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亡魔尊
    螭寐的怪笑穿透厚茧,得意到了极点:“看来时运还是站在了本尊这边。”

    “过不了一会儿,我在康城的手下就都会过来,任你再厉害,还能以一敌百么?谢扶光,我会亲自送你归西。”说到最后,他声音里透出森森冷意。

    “不,还有一种可能。”谢扶光却也笑了,“螭寐,世间诸事盖棺方能定论,尘埃未落时,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螭寐轻蔑嗤笑一声,并不答话。

    他距离这儿最近的手下不足半盏茶即可赶到,这点时间他睡个女人都不够,这几个崽子围了他一晚都没能损他半根汗毛,这一会儿还能杀了他么?

    谢扶光不理他嗤嘲,就在刚刚,崔惊厄堪比移花接木的创新打法给了她灵感。

    她将神识沉入自己体内,看见了重轶赠与她的那条真极绳。

    如今那绳消散在她眉心,从外看化成了一颗朱砂痣,往内却是一个漂浮的红圈,红圈圈住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鬼气。

    她的邪脉无法吸纳这鬼气,但能将螭寐的魔气收放自如,足见鬼气要比他的魔气厉害许多。

    真极绳连鬼气都能镇住,对付螭寐以魔气形成的黑茧应当不在话下,只是……

    “此绳仅可使用一次,一旦你魂魄里的脏东西破绳而出,便是再给你同样的一条,也无用了。”

    这是重轶前辈在给她真极绳时提醒的话。

    谢扶光抿唇做了片刻权衡,终是选择解开了它。

    体内邪脉将真极绳化为的红圈吸纳,充分与从螭寐那儿吸来的浓黑魔气混合,而后以碎他令牌时同样的方式,混进了那颗黑气茧。

    两息过后,被吸纳后打散的真极绳重组,熟悉的红圈再度成形。

    真极绳圈住螭寐不断外溢的黑气,他周身黑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薄,不多时露出螭寐惊恐交加的脸。

    “我的话还没说完,”魂魄内的窥视卷土重来,如影随形,谢扶光却不在意般勾了勾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在你的手下们赶来前,杀了你。”

    “不可一世的魔尊殿下,还是那个问题,被你瞧不起的将死之人用你的黑气杀死,是什么感觉呢?”

    随她话音落下,真极绳将螭寐的黑气囚困殆尽,他失去了防护茧,也无法使用黑气攻击,有如断了一臂。

    头顶金光烧灼他,身周刀剑围剐他,仅两息光景螭寐浑身已鲜血淋漓。

    螭寐看向谢扶光,她体内鬼气失了真极绳的束缚,带动脸色比先时差了些,从前他其实很喜欢看她永远染着三分不耐的烦躁表情,这代表着被掌控,看见她这个少年天才被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会让他心情很好。

    可是现在,再看她眉间微拢出的熟悉纹路,他兀地生出个新的念头:谢扶光本人的狠,并不比那人加在她眉宇间的少,如有朝一日他们两相博弈,她未必会输。

    想到那人或许要在他亲自培育的躯壳上吃苦头,螭寐不由又高兴起来,神经质似的笑了两声,笑完又感到悲凉:饶是那天再精彩,他也看不见了。

    谢扶光说到做到,她不会让他活过今日。

    见螭寐突然笑起来,几人都觉得他疯了。

    彼时他已浑身是血,近乎没一块好肉,笑时露出的牙上也沾着血,形容极为可怖。

    崔惊厄蹙眉,向后拽了把谢扶光,他莫名预感很不好,不想让大小姐靠这疯子太近。

    “大小姐,你过来,”螭寐却朝谢扶光招手,龇着一口血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别去,恐怕有诈。”崔惊厄又把她向后拦了一拦。

    谢扶光看一眼螭寐,此刻的他浑身是血,形容狼狈,像一条失了鳞片的鱼,苟延残喘在干涸土地。

    她想了想,分开崔惊厄拉她的手,手持乐命指着螭寐脑袋上前。

    在她身后,崔惊厄蹙了下眉,终究没说什么,只缄默上前两步,掌心握拳,做出十足的戒备姿势。

    大小姐的骄矜刻在骨头里,她实在太相信手中那把刀,同时也太不在意她自己,想到刚刚对战螭寐时她想也不想使出的“阴阳短景”,崔惊厄深觉任由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见谢扶光上前,螭寐笑着咳嗽了两声,他的生机已经很弱了,话音虚的可怕:“我告诉你,那个人……他是颜琅。”

    谢扶光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康城外的客栈门口,她和崔惊厄便猜测过这一结果。

    螭寐说的秘密未能令她满意,她烦厌蹙眉。

    螭寐不在意她的不快,接着开口:“不久后你们对上的那天,我希望你赢,前提是……”

    “你能活过今日的话啊哈哈哈哈哈!”

    谢扶光其实没卸下对螭寐的防备,始终认真观视他神色,在他说最后一句之前已敏锐察觉不对,一刀劈出,借着刀风就要向后避开。

    她反应和行动都足够快,正常情况下不难躲掉绝大多数攻击,可惜她面前是螭寐,行将就木、孤注一掷状态下的螭寐。

    魔尊临死前怨念惊人,牵动四肢百骸每一丝魔气、每一分邪力、每一块皮肉与每一根骨骼都在爆发,血肉模糊的五指如钢叉,闪电般朝谢扶光咽喉攫来。

    好在谢扶光闪避及时,让过脆弱喉管,以左臂迎了这一击,湖蓝色衣裳立时现出五个指腹大的血洞。

    谢扶光不拿这点不致命的小伤当回事,避都不避,只觉螭寐临终的偷袭令她不爽,她反钳住螭寐被血糊住的手臂,拔出乐命就要立即砍掉这魔头脑袋,却听舒扬舟在旁叫道:“快走!”

    他声音变了调,尾音带着近乎破音的嘶哑,他鲜少情绪失控,谢扶光一听即知不好,可螭寐扣住她手臂的五指太紧,她当机立断挥刀断下他一臂,然已经来不及。

    正当螭寐断掉的右臂颓然落地,她欲轻身急退之际,螭寐整个身体轰然爆开,如一颗威力强劲的雷火弹,团团魔气与血肉炸在谢扶光眼前,每一滴血都泛着不逊于拨云子的杀气。

    谢扶光被这大动静震得脑中空白一片,乐命护主,发出一声尖锐啸鸣,挡在谢扶光身前,却被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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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魔气冲撞,颠倒着飞出老远坠地,磕绊出颓然的铮音。

    这是二十年来谢扶光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在这一霎她脑中盘旋的念头是:死得真窝囊,大意了。

    而就在这时,混乱视野中罩上一抹红影,生死一线中她那堪称平静的心跳总算鼓噪起来。

    因崔惊厄横剑插入她与螭寐之间,以身体挡住了她。

    仓皇间两人交汇一个目光。

    崔惊厄视线投进谢扶光眼中,带着一切似在预料中的淡。

    她不该莽撞。

    只这一眼,她登时就后悔了。

    然螭寐电光火石间的爆体甚至容不下她的一滴泪,更来不及给她懊悔和认错的机会,遽烈的冲击迎她面而来,朝着的却是崔惊厄的背。

    谢扶光眼睛睁得很大,想要将他推开的双手却被崔惊厄死死扣紧,心脏发出山呼海啸般爆鸣。

    全身血液上涌至头顶,她两眼充血,双腿一软,四肢百骸一齐泄力,整个人如一团柔软棉絮,灭顶的恐慌令她几乎难以直立。

    而就在她真正倒下去的前一刻,她腰际悬着的那把曾被她无数次嫌弃华而不实的刀鞘,挣脱她腰间束缚,抵在了崔惊厄与那浩荡冲击之间。

    陨铁做的乐命都被螭寐爆体的动静炸飞,她那金雕玉琢的刀鞘自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求仁得仁瞬时应声断为数段,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而刀鞘碎片之内,却闪烁出万分绮丽的光,那光在霎时摊开为一道防护屏障,像一把专为谢扶光撑起的巨伞,为她隔绝伞外一切忧怖与凶险。

    变生陡然,谢扶光还没缓过适才的恐慌,怔然凝眸,见一条轻细红绸像从天边飘下,眷恋而缓满地落经她身前,她下意识将它捞入掌心,却暂无心去看。

    摇摇欲坠的身躯被一双手从腰间托住,崔惊厄掌心温热,眼里甚至带了抹笑意,似在说“运气不错逃过一劫”,目光投进她眼底却激起她一阵战栗。

    他平时过分好脾气,以致谢扶光时常会忘了,那笑嘻嘻的面皮下,还藏着这样的狠意。

    他不满她事事出头,所以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让她品尝他不愿感受的失去。

    舒扬舟很快上前,将她和崔惊厄前前后后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人都没事,总算能松口气。

    “你们俩真是……”

    吓死他了!

    谢扶光缄默看了崔惊厄一眼,碍于舒扬舟在,暂且压下满腹心绪,什么都没有说。

    她其实有点生气,却也心虚知道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于是只是除开他扶着她的手臂,转移注意力似的,长睫一垂,正对上随手捞来拿红绸上两行落拓的行草。

    这一眼,竟久久没能移开。

    “乖女儿,没想到吧,我在乐命刀鞘里布置了点小玄机,不远万里为你保驾护航!

    若你有朝一日用得上,别忘了回来时给我带两瓶好酒,哦,记得悄悄带,别叫你母亲看见。”

    这句话后还有个歪七扭八的猥琐笑脸,落款是“为父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