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华咏章哪怕知道后来的走向,也有点摸不到脉,但是她为什么掺和这事?
她真不是纯粹为了给她二姐出气,她是记仇。
上辈子因为闹分家的事华咏贞三天两头回娘家,打来骂去,误伤了怀孕的杨大嫂,结果孩子就流掉了,这锅盖到华咏贞头上,一辈子没甩掉。杨家老两口气的不行,但是也打不下去手,毕竟小媳妇不是吃素的。
杨大嫂娘家兄弟知道了,跑到华家来闹事,当时家里没别人,就郑老太太一个在家。
回娘家的华咏贞和妹妹在家附近干活,眼瞅着那家人踹门进去,等她们一个去喊人,一个奔回家,就见老太太被杨大嫂家兄弟一把甩到猪圈墙根上,厨房里就没剩个好瓷器,能碎的全砸了。
砸东西华咏章不心疼,但是郑老太太被摔这一下子,骨折了,人受了很大罪!
这辈子郑老太太去辽城了,但是难保这破事不重来。
别看华咏贞跳着脚要分家,其实最想分家的是杨四。
能让华咏贞气不顺的人,目前有且仅有杨四一个。至于为啥说他是变数,全是因为这货总爱摇摆。
两口子说好的,华咏贞把事情闹大,杨四收场,结果因为华咏贞打人的时候手上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把老公公的牙都打松了,杨四立马立场不坚定了,反手一巴掌甩过来了……
杨家的分家事件那真是裹脚布一样长!说到底就是有人在里面占便宜没完,担责任就跑,犹犹豫豫不彻底。分分合合好多次,利益让大家站在对立面,利润又让杨家反复握手言和。
上辈子这次分家战分成了。
但没完全分成,最终闹得很难看,大家还要捏着鼻子相看两相厌的共处一室。
杨家的老屋,原本在临水村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房子了,四间土胚房,进门就是老式的正堂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大卧室,从正堂进去直行,拂开一块绿色的布帘子,后面还有个小些的卧室。
杨老大没结婚前还好,兄弟三个住一屋,杨三姐住客厅后面的小屋,另有主卧住着老杨两口子。
老大结婚的时候,杨家把三兄弟住的那间屋中间拉了堵隔断墙,装上门,卧室一分为二。等杨老二结婚,就占了大卧的另一边。杨三姐收拾铺盖去她爸妈卧室拉了一条帘子做隔断,把客厅后面的小卧室让给了她弟杨四。
杨四没结婚之前,杨家就琢磨再盖新屋子,但因为老大老二都争着要去住新房子,导致老杨两口子很为难。
一碗水端不平,有人就难免想砸碗。
纠结着纠结着,杨四这边被赶鸭子上架结婚了,婚房只能急急忙忙收拾出客厅后的小屋,好在华咏贞对彩礼很满意,没挑剔什么房子,她只要求把那块当门的绿帘子换成木门。
老杨两口子立刻借着机会把家里的门都换了,女儿没办法,还是住在帘子拉出来的一圈角落里,换下的一块旧门板给女儿搭了个简易床。
既然杨四家的不挑剔卧室,新房子就暂时不用盖了,杨三姐迟早嫁出去,倒不用考虑她的住宿体验。
总的来说,一大家子在这种居住环境里,那就跟嘴唇和牙齿,空间就这么点,磕磕碰碰就像呼吸一样容易!
分家哪有分不开的呢?
老杨两口子做豆腐要工具,家里有且只有那一套,分家要拆伙,好比一把斧子,东家分了斧头,西家得了斧柄,两家不过是同时失去工具罢了,没有赢家。
一直到后来老杨两口子被闹烦了:分家,一定要分!
要钱的拿上钱滚蛋,要生意的接手生意但没钱,最后没有钱也没有生意的,可以继承祖屋和老杨两口子。
老杨觉得自己分配的很完美,但是没一个儿子满意的。
拿钱的觉得钱少了,接生意的嫌弃活累,继承祖屋的倒没直接明说,毕竟那会子老杨两口子还不算累赘,但扪心自问,老两口的劳动力是不是日渐贬值的?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前世华咏贞最开始想要生意,家家都争,觉得生意是会下蛋的金鸡。
最终老大家的略胜一筹,拿下了家里的生意,老杨两口子分了钱给杨四家。杨四脾气在兄弟里算好的,但是数他媳妇最暴躁。老杨两口子只得退而求其次,把房子分给老二,他们自个儿也被分给了老二家。
结果老大夫妻俩干了一阵,才骤然发现,生产队的驴都比她俩日子过得舒坦点,于是耍赖撕毁分家条约,要求再分配。
华咏贞适时提出用钱换生意,老大家接受了,但是没撑俩月,杨四也受不了了。
原来的模式是大家伙都知道老杨家卖这些,远的近的都来买,生意除了累点,赚钱是真不少。
自打杨四两口子接了这摊子,跟他娘老子笑脸迎人,和气生财那一套完全不一样。杨四沉闷,就闷头干活,有些人家买个东西总想占点添头,往日里老杨两口子都没那么紧,做生意只要不亏,自然让点利给主顾们,毕竟都是老邻居。
偏偏华咏贞是绝对不吃亏的主,别说便宜了,她还骂的很脏,生意开张不到一个月,许多人家便宁愿不吃这口也不来了。
但是豆腐做了又不耐放,贱卖是不肯的,白送是绝无可能的。豆腐卖不掉,第二天便减量制作,至于前日里剩下的,拿水洗洗照样卖,乡里乡亲的,好脾气的买了就再不来光顾了,脾气直的当即一锅豆腐汤端起来泼到他们摊子前。
后来大家都知道杨家的豆腐不行了,几乎就没人来了,两口子干了一个月,就差不多吃了一个月的酸豆腐,华咏贞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酸臭的豆腐味了!
分家三个月,大家又捏着鼻子恢复了原来的模式。
每次闹起来,杨家的媳妇就轮着回娘家,周而复始,老杨两口子简直烦死了,杨四她妈天天见到了邻居就哭诉:“我怎么还不死?我死了就清净了……”
最终分家还是分开了,因为华咏贞很快怀孕了。
巧了么,杨大嫂比她早怀孕一个月,于是杨家痛失劳动力不说,杨四他妈还要同时照顾俩媳妇,杨大嫂身子弱,怀孕后婆婆就给她加餐,华咏贞便也要,整天为了鸡汤里少了块肉这样的事吵的鸡飞狗跳,一直到杨大嫂被华咏贞一把推倒,摔没了孩子,这场分家大战才终于撕破脸面……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分家大战里,只有杨二嫂隐身了。
杨二嫂是远乡里嫁过来的,家里穷的叮当响,自称嫁人前十几年就从来没吃饱过饭,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没跟上,人又矮,也特别瘦。
但华咏贞坚持说她是矮子心多。
她和杨大嫂打擂台的时候,老二家的就天天在里面拱火。就连后来,华咏贞也觉得老二家能分到主屋,是占了最大的便宜的那个。
杨家的破事说不完,其实几个儿子都想分家,但数华咏贞蹦的高,因为杨四和她的劳动力在家庭里出得最多。
要华咏章来看,趁还没发生“命案”,赶紧把家分干净得了。
那怎么分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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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是老法子,想在屋里开个窗户,知道大家不同意,那就说想拆房子。
要是人太多了,乡里乡亲的都在,华咏章觉得不好施展。村里没啥新鲜事,今天你在水里抓条半斤的鱼,从村头传到村尾,就成了你在水里抓了条好几斤重的大鱼。
至于她言之凿凿说:“反正也打不起来。”
不是的,是一定会打起来!虽然上辈子她没在现场,因为她力弱,看起来就菜,被要求在家看门。
于是一大早的,华家带着朱家三口集体出动,去到杨家找说法。
杨家除了做点小生意,家里还有不少地,旱地偏多,现在别人家都在忙着秋收呢,杨家老两口都没出门,不为别的,实在是脸肿着没脸见人。
门一打开,华长清先沉默了,郑雯满肚子怒火也哑了,华长芳看看左右:“你们俩的脸这是咋啦?”
老杨沉着脸,老杨家的嘴一瘪:“造孽啊,娶个瘟神回家,我们还没老的爬不动呢,就敢打我们老两口……”
华咏贞不耐烦的打断她:“你们先动手的,我都说了别打我脸!你们能打我,我还不能还手吗?”
老杨还是要面子的,不想他们堵在门口说话,怕邻居看了过来瞧笑话,但华家来者不善,于是他立刻先退一步,将人都引了进去:“亲家,都进来说话吧,老婆子脾气不好,打咏贞也不是存心的,就跟打自家孩子一样,主要是想吓唬一下她,但是咏贞她居然还手!我也是教育孩子心切,就拉住她给了一下子,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小儿媳妇不仅干活麻利,打人也带风……
华长清哪里还能不明白,华元璋瞧着老杨肿起来的脸,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勺,合着他二姐还手下留情了!
事情和预期相差甚远。一时间华家这边的来客都没人开口说话。
华咏章悄悄捏了她二姐一把,华咏贞对她点点头,然后就甩出炸雷:“还手的事我给爸妈道歉,是我的不是。”
老杨脸色稍霁,杨四他娘还不高兴,垮着个脸。
“但我的诉求不变,我还是要分家过!”华咏贞叉着腰站直了:“这房子我就不要了。”
老杨两口子呆呆的望着她,就听她大放厥词:“我要住新的,重新盖好新房,我们小夫妻搬进去。”
“生意刚分到手里,估计不好做,还需要爸妈支持点钱。”华咏贞大言不惭:“当然了,这些不是白要的,以后等你们老了,我一准好好伺候二老!”
华长清在边上皱眉,华长芳则舌尖顶着上颚,双眼瞪得溜圆。
不等老杨两口子气抖冷说出拒绝的话,杨家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刚刚迎人进门的时候老杨就叫了邻居小孩去田里叫几个儿子儿媳都回家,现在人终于到齐了。
杨大嫂喘着气第一个跳脚进来:“你做梦!你当家里就你一个!”
杨老大手里提着锄头,简直想给小弟妹来一下,杨老二则吞吞吐吐:“弟媳妇,你这就太不讲理了。”
车轱辘话,但没啥杀伤力,一家子口干舌燥,也没什么进度,华咏贞咬死了,就要这么分,以至于直接把话题从能不能分家,拉高到分家要怎么分。
大家顾不上不分家这茬了,全都铆足了劲要为自己的小家争福利,谋长远。
还是杨二嫂推了杨四一把:“他小叔,你也说句话,弟妹这么闹,我们还怎么家和万事兴?”
杨四如梦初醒,吞了吞口水:“要不就按大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