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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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又追问了几句究竟是哪日,什么时候,他说了如何的话,终于问得姜眉的十根手指都鲜血直涌。

    问得他自己也回想起当日的情景,这本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脑海中抹消。

    姜眉被耗干了气力,只能用手腕夹取下自己口中的布巾,无力地说话,口形似乎是“你已经知道是哪日了,你很无趣”。

    她的一口银牙很整洁,若非是如今身受重伤,同顾元琛一般面无血色,想必也是唇红齿白的姣好模样。

    带着鲜血的柔软粉舌从齿贝间探出,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似乎是累了,她闭上了眼躺回床榻。

    顾元琛今日前来,自然是知道了何人派姜眉前来行刺,知道了她是窨楼的人。

    只听说这里的杀手都是从幼时培养,一惯动用床上的功夫,先诱人上钩,再趁人不备行刺斩杀。

    她容貌清丽,也已非处子,一身功夫了得,想必很早开始,也早就做过许多次这样的事了。

    如若不然,为什么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别有用意,明明她如今残破不堪,已经半个身子踏入鬼门关,人不像人,鬼不不像鬼了,他也从来不会对这种女人提起兴趣。

    不是吗?

    他还因这“无趣”二字感到格外有趣,姜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睁开了眼,字正“腔圆”张口,说了足有三遍,顾元琛看清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你无有正妻,还有过那么多姬妾,便是被很多女人玩乐过了,你也不干净。”

    *

    她这是在羞辱自己?

    顾元琛眨了眨眼,即便眉目含笑,却还是掩饰不下眸中的残忍,他瞥了眼挂在床边的那根鞭子——这是他特意下的命令,鞭子上还有姜眉的血。

    被训好的烈狗,就算是瞧见鞭子的影都会心生敬畏,顾元琛深黯其中道理,不过他如今也明白了,眼前的人并不容易驯服。

    姜眉是有意要激怒他才这样说话,看清了他面上骤变的容色,她心里略过刹那的得意,便趁着未被堵口,狠命去咬自己的舌。

    不论这个恶鬼想做什么,依照约定,即便刺杀敬王失败,只要自己身死不吐露窨楼的消息,五百两黄金和两位妹妹的下落便能到手。

    她已经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之事,算好日子,两位妹妹应当已经去往江南了……

    而今只要此身永绝于世间,她便算是彻底赢了他。

    “郎中就在门外,你死不成。”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一般,顾元琛并不在意她这些无力的挣扎,仿佛她的命从来都是紧握在他手里。

    洪英在远处站着,只能隔着珠帘瞥见顾元琛的背影,不知那个哑女杀手说了些什么,便听得自己一向沉稳不露心思的主子语气听来平添了些微妙的兴奋。

    “王爷——”

    来人是自顾元琛幼时起就侍奉左右的老太监何永春,此前回乡祭祖,得知顾元琛遇刺的消息后加急赶回,不曾放下身上的包袱便匆忙赶来,洪英忙转身示意来人噤声。

    “何公公,王爷不许旁人打扰。”洪英压低了嗓子

    何永春自然明白,便问主子身体恢复如何,是否查明刀剑之上有无用毒,治伤所用的药物是否干净,幕后主使可曾查明。

    这些事洪英自然会做得妥帖完备,何永春知悉后轻叹一声,总算是稍稍放心,又问起房中之人是谁。

    “是……行刺王爷的那个女杀手。”

    何永春面露难色,总算知道了洪英为何神色焦忧。

    不知自己的主子如今究竟在想什么,明明已经查明了此女的身份,将那所谓窨楼连根拔起,今日又何必多费口舌见上这一面,还耗费那么多金贵的汤药去治好一个罪人?

    “已经见过一面了,她的脸……”

    洪英在何永春耳畔低语,这一下,何永春也没了主意。

    “这真是,冤孽啊……”

    顾元琛什么都没做,只赏玩着姜眉眼中的迟疑与困惑,间或清咳几声,为不让她的伤口发炎,屋内的炭盆放置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听到了身后的私语声,顾元琛抬手,洪英与何永春连忙上前,一人为他搬来椅子,一人递给他一条薄毯,那薄毯经过他的手最终落在姜眉的身上,只露出她惊惶似羔羊的面容以及被金环禁锢的四肢。

    顾元琛继续说道:“十一年前的今日,你被一个叫褚盛的人从满春楼买走,进入窨楼,此后他成了你的主人,窨楼培养你作为杀手,我很好奇你如此卖命是为何故——十一年为人鹰犬,你不记恨他们也罢,怎么如今反做了一条忠心的狗,熬受重刑,宁死都不肯泄露半点消息?”

    他知道?

    姜眉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两位妹妹的事。

    他是一个阴毒险恶的人,不择手段,不可以,决不能让他知道!

    姜眉情绪激动,一时头痛难忍,眼前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都说十指连心,可是那天十指被一根根拶断,指甲被一片片拔下,最痛的却是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痛到了极致,便感受不到痛,唯余满腔满腹的晕眩恶心。

    她胃中一阵翻涌,一口腥血从唇角涌出,头沉沉垂到了一侧。

    “你少装死,快说话!”何永春一心护主,对姜眉自然没有多少好语气。

    洪英这几日一直负责着为姜眉治病之事,自然知道主子用了多少药材在这女人身上,也知道他日日询问这女人的伤情,便叫郎中进门诊脉,只是她手腕被麻绳磨得残破不堪,很久才找到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方。

    郎中说这是她受伤太重,已经坏了身子,如今再受一点刺激,便会头痛呕吐,若是再不能静养,恐怕就活不过冬天了。

    顾元琛心中了然,怜惜地将那薄毯在她身上压紧了一些。

    “这可怎么办呢,本王打也不得,骂也骂不得,问不出便只好来猜了——总不会是你有什么亲人在窨楼的人手中留作把柄吧,应当不是……”

    他垂下眼眸,神色满是无奈,却丝毫没放过姜眉狼狈惊惧的神色,看她在榻上缩成一团,看她口吐鲜血,冷汗肆流。

    姜眉说不出话,口中沙哑的啊啊叫着,听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看她口型,应当是想说:“为了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