光亮,却不会让人感觉炙热。明朗、耀眼却不夺目。一切都恰到好处,正如他刚刚的回答。

    章余天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对解书韫的回答表示不满,还是对自己之前的误会表示嘲讽。

    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是沉默的。不光是在死里逃生之后,据于鹤祁的描述,章余天本身也是个安静的人。

    但此时的安静明显有些不合常理,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敢再说什么。生怕他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敌意,再次加深。

    良久,章余天长舒一口气。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解书韫,有些无奈。

    “我其实,内心里,依旧不愿相信你,但我知道你们说的大概是事实。”说到这儿,章余天的眼里突然流出了泪水,这让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我就是不敢信,我并非固执无知之人,可我就是劝不了自己。为什么?你们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章余天的话到最后变成了怒吼,他想要用力的捶床,可双手不能动弹。越是如此,他越想使力。他整张脸被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他刚刚从一个死胡同又转向了另一个死胡同。

    “我不愿相信你,我也不想死。”

    章余天绝望的松了力,呆呆地望着床上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绝望此刻在他的眼中蔓延,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于鹤祁明白他的想法。

    能忍受痛苦走到现在全靠着章余天心中的恨,恨自己敬爱的老师是整件事情的主谋,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恨世道不公、恨世家强权……

    可如今,在他知道真正的信息后,他心底最大的恨消失了。

    恨一旦消失,恐惧便会席卷而来。

    他只能机械地相信自己一开始相信的证据,固执地向前走,才能让自己的内心不再恐惧。

    可现在,所有人都明确地告诉他,他手中的一切证据,都是假的。

    但他依旧会死,会很痛苦地、屈辱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想死。

    至少,不该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