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寐双眼被激得发红,突发两声喋喋怪笑,恶狠狠盯着她:“谢扶光,今日我在这儿杀了你,便算是有种。”
谢扶光一听,不由暗悔。
他脸色变得突然,堪称全无征兆,她一时只能看出他是在说出那个姓名后被激起不快,而从他适才的话,真正令他心生恨意的人竟似是……谢白扇?
他们两个斗法,拿她作池鱼来殃及,想到这儿,她胸腔也烧起火气,原本就臭的脸上怒意炽盛,大有要与他不死不休之势。
但谢扶光素来把情绪与理智分得很开,她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毕竟先机已失,再斗下去已然不明智。
恰巧冲撞在她胸腔的厉鬼呢喃在此刻散尽,她紧握乐命,作势要同螭寐再战,却在提刀迎上的瞬间,足尖猛点地面,借力向后急掠数步,就打算走为上。
螭寐饱含煞气的一招落空,无从着力,向前踉跄半步,身形一滞之下,眼睁睁看着谢扶光身如游鱼从他指尖滑过。
螭寐丢了人,犹未收手,落空的掌心顺势向下,将余下七分劲力悉数打在脚下山体。
可怜南屿山一座小小山头,先经历一场洞中缠斗,又无辜生受这魔尊一掌,两相磋磨下,竟呈摇摇欲颓之势。
谢扶光不妨山体陡然晃动,向外疾冲的身形一个歪斜,只这瞬息间的停顿,螭寐便已从后追将而上,一照面便是一掌袭来。
“杀了我,你也讨不到好处。”
谢扶光不及挥刀,邪脉涌出黑气抵挡,可黑气到底不如乐命坚牢,仅能卸下八分掌力,剩下两分落在她胸口,纤瘦身形残叶般一抖,她顺势后仰,宁肯坠下这百丈绝壁,也不欲落于他手。
而螭寐见状,同样一跃而下,坠落途中再度向她出手。
崔惊厄和舒扬舟匆匆赶来,隔着老远便见此情形。
舒扬舟三魂登时丢了七魄,一转头,崔惊厄已放出小美人,薄唇抿成一线,就要御龙去接。
舒扬舟不多话,也迅速攀上小美人龙身,小美人一个龙跃,身形窜如流矢。
彼时谢扶光于坠落途中且战且避,已与螭寐过了数十招,乐命金贵的刀鞘在石壁剐出锐响声声,勉强阻住坠势。
“不杀你,我就快活了么?”螭寐狞笑,这怨气他实实在在已忍了很久,“他算什么东西?为人时堕了鬼,做鬼后又忘不掉做人那点好,好事坏事掺着做,我最是瞧不起……”
谢扶光此刻人在空中,敌人在侧,一面得小心着不能摔下山,一面又分出大量精力躲避螭寐攻击,一面还得筹谋着如何打消螭寐被激出的杀意,一心已然三用,没了搭理他跟“谢白扇”这点恩怨情仇的余地。
于是螭寐嘴上放鞭炮似的大段输出过后,她突然问了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你知道你为何一直没能修成厉鬼么?”
说话时,她避开螭寐一掌,凌厉掌风将她一缕扬起的青丝震碎。
数百年未修成厉鬼一直是螭寐心头大憾,尤其被“谢白扇”这个厉鬼抢占了先机,更是令他如鲠在喉,一日恨不得能耿耿三次。
闻言,他额侧青筋果然一跳,手上动作却缓下来,似真想听听她“高见”。
“因为你行事太冲动,且不懂合作的妙处。”
谢扶光仅将崔惊厄的忽悠神功传承三分,已足以在世间立足,她循循善诱着,还能分神往下瞥去不动声色的一眼。
且避且战间,她距离地面仅余山洞的一半高度,再低一点,以她的轻功就可以直接跃下,或许会受些伤,但至少不至粉身碎骨。
定了定心,她接着说:“你现在杀我势必得罪‘谢白扇’,他未必就不会杀你。过刚则易折,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与其与虎谋皮,不若我们联手,一起对付他。”
听到最后一句,螭寐突然笑了:“谢大小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棺材都给你造好了,只待君入,竟还做着反杀的美梦。我若与你联手,才是真的不想活。”
螭寐的话不好听,但谢扶光看出他在嘲讽过后,愉悦了许多,情绪也随之冷静下来,不再狠厉出招。
谢扶光扫一眼地面,又近了些,再往下几丈,就到了可以一跃的高度。
她握刀鞘的掌心悄无声息滑入两颗拨云子,只待时机到时砸出,只要能迷惑螭寐一瞬时间,她就有五成把握逃脱。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龙吟从身后传来,谢扶光听出是小美人的声音,后脊汗毛登时根根竖起。
螭寐听不出小美人,一双眼眸犀利眯起,朝声音来处乜去。
待他看到崔惊厄,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杀意定要再起,谢扶光凡事不喜被动,当即决定提前出手,两颗拨云子率先砸了过去,随即身体直接后仰,像坚信定有人能接住她一样。
螭寐的眼睛是细长型,缝隙开得不大,但视力好的出奇。
近乎与谢扶光出手的动作同步,他看清那急掠而来的蛟龙与其背上人,眸色登时转厉。
“你设计我?!”
谢扶光一人打不过他,可加上崔惊厄和舒扬舟,他真真切切感到生命被威胁着,前所未有强烈的杀心顿起,杀意沿四肢百骸跃入脑髓,不同于先前被激怒后的愤恨,这次是危难关头、求生意识驱使下的你死我活。
螭寐半因怒极,半是急着先斩一敌,赶在小美人飞入战局前,调用全身魔气朝谢扶光挥出一掌,两枚拨云子不待近他身即被震碎于猎猎山风,四散的碎末如飘浮雾气,螭寐大掌则破雾气而出,直追谢扶光越坠越快的身体。
谢扶光以乐命相迎,于一霎间挥出百十刀影,重重刀光却轻易被那气吞山河的一掌震散,乐命刀身剧颤,被掌力震开,直从谢扶光掌中脱出,插入山壁,刀刃没进数寸。
与此同时,小美人也已飞至近前,崔惊厄足尖点在龙身借力,身形又窜出数米,眼见就足以触碰到谢扶光身体。
螭寐却先他一步,化黑气为绳缠住谢扶光腰身,扯着她向后与之拉开距离,掌心顺势一移,残余掌力就要落在她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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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光调用邪脉吸纳黑气,试图脱离钳制,而螭寐的黑气也在源源补充,二者竟达成一个平衡。谢扶光腰间束缚牢不可捍,只得极力侧身,试图避开要害以左肩扛下这一掌,总归她的左手留着无用,废了也不是不行。
螭寐的掌风浓烈到她近乎睁不开眼,而就在这时,她腰间钳制竟是一松,谢扶光游鱼般漏出黑气缠绕,这才回眸瞥去,却见螭寐手背插了支袖箭,是舒扬舟的手笔。
按常理,螭寐不该为此等暗器所伤,这样的小把戏他拂一拂袖即可避开。
然舒扬舟的洪福运脉委实作弊,螭寐余光瞥见暗器后本已分出几缕掌风震偏了其航向,箭尖即将落空之际,丝丝山风却适时吹来,就那么水灵灵地把跑偏的袖箭吹回了正确航向,在螭寐惊异的目光里正中他那只源源散发黑气的手。
钳制微松,谢扶光得以及时闪避,他一掌便落了空。
熟悉的银丹草冽香从身后罩来,谢扶光肩头一暖,足底紧跟着落实,停下了坠势。
崔惊厄接住她,将她抱上了小美人的背。
三人于蛟龙庞大躯体之上,与对面黑气凝成的云朵上立着的螭寐相峙。
螭寐一介魔尊,毫无强者自觉,对上的纵是几个小辈,也当即掏出块金质方形的令牌,就要召手下过来以增胜算。
谢扶光虽已安全,始终未忽视对螭寐的观察,他指尖黑气刚注入令牌上的凹槽,便被她敏锐觉察。
邪脉再度扩张,就要将黑气悉数吸纳。
“班门也敢弄斧。”螭寐一声冷嗤,指尖黑气更浓,凹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填满,召唤行将成形。
与之黑气博弈,谢扶光自知打不过,她心下一动,决定反其道而行,原本扩张的邪脉又骤然回缩,挤压而出的黑气从她掌心逸散,以假乱真,轻易登上了那方令牌。
螭寐不知她何故陡然变招,一霎疑窦先起,便错失了阻止的良机。
谢扶光传进令牌凹槽的黑气里掺了拨云子碎屑,甫一进入当即炸开,螭寐的令牌材质虽不错,但他平素太招摇,牌子上雕了颇多纹路,其中不乏几道纤如毫发,正常使用不会磨损,却经不起拨云子这一炸。
纹路改变,召唤自然无法成形,被那“砰”的一声吓回了娘胎。
螭寐捏着炸毁的牌子,眼底被怒火烧成赤红色。
螭寐的威严与自尊一而再被挑衅,两方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今日后螭寐若活,势必要找他们的大麻烦。
这下他们便是想走也不能了,只得大杀一场,最好永绝后患。
谢扶光在螭寐注视下,淡然将适才倾出的黑气收回,毕竟偷来的东西无法自给自足,一丝一毫都是宝贝。
随后她轻盈身形跃至石壁,抽出没入其中的乐命紧握在手。
“螭寐,你不是说我的棺材都做好了么?”对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尊,她眼中竟全无惧色,“那么你今日可得好好体会,被一个你看不起的将死之人所杀,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