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花楼
    顾言自从杀了岑时之后便有些怪异起来,总盯着九华殿院子里的花草愣愣出神。

    晚宁知道他是有心事的,许是那世袭的军衔太重,让他一时难以调和,又许是性子里本不爱杀人,却不得不杀。

    只是他不说,晚宁便不多问。

    他偶尔趁着晚宁在看书描花的时候,便拉着刘宜悄悄说话,晚宁只觉得有个人能与他说,也就好了。

    岑时被杀之后,满宫上下都知晓了顾言在刘宜宫里,且君臣二人同吃同住。

    刘宜趁着顾言给他开的头,把宫里的侍卫宫人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各府各州的探子眼线都急着赶着要把消息送出去,顺理成章地一个个被乖顺起来的天武军抓了个正着,全都扔进了死牢,哥俩商量好了,晚些时候再抓主子们。

    刘宜自登基以来就没那么舒坦过,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晚宁,吩咐阖宫上下谁也不许碍着她,自己日日拉着顾言满宫转悠,检查各处巡防,一一重新归置。

    晚宁此时便算是安全了,她也懒得管顾言到底在干什么,总归这么个人也不会跑到烟花柳巷里去寻姑娘。

    她偶尔跑到宫娥嫔妃的住处去聊着闲话。

    一番闲话才知道刘宜从未真正宠幸过谁,全都做做样子,然后便发起脾气来,把她们赶回了各自宫中,奇怪了,就爱跟顾言玩儿?

    天武军统领的军衔没有着落,顾言便叫刘宜自己管着。

    七千余人的天武禁军,还有三千余人的神机营一下子全都到了刘宜的手里,刘宜底气十足,上朝骂人的声音又大了许多。

    岑时家里一抄,那屋宅不敢比侯府大,却是斗梁枋拱,雀替门窗雕得五花八门,姬妾侍女加起来竟有百余人,不少是在城外掳来的,真是好一个禁军统领。

    府宅正厅堂里,坠着一盏大珠灯,比刘宜汤池里那盏还要大,宝盖之下用羊皮、料丝、羊角上下连接,三盏大灯,外围垂着八串三十二盏羊角小灯和珠篮灯,两丈高的大灯约莫由数十万颗琉璃珠串成,大俞境内应找不出第二盏。

    顾言带着天武官兵去的时候,推开镂空雕虎的隔扇门便当即傻了眼,优秀,带回去送给阿宁玩赏,偷摸运回了侯府,刘宜默许,不管。

    再一细细清点,发现许多眼熟的物件,许多杯盏,瓶器,与画舫上的如出一辙,都姓岑,顾言一寻思,那就查查账目。

    果然在岑时家的账目里翻出了画舫的收支,月入万金还不算零头。

    顾言回到宫里一边喝着水,一边把账目递给刘宜,刘宜给他递了块桂花糕,眉宇间便有了主意,“兄长,劳你再去查查各府的账目,我看官商勾结的不止他一家。”

    顾言第一次听见了刘宜主动的吩咐,心有慰藉,也可,啃了几口饭菜,换了身一等侍卫的花青色绣虎衣袍,带着天武军以侍卫的身份,便又出宫去,开始到各府各院奉旨游荡,结果便是查了不少账,揪了不少小辫子。

    小的开客栈,大的开赌庄,幸好京城近年来有名的雨花楼与他们无关,便都抱住了小命,查没一番,点清算清,全部充公,送给了刘宜。

    这一日,顾言游荡到了曲安县侯的府里,他一下便觉得有意思了。

    “县侯大人!”进门便高声喊起来,有回家的感觉,他一路往里走,带着披甲的官兵是谁也不敢拦着,踏入院落,穿过拱门,绕过曲折回廊,结果是发现曲安县侯不在,家丁说是带着夫人姬妾出门赏秋去了。

    县侯家的公子如今在京城出了名儿的爱喝花酒,雨花楼的头号大户,顾言便想着,来都来了,去会一会。

    安阳郡主和亲多罗赫,他似是没了喜欢之人,多年来也不愿成亲,顾言寻思着这倒是个情种,走过去时笑盈盈地望着他,与他说了来意,就想看他认不认识自己。

    不出所料,不认识,顾言便逗他,“我听说小侯爷造反,真有这事儿啊?”坐下便磕起了瓜子,不像是来查账的。

    那公子桌案一拍,“这还有假?!”

    顾言看着他颇有趣味,“改天我也去越州查一查他。”给了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唬得那公子是真信了他,转身回了屋里。

    顾言看他回屋去了,便吃着小食等着,果然,拿了个账本出来,“大人请看,这是我私下收入,您若替我摆平顾言,我与你五五分,如何?”京城里没有见钱不要的官员,公子哥儿也没多想。

    “啊,雨花楼是你开的。”顾言故作惊喜状。

    “大人,我不算官,我开点儿商户不算违律,这几年收入颇丰,你我各半,如何?”

    管制越州的经验告诉顾言,花楼的买卖,一般少不了贩卖人口,他便爽快应下了,“好啊,今夜我便去你那儿逛逛,满意的话,这事儿再说。”

    这便是得了宫里新红人的肯定,公子哥儿快活起来,忙吩咐下人,立即上酒烹肉,款待起顾言来。

    顾言与他喝到星月启灯,相互揽着,晃到了雨花楼门口。他把天武军留了几个跟着,其余的皆打发回宫去回禀刘宜。

    晚宁吃着晚膳见他过了时候还没回来,便出门去寻刘宜问问,“猴子怎么还没回来?”

    刘宜在宸英殿里是听过官兵报备了,可晚宁过来问他,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本来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可他思量再三,还是怕晚宁误会他兄长,嘴里卡了壳,说不出个因为所以来。

    晚宁看他那模样以为顾言出了什么事,急得几乎要上去把他抓起来摇一摇,“你说话啊,你以为你是皇帝我不敢如何你是吗?”

    刘宜被她唬住了,还从没人敢说要如何他,顾言都没说过,他想着晚宁当真是急了,得赶紧按住,他思忖再三,憋出了一句:“他去查事情了,晚些回来,你别急。”

    晚宁不干,眼看就要过了二更了,查什么大事要大半夜不回?刘宜眨着眼睛,解释不清楚,在脑子里极力地清理头绪。

    “你不说话我便自己去寻。”晚宁说着便走出门去,翻上墙檐,撒腿往外跑。

    她跃上一重重的琉璃瓦便踏了过去,天武军看在眼里没敢拦着,刘宜不会上房,跑了一路没追上她,这下糟了……

    天武军皆认得这女子,私下皆说那是大统领还未过门的小夫人,于是晚宁踏着守门官兵惊愣的眼神大摇大摆地出了宫,谁也没敢问她。

    晚宁自幼便长在京城,街巷拐角熟悉的很,一路小跑去了侯府,翻进院子里四下搜寻,就着月色看见个偌大的物件放在临时搭起的棚架里,白色的绵绸布将其整个盖住,约莫两丈高。

    她走过去轻轻摸索,寻到一处盖布的缝隙,她便把手伸了进去。冰冰凉凉的琉璃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在手里滚动,从地面处一路串到物件最顶上。她把手抽出来,绕着裹得实紧的外围摸索,那形状像是盏灯,这么大?!

    可人去哪儿了呢?她在侯府里外寻了一遍,连老鼠都没有,于是她又往大街上去。

    雨花楼是三年前才开的花楼,里头各色各样的女子云集,供着陪酒卖唱,献舞吟诗的解闷儿招待。

    偶尔也有过夜的,须得加钱,姑娘自己觉得可以,方才能够带出花楼。

    顾言在里头与县侯家的公子喝得畅快,至少看起来很畅快,可他手里却不碰姑娘,只喝着酒,姑娘蹭他身上,他都怕沾了味道,回头如何与阿宁交代。

    几番推挪,他便有些烦躁,赶紧打着与公子哥儿做生意的由头,让他去把新到的姑娘找来,说要看看来处,确定是否安全。

    公子哥儿不傻,摊开手来,说要见到他的诚意。

    顾言不缺诚意,叮叮当当给他丢了几块碎金子,“看货补款。”

    公子哥儿应下,带着他去了楼阁的地窖里。

    里头昏昏暗暗,亮着四五点光华,墙面渗水,淌成了一道细流,汇入地上随意划出的凹陷中,那便算是这里唯一能排水的沟渠。

    地窖两侧设了几间牢房,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和腐臭味儿,染了病的姑娘会在这里等死,不听话的姑娘会在这里被责打,新到的姑娘会在这里等着自己愿意的那一刻。

    姑娘们见着有人来,有几个便跪了起来,央求着出去,保证着自己定会好好接客。

    顾言每间牢房查看了一番,转身问道:“她们从哪儿来?”

    “人牙子那儿找来的,都是姿色出众的。”公子哥儿应以为傲,毕竟这几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人牙子在哪儿?这些不够,太次。”顾言刻意嫌弃起来。

    公子哥儿想了想,没觉得这官爷有什么问题,便带着顾言出了地窖,穿过乐舞声和娇笑声缠绕一片的客堂,他们走出了大门,顾言为显诚意,当着他的面,让跟着的几个官兵也回宫里去。

    雨花楼的垂花门下挂着红绿纱帐,挂落上垂着穿珠灯笼,桃粉色的光晕晃在夜色中,显眼又鲜艳,

    顾言遣走了官兵之后,抬眼四下张望,正好看见晚宁站在街上,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抬头望着这显眼的花楼。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霎那,顾言瞬间头皮发麻,心里卡了块石头上不去又下不来,想过去解释一下,可好像又不能。

    晚宁视线移到他身旁的人,曲安县侯的公子?那公子哥儿没看见晚宁,正吩咐着小厮去准备车马。

    怕被认出来,晚宁赶紧躲到了一边,她觉得定是有事,此时悄悄跟着便可。

    顾言看着她躲了起来,心跟着眼睫在颤,他想的是这可怎么才好,阿宁跑哪儿去了?

    县侯公子拉着他上了马车,他早已魂不守舍起来,马车走了一路,拐进昏暗中,他根本没在听公子哥如何嘚吧,只是一直看着窗外,夜色落在他眼里,却只在眼里,心里只有阿宁跑开的情景,便只想着快点儿回去。

    晚宁则顺手偷了雨花楼门口的马,反正小厮忙着招呼嫖客,是看不见也听不到。

    她跟着马车绕进了义临渠南岸西侧的民坊里。

    低矮的屋子,四方的院落聚在一起,这便是普通百姓安安稳稳地家,谁也想不到这里会藏着什么东西。

    院墙之间隔出了大片横横竖竖的巷子,除了各家各户门前的两盏灯笼,没有别的光源,晚宁怕马蹄声惊了贼人,下马开始步行,听着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悄悄寻着方向。

    那马车停在一户院落门口,普通的木门的门柭一叩,轻轻响动,当当当,当,当,三短两长似是暗号,里面出来个农妇模样的女子。

    顾言惊在人牙子居然是女子,眼看约莫也已是不惑之年,他心里想着得赶紧撂倒他们回去找阿宁,便厉色要她赶紧带路。

    那女子带着他们进去,打开了一扇单开的房门,里头一盏快烧尽的灯火被穿堂而入的风打得晃了几晃,几近熄灭。

    几个眼看才过豆蔻的女孩儿被麻绳束了手脚,棉布堵住了嘴,一个个挤在一起,缩在墙角里,看见顾言进来,吓得往后直躲。

    顾言急着要回去,抬手便打晕了那个来开门的女子,剑一拔,锋芒蹭着那县侯公子的脖子,调整了一下位置。

    “公子功德无量,走一趟死牢如何?”

    门外忽然传来了响动,四五个带刀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为首的大汉迈进了本就不大的屋里,一抹刀锋架在了顾言的颈项上。

    顾言没动,想着搞清楚究竟都是什么人。

    “官爷今夜走一趟地府如何?”这为首的大汉似是经了百战,脸上几道伤疤狰狞扎眼,眼里只有坚毅的杀伐,对着顾言探查的眼神,他亦没有一丝波澜。

    晚宁听着声音摸进了院子,官爷走一趟地府?不成,这么欺负她的夫君,她不答应。一弯明月随着脚步转了三圈,用了全部的力气,从背后切断了门外三人的生机,目中寒光乍泄,“我来接你们去地府。”

    地上的人瞬间血如泉涌淌成了细流,屋里的人往外看去,顾言趁机将公子哥踢到了一边,颈间钢刀回过神来,迟来的一挥,擦过了他扬起的头发。

    乌黑的一簇发丝落在了地上,晚宁看见了,生气,手里转着刀大步走了进来,“你敢剃他头发?!”

    门侧的一个上前要挡她,举刀劈下,晚宁后退了一步,刀锋背在手臂上,拉起一刀,直接断了他的气息,也不管他在地上如何抽搐,怒气冲冲,径直往里走,“你过来!让本小姐看看你该去几层地府!?”

    那人从未见过女子如此凶悍,一直退到被捆起的姑娘那里。

    姑娘们见是有人来救她们,一个个来了劲,用脚蹬着地面,抵着墙站起身来,一个个往那大汉身上撞,将他往晚宁面前推。

    晚宁手里弯刀轻轻放在了他脖子边上,上下刮蹭起来,“刚刚是你说让我夫君去地府的是吗?”

    那大汉点头又摇头,满头大汗,看着晚宁浑身发抖,手里的钢刀落在了地上。

    顾言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走到晚宁身后撒起娇来,“是啊夫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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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宁听见他忽然娇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定了神,问他:“可要活的?”

    顾言方才想起这岔,迟疑了一下,点了头,“要一个吧。”

    晚宁瞄了一眼被捆着的姑娘们,觉得此时此刻放了他一点儿也不解气,弯刀一转,精准切断了眼前大汉的手脚筋络,看着他滚到地上哀嚎。

    曲安县侯的公子哥吓软了腿脚,坐在地上不敢动弹,晚宁冷冷确定贼人已经惩罚足够,走到了他面前,他逐渐看清了晚宁的脸,震惊之余,发现跟着他喝花酒的官爷五官面相熟悉的很,“小……小侯爷?”

    “嗯,认得我了,没白揍。”顾言看着他,满脸遗憾的摇头。他有些可怜他,爱而不得,属实伤心,他知道。

    晚宁扫视了四周,才想起来要先把姑娘们解开,她逐个揭开她们,轻声询问:“你们从哪里来?”

    小姑娘们一一回应,有启州的,有羽州的,也有凤城的。

    “你们先跟我去客栈歇着,明日给你们安排车马回家,可好?”晚宁寻思着送去给陆匀安置,看着姑娘们点头,她望向顾言,“送去陆匀那里,可行?”

    “可以。”陆匀跟他来便是听他差遣的,没什么不可以。

    两人用捆绑姑娘们的绳子,绑实了四肢淌血的人牙子和那个被打晕的女子,县侯的公子哥是个怕死的,自己站起身来,缩着脖子,“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嗯,等你爹来看你。”顾言拜了个请的姿势,没碰他。

    人牙子拉到了死牢里,问斩是必然,这公子哥有曲安县侯作保,老头连夜从城郊庄子里赶到了皇宫,趁着早朝群臣皆在,最终讨了刘宜一个流放的恩典,雨花楼一夜之间关了门,有家的送回家,没家的刘宜留下了,做个宫婢端茶倒水也算有归处。

    晚宁听着顾言的描述,把染病的女子带到了御医局,吩咐医官们需一一治好了才行,医官们不敢怠慢,闲暇日子一去不返,皆忙活起来。

    处理妥当,天已大亮,晚宁困得连连哈欠,根本没发现自己衣摆裙角都是血,就那么从宸英大殿往九华殿走,路过回廊宫阙,宫娥婢女,侍卫官兵皆偷偷瞧她。

    顾言看她累了,上前把她横着抱了起来,脸上欢喜至极。

    晚宁本想挣扎,可见他高兴,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双手环过他的颈项,靠着他身上闭眼休息。

    “阿宁不怪我去喝花酒?”顾言怕她藏心里,想着还是问问。

    晚宁根本没想着他是去喝花酒,闭着眼靠在他身上,“你没喝呀,你不是去抓贼的吗?”大为疑惑。

    “嗯,幸好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回到九华殿,她已经睡着了,顾言把她轻轻放下,也困倦的睡在一边。

    刘宜在宸英殿弄好了最近逐渐多起来的奏折,打着哈欠回到屋里,掠过睡熟的两个人,倒在了自己的龙榻上。

    他在宫里也是揪心了一夜,晚宁出去了,他就开始想着如何与他兄长交代,险些拟旨退位。

    *

    越州军营里,临瑶反反复复试了药,觉得味道没问题,端到了陈清他们几个面前。

    风如月一直跟着她,寸步不愿离开,替她收拾凌乱的桌子,摆好抓乱的草药,跟着她去给陈清灌药。

    陈清跟几个斥候疯得神智不清,已经好几日没有正经进食,瘦的脱了相,临瑶看着揪心,让风如月手脚快点。

    风如月召来官兵,每开一次牢门,只放一个出来,让官兵们四个擒一个,必须按住。

    发了疯的人四肢比正常人力气大得多,四个官兵使尽了力气才勉强将其按住,临瑶用了点香蛊,让发疯的人昏沉一下,把药灌在他们嘴里,为了不漏掉太多,一点点细细地倒。

    此时分不清是迷蛊的作用还是解药的作用,总归抬进去营帐里之后,几个人是安静的躺着,闭着眼,消瘦的脸上枯黄不堪,临瑶看着心焦,风如月看着苦恼。

    “要是阿言看见陈清这副模样,不知作何感想,若不成了,他怕是又要怪罪自己。”

    “为何?”临瑶可不觉得阎罗王会怪罪自己。

    风如月直愣愣地看了临瑶一会儿,觉得说了也应该无碍,“阿言来越州路上死了个侍卫,他便觉得是自己没用,到了越州便一直追杀近郊的土匪山贼,用半条命杀出了越州一片太平,可他那脸上却越来越少表情。”

    小姑娘听了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间便觉得阎罗王好可怜,“怪不得我绑他时看不见他有什么情绪,到底是心弦上断了一根。”

    “心弦?”风如月没听过这玄乎的东西。

    “我们那里说人的七情需心弦牵动,心神伤尽那心弦便会断开,愈合之后无法续上,那便会少了七情的表现,都流在心神里。”

    风如月顺着思路一想,“哟,那他还算留了一根。”还挺高兴。

    临瑶点了点头,俯身去看陈清他们,伸手抚过他们的鼻息,觉得还算平稳,又起身去拿剩下的药。

    “我怕他们受不住,这解药分两次喝下才行,你看着他们,我去拿剩下的。”

    风如月应下,看着临瑶出去,自己给几个人逐个把了脉,一番细诊,还算稳定,虽脉象依旧有些促急,四肢张力与正常人还差些距离,但至少已经能安静下来。

    他走到营帐外面,看见临瑶端了药来,女孩面颊扑红,顶着日光,晒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却依旧笑意盈盈,银铃在她脚边轻轻响动,那声音一下下钻进一个人的心里。

    风如月此时知晓,心神皆动,原来是这样的,医书里没写,改日定要补充一二才是。

    两人正给病患喂着第二次汤药,武初名在主帐里接到了刘宜的密令,乌金纸写的金墨密旨,要他领着越州军即日起配合竟州军封锁竟州西郊,安排临瑶策反五仙族人,说是策反,其实是纠正,密旨中还交代了左柯的事情,如何用这个人需武初明自己斟酌。

    “兔崽子这是混到皇宫里去了。”他自语起来,整个人踏实了一半。

    他拿着密旨去了陈清那边的营帐,不过百步之遥,远远便闻见了药味儿,一边走一边唠叨起来,“哎呀,这味道真的大,你们什么时候能好啊……”

    走到帐中,他望见向来摇晃的风如月在里面端着托盘,像个侍从一般静静立在临瑶身边。临瑶跪在地上,一点点给床上几个发疯的人喂着汤药,仔仔细细,竟一滴不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