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说让她换身衣裳,晚宁便就换了身素白的家常衣裳,取的是自己舒服便可。染血的脱下来,一件件扔在了地上,乍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团花彩蝶的云锦在地上落成了一堆散乱的红红粉粉。
“拿去扔了吧,洗就太费劲了,你们留着力气干别的活儿,总不缺这一件。”
婢女们没见过这样大方的主子,这可是侯爷亲自找人做的,他们轻轻拎起,相互牵扯着,展开来细瞧。
蚕丝金线绣的花蝶柔柔落于掌中,她们拿在手里揉搓着,细滑柔软的布料放在手里便格外舒适,皆舍不得替晚宁丢了去。
姑娘们眨着眼睛,心里有些小小的想法,嘴上抿着,免得自己脱口而出。几个姑娘一起跪在地上收拾,相视之后压了虚虚一点底气在心里,心想这总归是主子自己说不要的,其中一个便开口道:“夫人,这衣裙极好,若您不要了,可否赏给奴婢?”
“啊?”这样的衣裙奴籍是不能穿的,晚宁只是有些担心她们穿出去被发现了平白遭人指摘,“那……你们在家里穿便好,出门去可要当心些。”
婢女们高兴坏了,将那带血的衣裙一件件笼在怀里,“谢夫人,奴婢会小心的。”一个个笑嘻嘻地站起身来,相互拉扯着假意争抢,迈着碎步子退了出去。
晚宁看着她们高兴,有些心酸,不过是一身脏衣裳,竟也能如此高兴,她想着平日里这些婢女定是过得很辛苦。
只有府里所有人都高兴,那这为数不多的安生日子才能好过,她端起一旁装满了花瓣的八曲花口银盘,自己往浴池走,早已不习惯被人跟着,只想自己安安静静,自在随心地泡个澡,然后去看看风如月。
顾言在府里砌了个池子,跟刘宜宫里的那个如出一辙。
晚宁把银盘放在池子边上,自己解了衣裙,揭掉了缠在肩颈上的纱布,肩上鲜红的血口反正没人看见,便没想太多。
她欢快地踏上垫脚的台阶,揭开垂挂在池子四周的薄纱帘子,坐在池边,一点点滑进温热的水中。
池水的温度沁入皮肤,游走到身子各处,晚宁只觉得四肢绒暖懒散的舒展开来,心神沉迷之下只想整个人没入水深处,睡在里头不再起身。
她走到池子中心,在水里轻轻转了一圈,池水咕噜噜地漾起道道波纹,一缕缕穿过指尖,包裹着她的身体,脖颈上的疼痛却忽然有些酸爽。
她自己看不到,便试探着摸了摸伤口边角的皮肤,确定没有碰到水,便小心地走到池子边上,抓起粉白的王莲花瓣,洒在自己身边,一片片如小舟,在水里轻轻飘荡。
花瓣里的汁液融入了温热的池水中,幽香渐起,饱满的花瓣一点点瘪了下去,软趴趴的飘在水面上,又过了一会儿,便随着晚宁的拨弄沉入了水底,卷缩着皱成了一团,整个池子里散发着王莲的香气,晚宁觉得很是清冽醒神,深深吸了几口。
银盘整刻的桂花练鹊底心很快露了出来,她手里摸到了盘子里有精致的纹样,便整个拿了起来,手指一转,将银盘翻叩,盘中剩余的花瓣尽数倾倒而下。
她握着空盘子举在面前,将盘子翻转回来,底心对着自己,细细端详着那灵动得如有生魂的纹样,自言自语,“母亲若在,定会喜欢。”
如此便算心思沉重了片刻,她放下了这个漂亮的盘子,自己擦拭起了自己身上干硬的血迹,在池水氤氲的雾气中,她想着了去北漠的事情,转念间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回过将军府,手里的动作慢慢变缓,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刘宜说修好了,还给她,她便又不敢回去了,心里升起了些自嘲之情。
如有杂质入了清池之中,她的眼神似是在心里鄙夷的看着自己,眉头深锁着,随后池水哗地一声响起,她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水面上,腿边的池水随着她的脚步咕噜咕噜地流动,似一股一股的阻挡而来,想绊住她,却徒劳地根本拌不住。
她踏着台阶,挽起纱帘一步步踩稳了才往下走,是自己小心着,想着颈项上的伤定还鲜红的可怕,若再摔一跤,有人回来见着,定是要怪她,怪她还不要紧,怕的是那人怪起了自己,每每如此,便属实的有些痴傻。
她拨开半环着四周的玉白纱帐,自己往旁侧的小门里去,那里面开出了一间七十尺见方的屋子,晚宁的大宫灯挂在里头,四角坠着些小灯,珠光灿灿,两侧的透雕立柜里挂满了衣裙和外袍,各式裁剪的狐裘披风便有百十五件,一面大铜镜立在中间的妆台边上,金银平脱的妆匣花鸟相栖,在灯火中流光溢彩。
她随手拿了一身,粉白花蝶的浮光锦覆着一层月影纱,裁出了如仙如梦的广袖流仙裙,她穿在身上,大小刚好,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那光华随着她的动作环身流转,犹如披身的五彩仙泉,“臭猴子这是劫掠皇宫了?”
她随手挽了头发,簪上了那支银簪,自己对着镜子给自己上了药,自己拿起纱布指尖轻挑反卷,很快便自己包扎好,觉得浑身松快,便轻盈的走了出去。
风如月躺在西院有着小小一方院落的客房里,看着鸟兽描金的房梁,想着,顾言不会杀了临瑶,且会去找她,那他还能做什么呢?又跑不出去。他就那样一直想着,想着想着脑子便空了,仿佛日子也空了,便就那样躺着。
门外忽然传来了几个轻巧的脚步声,而后停了在门口,与尽忠值守的侍卫们说道:“夫人吩咐给里面那位洗个澡,需有劳你们了,总不能我们几个女子去伺候。”
姜禹握着腰间长剑面露难色,给人洗澡这种事情身为武人实实在在地从未做过,思来想去有些难堪,看着两个厨房的小厮挑来的热水和大桶,又看了一眼上锁的房门,不知从何下手,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到眼前了居然还有些难度,要怎么弄?他们也在思量。
风如月在屋里挪着身子坐了起来,散乱的头发一簇簇落在了脸上,披着在肩上的亦是一团脏乱,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将别在腰间的扇子抽出来往旁侧一扔,开始嫌弃它碍事无用。
姜禹与侍卫们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遍流程,要来了钥匙,打开门的瞬间,看见满身狼籍的风如月,破破烂烂的,就那样坐在床边。
“大人,夫人吩咐给你沐浴更衣。”姜禹拜了礼,微微有些困扰,手里抓着婢女拿来的顾言的衣袍,看着眼底乌青,嘴唇干裂,明显的疲惫虚弱却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风如月,不知如何动手,站在进门一步的地方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先关门。
“慢着!”风如月喊道,“松开我,我自己来。”
“大人,容属下关上门。”
“你关门闷死我吗?!”风如月撒起了泼,大声喊着。
姜禹被他喊得一愣,好像有道理,又一想,“大人,开窗便可。”
风如月眼里的神情迅速转了个弯,“不成!你们家那花窗子太小!”似孩子一般无理取闹起来。
婢女侍卫和姜禹一时皆没了办法,可晚宁吩咐的又不能不办,姜禹退出去,喊来了四个虎焚军士,“你们守着门口,这人可不好对付。”
虎焚军的几个点头应下,卸了甲胄的身子依旧健壮有力,四人一字排开立在了门外,正好堵严实了房门。
不出所料,绳子一松,风如月甩手便打晕了身侧两个给他松绑的侍卫,婢女们吓得尖声叫喊着推开了姜禹和虎焚军士往外跑。
风如月顺着她们的脚步便瞬间跟着出了门,虎焚军士立即围了上去,十几名侍卫围在虎焚军士身后,挡在外围团成了一圈,姜禹拔了剑在他身后,这下跑是跑不了的,可风如月就是不服气,站在门口死活不愿退回去。
晚宁穿了一身流光溢彩,顺着回廊往西院赶,走着走着快到了,余光掠过墙上的云纹漏窗时,顿住了脚步,往后退了一点,隔着墙从漏窗里看见满院子的剑拔弩张,如一幅挂壁的单英战群匪,她扯高了声音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呢?”
风如月听见晚宁的声音,心思里觉着这小娘子手脚虽硬气,心思却软糯,是定会帮他的,应声道:“小娘子!快来救我!”
晚宁听见风如月呼救,提起裙摆沿着院墙往院子里跑,穿过了一个宝瓶门,从几棵月桂和石榴树下顺着石子路进了客房院子,“风大人,临瑶已经找到了,你莫往外跑。”身上的衣裙光华灿灿,犹如从仙宫里奔回的灵仙,是来送好事的。
风如月眼中如有破云的光霞渐渐浮现,一脸的抗争化作了愕然,“你是说……”
“是叱罗桓找到的,还找到了胡玉,你若想知道细节,还得问问他,只是你现在的模样,临瑶怕是不会喜欢。”晚宁看着他一身残破脏乱,撇着嘴,嫌弃溢于言表。
“小娘子没有唬我?”风如月不大相信,伸直了脖子往侍卫身后看,往前走了一步,想听晚宁再说一遍,侍卫们生怕这人发起疯来,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严严实实挡在他的四周。
“猴子说了,你不许出来,你快回去洗洗干净,等他回来再说。”
风如月没听见个真切,又不许他看,四下观望,一群人围着,自己体力亦有不支,垂眸一瞬冷静下来,神智之中一步步有了条理,“好,小娘子给我找些吃的来,我洗个干净,还要吃东西。”
晚宁一口应下,隔着侍卫之间留出的间隙看着他回到屋里,自己提着裙摆一转身,大步跑向厨房,婢女看着这样的主子手指不安地搓着身上的衣裙,她们能干什么呢?张望了一下,赶紧跟着晚宁往厨房里去。
风如月让姜禹掩了门窗,自己泡进了仅剩丝余温热的水里,身上的伤痕冽冽刺痛,抹上的药溶于水中,飘起一阵药香,“玉金浮?”
这是他父亲研制的伤药,连他自己都不会做,想不到药方在顾言手里,“老头儿真是偏心偏到底了。”其实没事,他便想着就爱说一嘴。
就着水里的余温,将身上擦拭干净,他自己穿上了衣裳,忽然便开了门,把门口的侍卫吓一激灵,瞬间拔出剑来挡在了他面前。
“干什么?你们家主子这样教你们规矩的?我怎么说也是客人。”风如月丝毫没有后退,平静地看着锃亮的剑锋在他面前微微晃动。
姜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冷静,侍卫们亦见他好好站着没有要跑的意思,长剑垂下,指向地面,握在手里拱手拜道:“大人莫怪,侯爷吩咐了,您不能出去。”
“那你们是要饿死我?”风如月冷声质问,眸中黯淡无光,疲惫已经积蓄出了酸痛感,视线掠过了姜禹,往那宝瓶门的方向望去,想着晚宁怎么还不回来。
晚宁在厨房里四处搜寻,厨娘们一个个笼炉铁锅打开让她瞧,蒸腾的水雾从灶台冲上了房梁,被挡住去路的一瞬又涌了回来,翻卷着飘散在屋里,蒸了满屋的迷蒙。
婢女们跟在晚宁身后,自觉的找活干,端着托盘,拾着掉落的菜叶和柴火,摆放规整,一个个如今就怕闲着,侯爷哪天觉得多余,许是会把她们赶出去。
这侯府景好食鲜活儿不多,女主子平易近人,好说话又好玩儿,是谁也不想离开。
晚宁端起一碟子菜,一转身,托盘送到了她面前,惊喜的很,笑道:“谢谢啊!”
婢女惊得暗暗憋了口气,“夫人,这是奴婢该做的。”
“好,谢谢你们。”晚宁自己高兴的拿了几碟放上去,手一拍,发现有些油腻,看了一眼厨娘,没吱声,自己四处找抹布。
厨娘仔细看着她的动作,见她双手举在半空中,目光在灶台上来回寻找,便知她是手里碰脏了,抓了块干净的抹布递给她,“夫人,这。”
晚宁一看,笑着接过,“谢谢。”
厨娘亦不好意思,“夫人,您真客气。”
“嗯?”晚宁不知道有什么不妥,擦好了还想找地方洗洗。
站着边上的婢女连忙接了过去,“夫人,您给我就行,我来洗。”
“好,有劳啦。”晚宁笑着,顺手端走了婢女手里盛满了一碟碟饭菜的托盘,颇自然地往外走,方才端着托盘的婢女愣在了门边,双手在胸前悬空,看着晚宁光彩莹莹的背影,她有种很快就要收拾包袱走人的错觉。
晚宁自己动手,一路自在,回到风如月那小院里,衣摆绊落了一抹月桂飘香。清凉舒爽的天气里,正午时分也是宜人的温凉,晚宁觉得适合出门去,“风大人,你快吃,我还要回趟家呢。”
“哎呀,我是饿极了。”风如月听见晚宁的声音,从昏暗的屋子里走进了金灿灿的光亮中,看见十几个侍卫站在日光里,将本就窄小的院落严严实实地围堵着,主子的命令,他们不敢稍有懈怠。
晚宁端着满满当当的饭菜从他身旁经过,走近屋里,一样样小心地端出,给他放在了桌上,“风大人,你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其他事情。”
风如月看着一盘盘的食物,眼中却满含阴霾,如有暴雨积蓄,“嗯,是啊,得吃些,才有力气。”他抓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小娘子等等我,一会还要劳烦你帮我端走,免得招老鼠,门外那些个,指望不上。”说话的语气好像与往日大有不同,如入冰河,毫无生气。
晚宁只以为他是因为临瑶中毒而心情不爽,没有想着其他,只觉得他至少愿意吃东西,还愿意洗干净,“好,你慢慢吃。”
午时已过,花窗光影斜落,从侍卫的影子里歪了出来,灌进厅堂的风夹杂着桂香,树影截断了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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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摇晃着,琉璃瓦上的几片红叶顺着瓦片滑了下来,静悄悄地落在了客房门口。
风如月吃饱喝足,指了指那落下的红叶,“小娘子,你看,这门框透出去都是一副画卷啊,阿言真是舍得给你造啊。”
晚宁看向门外,桂花素白,枝叶绿润,与一侧红枫乌桕交相映衬,地上的浮雕石灯恰好落在了门框底边稍上的位置,是像一幅画,正要惊喜,颈后传来一记重击,伴随着伤口的刺痛,晕眩转入了脑子里,她分明的感觉自己逐渐没了意识,却挣扎不起。
风如月神色自若,横着将她抱了起来,大声喊着:“来人啊!快救人!”
姜禹闻声冲进屋里,见风如月抱着晚宁往外走,一边后退一边挡住去路,“大人,您不能出去!”
“你们这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是要陪葬的。”风如月说的不假,但此刻是一个假设。
虎焚军士上前道:“这位大人,您带夫人出去我们也是要跟着的。”
“跟着便跟着,救人要紧!”风如月做了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管眼前拦路的人,偏要往外走。
姜禹和府中侍卫也怕晚宁出了差池,许是觉得五十军棍总比丢了命好,皆犹豫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风如月抱着晚宁往外走,鲜亮柔软的衣裙垂挂在他手上,不知为什么,他有一丝厌恶闪过心头,宛如握了一手湿滑的泥鳅,似是因为临瑶还在受苦?他也不知道,医书上没有写那么些,他脚步逐渐加快,最后变成了狂奔,一路往天和堂跑去。
姜禹带着虎焚军士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不知道的一看,便像是几个军士在抓绑匪,永平大街上白日人流众多,风如月知道他们不敢随意扰乱街市,故意穿梭在人群里,很快甩掉了他们。
风乾安正在给订了药的客人们抓药,都是上乘品,价格不菲,京城里能让风乾安看一眼的人皆是名流商贾。
风如月一脚踹开了那雕花的隔扇门,风乾安以为是顾言又来了,哀叹道:“祖宗啊,又怎么啦?”结果一抬头,谁啊?
“叔父,蛇毒的解药,你有多少?”风如月不想废话,顾言很忙,他也很忙,忙着救回他的心上人。
他把晚宁放在了屏风后面的床榻上,并没有想伤害她,而后大步走到风乾安的柜台边上,翻找起了藏药的目录。
风氏的账目,他还未细细看过,库房的目录,比账目还多。
风乾安看着他一顿操作,立在药室里忘了吱声,立柜抽屉开了数个都还来不及关上的,他盯着风如月似见到了故人,他那兄长风眠长。
“你……如月?”
“嗯。”风如月无心认亲,也不想叙旧,只看着手里书壳泛黄老旧已经发硬的风氏藏药录,头也不抬,神识钻进了一页页纸张里,他期待着里面有他要的救赎,救起他心爱的人,那个轻灵无邪的女孩儿。
*
宸英大殿在沉寂了半柱香之后,终于听见了陆匀说的话,“陛下,老臣以为,这女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即熟悉临安漠北,那便随大军前往大漠,去替军士们打头阵,助大军救回临安城被囚的大俞子民。”
刘宜不了解胡玉,且上战场的是顾言,那自然是顾言说了算,便问:“兄长觉得如何?”
“陛下,陆大人手里还有三万翌阳军没还我。”顾言坐起身子,两侧手肘支着腿,手指在眼前相互抠着,冷厉的脸上露出了无辜委屈的模样,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暴怒,极瘆人。
陆匀是无心占着的,忙解释起来,“侯爷,老夫只是没听说那灵仪族跑了,不是故意的呀。”
“陆大人,我没说你是故意的。”顾言忽然笑了起来,老头反应慢,不怪他,什么牌有什么打法,“你回去之后,让他们直接去邺阳,把邺阳的仓羯人先给我碾了。”
“邺阳有仓羯人?”邺阳的消息还未送达,陆匀惊疑不已。
刘宜一思量,叱罗桓大闹了北漠一场,仓羯人不可能不动作,“兄长,你是说?”
“叱罗桓是从邺阳被羽州军救回的,尔朱兰察不会善了,那铁蹄子我父亲与我说过,犟得很。”
刘夕忽而冷笑了一声,“大将军铁爪钢衣,你们不可能胜他,去了也只是送命。”
“我倒要看看他那几万军粮能养的动多少铁爪子。”顾言走到他面前,笑道:“没吃饭的铁爪子,我想试试力气有多大。”
“兄长,黑市可有消息?”刘宜大庭广众便说了出来,顾言尴尬了一瞬,抠了抠头发,强作镇定,对着门外招了招手,天武军进来几个人,把刘夕和左禄带了下去。
顾言见他们离开了,继续道:“月支人才是他们之中办事的人,大俞人一般只做些通信牵连之事,明哲保身,过几日便会有了,等陆大人回到羽州就差不多了。”
刘宜点了头,他信顾言胜过信自己,“那这胡玉,兄长可要留下?”
“胡玉与陆大人一同回去。”顾言走到胡玉面前,站在她匍匐在地的身边,并不叫她起来,就那样看着她伏在地上,“你去跟羽州的翌阳军打头阵,把邺阳搞回来,你不是很熟悉那些地方吗?跟羽州的军官们谋划一下,若你能活着回来,你便是自由之身,我把那江上的画舫赏给你打理,既然阿宁喜欢你,届时你便可继续做你的掌柜。”
胡玉从未想过顾言竟会放过她,抬起头来,眼中蓄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向顾言时却发现他盯着宸英殿门外,神情似有些游离。
刘宜听着觉得还不错,而后听见画舫便跑偏了,“兄长,那画舫……”
“陛下,宴白的迁任文书可有送去?”顾言忽然面向刘宜,打断了他的话,他莫名的开始觉得有些耽搁了,必须快些解决,家里还有个疯子要管,画舫什么时候逛都可以。
刘宜一想,哦,还没呢,“这不是有许多忙着,他后来又抓了不少人,想着到时候了结了再一块儿赏去。”
“臣请陛下将迁任文书与调遣令一块儿送去,让他派陈清将臧大人私藏的那批兵器和越州军的一半粮草送到邺阳去,从雍州北门穿过去,不要走桐奄山,鬼知道那些蛇族死绝没有,让王大人把城门给他打开,林子里那段路带上刀犁给他拖平了。”
“好,寡人今日便拟旨送去。”
“谢陛下,臣告退,家里还有事。别寻个宦官带个红花儿什么的了,宴白不讲究,荆大人在兵部记下便可,要快些,不可耽搁。”顾言说着便往外走,莹白的衣袍随着他的脚步在他的身上飘飘扬扬,似那月中仙人走了一趟灼灼凡尘,如今便要回去了,出了门踏上汉白玉的寻柱便跃了下去,消失在了百官眼前,不带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