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复杂,简言之就是,“颜琅”回来了。
谢扶光赶到议事厅,与“颜琅”照面的一霎,深切体会到天道循环。
昔年颜琅顶着谢白扇皮囊坐上盟主尊位,今日厉鬼也披着他的皮大摇大摆上了渡业山。
议事厅众宗主们见了“颜琅”,震惊过后,很快算计起自己那些小九九。
谢白扇死后,盟主之位空悬,谁不眼馋?
而颜琅一来,在场这些老东西俱失了一争之力。
颜琅魂魄离壳虽早,鸣皋却有好好对待这梦寐以求的身子。
有句话她说得不错,她远比颜琅更努力,换了身体后,不再受限于天资,她在修行上一日千里,不过几年已把声名打得响亮。
二十余年前颜琅借厉鬼力量杀鸣皋于万里悲丘,鸣皋相抗不过,拼上鱼死网破,临终自刺一刀毁去颜琅躯体,这也是为何颜琅一直未再以本体现世。
此事外界流传的版本是颜琅为除魔而死,大义之举,当年很是赚足了眼泪。
世间诸事,终难逃“时宜”二字。
倘他当时回来,必能收获热烈欢迎。
可惜他回来的时机是现在。
昔年“无失圣手”已成“叶公好龙”的传说,当世各宗没人期盼他的到来。
有关这场多年后的回归,“颜琅”的解释相当契合压在修界头顶的杀鬼重担。
它称二十年前于万里悲丘除魔时,无意窥得厉鬼降世征兆,为防一举一动曝于厉鬼掌控,这些年它便假死脱身,偷偷寻觅制服厉鬼之法,今日回来,是刚习得一些门道。
此话一出,各宗宗主更觉地位受到威胁。
去万里悲丘诛杀厉鬼的进度再被拖慢,老头子们七嘴八舌,揪着颜琅诈尸般的出现剥出种种疑点,思维之活泼、脑洞之清奇领先绝大多数同龄老者。
好一番乌合景象。
而谢扶光已不在意了。
厉鬼已然借壳入世,此刻便是再去万里悲丘也来不及。
谢扶光立在议事厅外,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冬日入夜早,应着冰冷夜风,谢扶光将缠作一团的思绪缓慢舒展,兀地顿下步子。
崔惊厄和舒扬舟走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俱以为她想到什么大事。
“你不用休息么?”谢扶光只是问崔惊厄。
她好歹还昏了一天一夜,舒扬舟也包扎过伤口,而崔惊厄从一回来便扎进各项繁琐事宜,始终未曾阖眼,连小腹刀伤都缠得潦草。
崔惊厄疲倦地眨了眨眼:“眼下这情况,让我回去睡反容易胡思乱想,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三人齐聚在谢扶光房间。
崔惊厄打量房中布置,与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添了些恍若隔世感。
吱呀一声,谢扶光阖上门扉。
“不对劲,”她第一句就说,“既然厉鬼可直接使用颜琅躯壳,没道理花上这么多年只为等颜琅培育出我这个新容器。”
“而且我们在第一场秘境中见过颜琅尸首,他的躯壳被一刀贯胸,”崔惊厄对没进过器墓迷阵的舒扬舟解释,“显然已是尸身,不具备各项生理机能。”
舒扬舟点头,想了想又添上一条疑点:“你们还记不记得,颜琅曾说,厉鬼害人主要靠攻心,而今日……”
今日议事厅中显然没一个人与它一条心。
分析过后,几人都觉情况或许不似料想般那么糟糕,借助颜琅已死的躯壳入世,厉鬼能力应是未得以完全发挥。
“所以,你更要小心。”谈着谈着,崔惊厄精力开始不济,昏然睡去前最后叮嘱,“它既特地给你托了梦,想来对你仍未死心。”
谢扶光把他扶到自己的寝榻躺下,又为他轻轻换好伤药。
见状舒扬舟识趣地退出房间。
夜比初时更深,风愈加大了。
这晚三人讨论得好好的,哪知隔天就换了风向。
昨夜还争论不休的宗主们被集体下了降头一般,态度变换得比墙头草更快,一个个争相拥护起“颜琅”,推他来做盟主。
这么多人一齐转向,定是被做了手脚。
崔惊厄佯作不经意与知情人打听,得知就在前夜,“颜琅”圆滑地给各宗宗主都送了点小礼物,称是这些年在外所得。
宗主们本不待见它,偏它送的礼物颇合每人心意,于是大部分人心下象征性博弈一番后,选择成全这番美意。
而昨夜收下厉鬼礼物者,今晨俱倒戈成为支持它的人。
崔惊厄听罢唏嘘,厉鬼送出的与其说是礼物,倒更像某种邪恶契约,一旦收下,便会在不知情时献出部分灵魂,沦为它的拥趸。
他将此事告知谢扶光和舒扬舟,三人一齐关注厉鬼“送礼物”的情况。
奇怪的是,它在送出最初那批礼物后,竟再未准备新的,似是觉得够了。
谢扶光自不会认为它的胃口小成这样,又观望几日,竟发现支持厉鬼的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且越往后增得越多,不出十日,整座渡业山竟已沦陷小半,其中大部分还是地位较高的弟子。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没和厉鬼正面接触过,会出现这样情形委实可疑。
三人又分散观察数日,总算从那些新拥趸的身上挖出一条共同点——他们虽未与厉鬼直接接触,却同一些拥趸“前辈”有过授受之举。
结论得出,三人心下更是一沉。
这样下去,无条件拥护厉鬼者只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止越来越多的人将失去理智,就连他们也不能保证不会着了它的道。
“往后这些时日,尽量不要同任何人接触,也千万别接任何人的东西。”舒扬舟沉声道。
谢扶光面上从善如流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
此法对他们或许可行,但她身上有厉鬼要的东西,它志在必得,定不会轻易让她避开。
谢扶光对敌时习惯以攻为守,此刻自不愿任由厉鬼掌握主动。
她划过一个阴晦念头:与其避其锋芒惶惶终日,不若以退为进将计就计。
她动念时忘记了腕上姻缘线,没留意崔惊厄轻轻投来的目光。
渡业山藏书阁为修界中最大,记载罕见术法无数,置身其间犹如泛舟学海。
其后七八天,谢扶光揣了几颗辟谷丹,缩进藏书阁就再没出来。
颜琅想剥她的魂夺她的壳,坐以待毙非她习惯,她得找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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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最好能将魂魄与肉身紧紧缠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理想很丰满,可阁中藏书太多,谢扶光又有文字入眼就犯困的沉疴,数日下来,也不过囫囵啃了一面半的书架。
直到第八日晚,崔惊厄从外进来,绕着藏书阁踱了一圈,很随手地扒下一本小册子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谢扶光看着他手中平平无奇的薄册,并没要接的意思。
崔惊厄见状,轻弹她额头:“可以接,放心,我还没着厉鬼的道。”
谢扶光将信将疑接过薄册,翻开到崔惊厄折角那页,见泛黄宣纸上赫然载着一条名为“身魂永依”的术法。
身魂永依,顾名思义,躯壳与魂魄紧密相依,专克用于剥魂夺壳的沥魂指。
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谢扶光抬头看崔惊厄,像看怪物一样。
崔惊厄眉梢缓慢扬了扬,似下意识想扯几句淡,终究兴致不高,选择作罢。
他贴着谢扶光身侧坐下,扯起唇角说:“前世在渡业山,我夸下海口要帮你重新养出乐命刀灵,为此曾在这间屋子长住过五年。”
“可你当时说,之前忘了这回事,时隔五年偶然记起,运气不错,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法子。”谢扶光拆穿他。
“嗯,那会儿是骗你的。”崔惊厄承认得很迅速,他笑着朝她那边歪了歪头,谢扶光察觉,脑袋亦是一偏,与他的抵在一起,又听他声音更近地传来,“当时年轻,总想做一做天才梦,假装事情完成得毫不费力。”
“那你这会儿怎么又说实话了?”谢扶光问。
崔惊厄没有回答。
无声胜有声,谢扶光在这沉默里,后知后觉品出三分悔意。
她想,他大概是怕现在不说,就永远来不及了吧。
于是二人都不再开口。
姻缘线串起两份泛凉心意,淌成一条结冰的河。
事实证明,崔惊厄的担忧是对的。
因为就在这天后的不久,不知是按捺不住,还是颜琅躯壳已日渐衰败到不堪一用,厉鬼的手终究还是伸到了谢扶光身上。
先前的化影境中,乐命刀鞘毁于与螭寐那一战,回来后舒扬舟便托器宗长老为谢扶光打了副新的,这日恰是新刀鞘出炉的日子。
器宗一小弟子喜气洋洋捧着新刀鞘扣响谢扶光房门,刀鞘平置于一方红绸之上,不似之前的华丽,却由内而外透着股低调的奢华,与乐命刀身甚是相配。
谢扶光道了谢,伸手前其实闪过一瞬犹疑,想了想仍是选择接下,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赠”。
而就在指尖触及刀鞘的一刻,她脑中霎时嗡鸣不止。
一阵遽烈眩晕轰然袭来,冲撞着她踉跄几步,一头栽靠在梁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熟悉的邪恶声音刺破那片嗡鸣,从脑海深处响起,回音荡彻五脏六腑。
“谢扶光,我送的礼物,你还满意么?”
因为晕,谢扶光眼前模糊一片,毫无答话心情。
厉鬼不在意,它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只接着笑道:“你不说话,我可当你默认了。”
“既如此,便乖乖由我差遣,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