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刀子嘴豆腐心(五)
    一人惊道:“你莫要胡说,秦王殿下此前又没见公主!”

    “五年前秦王殿下北上驱逐鞑靼你知道吧?当时秦王殿下带领将士经过大夏城墙,遇见了在城墙远眺的若岚公主,惊鸿一瞥,彻底沦陷,从此便情根深种......”

    “真的假的?”

    “我有个远房表叔的姑侄的外甥女婿当时就在城墙上站岗,他亲眼看到的,这还能有错?”

    “啊呀呀,那秦王殿下今年北上想来也是为了公主了?”

    “那殿下那日在建福宫那般,是不是也另有隐情......”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求娶公主的事和皇太后起了争执......”

    几人聊天的声音低了很多。

    巧心望着桌上两本书,问道:“姑娘,书不要了么?”

    姜月不觉得自己还能心平气和将这本书的内容看下去,带上帷帽,转身朝店门走去,与一个从客房走出的小厮擦身而过,关门的瞬间一片洁白的衣袂一闪而过。

    那小厮欢天喜地捧着一沓金叶子,红光满脸道:“谢贵人赏!”他将手举得高高的,金灿灿的光引起一浪又一浪的惊呼。

    姜月眼神不屑,心道:正是因为这些有钱没地儿使的人流言蜚语才会漫天飞的!但回神想想,发现好像也将自己骂了进去。

    她下了楼,才发现茶楼廊前挤满了人,街上人们或是呼喊着卷起布匹抱起字画,或是推着拉着簸箕箩筐往有遮棚的地方跑,孩童们脸上被零星的冰雨一砸,又惊又喜,蹦着跳着伸手去抓空中落下的冰雪,被大人们拖着硬是拉着往回走。

    “又落雨了。”巧心踮起脚尖看了看被堵在街角的马车,眼色闪了闪,戴上了帷帽道:“姑娘这几天熬夜身子弱,要是淋了雨风寒可不好,我去拿伞来!”

    姜月看着雨并不大,想叫住巧心,后者却已一溜烟地跑了。

    因着这场猝不及防的雨雪,茶楼人满为患,姜月站在廊下,等了好一会儿,耳边又传来食客们为说书人喝彩的声音。

    “冰糖梅花!”一个小孩在大人怀里伸出一个头,指着姜月的方向喊了一声。姜月抬头一看,只见边上几株红梅已经铺满了薄薄的雪,雨点落下的瞬间,重重叠叠的花丛绽放出绚烂的冰晶,此刻风也有了形状。

    嗅着那清幽的梅花香,姜月有一瞬间的出神,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有人为她折下了一枝开得绚烂的梅花。她心烦意乱,望了望漫天的雪沫,拢了拢大氅,快步走了出去。

    她没有感觉到那本应落到脸上的冰冷,却闻到了青草被阳光烘烤过后特有的清香味,望着脚下一团黛色的日影,她慢慢抬起头来。

    雪势渐重,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周遭一切的喧嚣远去,街上只余一柄红梅绽放的油纸伞。

    纸伞倾斜,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半露在风雪中。他睫毛半垂,静静站在她的身旁,身上的玄色氅衣银色纹绣隐隐流动。

    这小小的纸伞自成一片天地,任世间风雪飘摇,纸伞之内却明媚向阳。

    姜月的目光自他清癯的脸而下,落到他似乎白皙了些的手腕上,最后停在他被雪水打湿的一侧肩头上。

    姜月退了一步,他举着伞向前走了一步,伞的方向却依然没变。

    赵简看着她退的动作,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瞳孔猛地缩了缩,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将伞向她递过去。

    姜月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他半湿的肩头,忽然低下头道:“我不要。”

    她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很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赵简手上的动作一滞,“我送你过去。”

    她看着赵简,眼神里流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正想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叫了一声:“阿姊!”

    这声音......!姜月猛地抬头望去,下一刻被人抱了个满怀,少年如同六月的太阳,张扬恣意地笑着,那怀抱仅仅维持了一瞬,他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双眼放出激动欣喜的光,“阿姊!我竟在这儿见着你了!”

    “阿琪,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叔领了旨,作为大夏使节前往大燕向天子朝贺,同来的还有太白学宫中一众学子,我就是其中之一!”

    大夏确实都有派遣学子前往大燕国子监研读汉学的惯例,只是姜月并未在家信中得知姜琅也在此列的消息,故而也并未特意留意今年的官生名单。

    “是我叫二叔别和你说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与几位同窗也是将将到的,二叔带的人多,明日也该到了!”

    姜月细细打量着姜琅,他更高了,身子也更壮了,虽然还是和往日一般跳脱,沉静之时却可以看出几分书卷气,发冠之下那缕彩色丝绦依然红得耀眼,一如他本人。

    姜琅说个没停,忽然朝边上看了一眼。姜月忽然回想起赵简还在身边,赶紧将人介绍了,叫姜琅上前施礼。姜琅十分端正地行了个礼,赵简举着伞,淡淡颔了颔首。

    姜琅又将视线落到姜月身上,问道:“阿姊,我们都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你过得好吗?”

    太白学宫人才济济,非出类拔萃不能被选作官生,姜月觉得很欣慰,又被姜琅热烈的笑感染了,想起定国公府的父母和长姊,眼眶有些热,“嗯,我也很想你们,我过得很好......你们呢?”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姜琅又何尝不是,拉着她往下榻的驿站走,“我们都很好,二姊婚期想定在明年,最近母亲都在忙着帮她选婚服,不过还得看你这边......啊,二婶最近摔了一跤,大夫看了之后发现她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将大家都吓坏了......”

    姜琅一手虚虚绕过姜月的腰,另一手将油纸伞举到两人中间,大红的衣袂与雪白的裙摆亲昵地贴近,不大不小的伞正正好容下两人。离去之时,姜琅回过头,朝赵简笑了笑。很轻的一个笑,但赵简看懂了,那是一个极其嚣张、极其轻蔑、极其挑衅的笑,仿佛他身边站着的不是姜月,而是从自己手里夺走的某种战利品。

    看到了吗?伞是要这样撑的。

    赵简握着伞柄的手青筋微鼓,转身将油纸伞扔了出去,大氅下摆卷起凌乱的雪花。

    一只手将伞接住。墨竹看着离去的两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殿下我真的尽力了,谁知道半路还杀出个姜琅来?他用手抹了抹衣襟上的糖渍,很奇怪地不受控制地将尝了尝指尖的味道,心道:嗯,还怪甜的。

    姜月来到街角之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余光看到数匹快马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姜月回眸之时,看到姜琅正在看她。姜琅扯了扯嘴角,貌似无意道:“阿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姜琅指指四周的铺子,“茶楼里说书的,他们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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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别听他们胡扯!”姜月想也不想回道。

    姜琅看她说得这样干脆,又恢复了笑容,道:“我信阿姊的......”

    他又压低声音道:“大燕天子预备让我们和国子监的学子切磋比试一番,有文试也有武试,我学了些新招式,你帮我看看......”

    雪簌簌地下,两人身影渐行渐远,苏青色的伞面盛满了素白的雪花。

    油纸伞在小巷内七拐八拐,在某间灰扑扑的青瓦屋舍前停了停,而后伞面的雪花被抖落,来人伸出通红的手,在门环上轻轻叩了叩。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一清秀女郎正在收拾针灸用的银针,听见声响,抬起头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找着时大夫了。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

    一人提灯缓缓走入庭院,暖黄的烛火落在他青黛色大氅上,漆黑的兽毛领子簇拥着他如玉的脸颊,叮咛的佩玉轻响,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怔怔朝他望去。他立在廊芜的烛光下,朝时婧微微一笑,道:“在下赵岚。”

    霎那间漫天的风雪声渐小,只剩下他如飞泉鸣玉般的嗓音。

    时婧望着渐近的身影,喃喃道:“太子参五钱,茯神五钱,百合五钱,醋五味子......每日一服,除心悸,安神志,神效。”

    药童咬着笔尖,挠头问道:“大娘不是犯头疼么?”

    “你说什么——?”

    “我说——钦天监的人给王爷!选了块好墓陵!王爷进京!记得去看看!就在青云观边上!”一长长瘦瘦的身影撑在城墙上,一手护在嘴边,高声叫道。

    回应他的是儿郎们此起彼伏的打马呼啸声和放肆的笑声,马蹄声疾驰,城墙外留下一长串凌乱的脚印。

    城墙上的人伸长脖子又挥了挥手,咳了一声,又道:“早去早回啊,王爷!”

    身边侍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提醒道:“太傅大人,议事堂几位大人还等着您呢。”

    侍从摇摇头,有点心疼他,又有点敬佩他,不知道徐遇春又当爹又当娘还要当太傅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遇春扶了扶头上的兜帽,点点头,“走吧。”

    “不能走!”

    亮堂堂的正厅里,一屋子的人或站或立,齐齐看着一个身影跪了下来。

    “那僧人不过是胡言乱语,何必当真!”陆仪也跪了下来,“阿喜正当韶华,难道因为他几句话,就让她下半辈子与青灯作伴吗?”

    上首一雍容华贵的妇女静静打量着陆青莺的脸,又望着急得红了脸的儿子,轻轻道:“杜姨娘?”

    穿青衣的清瘦女子闻言躬身回道:“一切谨遵夫人所言。”

    “什么内帷之乱,我看定是有人想要存心诬陷.......”陆仪咬牙,“去将那僧人找回,我要......”

    “女儿愿前往青云观清修,往后吃斋念佛,燃灯诵经,求菩萨保佑父亲母亲椿萱并茂,陆家葳蕤繁祉。”

    “阿喜在此拜别母亲、姨娘。”陆青莺转身望向陆仪微红的眼眶,笑得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长兄,阿喜走了。”

    她的声音飘散在纷飞的雪花里。

    雪飘啊飘,落在某辆马车的华盖上,车帘微动,一人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叹道:“奉京,我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