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隐忍
    魏皇后出去后,恰好与连月平碰面,便连忙叫住她。

    连月平瞧见是皇后,于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魏皇后瞥她一眼,出言讽刺道:“这太子妃之位,不是哪里来的野花野草就能肖想的。”

    连月平神色平静,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只低首恭恭敬敬回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断然不会妄想。”

    “知道就好。”

    魏皇后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再刁难,淡淡出声警告一番,便离开了。

    比较是在李升平的宫殿,她也不好说什么。

    当连月平进入殿内,李升平看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连忙将人搂到怀里询问。

    连月平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宫女翠兰将事实如实托出。

    李升平知晓后,安慰一脸委屈的连月平,忙去叫人弄些珠宝送给她。

    “月平,你别生气,母后她现在看我都不顺眼,更何况是别人。”

    “我都怕哪天你不在,不知皇后娘娘还会对我说些什么。”

    “是啊,太子,上回您不在,皇后娘娘就罚侧妃娘娘跪一整日,现在太子妃还是您的亲戚,若是她们一起,我们家侧妃哪能吃得消啊。”

    连月平恼道:“翠兰,不许多嘴。”

    李升平没有当回事,直接道:“要不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本太子都懒得搭理她。”

    “若下回她再造次,我定不饶恕她。”

    连月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意,“升平哥哥,你对我真好,在我眼里,你比谁都要厉害。”

    李升平笑逐颜开,“月平,还是你会说话。”

    因为是嫡子,又不如李浔阳等其他皇子聪慧,他从来得到的都是批评与诋毁,就没有人真正夸奖过他。

    相反,他在连月平这里得到了安慰。

    ……

    左玉卿博学多才,又懂得兵法,魏皇后特地将他召入皇宫,给太子做老师。

    起先李升平不买账,但磨合几日,便乖乖听他的话。

    因需按时入宫教授太子知识,而左府到宫中要花费不少时间,是以魏皇后便让左玉卿住在宫中。

    他所在的宫殿距离太子寝殿很近,但却是李浔阳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只要李浔阳出宫,就会经过左玉卿的寝殿。

    这样一来,二人便避免不了碰面。

    这几日天晴,鸟雀早早飞出巢穴,在枝丫间放声高歌。

    李浔阳醒的早时,就会去花园里走走,而恰好左玉卿也有早起习惯,这样他们自然就碰到了一起。

    眼下花开正好,朵朵坠着晨露,鲜嫩欲滴。

    尤其晨起,空气清新,鸟鸣悦耳,总会让人心旷神怡。

    左玉卿似乎很懂人心,说的话既不唐突又讨人欢心。

    李浔阳听着,一点儿都不像奉承的话,也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连如清都夸他会说话。

    偶尔提起先皇后,左玉卿这样说:

    “在这宫里,臣最敬佩之人便是先皇后清婉娘娘。”

    李浔阳问他为何,左玉卿很是诚恳道:“先皇后心怀大义,忧国忧民,当年河阳大水,皇后娘娘省吃俭用,拿出自己攒下的银钱救济灾民,这是宫里很多娘娘不可比的。”

    左玉卿所言极是,当年河阳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清婉皇后忧思不已,当即派人当掉自己的首饰,换成银俩,拿去救济百姓。后又吃素两年,节省下来的钱都给了河阳百姓。

    她默默无闻地充当皇帝的贤内助。

    李浔阳眼眶有些湿润。

    母后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心系天下的人。

    左玉卿察觉到李浔阳的情绪,便连忙换了话题。

    “已经过去数天,不知葛云山那边现在境况如何。臣听父亲说,两军依旧僵持不下。而副将军因为水土不服,晕吐几日,眼下正要准备回来了。”

    “这是副将自出兵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好一个置之度外,李浔阳内心一笑,副将倒真是聪明。

    “副将许是奔波很久,这些天没有好生休息,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养着。”

    左玉卿点点头,“臣早就听说陆将军骁勇善战,如今倒真是大展身手的时刻,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李浔阳重复一遍。

    “是的。”左玉卿语气很是坚定,“伯乐终究会遇到千里马的。”

    “你倒真是了解我陆长兄。”

    “臣与陆长凛自幼交好,也时常去陆府坐客,自然知道长凛兄的秉性。并且……”左玉卿顿了顿,“臣很早就见过公主,”

    李浔阳正纳闷着,却听见左玉卿在耳边说,“……这些公主都忘记了吗?”

    都,忘记了?

    李浔阳努力回想前世有关左玉卿的记忆,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可能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记得了。”

    “罢了,想不起更好。”左玉卿收回期待的目光,喃喃自语起来,一瞬又恢复正常神情,笑着对李浔阳说,“宫里的花虽然富贵繁多,可我总觉得不抵外面一棵恣意生长的花树。”

    “是啊,”李浔阳很是赞同,“就这一方土地,而树太多,自然不如野外长的好。”

    李浔阳正说着,突然看见左玉卿伸手过来,“公主,您肩上有落花。”

    语罢,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一片粉色花朵取下。

    手中花朵的颜色与李浔阳的衣裙相差不大,只有花根部坠着点点绿叶,可他看得很是仔细。

    李浔阳注意到,左玉卿没有将花扔下,而是装进了衣袖。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而方才这一幕却被人看进眼里。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短暂的平静。

    李浔阳循声望去,却见沈珩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风吹花落,倒不知他站了多久,只是肩上落花很多。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可自己明明磊磊落落,但看见沈珩之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想逃。

    但是毕竟李浔阳见过大风大浪,这点儿情绪还是能遮掩住的,她恢复好状态后,面容微微挂着点儿笑意,看着沈珩之。

    “三皇子也是过来散步的?”

    “正好路过此处,突然想看看花,便过来了。”沈珩之语气淡然,他边走边说,随之肩头上的花瓣被风吹到了地上。

    “没曾想,公主也在这儿。”

    他走近后,便朝李浔阳行礼,过后看着一旁的左玉卿,“这位是?”

    左玉卿见此,连忙友好道:“臣是兵部尚书之子,左玉卿。”

    介绍完自己后又看着沈珩之,“我看你气宇不凡,想必便是北岳国的三皇子,沈珩之吧。”

    “左公子过奖了。”沈珩之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早就听闻左公子乃诏云第一才子,文韬武略兼备。”

    “三皇子严重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倒是左公子谦虚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互夸对方,这番对话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李浔阳只是默默听着,根本插不上嘴,她也不想说话。

    终于过了一会儿,听见沈珩之道:“左公子给太子殿下讲学,可有到时间?”

    左玉卿道:“不巧,已经到了。”

    他转向李浔阳,“公主,臣要去为太子讲学了。”

    李浔阳点头应答。

    沈珩之作揖行礼,又朝两人微微颔首,正要走时,却看向李浔阳,“公主可有意愿随臣过去瞧瞧?”

    “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怕过去后,耽误太子读书,到时候母后可要怪我了。”

    李浔阳婉拒。

    左玉卿道:“那好,臣先告辞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李浔阳才松口气。

    他终于走了。

    可沈珩之还在。

    她对沈珩之,有时觉得熟悉,有时又感觉陌生,独处就会很不好意思。

    “你今日起得很早啊。”

    李浔阳率先找话题,沈珩之听见后,淡淡嗯了一声,随后说,“昨夜没睡好,头脑昏沉,便起得早出来走走。”

    “我那有安神的香,我差人给你送去吧。”

    “只是昨夜做些噩梦,又怎敢劳烦公主。”

    “没关系,我那多也用不着。”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会,李浔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她眼神飘忽着,忽然看到沈珩之头上的落花。

    “你发间有几个花瓣。”

    李浔阳抬手碰碰自己的头发,示意沈珩之,他抬手,扑落几片,却没有将藏进发间的一片花瓣弄落。

    “还有一个。”

    “在哪?”

    沈珩之仿佛很笨拙,摸了几下都没有找到。

    “公主可否帮臣取下来,”说完后,又觉得太过唐突,便继续道,“臣待会回去叫周京帮忙。”

    “一瓣花而已……”李浔阳伸手,抬起手臂,因为沈珩之比自己高,她走近几步,一抬手便轻松地取下。

    “好了。”

    “多谢公主。”

    他们不知,两人的举动却被某人尽收眼底,沈珩之悄悄瞥一眼李浔阳身后某处,却见那里花枝乱颤。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同李浔阳讲话。

    男俊女美,郎才女貌,看着着实让人艳羡。

    ……

    又过去几日,三人总能相遇到一块来,谈话间,都知道对方擅长书法,便被起哄着比试一番。

    李浔阳知道,沈珩之一向淡漠如菊,自然不想参与进来,可是左玉卿身边的下手就一直起哄,让他们比一场。李浔阳本想劝解左玉卿,可是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只是言道相互切磋切磋。

    无奈,沈珩之只能被迫答应。

    这倒让李浔阳有些纳闷。

    左玉卿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跟他内心不大一样。

    纸笔墨砚准备齐全后,两人便开始写字,李浔阳坐在一旁看着。

    左玉卿自小就练习书法,抄写了几百部兵书,又擅长画作,而且对草木所知甚多,写起来自然就得心应手。

    他的字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入木三分,全无柔和之意。

    而反观沈珩之,以春为题,只是简简单单写了有关春天的几个印象,自是花开绿叶之类,显得有些单薄,而且字体娟秀清丽,与左玉卿则完全不同。

    诏云以字遒劲为美,所以左玉卿略胜一筹。

    “左兄,我输了。”

    沈珩之看完他的字后,很是大方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他。

    在这之前,他就挑明自己对于书法并没有过于深究,自是比不上左玉卿。

    所以,早早就给自己台阶下,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沈兄谦虚了,只是诏云以我这样的字体为好,并不是沈兄的字不好。”

    沈珩之微微挂着友善的笑意,“我不过是坐井观天,偶尔习得几字,哪里能与左兄相提并论,左兄见多识广,对花花草草所闻颇多,自是我不能抵的。”

    这样一说,众人想想也是,他被关在诏云那么久,平日哪儿都不能去,能见识到的都是书中所述,并无行万里路的感知,哪能写出什么生动的文章来。

    许多人对他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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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同情,包括李浔阳。

    左玉卿也笑道:“沈兄过缪了,终有一天,沈兄也会如此。”

    两个男人的对话别有深意。

    左玉卿深知,李浔阳自小就爱慕有才华的人,而他之前之所以落选于魏恒,有部分原因是魏恒能文能武。

    但是现在,魏恒不在,他要在李浔阳面前展现自己。

    只是今日,李浔阳看了他的字后,虽有惊艳与欣赏,但却同情有家不能回的沈珩之。

    “左公子说的对,三皇子日后也能见多识广。”

    李浔阳这话一出,左玉卿就知道沈珩之赢了,而他这些天花的功夫全都白费。

    只是可惜他明白的太迟,反倒让别人捷足先登。

    但左玉卿不会放弃。

    李浔阳注定是诏云的公主,生是诏云人,死是诏云鬼。

    ……

    春日总是过的很快,花开花又落,转眼就来到细雨绵绵的季节。

    左玉卿在宫中待了有些时日,有时魏皇后叫李浔阳过去用膳,也会将左玉卿叫过去,她有意撮合两人,可李浔阳并没有当回事儿,只把左玉卿当作一个朋友。

    两个人虽然有话题,也能聊得投机,可涉及男女之情,李浔阳就有些退缩了。

    对于她来说,左玉卿始终是陌生的。

    入夏这一天,下了整日的雨,皇子公主们早晨请过安后,剩下的时日都待在寝宫中。

    扶华殿自从修葺过后,雨天再也没有漏雨。沈珩之白日在屋里作画练字,时而站在窗边观雨。

    窗户大开,他立在窗边,有细细雨丝侵入面上,清清凉凉,忽而远处有人撑伞进了回廊。

    周京上前同来人交涉。

    沈珩之看清楚是左玉卿,他并没有惊讶,而是踱步走至桌前,将未完成的画卷收好。

    “沈兄,是我。”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很是爽朗,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门被打开,青衣男人推门而入。

    左玉卿笑着问道:“沈兄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闲来无事,便练练字而已。”沈珩之语气淡漠,面上微微带着些许笑意,招呼着他坐下,又叫周京去沏茶。

    当茶端上来,左玉卿品着,赞不绝口,“这是新茶吧,味道不错。”

    沈珩之道:“多亏了长公主,我才能喝上今年的新茶。”

    左玉卿放下玉杯,脸上的笑容淡去。“公主对沈兄,可是格外好啊。”

    “长公主心怀天下,自然对每个人都好。”

    左玉卿忽然冷笑一声,“可沈兄不是诏云子民。”

    “那又何妨。”沈珩之为他沏了一杯茶,淡声道:

    “既心怀天下,又岂单单是诏云子民。”

    左玉卿捏紧玉杯,他没想到,自己隐藏那么久,却被面前这个人仅仅几句就堪破了。

    “可长公主毕竟是诏云的人。”左玉卿也不甘示弱,指腹捏紧玉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捏碎。

    沈珩之抿唇一笑,“是,她是诏云的长公主。”

    “我不是诏云的人。”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左玉卿也回笑,他倒没有必要跟一个外人再装下去,所幸直接露出阴暗一面。

    “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否则,虽当不得诏云子民,但可作诏云的鬼。”

    沈珩之冷冷嗤笑,“原来你们诏云的人都是如此。”

    都喜欢威胁人,衣冠楚楚的背后,是一颗肮脏的心。

    太子李升平是这样,魏恒是这样,就连左玉卿也是这样。

    “涉及朝堂,就没有人心思纯净。”左玉卿嗤笑道,“北岳国三皇子,不亦是如此吗?”

    “我跟你不一样。”

    “是啊,你比我足够隐忍。”

    左玉卿紧紧盯着他的脸,仿佛要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沈珩之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沈珩之看着他,语气平静,“你我不同,你身为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不断,而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我其实并无多大奢望,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还会是你的,可若不是你的,那便强求不来。”

    “我又如何相信,你还是当初北岳国的三皇子。”

    沈珩之反问道:“何来相信这一说?我好像有些不明白你的来意了。”

    “我的来意?”左玉卿顿了顿,“你该知道,长公主与我是良配,我不希望有人从中插足。”

    “如若真是良配,左公子为何又担心旁人插足?”

    沈珩之缓缓道:“是不相信自己?”

    这话令左玉卿怔住了。

    从看到他的反应后,沈珩之便已心领神会。

    “我劝沈兄还是谨言慎行。”左玉卿反应过来,“这次,她会选谁还未可知。”

    “左兄方才说什么?”

    沈珩之没听清楚他说的后半句。左玉卿没有解释,忽而又友好笑道,“今日就到这里,魏皇后邀我过去用膳,想来他们都到齐了,我也该走了。”

    左玉卿起身,“沈兄不必送我了。”

    他看着沈珩之,“你可知,陆将军很快就要凯旋。”

    沈珩之并没有接他的话,他站起身,“那左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他与之前一样,云淡风轻。

    左玉卿侧身,脸色瞬间阴暗难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沈珩之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一会儿,便走回桌边,拿出画卷继续作画。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一圈又一圈淋在青石板上,渐渐变得嘈杂,雨水冲淡过往尘埃,一切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