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道命令的侍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嚅嗫道:“可是,属下已经派人去过慈宁宫了,太皇太后说她没有见到皇上......”
谢襄说的话语气态度太过笃定,脸色越来越黑,侍卫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又问道:“如果......太皇太后坚持不肯说出皇上的下落,那......”
谢襄的眼风扫过来,比凛冽的寒风更加彻骨,一字一顿道:“掘地三尺!不择手段!不择任何手段!”谢襄因为彻夜未眠眼球布满了红血丝,此时那些弯曲狰狞的血线因为怒火显得愈加可怖,那侍卫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忙敛首应是,连宫门处响起的异动也未曾发觉。
“拦下他们!”姜月很快发现谢襄等人在朝后宫方向进发。
局势胶着,四卫所的人显然知道这是他们翻身的唯一机会,拼了命地发往冲。在门海后观战的小宝看到一大帮人马突然朝自己这边冲来,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他朝四周望了一眼,都是四通八达的宫道,心道:这时候走出去不是被踩死就是被砍死!算了,搏一把!这么想着踩着大缸上的铁环,他笨拙地翻入了缸内。
这门海深得很,小宝掉下去的时候被吓得龇牙咧嘴,又怕外面的兵马听到生生咬住唇不敢出声,然而他惊奇地发现,他跌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什上,而且这门海内并没有冷得彻骨的冰水,相反他还觉得这里头比外头暖和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唔......痛......”小宝屁股底下忽然传来说话声,听这声音还是个小孩!小宝刚想叫他不要说话,忽然感觉到脸上的肌肤似有紧绷的战栗,很像是冬日里回到屋里脱下毡帽时,头发黏连毡帽的绒毛竖立起来的感觉,只是此时的那股子让人心里发毛的栗颤不仅仅游走在他的身体表面,连同鎏金大缸、临近的宫殿、整个大地都在紧绷着传来轻颤。在某个瞬间,空气中响起巨大的“嘭”一声,压过了所有的叫喊声和兵刃声。
小宝凭着本能在巨响前捂住了自己一边耳朵,还在半个呼吸内准确摸到了说话小孩的耳朵,用胳膊夹住了他的耳朵,不可谓不反应迅捷。
巨响过后,又是一阵密集的“砰砰”声,小宝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忽然变得纷乱急促,有人叫了声:“是火铳!秦王来了!”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叫着同一个名字:“秦王!”
这些声音或有欣喜,带着胸腔深处的敬仰与无畏,跟着喊叫声音也越发激扬,“秦王!”而后这些斗志昂扬的声音将那些惊惧喃语的声音盖了过去,这些声音呼喊着同一个名字,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气势,无比肃穆,震彻云霄。
小宝感到这声音甚至比方才的炮弹的声音更加震耳发聩,连同回音都震得门海里头嗡嗡作响。他从未见过秦王,心中虽是好奇,但又觉得小命要紧,不敢伸头去看,低语道:“秦王?”语气中带了深深的好奇和探究之意。
底下的人似乎被这些声响震醒了,说话声也清晰了许多,“是我叔父,怎么了?”
小宝一惊,说话人说秦王是他的叔父,那他岂不是......?
小宝忽然感觉到门海的颤动忽然变大了,“不好,赶紧出去!”小宝刚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兵士齐声吆喝的声音,“起!”
伴随这一声“起”,小宝的心也落到了冰冷冷的谷底。
“闪开!闪开!”
数十只大小门海骨碌碌地从鸾台往下滚落,这些大家伙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又从高处滚落,要是被砸中不是开玩笑的,叛军借着神策营军士躲闪的机会,一鼓作气向下冲去。
然而就在这如同瀑布倾泻的势不可挡的人潮中,一抹玄色身影逆流而上,只见他手执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刀,刀刃顶端的弧线流畅优美,刀锋所过之处杀人于无形,繁杂的螭龙纹饮饱了血,生动得似乎要从刀背上腾飞出世。
“他来了!秦王来了!”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士气被挫,见打头阵的手足被斩杀于刀下,剩下的人立马慌了神,就这一迟疑,赵简如入无人之地,在人群中破开一条道,就像是为了迎接他一样,天空中传来一阵嘹亮的叫声,众人直觉眼前一黑,一阵迅猛的风扑到脸上来,在睁眼时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消散,那粗硬有力的鸟翼护送着它的主人走远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那抹玄色身影,包括刚从北郊赶回来的赵诺,他眯着眸子踮着脚,道:“那是什么?”
一个鎏金大缸中忽然甩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物什,赵简在其落地前伸手捞住,而后在一座高台上稳稳落地。赵诺看到,赵简怀里忽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下方,又探出一个更圆毛发更凌乱的小脑袋。
“阿狸!是我的阿狸啊!”鼻头强劲的酸涩让赵诺哇一声哭了出来,“皇叔,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幸好皇帝不在,若是他听到这句话指不定会被乱攀亲戚的赵诺气得再次昏过去。
高台之上的赵简身后一个小尾巴,身上挂着个圆滚滚的竹熊,然而底下的叛军却无一人敢动——那柄长刀上的血还未干。
屋脊之上传来细微的“咔嗒”声,然而从军多年的赵简却非常清楚这声音的来源,只见他将小宝往一个塔台后一塞,抱着赵熙就地一滚,闪到了殿前的石柱后。
但叛军发现赵简单枪匹马冲上高台是为了救人而非有什么障眼法后,俱兴奋不已,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场叛乱风险固然大,但若是能让将秦王赵简杀死,那可是能名垂千古的!
墨竹急得不行,好几次想突破重围前往高台接应赵简都失败了,他啐了一口血沫,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掩护我!”
神机营的将士马上将所有弓弩对准了姜月身后的叛军,墨竹等人明白了姜月的意图,分在两翼截杀叛军的追击。
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几座宫宇的火苗仍在摇曳,有些畏寒地渐渐缩作一团,灰白色的烟雾苟延残喘,被一阵劲风冲散,沾染着点点酡红的长靴踩碎了这死气沉沉的凋敝,屋檐上的瓦当发出一阵轻响,偶有火星四溅开来。
赵简抬头,望向踏着火光走来的红影,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为何上辈子的自己要强娶姜月,又为何一直不肯放手让她走。这样摄人心神的美,他是决不能割舍的。
何其有幸,他这辈子还能遇上她。
赵简感觉到身体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心脏也不讲道理地乱跳起来。他仰头轻笑一声,又朝姜月望了一眼,而后突然冲了出去。
叛军弓弩手一阵狂喜:难道秦王是不忍看到若岚公主以身涉险,所以冒险出逃?他们架着弓弩,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有好几次,锋利的弓矢已经射中了赵简身上的披风。弓弩手越战越勇,却不料方才还在另一座宫殿上的姜月转瞬间已经来到了身后,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将冷刃贴在了他们的咽喉之上。
姜月一连解决了好几个射得最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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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手,这些人本就是收了胁迫或见风使舵之辈,剩下的人眼看小命要没了,很识时务地将兵器扔了跪地求饶。
墨竹等人很快赶到,看到弓弩手已经互相帮忙捆绑自己的手脚,不禁咂舌。而姜月早已向高台走去,赵简怀里的小人看到她来,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姜月贴着赵熙的脸,和他说了两句话,而赵简一直静静看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出门遛娃了。
察觉到赵简的眼神,姜月抬眸望去,离得近,她也看得更真切了。
赵简的发冠有些松动的痕迹,显然是他将祭祀佩戴的九旒冕冠扯掉时弄的,身上的玄色披风有被火撩过的痕迹,还有许多新鲜的破洞,连同里头的圆领青衣冕服也未能幸免。赵简为了迷惑敌人,连薄甲也未曾穿,身上几道血痕显得格外刺眼。
姜月在冰水里游了一遭,方才又在被烧成炭的宫殿里摸上屋脊,自然也没比赵简好到哪里去。
两人气都还未喘匀,又知道底下有许多双眼睛看着,明明知道这时不宜有过多的接触,然而对视之后,他们都挪不开眼了。
“你......还好吗?”赵简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看到姜月脸侧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抬起手想帮她揩净,姜月显然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有这样的举动,忙伸手拦住他的手。赵简看懂了她嗔中带怒的眼神:疯了不是?这么多人呢!
赵简轻笑一声,顺着她的动作反握着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紧扣,一个闪身将人扯到了最近的一根廊柱后。还未等姜月反应过来,她的背就被抵在了又冰又硬的柱子上,随后一只还捎带着兵器金属味的掌心抚上了她的下颌。
姜月尝到了风的味道,最初是干燥的,柔软的,而后是甘冽的,滚烫的。鸾台之下还是震天的兵戈交接声,墨竹等人发号施令的声音近在耳边,姜月慌得不行,下意识瞟了一眼他的胸膛,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赵熙交出去了。赵简很好心地将她的手拉到她看的地方,大有任君采撷的意味。
姜月跑了一晚上都没有现在这种胸闷气短的征兆,心中愠怒,贝齿一用力,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赵简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而后缓缓退了出来,又轻轻在她嫣红的唇上印了印。
这时高台之下的叫喊声渐渐加大。姜月忽然勾住了他的腰带,将他往前一扯,两人位置调了个儿,她将胳膊横在他的咽喉前,恨声道:“这笔债,我迟早要讨回来的。”
赵简完全没有被威胁的自觉,眼里噙着笑意,“好,我等着。”他的唇间还带着抹被咬破皮的血色,姜月的视线在那里好几个来回,轻轻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才慢慢将手放下来。
两人的动作很快,其余人只能看到他们闪进了阴影处两个呼吸便一前一后退了出来,又看到姜月头也不回地往后宫方向走去,都以为这两人是在商量对策去了。
鸾台内外都热火朝天。
姜月回身之时,看到赵简依然在原地目送着她。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无数这样的场景,或是在将她迎入大燕的城门处、或是在被她砸烂的婚房内、或是在某日清晨与她缠绵后的床畔......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看了自己千千万万遍。
那些眼神是不是有忐忑、有愧疚和偏执、有不安焦急......?姜月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回头——除了这次。
她第一次回首,正对上了他的视线,听到了他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