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露华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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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回南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但他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盯到她心里发毛他才开口道:“这不是家。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你少自作多情。”

    他早没有家了。他曾经的家中有温柔美丽的母亲,有威严但名动天下、威震四方的父亲,有一群跟着他厮混的小厮、时常来串门的友人。

    可现在呢?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见到母亲的最后一眼,她的样子。

    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在穷骨峡寻到的父亲的骸骨。

    他不需要这一点聊胜于无的温暖。他的周身早已冷如冰川。

    谢韵看着他渐暗下去的眸子,不禁畏惧地咽了口口水,“如果你是孤魂野鬼,那我也是。既然你已经不放过我了,我给自己的住所收拾妥帖有什么不对。”

    晏回南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抽回手,又抬手拂了拂她鬓角的绒絮,讽刺道:“好啊,既然你想讨好我,你可以做的更明显些。但受不受用,全凭我心情。”

    谢韵:“……”她此刻恨不得自己那晚用那把匕首,当场便将他杀了。但幸好晏回南并未看出她此举的真正目的。

    “明日有宫宴,你随我同去。”晏回南说。

    难怪他今日会回来。之前拍拍屁股便走了,一句话都不曾留下便将谢韵留在这府邸,日日罚跪。

    有意冷落她?还是在筹谋什么?

    宫宴,那对于谢韵而言,那岂不是老熟人重逢大聚会?而且还是个个都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她的那种……

    她这一去就是把自己做成了盘菜,任由桌边的人处决。晏回南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去不合适吧?”谢韵迟疑道,“带上我,岂不是明目张胆地给你自己招恨。”

    不过当晏回南说出宫宴的那一刻,谢韵心中竟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想不经过晏回南便救出飞镜,也许去见一见老熟人不失为一个良机。

    晏回南从前得罪的人并不少,表面对他阿谀奉承,背地里不知多恨他。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晏回南的语气不容反驳。

    他同从前一般不把人放眼里。但这一次是源自于他自己的底气。他不再需要依仗母亲长公主的身份,不再需要依仗自己小侯爷的身份,他此刻全部的底气都是他在沙场搏杀得来的。他的高抬贵手愿意给予谁,便是谁的荣幸。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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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宫宴是为庆贺皇长子一周岁生辰。这是当今圣上嫡长子,也是最得圣宠的皇子。

    今日谢韵穿了一领金线云纹白绸衫子,下着葡萄石榴纹缬绿夹裙一腰,披青纱帔子,青丝上簪着熠熠生辉的金饰,柔美明媚中也透出她骨子里清冷疏离的气质。

    在路上时寒真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即将初次入宫的激动心情,并说据传皇长子出生时蓬莱仙山的白鹤齐飞,绕岛上仙山足足环游了三日不落。

    此消息一经传回京中,举国上下皆以为此子将来必能承大业,创太平盛世。皇帝大喜,当即大赦天下。如今皇长子的周岁宴,也是抓周礼,更是办得隆重非常。

    谢韵偏过头,掀起马车的帘幕,看街上行人为镇国大将军的仪仗行跪礼。

    震惊、怅惘、忧愁、不安,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刚入宫门,晏回南便被紫宸殿内侍请去殿内议事。留谢韵一人,照例她今日要先去给皇后请安。

    “烦请公公带路。”寒真道。

    寒真和谢韵之前从未入过后宫,猛一进入这里犹如无头苍蝇,内侍带着如何走便如何走。

    只是这路越走却越偏僻荒凉,谢韵自从进了这宫门一颗心便悬着,她及时察觉出了不对,“等等,你这带的什么路?”

    皇后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院落?

    内侍道:“晏夫人,您初次进宫不认识这小路。此时其余夫人已经到了,晏夫人您已然迟了。故而奴才带您走这小路,能快些到皇后寝殿。”

    谢韵的警惕性非常高,许是多年谨小慎微的生活,以及后来的逃亡路上,以至于她对于旁人有过高的防备心和警惕性。

    但她确实不认识路,她若是自己乱走,也并不是明智之举。

    谢韵内心不安地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戒,暗暗祈祷着晏回南真的神通广大到在这皇宫中也有暗卫。

    果然,如那内侍所言,穿过这条荒凉小路,再弯弯绕绕地拐了几个小道,果真豁然开朗,复又看见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殿内参天的银杏树在风中摇曳,如同一团绿云。

    “夫人,到了。”

    谢韵抬眼看了眼宫殿的牌匾,不错,正是皇后寝殿的牌匾。她这才放心地踏进去。

    可她和寒真刚进门,那内侍竟然将门迅速关上,只听铜器碰撞,再“咔哒”一声落了锁。

    谢韵内心警铃大作,寒真也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拍门,“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门给打开!”

    内侍落了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韵想过自己入宫不会这般一帆风顺,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恨不得杀了她。但她此时也免不了心底发慌。

    这院墙高耸入云,周围无可踏之处,“寒真,去屋子里看看有没有桌椅,若能搬出来,咱们翻出去也行。”

    她后悔自己近些日子没办法制作信号弹。若是有信号弹,只消在宫中放一发,无论如何总会有人来的。

    她之前在大梁时,曾随楼承去过他管辖之下的军器所,跟所内的工匠学习过火药的制作方法。幼年时她便爱炮制烟花,那时还十分不成气候,但随大梁的工匠学过之后,只要有材料,她也能制作出火药来。

    但近半年,她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材料,也就没法制作了。

    “好。”寒真用力点点头。

    可她刚一推开殿门,几个竹篓从房屋上方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从竹篓中爬出来的蛇。这些蛇有的身上有着赤色横纹,有的颜色艳丽,在掉下来的一瞬间有两条蛇径直掉落在了寒真的身上。

    “啊!!啊!!”

    寒真被吓得惊叫连连,她没什么经验,蛇掉在身上只会凭着本能用手拨。谢韵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但她顾不得其他了,这些蛇都有剧毒,若是寒真被咬了,恐有生命危险。

    “寒真,冷静下来,别动。别惊到它们。”

    寒真身上挂了两条蛇,一条在她的脖子上往身下游走,另一条在她的胳膊上。后者是寒真也可以抓到的。

    “听我说,打蛇打七寸,我曾见过捉蛇人徒手捉蛇,他们是趁其不备,一把捏住蛇的七寸,蛇便难以逃脱了。我等会儿抓你身上那条,你看准时机抓你胳膊上那条。”

    谢韵怕得快晕倒了。但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看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寒真身旁,抬手准准地掐住了一条蛇的七寸,用力将它从寒真的胳膊上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寒真胳膊上那条蛇也非常警惕地盯着寒真。但此时此刻还能有别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