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灵塔身处,两位老者正在对弈。
他们坐得相隔甚远,巨大的棋盘立于中央,黑白子大如磨盘。
灰衣老者手指微动,悬浮于四周的黑子落于棋盘,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青衣老者随后落子,他面上苦恼,似是落了下风。
“无趣啊无趣,”眼见着灰衣老者将要落子,青衣老者忽地道:“这替灵犀那守塔的日子也不知要到何时。”
灰衣老者无奈地瞧了青衣老者一眼,一子落下:“你输了。”
“咳…”青衣老者转而言其他:“也不知塔内的小辈如何了。”
说着,他袖袍挥动,一面似乎是水影幕的事物随即浮现。
画面闪动着,投影出各处弟子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诸位弟子神魂的投影。
幻灵塔总共有整整九十九层,一次能容下九十八位弟子。
踏入幻灵塔后,弟子们出窍的神魂被随机传送至任意层。
幻灵塔并不以爬塔的方式进行试炼,每位弟子只要能破除自身幻境,便能神魂归体,离开幻灵塔。
因而,当青衣老者看见身处同一层的四道神魂时,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将操纵着画面拉近放大,又揉了揉眼睛:“我这是…元寿将尽,老眼昏花啦?”
灰衣老者面无表情地道:“我想,你陨在雷劫中的可能性要比元寿耗尽来得大…这四人居然聚集在同一层幻境中了。”
一层幻境中同时存在四位弟子。
这是以往从未出现的情况,起码他们二人从未听闻。
“这是何状况啊,”青衣老者面上浮现出有些浮夸的忧虑之色:“我可得仔细瞧瞧。”
说着,青衣老者急匆匆起身,唯留给灰衣老者一道背影。
……
三人行变为了五人行——若小从承言的幻影也能称为人的话。
一路行进,几人多次遭遇重重幻象,又多次通过武力解决。
伏令年几人中,除了从承言本人和小幻影以外,皆破除过从承言幻境中的终极boss——也就是他的杀母仇人,疑似绯月峰峰主的红衣女子。
然而,尽管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幻影,幻境依旧没有消失的迹象。
从承言状态极差,依旧处于无法分清幻象现实的状况当中。伏令年一开始想着将他直接送出幻灵塔,现下细想来才发觉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话都是极难完成的。
伏令年虽可以试着寻找此处幻境的特殊处,像带着阿九那样,带着从承言离开这场幻境。但即便如此,他们大约也只能进入下一个人的幻境当中,无法彻底离开幻灵塔。
若直接放弃试炼离开,不知参加四境大会的资格是否会被废除。若是这样,伏令年前脚刚踏出,后脚就要暴毙于系统之下了。
那位老者将他们引进来后,并未讲述任何相关规定,便消失了。
幻灵塔内的规则他们并不清晰,不知这是否亦是试炼的一环
伏令年出剑,再次斩灭了红衣女子的幻影。
这次,红衣女子的面容更加模糊扭曲。
比起一开始的模样,已有了很大的变动。
红衣女子的实力亦大不如从前,然而,从承言却依旧无法于之抗衡。
更准确来说,他似乎已然丧失了持握赤霄剑于之抗衡的能力。
于剑修而言,若于手中之剑产生的“间隙“,那便毫无剑道可言。
对此,伏令年其实有所理解。
在幻境中看出,从承言认为赤霄剑终结了他母亲的生命,沾染了他母亲的鲜血。他认为自己不配拿起赤霄剑,甚至对赤霄剑怀有“憎恨”之情。
然而,他其实根本就未看清当初的状况。
从他自己的叙述可知,年幼的从承言虽目睹了母亲被杀害的情景,却并不能确定杀害了他母亲的凶手就是绯月峰峰主,亦无非确定赤霄剑便是那把沾染着他母亲鲜血的剑。
有些话即使是谎话,重复了千万遍便有可能成为他人眼中的“真话”。
幻境也是如此,困于幻境的从承言一遍一遍观看这样的场景,即使这并不一定是真相,他却会信以为真。
想要让从承言获得重新对抗幻境心魔的力量,恐怕要先让他重拾握剑的力量。
若是能改变幻境。
伏令年心中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随即,她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可是幻灵塔内,此处又不是她的幻境,哪是她说改变便能改变的?
目光挪移,伏令年先是瞧了身旁眼神放空的阿九一眼,随后又与正好扭过脑袋的温季才相视。
……
浓雾,眼前皆是浓雾。
意味不明的呓语声充斥于耳侧,让人头痛欲裂。
从承言呆滞地行走于路上,不时有黑影在周遭浮现。
它们会攻击自己。
从承言心理浮现如此预警。
赤霄剑就持于手中,然而,从承言却觉得它重如千钧。
它不复往日的气势,色泽暗淡,宛若一块废铁。
从承言甚至能感受到,赤霄剑对他的抗拒。
对懦弱之人,无用之人的抗拒。
若不是前几次有伏令年和温季才几人幻影的帮助,他恐怕根本无力再见到那让他恨之入骨的杀母仇人。
想到伏令年和温季才两人,从承言的脑海忽地清醒了一些。
他扭头四下张望,却意外地发觉,伏令年和温季才的身影不见了。
不见了?
从承言内心蔓出一阵古怪的感受,他手脚有些发冷,麻木发僵的思维缓慢转动着。
若是他清醒,恐怕会辨别出来,这种感受是恐惧。
虽然说他们是幻影,然而,当他们消失之时,从承言还是感到了强烈的恐惧。那是对孤独的恐惧,亦是对失去的恐惧。
视线缓慢的挪移,从承言忽地看见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位少女,皮肤白皙,身上的衣服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她闭着眼睛,于人死气沉沉之感。
从承言不知道她是谁,但循着本能,他朝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至一半,从承言忽地听到了一道惊呼声。
那道声音极其熟悉,从承言脑海中立即闪出了一个名字“温季才”。
“二丫!”
他这么喊到。
循声望去,从承言看见了极为可怖的一幕。
浓郁的黑雾当中,伏令年四肢被纠缠着,无法动弹。
一道身着红衣的模糊身影浮现于不远处,手中长剑直指伏令年的胸膛。
似乎是想直接将她洞穿。
血液似乎在逆流,耳边响起汩汩的血流声,甚至盖过了持续不断的呓语之声。
面前的场景似乎与记忆之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从承言不知自己是如何行动的。
在感受落到实处的那一刻,他已然来到了伏令年的面前。
暗淡的赤霄剑与敌人的赤霄剑交击在一起。
“咔嚓”的声响中,从承言似乎看见了手中赤霄剑断裂的场景。
不知何时,暗淡的赤霄剑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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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了锈迹,全然无了灵剑应有的模样。
赤霄剑一旦断裂,从承言恐怕会被对方一剑劈为两段。
幻影被劈散能重组,但他呢?
他不知道。
但他不会后退。
幼时,他亲眼见母亲死在面前,却只能拼命向远处奔逃。
如今,他绝不会看着好友就这么“死”于自己面前。
此时的他能持剑,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人与事物。
“咔嚓”
更加清晰的破裂声传来,从承言眼中的彷徨与迷茫却被洗去,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持剑,守护。
他持剑不止是为了复仇,他的剑道也并非只为了报仇而成。
此念于内心产生,刹那间,刺目的光芒将相持中的两人完全笼罩于内。
布满锈迹的剑身皲裂,表层的铁锈碎块簌簌掉落于地。
锈身之下,红如焰,明如玉的剑身显露其中。
赤霄剑如初醒来的火龙,咆哮着扫荡周遭的一切。
待焰火渐息,原地再无红衣女子的身影。唯独留下一只手持“赤霄剑”的断臂。
“赤霄剑”随即变得暗淡无光,化为齑粉飘散。
从承言立于远处,心跳依旧急促,目光却逐渐平静。
他斩破了心魔?
身后传来响动,从承言急忙扭头,想查看伏令年的情况。
却见她不知何时已脱离了困境,正惊讶又喜悦地注视着他。
这着实是意外又惊喜。
陷入黑雾困境,是伏令年和温季才策划的“戏剧”。
虽然她无法直接更改幻境,却能作为一个小小的变数,以此使幻境产生细微的变动。
伏令年自忖有足够的能力应付黑雾,便以身作饵,假装陷入困境,想借此引动幻境的变化,以此使从承言脱离如今麻木且循环往复的状态。
却不想,她引来的岂止是细微的变动。
红衣女子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伏令年与温季才原先的计划。
若非从承言骤然爆发,伏令年也不敢说自己能在那样的突发情况下全身而退。
看着从承言手中恢复光采的赤霄剑,伏令年不用询问,便已知晓他如今已然恢复。
“你斩破了它?”伏令年看着逐渐散为黑雾的手臂,问。
无需伏令年过多叙述,从承言知晓她的意思。
“没有。”从承言说:“它跑了。”
心魔仍未被完全破除,但此时的从承言,已截然不同。
如今的他,才真正具备了斩破心魔的能力。
他为复仇而存,为复仇而战。然而,仇恨并不能用于驾驭手中之剑,他心中已有了明悟。唯有以剑守护,才是御剑之道。
停滞不前,犹豫不决只会逐渐消亡。
他所恐惧的,所担忧的事物依旧存在。但他并非孤独一人。
即使在这幻境当中,也依旧有友人携手同行。
“多谢。”
伏令年与温季才都替从承言感到喜悦之时,却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伏令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种听熟人客气的不适感。
随即,她听到从承言接着说:“虽然你们如今只是幻影…”
伏令年:???
所以,他现在还认为他们几个人都是幻象出来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伏令年无奈地道:“我们几个,真的是我们呢?”
事实证明,证明自己是自己,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是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