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只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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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于微的车抛锚在镇郊马路边,驱车经过的容迟下车帮忙。

    一开始于微俯身站在爆胎的汽车旁,长发挡在脸侧,容迟没有看到她的脸。

    直到他走近,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她抬头看过来……

    容迟和容冼一样震惊。

    他帮忙换了轮胎,于微道谢,问他是否也住在镇上,她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春日恬静美丽的小镇,一场单身男女的意外邂逅,在影视剧中可以发展出很多让人浮想联翩的故事,尤其故事的男女主人公都有着不错的容貌时。

    可是现实不是影视剧。

    容迟迟疑了一瞬,婉言谢绝了。

    这个与锦儿长得一样的女孩,美丽、真挚,不该被拖进他的黑暗里。

    但容迟没想到的是,两人很快再次遇到。

    一天后,在镇上有且仅有的那家酒吧里,容迟正安坐在吧台前饮酒,一个人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容迟好奇地看着她四下搜寻,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少年身上。

    容迟低下头,啜了一口杯中酒。

    两人的争吵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不是他有意偷听,妖类听觉灵敏,别说这样近的距离,如果他愿意,整个酒吧所有的细微动静都能尽收耳畔。

    那位被管束的少年最后愤怒地推开她跑出去。于微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走至吧台,为自己要了一杯酒,也顺利发现了坐在那里的容迟。

    容迟收敛心神,不怎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心里有隐约的叹息。于微愣了一瞬后,虽然面有尴尬,但看得出,再见到他,她有些高兴。

    那一刻,容迟突然感到一种命运的无法撼动感。

    这种感觉,四百多年前父亲从传密旨的宫人手中接过京城送来的妖血时,他也经历过一次。

    容冼以为当年是父亲让容家军喝下妖血,但他错了。父亲当场就将妖血砸在了地上,厉声斥道,容家军可战死疆场,但绝不用这些妖法邪术。

    可容家军最后还是有一支最强悍的骑兵被转化为妖……

    远在京城那只看不见的手早已安排好一切,将妖血呈给父亲不过是一场试探。护卫边关的将士,除了悍勇无畏,更重要的还有对皇权的绝对服从和忠诚。很遗憾,父亲没有通过“测试”。于是容家万劫不复。

    酒吧的那次相遇,容迟得知,那个负气离开的少年是于微的弟弟,名叫于岩。半年前,他们的父母因为交通意外双双去世,原本就在叛逆期的少年无法消化这样巨大的打击,变得更加愤世嫉俗,经常逃课跟镇上的小流氓混在一起。

    连遭遇都跟锦儿那么相似,只是那时突遭变故的锦儿仍有诸多亲人护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只有自己,和一个尚需照顾的叛逆弟弟。

    那天分开的时候,容迟对已有几分醉意的于微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副重担要背负,但总会结束的。”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万物总有终结。如他们这般不死不活、只能躲在黑暗中的妖怪,才是连死亡都厌弃的。

    之后,容迟知道于微又去过几次酒吧,但他再未出现,只是隐在暗处看着她失望而归。

    如果她知道他是什么,便不会对他心有期待了。

    *

    青戈没有去二楼的卧室,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等待。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她之前醒来的那间卧室,应该是容冼的。虽然容冼刚才说的是让她回房间,但她不确定是回哪个房间,而且她也不想擅自进入一个陌生男人的卧室。他们实在称不上很熟。

    容冼踏进客厅,青戈立刻听到他的脚步声,睁着大大的眼睛向他“看”过来。

    真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看她的眼睛,很难让人相信竟然是盲的。那样清澈明亮,像春日沐着朝阳的溪水,几乎要发出泠泠的悦耳声响。

    可惜了。

    容冼不管她,又走去酒柜倒酒。

    青戈模糊感觉到他不太明媚的心情,心里有些忐忑。

    她其实是有些饿,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任何东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青戈还是试着开口:“我可以……”

    话没说完,肚子一阵咕噜作响。

    很好,不用说了。

    容冼转头看她。

    青戈脸色微红。

    两人来到镇上一家餐馆。

    青戈嚼着软糯的白米饭,觉得这个人真的并不坏。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放她回家。

    她那天去接哥哥回家时,爸爸原本说等他们回来,就做她和哥哥都喜欢的排骨藕汤。

    青戈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于是问:“我,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让我留在这里吗?”

    容冼说:“不能。”

    显然他现在没有耐心去经营那些暧昧逗弄了。

    青戈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容冼看了她一眼:“吃饱了?”

    青戈迟疑地点点头,试探着说:“我想……去卫生间。”

    容冼似笑非笑地看她半晌,即便目盲,青戈也感觉到了那种盯视,她手心腾起薄薄一层细汗。

    小白兔想逃跑也不会找个好点的借口,这拙劣的演技。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逗逗小动物。

    容冼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点完又想起来她眼睛看不见,开口说:“去吧。”

    青戈站起来。

    容冼“关心”地问:“用不用我带你去?”

    青戈慌忙摇头:“不用了。”说完大概觉得这么着急有些可疑,缓了缓说,“我自己可以。”

    容冼也不勉强,看戏一样看着青戈摸索着走过去,找到店员询问卫生间的位置,店员本着“关爱残疾人”的传统美德,亲自为她带路。

    容冼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结果当然是没有跑掉。

    青戈正想问店员借手机给家人打电话时,容冼好整以暇地出现。

    如果青戈眼睛不盲,她就会看到,容冼只是站在那个店员身前,盯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这里不需要你了,离开。”店员一瞬间就仿佛被抽去意识的木偶,当即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但青戈眼睛看不到,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让店员离开的话,店员就乖乖走开了,心里默默猜测,这个叫容冼的男人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一下子就将年轻的女店员吓跑了。

    被怀疑凶神恶煞的容冼:“……”

    青戈察觉到周围不时有人经过,她用力握紧双拳。

    容冼靠近一步,低笑着说:“你可以叫一声试试,看我能不能在你出声之前扭断你的脖子。”

    一点都不像威胁,像温柔的诱哄。可是一只冰凉的手,真的覆上了她的脖颈。

    青戈一下不敢了。一种本能的惧怕。

    年轻女孩优美纤细的脖颈,在他手掌下轻轻颤抖。

    容冼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多么脆弱,多么美丽。

    真想毁掉啊。

    他深吸一口气,不无遗憾地收回手——再握下去,他担心自己真的要忍不住了。

    青戈身体摇晃了一下,大口喘息。他并没有用力,可他冰冷到几乎没有生机的手一挨上她的皮肤,她恐惧得连呼吸都忘了。

    青戈其实知道自己逃不掉,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努力一下。不只是努力看能不能逃走,更重要的是想通过这种不太激烈的试探来确定,这个人会不会伤害自己。

    现在她知道了,他会。

    容冼略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看着她:“看来你记性不大好,这么快就忘了我在医院对你说的话。”

    青戈记性很好,记得很清楚他在医院说过,她如果不听话就把她扔给妖怪吃掉,也记得他说过,他脾气不好。

    青戈鼓起最后仅剩的勇气,声音发颤地说:“你真的……不能放我回家吗?”

    容冼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真是亮,里面泠泠作响的溪水像是要流出来。

    他转开头,语气跟那只没有温度的手一样冰冷:“不能。”

    “为什么?”

    容冼说:“你不用知道。”

    静了一会儿,青戈轻声问:“那我能不能给家人打电话,报个平安。”停了停说,“他们会担心的。”

    良久,终于听到回答:“三天以后。”

    青戈不明白为什么要等三天以后,但她没有再问,知道不会再得到回答。

    三天太长了,父母和哥哥定然担心不已。可是她没有办法。

    返回容家老宅,容冼将她扔在一间客房里,便不再管。

    离开之前,他突然说:“我觉得就算三天不给你饭吃,你也不会饿死。”

    还满怀好奇地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试试?”

    青戈期期艾艾:“我可以……不试吗?”

    即便害怕,她也想好好活着。活着回家。

    容冼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还好,他没有真的试验她不吃东西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