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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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息镇,乃至整个白马神祖城都很美丽。山峦清秀,树林苍翠,月色缓缓流入溪水,整个夜晚仿佛都被温柔婵娟的水浸透了,直直湿润到心上。

    空气中都散着水的微香——也许还微透着即将到来的淡淡血色腥香。

    青戈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然后想起来,这个人是容冼。

    当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旖旎的事。昨天容冼抱着她回到房间,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

    她登时就要起来,容冼按住她,说:“别动,我有点累,就躺一下。”

    青戈想到他的伤,便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慢慢躺了回去。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睡着了。

    青戈醒来是因为觉得有些冷,旁边男人的身上也一样凉飕飕。她轻轻摸索着,扯过滑到一旁的薄被,盖到两人身上。

    外面下雨了。

    有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青戈很喜欢这种“有声音的天气”,淅淅小雨,有风,刮过窗外缀满雨水的树叶,伴着一阵“哗啦~”的声响,雨滴纷纷坠落。

    青戈侧耳听了许久。

    不管今天还要面对怎样的混乱,在这样一个萧索昏暗的清晨,她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容冼早就醒了,一直无声无息地看着身边的人。这其实有点儿吓人,不过好在青戈看不到。

    薄被盖在身上的时候容冼有点愣住了,他们这样的妖自然感觉不到寒冷。不过,有多久了……他甚至想不起上一个如此小心翼翼关心他的人是谁。

    青戈重新躺好,只轻轻挨着他的胳膊。

    他身上莫名熟悉的气息,总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久远以前,她就曾这样轻轻倚靠过。

    容冼斜眸看了眼窗外依旧黑沉的天色,也并不着急起床。

    初春的天气,一下雨,倒春寒又来了。

    壁炉里的火燃了起来,整个客厅都暖洋洋的。

    这个宅子里只有青戈一个怕冷。

    上午十点,她才坐在餐厅里吃完早饭。以前因为爸爸妈妈生活很规律,从小到大青戈和沈俊辰都很少赖床,这算是青戈少有的这么晚才吃早饭的经验了。不过,这些天又何止经验了这些。

    饭后,她坐在门前廊檐下的藤椅上听雨声。

    风过,檐下角铃亦发出寂寂声响。

    即将发生的混乱,下午才会到来,此刻青戈倒觉得分外安然,大约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准备到树林中狩猎的容迟走到门口,下午也许会有一场恶战,他需要补充足够的能量。

    青戈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容迟。”

    容迟略惊奇地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是我?”

    青戈轻笑道:“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

    她倒不是每个人的脚步声都能听出,以前是能听出父母和沈俊辰的脚步声,现在能听出容冼的,房间里只有容迟和容冼,不是容冼,便是容迟了。

    容迟望着青戈安静恬淡的笑脸,心想,这会是容冼的改变吗?

    可是很遗憾,他不能帮他留住这个改变了。

    容迟转回视线,矫健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重重雨帘中。

    青戈在廊檐下不动,时间仿佛也停住了,只有不断落下的雨是流动的。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手脚慢慢被夹着蒙蒙雨水的冷风吹透仍是不想动。

    隔着远山远水的另一座城市,现在是什么天气呢?有没有也在下雨?妈妈是不是又在读诗集?

    青戈的妈妈是语文老师,喜欢诗,骨子里有一点文人的浪漫,以前下雨天只要空闲,就喜欢带着青戈坐在窗前读诗集。

    爸爸也愿意宠着妈妈,一个物理老师,硬是把妈妈最喜欢的几本诗集读遍吃透,只为了妈妈兴之所至随口念起时,他能对答如流地接上下一句。以前青戈和沈俊辰每每打趣父母酸得人起鸡皮疙瘩,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安稳美好。

    身上一暖,一条柔软的毛毯从天而降,将她整个兜头盖住。

    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摆动,青戈从毯子里钻出来,头发变得乱糟糟,刚刚聚起的愁云忧伤也霎时被冲散了些。

    青戈收起手脚,小小一团缩进毯子里,往后靠在藤椅上。

    她知道容冼就站在旁边,但没有开口说话。

    对于昨天那个叫恒春的男人说的话,青戈一知半解,却也大概能够明白,容冼要救一个叫北山锦的人,需要她帮忙。

    为什么需要她,青戈不知道。她猜,容冼也不知道。大约只有那个叫恒春的男人才有答案。

    容冼不是普通人,那个叫恒春的男人看起来更是厉害,连他们都办不到的事,她为什么可以?会有危险吗?

    沥沥雨声中,容冼说:“如果你不愿意……”

    青戈转头“看”向他:“如果我不愿意,可以不做吗?”

    如果没有旁人的威胁,如果你有的选,我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做吗?

    青戈没有等到回答。

    中午,容冼再次消失不见。大概要打开他们口中的封印,还需要些别的准备。

    容迟出现时,青戈猜到他要做什么。对于打开封印,容迟一直持反对态度,如果她现在是打开封印的关键,容迟当然不会放任她留在这里。

    “青戈,我很抱歉,”容迟说,“但我真的不能让封印打开。”

    青戈一瞬间觉得有点好笑,这两天好像很多人跟她道歉。

    那个叫恒春的男人对她说抱歉,容迟也对她说抱歉,大概容冼心里也对她有很多抱歉,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接受他们的道歉,并不是一个人轻飘飘地说一句抱歉,他的行为就能被谅解。

    “你要杀了我吗?”青戈问。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语气居然很平静。

    容迟比她还惊讶,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要送你离开这儿。”

    青戈笑了。

    哪怕是她都知道,要彻底阻止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但她没说什么,她又不是真的想死。

    结果当然是没有走成。

    容冼就等在门外,对容迟的做法丝毫没有意外。

    两兄弟没有一句话,在重重雨幕中打作一团。

    青戈能够听到雨滴落在地面水坑中的声音,拳头击在人身体上、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还有容冼和容迟轮流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是真的在生死搏杀,无声,但是不遗余力地要杀死对方。

    青戈几乎能闻到雨水中血液的味道。

    最后是“咔嚓”一声,仿佛脖颈被扭断的声音……

    青戈心里狠狠一颤,有一个人向她走过来。

    她站在冷雨中,一点点往后退。

    谁被杀了?!

    她甚至慌乱得辨不清这个踩在泥地上的脚步声是谁。

    那个人一把扯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对她说:“走吧,回去。”

    是容冼。

    青戈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杀了……杀了……自己的……

    容冼慢慢帮她理好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用暗到发哑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