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初歇,夕阳给世界罩上一层橘黄色滤镜,云香居在滤镜里显露出与往日不同的柔美。
庭院一角,梅花开得正艳,格外令人瞩目。
粉红花瓣散发出沁人心扉的芳香,枝条优雅地弯曲,如同舞者在风中起舞。
晏青云坐在铺了虎皮的木椅上,旁边一个小厮端着糕点和茶水,精心伺候着。
梅林间,叶兰生正在玩耍,双手捧起一团雪,融成一个小羊形状,挂在梅树上,满意地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回头问晏青云:“晏大哥,你看这个小羊好看吗?”
晏青云表情淡淡的,敷衍地扯开嘴角笑了笑,“挺好看的。”
叶兰生得到晏青云的肯定兴致勃勃,继续去捏其他小动物。
他捏了许多小羊小牛小猪,梅花掩映,暗香浮动,冰雕晶莹剔透,在夕阳下发出难描难述的光彩,美轮美奂,充满童趣。
叶兰生兴高采烈地叫着:“我要捏一只小鸟给你看,哈哈。”
不等晏青云说什么,叶兰生双手合在一起,融成一只小鸟,摆在一簇梅花上。
那只鸟与当年晏青云在酒肆捏的那只有点像。
晏青云强撑的笑意如同地震中的高楼轰然倒塌。
雪鸟憨态可掬,胖胖的身子,小小的脑袋,可爱地蹲在梅花里。一阵风过,树枝上的雪飘落。
叶兰生玩得兴起,捏了一只又一只小鸟,小鸟的数量很快超过其他所有动物,一棵棵梅树上落满胖墩墩的小鸟,看着又好玩又好笑。
晏青云眼里的哀伤愈发浓重,与周围欢乐童真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陷进狐裘大氅里,白狐狸毛中间是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看不见一个毛孔,仿佛某种名贵瓷器。小巧的鼻头下是一张颜色很淡的菱唇,尖尖的下巴,瘦得能看出清晰的脸部线条。
侯府的锦衣玉食并没有养胖他,反而让他更加瘦削,以前穿着正好的衣服现今都小了许多,腰部宽出一大块。
自从上次跪在雪地里受了寒,身体愈发轻减,瘦了之后显得眼睛更大下巴更尖,穿着大氅,缩在一团毛茸茸里,阳光洒下来,在脸上照出和谐的光与影。
记得那一年,他给宁知远捏了一只小鸟,被宁知远挥剑打碎,他第一次被亲,那是他的初吻。此刻,雪在,风在,梅花在,连雪雕小鸟都在,唯独宁知远不在。
晏青云脸色又白了一分,整个人与白雪融为一体。
他明明和朋友在一起,却散发出一种孤独感。那些人都不是他想要的,眼前人越多,他越孤独。
他像一棵开到荼靡后面临凋零的花,人们路过时赞叹一声,继续前行,无人为他停留。
叶兰生在雪雕小鸟与梅花掩映间偶然回头向晏青云瞧去,觉得晏青云状态很不对劲,跑过来悄声问道:“晏大哥,你又想起宁大哥了吗?”
“没有,我没有想他,”晏青云裹了裹大氅,呼出一口白气,“我只是有点冷。”
冷风化作刀子,一刀一刀缓慢而固执地割在他身上,把他割得形销骨立,很快割成一只骷髅骨架。骨架浑身流血,还在强撑说: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即便已经如此难受,还在安慰别人,不希望别人替他担心。这样的晏青云让叶兰生更心疼,趁小厮下去换热茶,悄声说:“晏大哥,看你这么痛苦,不如我们放弃报仇算了。”
叶兰生不是第一个劝他放弃报仇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晏青云摇了摇头。
轻轻地,但坚定地摇头。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报仇,这是晏青云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离去的小厮端着热茶回来,晏青云和叶兰生对视一眼,停止说话。
“晏公子,”小厮把茶水放下,笑着对晏青云说,“侯爷又来看你了。”
晏青云脸色一白,垂下眼眸。
小厮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还在那感慨地说:“侯爷还真是宠爱晏公子呢,天天来咱们云香居,连江公子那里都不去,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侯爷娶了这么多个,最疼的就是晏公子了,吃穿用度一切皆是最好的,真真让人艳羡。”
晏青云听得只想冷笑。
叶兰生气鼓鼓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晏青云站起来,“随我去迎接。”
叶兰生跟着晏青云向门口走去。
还没等晏青云走到,谢予臻已经到了。
他从轿子上下来,大步走来,抓住晏青云的手,疼惜地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迎我,快进屋。”
晏青云反握住谢予臻的手:“青云想立刻见到侯爷,根本按捺不住,恨不得飞出去才好。”
谢予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晏青云也跟着笑,笑意丝毫未达眼底,脚步缓慢而沉重。
眼神避免与对方目光接触。
即便如此,他一直也没有挣脱被对方紧握住的手。
两个人亲亲热热拉着手,一起走入屋中。
谢予臻自从纳了晏青云后,每日都宿在晏青云这里。
晏青云每天喂他喝毒酒。
一段时间下来,毒酒渐渐发挥作用。谢予臻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不睡觉也不感到疲惫,还以为是新婚后精神好,不知道这正是忘忧散的初期症状。
今天谢予臻来得早,两人用过晚膳,晏青云又拿出毒酒。
晏青云留了心眼,自己喝得少,一个劲儿劝谢予臻多喝。
谢予臻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睛微眯,平常一丝不苟的衣服被他扒开,显出几分狂放。
借着酒劲,拥住晏青云,把人搂在怀里,刚要去亲他。
怀里的人伸出手,抵住谢予臻低下的唇,“侯爷……”
谢予臻简直爱极了他这副想反抗又动不得的模样,故意去亲他的脸蛋。
晏青云脸上泛起微红,缩着脖子躲避谢予臻的亲热,“侯爷,先别忙嘛,等等。”
“我等不了,”谢予臻抓住晏青云的手,“你是我的,我为什么还要等?”
“难道侯爷不想听我弹琴吗?”美人凝视着他,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谢予臻听过晏青云弹琴。
在他们定亲之后,他常常去鹰嘴崖找晏青云,晏青云偶尔兴致来了会给他弹琴。
作为王公贵族,谢予臻从小在丝竹雅集的氛围中长大,对各类音律耳熟能详。无论是宫廷雅乐的娴熟演奏,还是民间音律的灵动旋律,都难以与晏青云相提并论。
晏青云所弹琴音能震撼人心,仿若鬼神哀叹,其琴音中蕴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魔力,让人心生愉悦,也能让人泪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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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
晏青云并不经常弹琴,据他所说,一曲想要触动人心,演奏者需付出全力,耗尽心神,常常汗如雨下,全身耗竭,故而他不轻易示人。
这一次,他主动提出要为谢予臻演奏,谢予臻自是欣然应允。
叶兰生拿来一把琴,点燃熏香,摆放果盘,躬身退下。
晏青云特意换上一套灰色道士服,将头发梳起,挽成了一个道士髻,横插一支乌木钗。
这身打扮别出心裁,清新雅致,自然而独特。谢予臻看得眼前一亮。
换完新衣,晏青云焚香沐手后落座,正值月明风清之际,华丽高贵的宅邸中,晏青云端坐于琴前,神情冷清,衣袂飘飘。
他低头看一眼琴。
琴长约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上好的杉木所制,造型简洁流畅,含蓄大方,头部刻了句诗:
竹杖芒鞋轻胜马。
这句诗是宁知远刻的。
这把古琴正是宁知远所制。
宁知远知道他善音律,特意挑了最好的杉木,请教制琴名家后,亲手做了这把古琴送给他。
他们在白龙城悬崖边的小木屋里,一起喝酒,一起看日出,晏青云弹琴,宁知远吹笛,音律和谐,相依相伴。那时候日子过得慢,晏青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去。
宁知远说,青云,你不会武功,我总是不太放心,我教你剑法,遇上真正厉害的人没什么大用,既然你会弹琴,倒让我想出一个主意。不如我教你如何用琴音乱人心神,使人真气走岔,若天长日久听,经脉逆转走火入魔,也不是不可能。
晏青云那时候有宁知远保护,以为用不上这些,总是学不会,现在,晏青云手指摸着琴弦,在心底跟宁知远说:
宁大哥,你放心,我学会了,我知道怎么弹了。
身着道士袍的晏青云手指轻拨,宛转悠扬的声音从手底下倾泻而出,如同泉水流淌在空气中。
烛光照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随着琴音起伏,一幅美丽画卷在谢予臻面前缓缓展开。
谢予臻仿佛看见山川河流、花鸟虫鱼,一切都在美妙的音乐中变得生动起来。琴声如泣如诉,时而飘飘渺渺,时而慷慨激昂,将他带入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他闭上眼睛,陶醉在美妙的氛围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世俗的纷扰,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
突然,琴声拔高,铮铮然,有铁戈之声,仿佛万马奔腾,又似万箭齐发。
谢予臻看见了敌军骑着马向自己驰来,刚想拿剑迎敌,一摸身边,剑却不见了。
便是这一愣神的工夫,骑兵长长的马槊攻到,谢予臻感觉脖子一凉,接着天旋地转,看见自己无头的身子轰然倒地,从腔子里喷出猩红的血。
谢予臻睁开眼睛,一下子站起来,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眼神中充满震惊。
便在此时,琴音再一次拔高,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铮——”
琴弦应声而断,断裂的琴弦刮在晏青云脸上,刮出一道血痕。
一滴血从晏青云脸上滑落,滴在琴上。
琴音在最高点时戛然而止。
谢予臻一口血喷出,“噗——”,喷洒在胸前,染红了衣襟。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