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万里蹀躞,举头三尺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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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座城,死气沉沉。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撕裂漆黑的苍穹,今夜注定无法安眠。

    “你要这般走到何时?”

    宋聿拉住岁宁的手,迫使她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切的智谋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都是徒劳。

    她仰头,茫然地望着四周,恰停在了将侯祠前。

    岁宁鬼使神差地推了门进去,合上残破的窗牖,扶起倒下的烛台。借着朦胧月色,点起一炷香来。

    敬神香散着袅袅细烟,环绕在神像周身。

    祠内的神像庄严肃穆,却没有为民降福。世人烧香敬拜,置身地狱却不见祈福禳灾的神明。仿佛这不是人间,而是炼狱,只有横刀跃马,血溅三尺的杀神。

    原来这才是百姓万里蹀躞的人间。

    宋聿便看着她做这一切。

    当她也只能求助于神祇,便是真的寻不到出路了。

    最后岁宁也没有回林府,那一夜是在神祠中度过的,就好像是四年前逃出建康,在项王亭里藏身的那些日夜,她祈求着,能逃出生天。

    这一次,没有一个前来平叛的将领,会救下她。

    晨光透过残破的窗牖,映照在他的面庞,宋聿眼睫微微扇动,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有个人枕着他的手臂入眠,当真是不顾及男女之防,也半点不委屈自己。

    他就这样等着,静默看着她的背影,待她悠悠转醒。

    天亮了,纵然已是穷途末路,总还有诸多事要忙。

    “宋绍君,我还不想放弃。”

    她口中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又猛迷迷糊糊地从干草堆上坐起。

    “城外五百步悉数伐木断桥,坚壁清野,水井投毒……”岁宁随手捡过一根枯枝,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写写画画。“结果于谁有利,便明可推知是谁做的手脚。”

    思路渐渐明晰,岁宁猛然抬起头,问道:“那些方士,现在藏身何处?”

    “你怀疑是他们做的手脚?”

    她道:“公子可还记得,药材匮乏之时,他们在城中分发过符水,一碗符水须得三升米来换。”

    “是了。”宋聿接着她的话,继续分析道,“如今分了粮食与药材,损的是他们的利。”

    岁宁折断了手中的枯枝,说道:“劳烦公子带人去封了水井,我去会会那些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宋聿问:“哪里会合?”

    岁宁道:“城东榆钱巷的有一口水井,公子在那里等我。”

    说罢,她便急匆匆出了门,向着医馆的方向去,如一阵风似的,再不见昨天夜里的彷徨。

    一夜过后,许多人家的门户前都挂起了白绫。

    恸哭声中,几个方士又混迹其间,开始以符水换粮,这一次价格涨到了五升米换一碗药。

    因着昨日一事,沿途的人见她如见恶鬼,一时都目光回避,闭了门躲回舍内。

    岁宁来到医馆门前,那个名唤择春的小学徒又迎了出来,医馆里的人都用布巾遮掩了口鼻,看来这一次,是真演变成瘟疫了。

    择春胆怯询问道:“女郎今日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我来找你师父。”

    择春道:“师父他在配新的药,昨天夜里有许多人染了疫病,原先解毒的药方起不了作用了。”

    岁宁道:“我便是为此事而来,医馆可还缺什么药材?”

    “多谢女郎与宋大人送来的药材,如今药材不缺,只是病人太多了,我们人手不够。朱家有人染了病,师叔被请去了朱府,如今只有师父一人……”

    “我知晓了,此事交由我来解决。”

    择春又递给她一块绢布,说道:“您在城中行走,还需谨慎些,切莫感染了瘟疫。”

    “多谢。”岁宁接过绢布蒙在面上,朝他微微颔首,又往别处去了。

    途中,遇一身着灰衣的方士坐在巷口,铺了一块麻布摆摊。他一面用金石粉末配着药方,一面与欲购符水的县民讨价还价。

    男人哀求道:“四副药,十二升米行不行?家中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粮了。”

    方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五升米一碗药,你不买,自然有的是人愿意买。”

    岁宁也在那摊位前驻足了片刻,方士便不再理会男人,转而看向她道:“你,买药?”

    “是。”岁宁思索片刻,拔下了发髻上的金笄递给他,“我出门忘了带米,可否用这支金笄,与你换一碗药汤。”

    “这……”方士接过金笄掂量一番,鼠眼圆骨碌转了一圈,勉为其难道,“须知这城中粮食可比金子还贵,小道亦是看在你一个女娘的份上,姑且半卖半送给你罢。”

    “多谢仙师。”岁宁面上笑着,心里却已暗骂了八百遍奸商。

    她晃了晃碗里浑浊的泥水,甚至连石头的粉末都未溶尽,怎么会有人信这些玩意?

    “怎么不喝?”

    岁宁蹲下与他平视,说道:“我不过有些好奇,这‘汤药’真能治病?”

    他骂骂咧咧道:“废话,这么多人都买了,还能有假?”

    “那你自己试过吗?”

    方士闻言色变,未等他反应,岁宁便捏着他的下巴,强行将那“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咳……”方士一手扶着墙,一手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刚咽下去的泥水哗啦吐了一地。

    岁宁转身看向徘徊在摊位前的众人,说道:“瞧见了么?他自己都不敢喝,你们却都上赶着拿粮食去换。”

    人群之中有人问道:“不若如此,我们还能相信谁?”

    “信医者。杏林医馆的大夫已经在忙着配药了。”岁宁道,“总之,这些装神弄鬼的方士不可信。”

    又有人摔了碗,大骂一声“骗子”,冲上前揪住方士的衣襟,逼问他归还粮食。

    “我孩子就是喝了你给的汤药才去的。”

    方士瑟缩在墙边,慌慌张张道:“这这这……这不关小道的事啊……”

    曾几何时,还是被捧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师,现下成了招摇撞骗的神棍,沦为众矢之的。

    岁宁退到一旁,背靠墙壁,悠闲看着众人群起而攻之。

    待到大家都领回了被骗走的粮食,又一顿泄愤之后,岁宁才走了过去,踢了踢那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