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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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州去长安,一共有两条路。

    一条是秦娇娇走过的阳关路,虽路途漫长,然而地形平坦,已被商路开阔的很是好走。

    另一条便是如今这辆轿子疾驰的野路了,地势崎岖,但同样的,优势也明显——路途短。

    慕容雪坐在车厢内,一言不发。

    他身上无一处不是素色的锦,只有腰胯上的玉带,被镌刻了艳丽的海棠花案。

    “吁——”车夫牛三急急栓住马,停下轿子。

    周围是遮天蔽日的绿荫,这轿子行驶到山寨前,才看见了数十个扛着斧的山匪大汉。

    进退两难。

    牛三揉了揉干瘪的眼皮子,他走了十几年的野路,自然能一眼看出对面的来势汹汹。

    他回头,正要问慕容雪一句主意,带勾的箭就滑过他耳侧。

    “唆——”

    牛三大骇,脖子被擦出深深的血迹。

    然而下一秒,他就又舒了一口气。

    因为轿子里的人掀开帘子了。

    鸟雀呼散。

    山匪们嚣张的笑声也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啊地一声顿住了。

    撩开帘子的人面容平静,他有一双充满老茧和年龄半分不相称的手。

    此刻正是这样的手捏住了箭杆,左臂发力,沉木做的杆子,瞬间变成了褐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慕容雪少时体弱多病,被送于寺庙修养多年。

    因此在众人眼里,他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王府世子爷

    如今,正是这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病弱如西子的世子,身形如飘飘流雪之溯风,右腿微提,竟踏着马背,如蜻蜓点水一般,从轿子里一跃而出。

    站在了山匪面前。

    “诸位,我赶路。”

    “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块来?”

    那是这群山匪这辈子听过最温和的嗓音,然而说出的话却是他们听过最轻蔑的言辞。

    “你!”最中间的那个山匪显然是怒了,他盯着慕容雪冷笑,拿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胸,发出震震的声音,大地似乎都嗽嗽地抖动。

    “仔细你的脑袋,在你爷爷面前大放厥词,出去打听打听,十里八方,谁不知道咱们黄风寨——”

    “留下银子,哥几个赏你们主仆两人一个体面!”

    山匪头头放着狠话,他身后的弟兄们却有几个看了慕容雪刚才露出的那一手,腿有些软,后退了几步。

    慕容雪:“按理来说,孝期未过,我是不应当见血的。”

    “可是我想,万一秦娇娇当时也走了这条路,是不是也要撞上你们这些卑贱的牲畜——”

    他语气加重,金丝靴一步又一步地向前。

    那双上挑的眼眸漆黑如墨,此刻是沉甸甸未聚成的风雨。

    山匪头头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脚步虚浮地后退三步,他们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多了,对于危险自有敏锐的洞察。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可怕凛然的杀意。

    “越想越是,让人不痛快啊。”

    山匪头头闭上眼的最后一幕,是慕容雪那清俊的下颌——白如玉的手指伸开,手腕上是发青的血管与筋脉,然后,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扭。

    “咔嚓——”

    身长如玉的世子身后,是躺的横七八歪的山匪们。

    不过是短短一柱香时间而已。

    慕容雪垂下眼睫,轻轻一叹。

    他看向连绵起伏的山峦,心想过了这女儿峰,离长安,也只剩下了几天的马程。

    “继续赶路吧。”他跃回车厢,淡淡吩咐。

    牛三回了声是,就兢兢业业地甩起了马鞭。

    马蹄踏在山间的沙路上,扬起阵阵尘土。

    慕容雪此次去长安,是祁王妃生前的意思。

    祁王妃母家是长安冯氏,病故前,强撑着精神写过一封家书,再三叮嘱,一定要慕容雪替她送去长安。

    早些年祁王妃一直想要让慕容雪娶她母家的女郎,只是碍于当时秦娇娇与慕容雪闹得沸沸扬扬,便不好多开口。

    尽管如此,先前还特意求了冯三小姐的八字同慕容雪合。

    如今她故去后,留下的这封信要慕容雪亲自送到冯家。

    虽然瞧着只是盼望儿子能和外祖修好关系,但内里复杂情形,还要细想。

    慕容雪捏着信,他想若是这封信,是要他去冯家相看婚事的,那么冯三小姐也好冯四小姐也罢,他会挑一个适合他的女子。

    一个适合世子妃位置的女子。

    ……

    长安,芙蓉街,海棠院。

    一早,鸡飞狗跳的声音就打乱了街巷的平静。

    “让我进去!你们这些家奴怎么敢拦本小姐——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里面住的是我的亲姐姐,你们凭什么拦我!”

    女声尖锐,像被掐住脖子叫的野鸡。

    眼看着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两个护院不敢再拦着,而且面前的女子明显穿着的是罗绮华衣,不敢伸手上去拦,可又不能真放她进去,正焦头烂额地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瞬,就见秦娇娇身边的大丫鬟春和缓缓走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春和问,下一瞬眼珠微错,竟看见了半个月没见的秦月茗,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刚才吵闹的缘来。

    秦月茗身穿着绿绿红红的衣裳,本来人还有几分的姿色,如今都被这衣服衬得老气横秋。

    然而她本人却不这么觉得,见到春和后,还趾高气昂地挺起了胸。

    护院们纷纷松了口气,向春和解释道,“这女郎非说是小姐的亲戚,要我们放她进去。”

    春和回了神,微微欠身,“给月茗小姐请安。”

    “这些护院都是来长安之后临时雇的,一时不认识小姐,冒犯了一二也是有的,还望小姐不要和他们这些粗人计较。”

    “奴婢这就回去回话,还请小姐稍安勿躁,略等一二。”

    秦月茗用鼻尖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你们大房就是规矩多,堂姐堂妹见个面还要人传信,姐姐你这还没飞上枝头呢,就先在妹妹面前摆起了王妃的架子!”

    “我呸!”

    春和知道她糊涂,便不和她计较,脚步匆匆地阖上了大门,就要去给秦娇娇通报。

    “秦月茗?”

    春和在秦娇娇耳畔细细附语。

    “你说她来长安了?”

    下一瞬,景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扶着膝盖道,“小姐,小姐,二房二小姐跑进来了!”

    春和蹙眉,她一向见不惯景明这咋咋呼呼的样子,“来就来了,又不是什么洪水野兽,也值当你这样的宣扬,丢的还是小姐的脸。”

    “好了,让她进来吧。”

    秦娇娇笑了笑,“半个月耳边没蚊蝇嗡嗡叫,我竟也有些想念了。”

    听小姐把秦月茗比作蚊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