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宴会
    于是散兵低下头,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紫色的眼眸,只留下带着笑意的声音,“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他伸出手,与那只递过来的手掌交握,借着从另一边传过来的力道靠近对方,明镜止水从两人手掌相接的地方蔓延而上,障子门被拉开的那一刻,抬起的眼眸里短暂的柔软情绪一闪而过,借着又被大妖怪覆盖而上的力量隐匿得干干净净。

    “把鬼鬼祟祟地跟踪说得像是孩童的游乐。”他低笑着刺道,补上了后半句话。

    不硬不软的刺比起来攻击更像是调笑,奴良鲤伴眉眼带笑,“毕竟我是滑头鬼嘛。”

    尽管早已探查过并无他人,奴良鲤伴还是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把欲念推给本能,这可是全凭本能行事的动物才会做的事情。”散兵对他的理由嗤之以鼻。

    关上了门,奴良鲤伴也自在起来了,他顺着来路折返,语气轻快,“有些事情还是留些朦胧美更动人,如果直接说出来了也就失去了趣味了。”

    “……我总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奴良鲤伴弯了弯眼眸,刚想再说两句俏皮话引开一触即分的话题,他蓦地停住,放低了声音。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弄清楚,才能够安心。”

    这里的走廊不窄,两人并排行走,他看到的散兵自然也看到了:那只虎头的妖怪明显换了一身深褐色的和服,看起来庄重不少,只可惜那件在烛光下泛着柔润光泽的和服,被肌肉虬结的身躯撑得可怜兮兮的,让这仅有的几分庄重变成了滑稽的不伦不类。

    手掌被轻轻捏了一下,散兵看过去,正对上了一双——一只——亮闪闪的眼眸,充满了邀功的意味。

    怎么样,来得正是时候吧!

    ……幼稚。紫水晶一样的眼眸眯起,配上抿起的唇和上挑的唇线,清晰地在无声中表明着主人的态度。

    木质地板无疑也是一种廉价而实用的警卫。但如果其中一人能够操纵风让自己漂浮在空中,一人更是做这些事情习惯了,便不是什么困扰了。趁着小妖开门,两人甚至抢先虎影丸一步冲了出去。

    这平地而起的风当然引起了妖怪的注意:

    “奇怪。”

    虎影丸皱了皱眉,以不符合他外表的谨慎端详了一圈门口的景象,确认一切如常他才迈出了宅子。

    就如同大妖圈定领土一样,鬼灯町虽然强行把桀骜不驯的妖怪们圈定在了这片半游离于现世的土地上,让他们不得不以人类的居住密集程度生活,但大妖的“尊严”还是保留了。周围的区域都是归属于大妖的领地,一切规矩都是大妖说了算。

    ——虽然这地方本来也没什么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强者即一切就是了。

    虎影丸所居住的这一带都很安静,没人想试试大妖怪今天的心情如何,会不会因为一点噪音给予自己作为盘中餐的荣幸。

    作为领地的标识,巷子口的墙上被用爪子粗糙地抓出了一个虎头,奴良鲤伴正是凭着这个摸到地方的。

    当来到另一条街道,喧闹才重新回归了。

    “怎么,要憋得不行了?想让你安静一会儿,还真是难如登天啊。”散兵挑了挑眉,凉凉地说道。

    刚刚这短短的一段路上,这个家伙不断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传递自己的想法,连片刻的安静都忍不了。

    “毕竟我可是油腔滑调的妖怪。”奴良鲤伴用散兵的话语回敬道。

    “很高兴你终于对自己有了清晰的认知。”

    散兵张开的唇顿了顿,唇线扯动,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冷笑,声音低沉,“……也希望你也能早日抛弃那些无趣而可笑的理想,专心站在一边。”

    奴良鲤伴收回了看向再次路过的那对母子——以不完整的尸体形态——的视线,他的眼眸不再有太阳的光辉,灰暗冰冷,液态金属一样的颜色无疑强调着其非人类的身份,“如果能这样做或许也很好。可是没办法,谁让我也这样爱着人类呢。”

    他勾了勾唇,半是无奈半是温柔,“既然是这样的身份,或许让我如此便是天意吧。”

    明明表情神态都仁柔寡断都要命,却在这个时候如此坚定。散兵冷眼看着他,只听到大妖怪继续说道:“人类和妖怪,我都一样的喜欢喔。”

    天意——呵,命运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让人反胃。他冷哼一声加快了步伐,只留给奴良鲤伴一个背影,“……脚踏两边的异类,稍微有些水花,就会落入水中吧。你且好自为之。”

    正如那些人*,再亲密又如何呢,只要是异类,不管做了什么,不管外表再接近人类,都会被排斥吧。人和异类终究是不同的。

    “不会喔。”奴良鲤伴意气满满的笑道,“我相信站在身后的大家。”

    “容我提醒你。”

    真是天真的想法。散兵懒得过多纠结于这个话题,他对奴良鲤伴并无任何责任,两人也只是因为这种临时关系而不得不同进退而已,未来事情,轮不到自己担忧,“想要从这里出去很难吧,起码对那些人类来说。”

    “啊,这点我也有所疑问。”奴良鲤伴紧了紧交握的手,坚定温暖的手掌传递的既是安抚,也是对未来的信心。

    这动作近乎本能。他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即那明显不对劲的人数,距离鬼灯町地开辟已有上百年时日,这地方本来就是荒郊野岭的,就算是有什么缘由倒霉被卷进来的人类,也不应该还“富裕”到被拉到街上叫卖。

    而周围的妖怪也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奴良鲤伴另一只手屈指顶着自己的下巴,“可能……并如此呢?”

    散兵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便任由大妖怪动作了,闻言他冷笑了一声,“那这件事就麻烦大了。”

    奴良鲤伴叹了口气,这种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希望事情没到这个地步。

    穿过一条条街道,散兵忽然皱了皱眉。

    “奇怪,那个比丘尼说能感知到浦岛太郎的存在,但在我的感知里,那种感觉就像是这些血腥气一样,无处不在。”

    “很奇怪。”散兵的声音困惑几乎溢了出来,他很少有这么直白地把迷茫表露出来的时候,这让奴良鲤伴打起了精神,“从一进来我就觉得了,一直难以确定,但是它现在似乎变强了。”

    他看向天空,云层低垂、厚重而压抑的天空显得昏暗沉重,空气中好似都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或浓或重的血腥气取代了外界清新的植物气息,这大大地干扰了散兵的感知。

    奴良鲤伴很快就与传说对上了,“玉手箱?”

    “那里面存放的只是他的时间吧。”散兵摇了摇头,“就算是把时间等同于生命,他的生命也不至于有这么多。”

    况且,如果有人的生命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那他还是人吗?

    两人各自陷入了思索,时不时地交谈一句互换思路。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抵是进入了新的大妖领地,人群逐渐稀疏,血腥气却更浓了,周围重新变得安静起来了,这种环境继续交流就太过显眼了,两人重新归于了安静。

    奴良鲤伴看了一眼散兵,用眼神询问是否有所变化。

    散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有些上升,但和一路上增加的比起来并不突出。

    大妖怪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人跟踪的虎影丸的步伐很快,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脸上带着一种急切的喜悦,像是迫不及待地前去领赏一样。

    散兵又装作无意地扫过奴良鲤伴,见他没在纠结于人类的事情,便安心了些许。虽然他也不觉得奴良鲤伴是会在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情况下,还会走神的类型,但是大妖怪平日里的浪荡模样还是令人太不放心了。

    跟着前方魁梧的身影,他们到了一处院落。如果说整个鬼灯町的建筑都新得不像样子,近乎与外界一致,那这里可以说是完全就是外界的贵族应有的模样了。

    远处望去它宛如一幅精致细腻的浮世绘,静谧而优雅地镶嵌于这个建立在弱者骨血上的恶妖之乡。古朴的灰砖阻碍了来者窥视的视线,只能看到几团开得正好的樱花越过了墙面。厚重的木门前侍立着两个女性妖怪,都穿着十分精美的和服。

    虎影丸谄媚地凑了上去,在狐狸侍女的娇笑中,顶着一对兔耳朵般大少女红着脸进了屋里。

    奴良鲤伴又捏了捏散兵的手,而这次后者终于不耐烦了——果然连这片刻都不能忍住吗?

    思及前两日不知怎么奴良鲤伴像个孩童一样只拽着他的衣服,今日倒是一副要将前几日前的全部补回来的架势。他怒从心中生,勾了勾唇,狠狠地握住了大妖怪的手。

    奴良鲤伴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那柔软的、没有半分茧子的手指抓弄着自己的手掌。

    这可不是合适的时候啊。他轻轻的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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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拍后者的手,发出了轻微响动——

    虎影丸的视线猛地就扫了过来。

    紫色的眼眸也随之狠狠地剜了故作无辜的大妖怪一眼。

    而就在虎影丸狐疑地打量着周围之际,兔耳少女也小步跑着回到了岗位上,前者松了一口气,不再关注刚刚的错觉。狐尾少女甩了甩尾巴,柔软的毛发像是拂去灰尘一般,厚重的木门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锁,她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虎影丸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两人故技重施,猛地一加速便跟上了步子,抽身挤进了门内。

    在外面就看到了贵族宅邸一样的院落,步入院内,踩在蜿蜒曲折的石板小径上,看到明显是精心打理的日式庭院,景物布置颇为风雅,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屋内自然也是一样,连虎影丸的家中都装饰得颇具匠心,连他这样的大妖怪想要进来都这么麻烦的地方,自然就更胜一筹了。

    悄无声息的缀在他的身后的同时,两人自然也在打量着室内的环境,路过一个展示台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奴良鲤伴终于发现了端倪:这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在三个月前,在一场拍卖会上见过。

    他拉着散兵凑近了些许,清晰的看到玉碟上雕刻的纹路,还有熟悉的匠人记号,确认了这就是曾经自己见过的那个。

    他在散兵的掌心画了个“三”,又写了“月”,在他想继续写时,就被收拢的手指抓住,抬起头就看到目视前方的少年点了点头。

    这一番功夫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两人加快了些速度跟上了虎影丸,随着脚步的前行,一些属于妖怪的喧闹又重新回到耳畔。

    这看起来不像是汇报的样子啊。奴良鲤伴与散兵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眸中均写着疑惑。

    虎影丸步伐一转,便进入了一个大厅,他熟门熟路地拉开障子门,那喝酒叫嚷的喧闹声没有了纸门的阻挡便更响了。

    两人也终于得以一窥其中面貌:只见古朴而精致的府邸内,坐着的却并非衣履光鲜的达官显贵,而是一群面目各异的妖怪;空气中弥漫也并非淡雅的熏香,而是酒水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息;最后,精致食盘中盛放着的也并非精致的食物,而是还保持着不少原样的“食材”。

    这些不只是奴良鲤伴,散兵的面色也不好起来了。

    他对人类并无太多憎恶,即使是在找回记忆前也是如此*,相反,不管是为了生活奔走忙碌中的朴素幸福,还是遇到惊吓时的丰富表情都十足有趣。但这太过了。

    如此恶心丑陋。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反胃的情绪令散兵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手腕抬起——

    他的手陷入了另一只温暖的手的包裹中,脸色同样不佳的大妖怪轻轻地摇了摇头,揽着他退到了角落之中。

    在这段时间里虎影丸早已经在中游的位置上坐下了,他正端着酒碗,和妖怪们的讨论着食物。

    散兵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观察起墙壁来,这当然除了转移注意力外并无任何作用。奴良鲤伴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里所落座的宾客。

    觥筹交错,两人就这样站在角落里,过了一轮,才终于从外面传来拖曳着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坐姿不端的妖怪也在一瞬间正襟危坐起来。两人心知正菜终于来了,也把警惕性骤然升至顶峰。

    那道万众瞩目的障子门被一双柔软的白嫩柔荑拉来,之前在门口担当门房的狐尾少女探身,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

    紧接着,在呼吸声也听不见的寂静中,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奴良鲤伴的眉头皱起,若非是周围妖怪脸上那种恭敬做不得假,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也如同狐尾少女一样不过是个调皮一下行径了。

    黑袍人显然不会在乎不请自来的恶客的看法,他缓缓朝着主位踱步,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妖怪们此时无比有耐心,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身影,安静肃穆的好像一座座雕像,他们就这样等待着他的落座。

    而当黑袍人坐定,他们似乎大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他们的心就又重新悬了起来,只听到黑袍人用古井无波的声音道:

    “有客来访,你们竟然一无所知。”

    妖怪们的心还没放下去,两位不请自来的恶客的心也悬了起来——什么时候被看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