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问,钱福旋即反应过来,“平素常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女史今日并未同行。”
宁晏礼蹙起眉头。
这种时候她会不在,很是反常。
“派人去查查她今晚是否一直待在东宫。”他道:“另外,祈云殿那边也要叫他们严加把守,不得让任何不相干的人踏入半步。”
“诺。”钱福伏手应道。
正待此时,一个小内侍从殿内出来,躬身走到近前:“大人,陛下宣大人觐见。”
“陛下既然宣了,大人就快进去吧。”钱福低声道:“旁的事就交给老奴。”
宁晏礼微微颔首,随那内侍向殿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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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从东宫出来,先去了趟凤仪宫,又去了趟御医院,给两把桐油伞找好了下家就朝祈云殿赶去。
眼下长公主虽身在宴席,但祈云殿却是灯火通明。
嫁妆箱子从后门堆出去老远,几名女史正在最后一遍清点。
青鸾看着殿门外把守的黑甲侍卫,悄然混入来往抬送嫁妆的宫人里,就听到其中一个女史正在责骂身边的婢女:“灯都不亮了,还拿来照!教了你两年还没半点儿眼力!”
青鸾顺手从路过的小内侍手里夺过宫灯,那小内侍惊讶地转头看她,刚要出声,就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别偷懒!快去干你的活儿!”
那小内侍被凶得一愣,还以为青鸾是长公主身边的近侍,便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继续跟上前面的人抬箱子去了。
青鸾提着灯凑到那女史跟前,轻声道:“阿姊仔细伤了眼睛。”
突然靠近的光线将账册照得通亮,那女史回过头,正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提着灯站在身旁。
她上下打量了青鸾一眼,脸上的余怒渐渐散去,嗔怪道:“白日里还没注意到有你这么勤快的。”
“是阿姊一直专心忙碌着才没注意。”青鸾趁势奉承,“阿姊辛劳了整日,也当歇歇了。”
“快了,清点完的都送到太极殿前了。”那女史叹了口气,用下巴朝敞开的朱红宫门里抬了抬,“就剩眼前和后门里的那些了。”
青鸾跟着望了过去,似懂非懂地颔首。
那女史揉了揉脖子,眼神瞥向另外几个做着同样差事的女史,轻嗤道:“你看她们几个,一个个装得多忙,半天也数不出几箱,在长公主面前倒是会邀功!”
“我瞧着她们似乎都找了帮手。”青鸾顺势道:“这么多箱子,哪是一个人清点得完的?”
“是吗?”那女史将信将疑地看向她,“这事出了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她们竟也信得过旁人?”
“阿姊说得倒是不错。”青鸾道:“可这嫁妆都是查了几遍下来的,哪还能有差错,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何况明日一早仪仗就要启程了,谁还顾得上去查箱子里的东西?”
“你这话说得也是在理。”那女史心里松动起来。
一整日下来,她早就累得眼睛发酸,脖子发痛,眼见着到了末尾,却发现自己似乎清点得还不如她们几个迅速,原来是差在这上面了。
她瞅了眼地上的红木箱子,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了青鸾身上,“你这会子若没旁的差事,便来帮我吧!”
“可是……”青鸾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那女史见她迟疑,脸色登时撂下,“你不愿意?”
“怎么会呢?”青鸾连忙将话锋一转,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怕没人帮阿姊掌灯嘛!”
那女史一听,当即抿着嘴角乐了出来,娇嗔道:“油嘴滑舌!”
青鸾把灯交给那女史身边的宫婢,乐呵呵接过嫁妆账册,自请去清点后门里的那几个大箱。
她走到后门刚一抬腿,两个侍卫便在门槛前将她拦住,“陛下有旨,到仪仗出发前,任何无关人等都不得踏入祈云殿!”
青鸾拿起手里的账册,向二人解释道:“我是进去为长公主殿下清点嫁妆的。”
那两个侍卫回头看了看门里堆满的箱子,又劈手夺过她手里的账册,端详了半晌才把账册又塞回到她怀里,身子往旁边让了一步,“进去吧,动作快些!”
“一定一定。”青鸾哈着腰连连点头应道。
迈过了门槛,青鸾见那两个侍卫的视线还不时落在她身上,遂不敢马虎,一本正经地翻着账册清点起来。
要说这公主的嫁妆着实丰厚,她一边数着木箱里的金银玉器,一边想起前世替长公主和亲时,回头望向嫁妆队伍那瞬间所带来的震撼。
当时她眼中看到的景象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就是“一望无际”。
青鸾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玉盘,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前世宁晏礼没有在半路截杀,她就带着这些嫁妆嫁到北魏,会不会富足安稳地活过一生?
但很快,她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消掉这种不着边际的假设。
眼见着地上的箱子越来越少,宫宴约莫着也临近结束,她不能耽搁下去了。
趁门外侍卫换人的时候,青鸾连忙将木匣合上,捂着肚子从旁唤来一个宫婢。
她佯装腹痛道:“阿姊可否好心帮我个忙?待会我若没有回来,帮我将这账册交给门外那位女史。”
那宫婢循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公公说得可是正俯身的那位?”
青鸾点了点头,一脸急色道:“正是那位,阿姊帮帮忙,我这内急实在来得突然……”
那宫婢见她话说得客气又十分急迫,遂没再多问,接过账册应了。
青鸾千恩万谢地抱着肚子离开,待走出那宫婢视线,闪身一拐,转头向长公主的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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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这边,没等宁晏礼走到殿门前,随着酒盏摔碎的脆响,所谓的家宴似乎已不欢而散。
太后摆驾的传喝刚落,他就见陈太后白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参见太后娘娘。”宁晏礼端端行了一礼。
陈太后闻声一顿,转头看见是他,心中愈发恼火,但见陆皇后等一众嫔妃已从后面跟了出来,也不好发作,便冷哼一声,打算径自离去。
但紧随其后的长公主却不肯罢休,她摇着纨扇,曼声斥道:“宁侍中好大的官威,今日陛下破例邀你赴宴,你竟待宴席散了才姗姗来迟!”
正待此时,宁晏礼见陆皇后和李昭从殿内走出,视线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直向二人身后看去。
他们身后的宫婢中,果然不见青鸾。
李昭刚迈出门槛,就听见长公主摆明又要向宁晏礼滋事,心里的火气愈发压不住了,“姑母明日就要北上,今晚是不打算给众人留下好念想了吗?”
“阿昭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长公主娇艳的脸上突然浮出狠厉的笑意,“本宫能有明日北上,还要拜你这太傅所赐呢。”
“姑母你——”
“阳华,别闹了。”陈太后见从殿内出来的妃嫔越聚越多,暗中向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拦住长公主。
却不想两个婢子刚一上前,就被长公主推开。
她不依不饶道:“本宫要远嫁蛮夷,就是因这阉人设计陷害,本宫为何不能说!”
这话刺耳,宁晏礼不由得将视线移回到面前,却见长公主染着朱红丹蔻的指尖,正直向他指来。
他看了陈太后一眼,唇边突然浮出一抹冷笑,“原来长公主殿下竟还不知自己是因何去的北魏。”
此言一出,陈太后脸色陡变。
长公主浑然不觉,只道:“你这阉人不必在本宫面前信口雌黄!”
“哦?”宁晏礼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被陈太后打断,“阳华!够了!”
长公主愕然回头看向她,“母亲你——”
“一个个不回宫去,围聚在此是想看谁的笑话!”陈太后对聚在一旁的嫔妃们斥道。
众嫔妃被呵斥得一愣,连忙福身告退,带着宫人溜着边快速离去。
一旁的小内侍也趁机低声向宁晏礼提醒道:“陛下还等着见大人呢。”
宁晏礼本也不愿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遂伏手向陈太后道:“若没旁的事,臣就进殿去见陛下了。”
陈太后没有应声,算是默许,可他刚要转身,却被长公主一把拽住。
“阳华!”陈太后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
“宁侍中还没向本宫解释清楚,方才那话究竟是何意思?”长公主道。
宁晏礼垂眸看向被攥出褶皱的衣袖,眸中渐渐聚起寒意。
半晌,他冷眼睨向长公主,缓缓说道:“长公主千金之躯,臣乃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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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劝长公主还是将手速速拿开为好。”
长公主被他眼神摄得一怔。
但她仗着明日将要和亲,纵是翻了天李洵也不能将她奈何,便将墨色的莲花纹攥得更紧,呵斥道:“既知自己身份卑贱,还妄敢忤逆犯上,宁侍中的胆子不小!”
“长公主若非要弄个明白,臣就多这一回嘴。”宁晏礼冷声道:“也算在公主上路前了却一个心愿。”
“宁晏礼!你莫要得寸进尺!”陈太后喝道。
宁晏礼置若罔闻,“太后娘娘难道没有将与臣的交易告知长公主?”
“你!”
“什么交易?”长公主倏然看向陈太后,却见后者面色凝滞,瞪着宁晏礼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以为,陈璋落在臣的手里,是如何保全了一条性命的?”宁晏礼幽幽道。
他的声音森寒彻骨,长公主只觉丝丝凉意从他袖中透出,渗进她的手心里。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骤然松开了手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晏礼皱眉掸了掸衣袖,瞥了她和陈太后一眼,“臣言尽于此,剩下的,长公主自己悟吧。”
说完,便向殿内径自走去。
长公主瞪着他的背影怔在原地,良久,她缓缓回头看向陈太后,纨扇从手中倏然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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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李洵独自把盏已然喝得半醉,他想要起身,身旁的侍婢刚要去扶,却见他一个不稳,将案上的杯盏扑倒一地。
宁晏礼迈入殿中,一只玉壶刚好滚到他的脚下。
“都给朕滚开!”李洵伏在案上将两旁侍婢挥手喝退。
少顷,他抬起头,醉眼惺忪地望见宁晏礼的身影,才缓缓从案上爬起,带着酒后浓重的鼻音道:“宁卿来了。”
宁晏礼伏手道:“臣已命黑甲军严守祈云殿,以确保长公主到明日离宫前万无一失。”
“嗯……”李洵抓起案上仅剩的一只空酒壶,往口中倒了倒,又“哐当”一声丢到一边。
宁晏礼看了流萤一眼,流萤立即退下,很快将一壶梨花醉呈到李洵面前,为他斟满。
“昨日,”李洵双眼朦胧地看着琉璃盏中的波纹,缓缓道:“在长寿殿附近抓到的那女细作,可查出底细了?”
“臣已派人审出了她的口供。”宁晏礼道:“确是淮南王府为长公主找的‘影子’。”
李洵五指狠狠攥住琉璃盏,醉醺的脸上浮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既是在长寿殿附近抓到的,想必太后也脱不了干系吧。”
宁晏礼默默看着他,没有应声,余光却见钱福的身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李洵举盏饮尽,梨花醉清甜的醉意很快冲上头顶,他摇了摇头,眼神愈发迷离起来。
这时,几个小内侍拿着托案走进殿内,跪在地上收拾起碎片。李洵抬眼瞧见殿中蓦地多了几人,顿时更觉头晕目眩,挥着手喝道:“晃来晃去,晃得朕眼晕!快滚出去!”
几个小内侍被他这一吼吓得纷纷僵住。
“都下去吧。”宁晏礼俯身拾起脚下的玉壶,递向身旁的小内侍。
那小内侍对上他的视线,连忙躬身接过,跟其他几人一起匆匆退至殿外。
宁晏礼攥了攥手中的纸条,趁着流萤上前为李洵斟酒的空隙,将之在指间展开。
他垂眸看去,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今日这酒,似乎比往常更加醉人。”李洵低着头,嘴里囫囵地囔囔道。
“陛下心情不好,饮些酒也能睡得安枕些。”宁晏礼把纸条握在掌心,冷声应付着,但目光却不住向窗外瞟去。
钱福的身影又出现在窗前,似乎有些焦急。
“卿说得对……”李洵醉得几乎没了意识,“若不喝得醉些,朕睡梦中,总能想起当年南渡的时候……那年,朕才只有十岁,比如今的昭儿还小……”
宁晏礼微微蹙起眉,向流萤使了个眼神,“陛下醉了,让流萤扶陛下进去歇息吧。”
流萤受意,上前去扶起李洵。
李洵借着她的力道抬起头,半眯的双眼望在殿前的墨色身影上,喃喃道:“那时,朕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死在了宫里,和父亲一起……”
话音未落,刚要转身离开的宁晏礼脚步倏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