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悬殊战
    随谢扶光话音落下,虚空里又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你好啊,我的身体。”

    厉鬼的声音听来并不邪恶,甚至像名慈祥老者,一句问候响在八方四面,却勾起密不透风的悚然。

    谢扶光只觉它无处不在,或许某一刻,就曾化为一缕细风从她脸颊滑过。

    这种随时随地、仿佛每个毛孔都被窥探的感觉很不好,谢扶光强压下几乎溢出来的恶心,半试探半嘲弄:“话别说太早,颜琅可不想给你当狗了,没他帮你,你怎么夺我的躯壳?”

    若颜琅没骗他们,厉鬼没有它选定的人类锚点相助,应无法直接攻击他人肉身。

    厉鬼闻言嗤笑,笑声在谢扶光后颈化作一缕阴风。

    “你不信他,所以你在试探我,”厉鬼比她想象中更聪明,“适才我正是利用你的不信任编织幻境诱你陷入。”

    “谢扶光,说实话,你在我所见的这么多人里,算是心思较透明磊落的一个,颜琅满心仇恨,远不及你。连你都未能将幻境立即勘破,颜琅身上尽是我所需要的邪念养料,他只会陷得更深,我想让他毫不知情为我所用,又有何难?”

    谢扶光听出它意思:“所以,你控制了他?”

    她心中飞掠数念,思索它对颜琅的控制自何时开始,跟他们结盟的那个颜琅究竟确为他本身,还是只是厉鬼骗他们玩的一场游戏……

    “不用猜了,那个蠢货会背叛我,我其实也深感意外。”厉鬼耐心解惑,竟是什么都没打算瞒他们,“化影境中他闯血阵时的确受了伤,但远没表现得那么重,我一开始也被骗过了。得亏我舍不得放跑你这么好的容器,就悄悄帮了他一把,让你们误以为已离开厉鬼境,哪成想我好心相助,竟撞见这样一出叛变好戏。”

    了解了事情始末,谢扶光心情却愈发沉重,须知有时知道太多并非多好的事,厉鬼愿将一切告知,总不会是大发善心,倒更像……不再忌惮他们。

    她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它还为他们准备了什么“大礼”。

    “谢扶光,你又猜对了。”对于负面情绪的波动,厉鬼相当敏感,谢扶光心下隐忧竟似透明敞开在他面前。

    宁磐他们跟不上思路,朝这边投来费解的目光,谢扶光心跳骤升,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席卷神经,赶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她已将乐命横于前胸,朝身后厉喝:“做好准备,有危险!”

    一道罡风擦着她尾音落下,谢扶光骤然回身,乐命与郎绝相撞,铮然的撞击声为平静氛围作结,拉开狂乱的序曲。

    不知所踪的颜琅凭空出现,状态明显不对,谈结盟时的人味儿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像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成了鸣皋刀圣,招招式式都带着你死我活的狠绝,比厉鬼更像厉鬼。

    他刀法本就凌厉,又有厉鬼赋予的强大力量加持,饶是几人一齐上前,也在他剑芒逼迫下一再避退。

    颜琅似不知疼痛与疲倦,千余招接过,依然精力充沛,力道丝毫未曾削减。

    而谢扶光他们再强,却也是肉体凡胎,更无超常力量相助,时间拖得越久,越现颓势。

    宁磐前胸被螭寐在康城灼出的创口还没好全,即便用了最上等的灵药,动作一久,伤口依然呈现一定程度的崩裂,他虽没参与近战,却一直见缝插针朝颜琅丢暗器,丢着丢着,喉间兀地一甜,身形摇晃,竟是踉跄着喷出一口鲜血。

    身边卢笑绒将耳力与目力调用到极致,正拿着一叠防护道具,以待前方四人疏漏时精准掷出,替他们挡下攻击。这会儿见宁磐支撑不住,难免分了心神,防护道具挡得不及时,舒扬舟右肩当即被郎绝刀尖刺了个对穿,他体力虚耗太过,行动略缓,没能避开这一刀,染满邪气的刀尖侵入皮肉,锐痛炸开,他咬牙闷哼一声,顷刻激出一头冷汗。

    舒扬舟强自忍痛试图续上剑招,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一来,他与崔惊厄配合施用的霜寒剑式缺了一角力量支撑,局势一下更加艰难。

    谢扶光一肘隔开还想上前的舒扬舟,挥刀顶在崔惊厄一侧,分去他部分压力,她自己这边又露了破绽。

    左支右绌间,她难免转了个念头:若是他们两个那条姻缘线能够续上,崔惊厄能用右手剑就好了。

    但她也只是想了想,眼下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

    颜琅还在发疯,他们这边颓势越来越明显,再拖下去怕会死人,得尽快想办法。

    卢笑绒说,若想将人从幻境拉回现实,需得以他喜欢的东西为引,用正念战胜邪念。

    谢扶光且战且退,边避郎绝锋芒边絮絮说着话,她从酒谈到刀,从问鼎修界的抱负又到颜琅少年时那些世间太平百姓和乐的宏伟愿景,可无论说什么,都没能将他唤醒。后来想到初入幻境时戏台上那曲游园惊梦,又托对听曲儿颇有心得的黎暨给他唱了两句,黎暨尴尬照做,颜琅却始终没要清醒的迹象,反而越打越凶。

    又强撑着过了数百招,黎暨侧腰被刀气豁开一道掌余长的创口,鲜血滴答落于黄沙,砸出绝望闷声。

    同时卢笑绒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大小姐,防护道具没有了,灵药也要空了。”

    两千招不到,还能站着打的已只剩谢扶光和崔惊厄。

    前世也是在万里悲丘的厉鬼境,她与她的同伴皆覆灭于此,她费了那么大力气重来这一世,不是为迎接相同结局的。

    “颜琅!”想到这儿,谢扶光心中兀地升起一股浓烈不甘,哑声厉喝:“醒醒!你选择堕鬼不就是不甘心被鸣皋摆布,现在你就那么甘心被一只连面都不敢露的鬼物控制么?!”

    谢扶光在赌。

    因她自己心中不甘喧嚣,她推己及人,想要反其道而行,以这份浓郁不甘搭成带颜琅通往现实的桥梁。

    但同时此法又极凶险,须知不甘与怨怒正是厉鬼的养料,一旦颜琅的不甘心不足以冲破幻境,他只会被控制更深。

    按道理,她不该把他们这么多人性命系于一赌,只是眼下已然穷途末路,她再无他法。

    谢扶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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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握乐命更紧,死盯颜琅变化。

    很遗憾,颜琅双瞳混沌依然,攻击仍在持续,甚至较先前更加汹涌。

    她大概赌错了。

    “别挣扎了,认输吧,”厉鬼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见着我的身体受伤,我真是心疼极了。”

    谢扶光战到现在,虽侥幸未受大伤,若说身上没一道伤口,却怎么也不太可能。厉鬼既觊觎她躯壳,对她受伤自然是不乐见的。

    谢扶光没理它,足下轻盈避开郎绝黑刃,脖颈却遭刀气刮出一道擦伤,殷红血线蜿蜒淌进衣领。

    厉鬼见状叹息一声,又引诱道:“不若这样,你乖乖把躯壳给我,我就放了他们五个。”

    谢扶光依旧不应。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上一个跟厉鬼做交易的人就在她面前,已经失去神志了。

    她油盐不进,厉鬼被激出怒气,化为郎绝刀上实质杀意,漩涡一样席卷在她和崔惊厄周身。

    他们如飓风之中两片飘飞残叶,再怎么拼力相抗,也难摆脱绝对力量的裹挟。

    刀气化成的“飓风”越缠越紧,粉碎二人的纷飞发丝与飘扬袍边,眼见就要将他们身体切碎。

    而就在这时,“风”骤然停了。

    谢扶光和崔惊厄双双坠地,呕出一口血。

    只当厉鬼舍不得她身体出事才收了手,谢扶光竭力撑起身体,朝虚空蔑然望去一眼。

    她狼狈得近乎失声,那一眼的含义却明显:你那么强,却也心有忌惮,不敢杀我。

    哪知不待厉鬼回话,竟是颜琅先开了口。

    他说:“谢扶光,你说的不错,我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这一生都汲汲于摆脱受制于人,为此,他甘愿与鬼为伍,甘愿敌对同族,甘愿背弃理想抱负,甘愿令昔日的自己不齿。

    但他颜琅唯一不甘愿的,就是沦为被摆布的灵魂。

    凭什么,他就非得做旁人棋盘上的一粒子、死生都无足轻重的垫脚石?

    他可以寄生于他人肉身,可以轻易改换立场,可以极尽卑劣,可以杀人甚至自杀,但无论如何,他都只想为他自己活着。

    是以谢扶光那句质问振聋发聩,当真在他脑海中搭成了从虚幻通往现实的桥梁,他与厉鬼的邪念博弈,勉力攀爬,终于从幻境的泥潭抽身,好在不算太晚。

    “颜琅,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厉鬼显然不会放任颜琅脱离掌控,边说着边将对他的控制又加深一重,“你不甘心又如何?蚍蜉撼树,可笑至斯,今日我必要让你替我剥下她躯壳,届时你将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这一次厉鬼动了真格,谢扶光能明显感到周围鬼气涌动,厉鬼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颜琅聚集,他好不容易回复清明的眉目重归混沌,郎绝刀再度扬起。

    “大小姐,周围……”这当口,卢笑绒却小声叫了一声。

    谢扶光扫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不要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