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近乡情怯，卢在辽接连几天都没敢跟小表妹独处，他本来那天有几分醉的，借着酒意想问，但翻到故事结尾，看到署名，才有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飘忽感。
当天的意外太多了，华咏章像断片一样趴在桌子上睡去，卢在辽以为她在害羞，当场激动的手抖成帕金森：“别装睡啊！”
卢在北凑过去：“不好，咏章好像过敏了！”
等他们兵荒马乱的把人送回家，连卢铮当天都留宿在卢家了。
当天只有卢铮因为喝的太醉而一无所知。
所以等他顶着水肿的醉脸，被塞了一份署名“惊鸿客”的稿子时，他当场发出尖锐爆鸣：“这是啥？！”
“惊——鸿——嗝……”卢铮捂住嘴，瞳孔地震：“小爷爷们，我是不是没睡醒？”
卢在辽冷哼一声：“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
“我们共用一个祖坟！”贫嘴罢，卢铮激动的捧着稿子就开始读，一口气读完，他热泪盈眶：“这根本不像惊鸿客的故事……但是依然非常震撼！”
“是吧？”卢在北幽幽一叹，小声嘀咕：“我觉得这一篇更像逆旅者的文风。”
卢铮弹起来，因为脚麻还跘了一跤，他捧着书稿差点脸着地：“这是哪来的？”
卢在辽与有荣焉的得意道：“你小姑奶奶怜爱你，给你的。”
“我哪来的什么小姑奶奶？”卢铮茫然，不怪他这态度，卢家简直拥有奇怪的基因，比如说卢家一气儿的生儿子，连着四五代，都没能争气生个女儿。
卢老爷子没生到，卢吉安这一辈也没有，到了卢吉安大哥的儿子这一辈，还是生儿子，卢家家族聚餐的时候，族长还叹气：“要是哪家能生出一个女孩来，就取名叫明珠。”
族谱上至今也没出来个卢明珠，瞧卢在辽卢在北这俩的态度，他们去一趟北城可就是满心冲着去看妹妹们的……
卢吉安本来不信邪，和金霏攒了好些给“女儿”的嫁妆，结果全没用上，当日去北城，她们带去给华咏贞贺新婚的礼物有些就出自那里。
卢铮的眼睛慢慢睁大，缓慢转过脸：“难道是……昨天那个小姑奶奶？”
卢在辽点头，如果有尾巴，他早摇成旋风了。
卢铮握拳：“真的？她怎么认识惊鸿客老师的？能不能介绍我认识！我要发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在北慢慢摇头，卢在辽一脸怨气，卢铮合上嘴，一脸莫名：“怎么？她不肯？快带我去求她！我给姑奶奶磕头！”
卢在北叹气：“就是觉得你干点别的也挺好，你家的厂不适合传给你。”
卢在辽补刀：“愚蠢的狍子。”
等卢铮知道眼前这个顶着小包子脸的婴儿肥少女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惊鸿客”老师后，他有些幻灭。
“你，你，你……”他口吃起来，随后想到了什么，他当场滑跪：“我的亲姑奶奶！你可一定要继续救你的大孙子啊！”
金霏在和郑老太太在壁炉边做手工，对孩子们的吵吵闹闹全没在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从某天开始，儿子们在家都穿的都能直接出去作客了。
在辽更夸张一点，他以前经常穿着金霏给他做的女式布料睡衣，因为他很喜欢金丝绒的手感，缠着妈妈给他用她的肉粉色金丝绒面料做了一件男式睡衣。
以前在辽最喜欢大大咧咧的穿着那件粉色睡衣在室内跑来跑去的，哪怕被卢吉安吐槽像“女儿”，他还得意洋洋，照穿不误。
金霏严令过，儿子们不能随便进妹妹的房间，但架不住两个儿子轮着去敲门，有了妹妹后他们就像小孩子突然多了喜欢的洋娃娃，热情洋溢，热衷于带妹妹去体验他们觉得好玩的事情。
金霏之前对华家的老五其实是有点介意的，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早就能把郑老太太接来了。
但是现在她完全有了不同感受。她恰好见过这个孩子很多面，成熟的，懂事的，稳重的，聪明的，最近在儿子们的闹腾下，小姑娘又焕发出一种被滋养过的可爱模样，简直就是她梦中情女儿！
看着两个儿子的变化，她暗自跟丈夫讨论：“这俩臭小子不会想恋爱了吧？”
卢吉安最近忙着年尾的事，想也不想道：“不像，都是我儿子，我了解，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直接追……嘿，我当年把你吓一跳吧？”
忆起往昔，金霏脸一红，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立刻被他单手包握住双手，往上一抬按住，这个话题就被夫妻间的粉红色暧昧瓦解了。
——
不要说金霏注意到了，华咏章才是风暴中心的感受者！她每天在掘地三尺钻进去和狂奔千里跑路之间摇摆，如此两三天，她终于连夜打包行李，跟卢家众人告别了。
在辽表哥恋恋不舍，简直就像一个咬着小手绢的哀怨大白熊：“妹妹什么时候再来？还来吗？能不能给我……我们写信？《惊鸿》的结局什么时候出？赵惊鸿最后得偿所愿了吗？……”
被在北一把拎开：“路上小心，这是我们学校的地址，下次来之前给我家打电话，我们去接你。”
郑老太太默默流眼泪：“我……”
在辽像惊醒了一般，一蹦跳到郑老太太身后，双手虚虚搭在郑老太太肩膀上装样的揉捏：“妹妹！多来看外婆！外婆她超想你！”
金霏没眼看，暗中用眼神跟丈夫交流，在辽不对劲的很明显。
好在小姑娘走了。
不是她有意见，实在是咏章还太小了，差七岁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毕竟两边都是孩子。
华咏章用的借口是快过年了，要回家过年。
卢家没借口把人一直留着，只有郑老太太觉得有些欣慰，她把前些日子孙女跟她说的那些话当气话了，毕竟她过年都要赶回去。
在卢家肯定舒服过回华家。
卢家没有让小孩子们干活的习惯，只要求他们做好自己房间里的家务和自己的作业。
回到华家的话，现在是冬天，地里没活了，菜园子也不用怎么打理了，但华家一到冬天就是咸菜疙瘩配玉米碴粥，整个冬天唯一的绿叶菜就是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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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肉，就连红薯鸡蛋都是男人们的特供。
郑老太太在华家过了这么多年，从没觉得委屈，毕竟在秀水村，华家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女婿更是没有吃烟喝大酒打女人的恶习，已经是方圆几里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了。
但是想到小孙女要回去华家过年，她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嘴，她的牙又掉了一颗，再注意还是无法抵抗地心引力，没有牙齿支撑，脸上那一处就慢慢陷下去。
风中传来外婆压抑的呜咽声。
华咏章差点转身跑回去了。
见一面少一面。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计算，留给她们祖孙的时间不多了，还好，还好有卢家！
华咏章收起情绪，回头对众人摆手，告别完，才对郑老太太道：“外婆，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两兄弟按照父母的指示，把小表妹护送到月台，列车还没进站，车站没有想象的人多，归心似箭的游子早回了故都，以至于此时还游荡在车站的都像无根的浮萍，至少华咏章是这么觉得的。
在辽扭扭捏捏了好几天，今天小表妹都要走了，他才鼓起勇气：“加油！哥哥会一直是你的忠实读者！”
华咏章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在北就一肘子把他狙开：“妹妹，我最后问你一遍！”
华咏章憋不住笑了：“别问了，我告诉你吧。”
在辽茫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在北把自己做的报纸书递过去，看得出他是裁剪熟手，这本是把自连载开始以来的三期都收集起来了。
华咏章翻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就见在北指着扉页：“你在这里写‘在北哥哥，咳，一切顺利！’”
华咏章促狭一笑：“那个‘咳’要写上吗？”
在辽在一边放声嘲笑，嘲笑完就开始破防：“你个心机弟弟，你不跟我说！我都没有！我也要！”
眼看他马上就要原地蹬腿打滚了，在北才不紧不慢的掏出另一本：“这本就写‘卢在辽别吵了！’”
在辽两眼放光：“哥，今天你做哥哥！”
他挤过去：“就写‘在辽哥哥……’”
他抓耳挠腮，一时觉得啥都不满意，华咏章已经掏出笔刷刷开写，等在辽接过一看，当即：“哇——”
在北看了一眼，有些酸：“妹妹只给他画……”
华咏章只得让他把上一本拿来：“快快快，我补上，火车快来了！”
好不容易坐上火车，可算逃离了两个“哥哥”，华咏章揉了揉嘴角，其实这种感觉也不坏。
华咏章透过窗户看，两个表哥今天穿的一样，隔着窗户，她居然分不清在追车的那个是哪位。
应该是在辽，在辽表哥比较跳脱一点。华咏章看着被距离逐渐模糊成两颗小点点的人，长叹一声。
没想到她接触到的第一个粉丝就在身边！
此时华咏章还不知道未来有多少“惊喜”在等着她。
至于她的归途，当然不是回北城了。
她的目的地，是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