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蹲在地上,将地老鼠铺了一地,刚想要点火,却不见有人给自己递火,正疑惑着呢,回头一看吓得差点跌倒雪地里。
他嗫嚅叫了声:“太妃奶奶!”
不怪赵熙这样惊诧,敬太妃出席在这样的场合实在少之又少,赵熙本以为他会挨训了,哪知敬太妃只是在廊上静静看着。宫人见敬太妃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识相地将赵熙引到游廊,才把引子点了。
赵熙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着满地乱跑的地老鼠,忍不住跪在倚栏上往外张望,黑溜溜的眼珠子满是兴奋,就是顾忌着身边人不敢放声大笑,嘴角翘翘,眉目弯弯。一只松弛且布满皱纹的手悄悄扯住了他垂下的衣襟,又在烟火殆尽之时把手缩了回来。
对面的看台有个身影朝这边福了福身,看向赵熙的眼神不无责怪。赵熙抬手挥了挥,响亮地喊了声:“母妃!”他忽然想起姜月与他分别之时嘱咐过自己好好待在元景帝身边,是自己没忍住偷跑下来放烟花的。思及此,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抬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敬太妃。
敬太妃颔了颔首,赵熙拔腿朝对面跑去,没跑两步,忽然望立在空荡荡游廊上的敬太妃看了眼。不远处锣鼓喧天,觥筹交错,她却只有一个同样苍老的宫人跟在身边,冷风鼓动着她的宽大的衣衫,似乎能将她吞没去。
赵熙顿了顿脚步,朝身边的宫人说了句什么。而后他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有两只刚被点燃的小黄烟。
“太妃奶奶,你看,好看吗?”赵熙的脸蛋有些红,大约有些不好意思,约莫还有些对这位不苟言笑的长辈有些害怕,但两手慢慢地画着圈,点点暖光在一老一少之间闪烁着。
敬太妃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赵熙受到了鼓舞,将其中一只递给她,“这个给你!”
敬太妃好一阵恍惚,听着身边的喧闹声,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过去,正望着如同繁星乍现的烟火出神,又听见那童声俏生生的:“太妃奶奶,阿狸走了,明年给您拜年!”
赵熙跑远了,嘻嘻哈哈地笑着,一手挥舞着那支小小的焰火,一手朝对面招手,“嫣然!母妃!我来了!”
漫天的烟火铺洒下来,人群的喧嚣声和鞭炮声轻而易举地掩盖了他的声音,人潮中不知是哪个撞了他一下,那粘着假胡子的卖货郎捞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跌倒。但他手里的烟火落到了雪地里,火星子滋啦滋啦地响。
赵熙想要蹲下身要将那岌岌可危的烟火救起,拉住他手的力度陡然加大,勒得他指骨发出咯咯的响声。赵熙还未来得及呼痛,又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人群的脚步开始变得纷乱。
赵熙抬脸去望,能看到的只有被风卷乱的衣袂和奔走的双腿,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更看不清看台上的景象,他被人撞得踉跄,跌在雪地里又被人拽了起来,有人朝他喊着什么,但他听不清,空中一声巨大的声浪让他短暂失去了听觉。等到再听到声音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嘈杂的人声和爆裂的声音,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他惶惶然望着那些奔走的人的脸,满是惊惧。他捏着那支只剩下一丁点火星的烟花,立在原地,感觉认不清周遭的路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跑?为什么大家都在哭?母妃去哪里了?嫣然呢?皇爷爷又去哪儿了?
他觉得身边的人潮忽然变成了巨大的漩涡,一个旋转着翻滚着的红色漩涡,翻飞的衣袂成了奔腾的恶浪,让他觉得头晕目眩。
“母妃!母妃?嫣然?你们在哪里啊?”赵熙怯生生地叫了起来,试图在奔走的人群中寻求帮助,然而他声音太小了,人也不高,在汹涌的人潮中好似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又一声爆鸣声后,人群的步伐开始愈加急促,赵熙再一次被撞到在地,吃了一口泥土,而这一次并没有人及时将他捞起来。
他的手背被人踩了一脚,痛得他一下子激出了泪花,他跪在地上抖个不停,往自己的手呼呼,他隐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我是男子汉,我才不哭呢......吹一吹,就不痛的了......”
他边走边习惯性地向上伸手,小手沾了泥,小黄烟孤零零地定在半空中,希冀着某个瞬间会有人拉住他的手。他多希望某一刻母妃会把他抱起来,骂他乱跑,或者父王,父王回来了吗?皇叔父呢,姜月姐姐呢?快来一个人啊,谁都好,快来将我抱走!
“小皇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似乎忌惮着什么,但刚好能让赵熙听见。
赵熙惊喜地转过头来,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来,快过来吧,小皇孙。”那男人伸出手,想要拉住赵熙的手。赵熙看着他的眼神,想起了元景帝带着他去兽苑玩的时候,笼子里的豺狼发现猎物的样子,两眼放光,谨慎潜行,那只小鹿听到了风吹草动的声音,伸脖子偏头望了望,再低头吃草的时候就被咬断了脖子。
赵熙忽然觉得很害怕,慢慢把手缩了回来,问道:“你是谁?”
“我是宫里的人啊,王妃叫我来找你的。”那人笑着一步步走近,“小皇孙,跟我走吧。”
赵熙摇头,忽然撒腿就跑,“我不走!我不跟你走!”
那人也不再废话,两步拨开来往的人,伸手钳住赵熙的肩膀让他再跑不了,随即勾了勾唇角,然而那两片唇忽然不受控制一样,大大咧开,发出一阵骇人的惨叫。
赵熙肩上的力度骤然减轻,回身一看,地上多了一团火,来人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看地上的景象。
“小皇孙别怕!小的这就带你出去!”是那个烧火的小宦官,此时还是货郎的打扮。
赵熙终于看到了熟悉面孔,紧握他的手,默了一瞬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小宦官向下俯身,看样子似是要将赵熙抱起来,然而在触及的一瞬间忽然大力将赵熙向前推开。
他的胸前多了一柄锋利的血刃,湿热粘稠的血溅洒在赵熙脸上,赵熙失声尖叫起来,恍惚之中又听到有人在叫他。
“小皇孙!”
“小皇孙!”
“小皇孙,到我这里来!”
“过来!”
“别跑!”
赵熙没有遇到能让他停下脚步的叫声,没人叫他“阿狸”或是“赵熙”。他在人群中穿行,氅衣在拉扯中不见了,又冷又怕又累又无助。他不敢哭,因为他的哭声会引来更多想捉他的人,他很快迷失了方向。皇宫明明是他的家,他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天的夜对他来说太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有时候他跟着某个大人往前跑,有时候被撞到另一个方向,又跟着另一个大人跑,他认错了人,可怜得像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混乱中他被挤到台阶边上,脚下一空,脑袋被重重磕了两下。他想站起来,还未站稳又被人撞到在地上,而后脚踝一阵刺痛,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落到最后一节台阶的角落。来往的人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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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注意到地上那一团小小的黑影,也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他将身侧的八宝袋拉到身前,紧紧抱着布袋,那里头有他给为出世的妹妹准备的烟花爆竹,他仰头往看台的方向望去,却只能看得到向上翘起的飞檐。他终于忍不住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往下望向自己的腿。
好痛,好痛啊。
他站不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脚从他身上踏过去,闷闷的踩踏声接连不断,他本能地蜷起了身子,一如当初还在母亲肚子里时,那是一种寻求庇护和安抚的动作。人影间隙的点点红光逐渐变得模糊,鼻腔里泥土的腥味逐渐浓重起来,那支被紧握在手心的小黄烟落到了雪地里。
一个急促的身影走过,正正踩中那半点星光,轻轻地滋一声后,地上的光永久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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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在北郊方泽准备祀地事宜的赵诺正从祭坛的台阶拾级而下,回身摇头道:“很奇怪,总感觉有什么人在叫我一样。”
赵舒闻言道:“兴许是最近太累了。”
赵诺没由来地心慌,那是一种无法安放的难耐和急躁,叫他坐立不安,他揉了揉心口,勉强笑了笑:“应该是。”
“你有纸吗?”赵诺突然问。
赵舒不解:“什么?”
赵诺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眼皮在跳。”他这么问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哪知赵舒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吞吞地在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小心地撕下了边角递给赵诺。
赵诺摩挲一下那指甲盖大小的信笺纸,觑着赵舒道:“你又去国子监了?”而后顺手用枝头上的雪沾湿指尖,把纸片贴在了眼皮上。
赵舒轻轻点了点头。赵诺驭马走近赵舒,小声道:“你又去找那个官生了,季......”
“季寒音。”
赵诺瞅见他嘴角的笑意,想起最近传闻,心中狠狠一跳,道:“你别做浑事。”
赵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边脸隐匿在夜色中,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我有分寸的。”
赵诺知道他的脾性,加上心中想着事情,没有再多说话,只一心想快些回到宫中,又催促马儿加快脚步,一时间只有清晰急促的马蹄声,沉静又清冷,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意味。
寒风料峭,簌簌的落雪声传来,赵舒忽然勒住了缰绳,抬首朝树林方向望了一眼。
“怎么了?”赵诺跟着扯了扯缰绳。
赵舒凝神辨别一会儿,做了个手势叫所有侍卫戒备,又派出几名手下前去探查情况,这才压低声音对赵诺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小心为上。”
赵诺不是习武的料子,没有武人敏锐的观察力,闻言跟着紧张了一下。
他朝黑黢黢的四周望了一眼,只觉得冬日的冷干得喉咙发疼,寂静之中只有人和马匹的呼吸声。安静,无尽的安静让他的心越发焦灼,这种焦灼甚至比脸上能感觉到的严寒更有实质,让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忽然急切地想见到谢欣和赵熙的脸,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安心下来。
探子很快便回来了,几人都道并未发现异常。赵诺松了一口气,扯了扯被冻僵的嘴角,他不想再深究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他只想快点回到皇宫,道:“六弟,走吧。”
赵舒沉默半晌,方道:“你们先走,我再去看看。”
“你这!”赵诺忙叫住他,“他们都看过了,你要去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