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子咕嘟咕嘟烧的滚开,满屋都飘着沁人心脾的香辣味儿。
薛简半天等不到他说话,从崇山明身上挪开,开始往锅子里下菜。
几捆青菜塞进去以后,就开始下他找遍了大半个市场才找到的清真牛肉。
鲜切的牛肉一放进去,几秒钟就变了颜色,薛简看着不停氤氲的热气,眼眶也被熏红了。
他可怜巴巴的侧头看向崇山明。“先…先吃饭吧。”
两个人头对着头围着锅子,薛简调好了自己的蘸料以后,又调起了崇山明的。
“崇哥,你吃不吃韭菜花?”
崇山明挑了挑眉,“可以试试。”
“噢,好。”
薛简手脚麻利的和进去了麻酱,韭菜花,又带着点儿嫌弃的问,“腐乳要吗?”
崇山明摇了摇头,薛简松了一口气似的,迅速把那瓶腐乳拧紧了推到了一边去。
薛简:“嘻嘻。”
崇山明:“?”
薛简:“没事,吃啊,快吃吧。”
几分钟以后,崇山明的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刚煮熟的虾,剥起来相当烫手,薛简边剥着,边用手指沾凉水,几下就剥好一个放到崇山明的碗里。
看到崇山明吃下去了,薛简就如同一个欣慰的老母亲看着自己茁壮生长的娃一样,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菠菜。”
“白菜。”
“香菜,你吃香菜吗崇哥?哦,不吃,好的,那我吃。”
“牛肉。”
“这个丸子可能不太健康,但是少吃一点儿没事。”
“再吃一只虾吧,虾好。”
“油麦菜。”
“宽粉也煮好了。”
“地瓜,这个地瓜特别甜。”
崇山明看着自己那个已经无处下手的碗,按住了薛简蠢蠢欲动的手。“别报菜名了,春晚还没开始呢。”
“哦。”
接下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吃饭环节,薛简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声音像蚊子一样,“我能把直播打开吗?”
“……”
“算了不开了。”
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是小安,他搬着理好的行李一样一样的弄了进来,又把床单被套从头到尾换了一遍,薛简刚打算招呼他一起吃点儿,就看到他拿着一次性马桶垫,一次性浴缸套等…又冲进了洗手间。
小安这工资…真是每一分都不白拿。
薛简买的多,再多几个人也够,小安忙完也上桌了,没一会儿,邢曜流着口水,闻着味来了,又馋又怕的问崇山明,“我能吃吗?”
崇山明:“……”
薛简把他按到了桌子边上,“吃。”
窗帘没拉上,味道又飘的太远,程晦在门口绕了好几圈,还是忍不住进来了。
还好薛简买了一叠一次性的盘碗,最后温遐还有她助理,邢曜的经纪人,还有宋音希…连副导演都挤了进来。
一个个全都闷头吃着,椅子不够直接站在后边儿,副导演把腐乳给拧开了,拨了一块弄到自己的碗里,薛简皱了皱鼻子,不高兴的小声哼唧了一下。
他最讨厌腐乳的味道了。
如果是崇山明吃他就忍了,别人在他面前吃,薛简分分钟都忍不了。
几斤牛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的消灭下去,薛简烧了一壶热水,又添了一块火锅底料,眼看着虾也快没有了,薛简无措的抠了抠手指头。
“崇哥。”他凑到了崇山明的身边,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本来都是给你买的,我下次不让别人抢了,你别生气。”
崇山明静默了几秒后忽然站起了身来,攥着薛简的手腕就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小安挠了挠头,“没事,咱们继续吃,他俩肯定研究剧本去了。”
薛简一只手被他攥着,另一只手还在费力的套羽绒服,“崇哥…怎么了…”
崇山明直接把他按到了那辆雪地摩托上,一个甩尾就调转了方向,往山头上开了过去。
除了呼啸的风声,只有雪地摩托突突的引擎声响在两人耳边。
薛简的耳朵迅速被吹红了,手缩在衣袖里,伸出一节攥着崇山明的衣服,看了眼无边无际的黑色雪夜,怕怕的问了一句,“崇哥…你要拐卖我啊。”
周遭全都是无穷无尽的重复景色,薛简艰难的掏出手机,发现最后的一格信号也消失掉了,这会儿真有点害怕了。
“崇哥…崇哥…太黑了…我害怕…”
过了三五秒,崇山明终于把摩托停了下来,薛简嘴里吐着大片的白雾,望着崇山明眼中寂静的颜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小脸冻的通红,发着抖,扯着袖子,“崇哥,好冷啊。”
“薛简,我把你放在这儿,让你自己走回去,也行吗?”
薛简心头抖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民宿,还有迷宫一样的树林,声音一下子就哑了,“我…我会冻死的。”
“冬天不行,夏天就行了吗?”
薛简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崇山明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把我扔这儿呀。”
崇山明点了点头,转身就骑上了摩托,薛简这下真的急了,踉跄的跑了过去,“崇哥…”
“别…带我…带我一起走啊…”
崇山明转过了头,审视的望着他,然而看了十几秒,还是不见薛简的脸上有任何愠色。
他不生气,反而好像是在思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崇山明眼中的情绪,薛简看不懂,硬要说的话,是一种带着怒意的失落。
他仰了仰头,看着悬挂在山顶的月亮,最后低下头来,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笑。
“薛简,你别追我了。”
心脏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下,顺带拧了拧,像是把里面的血液都挤干。
薛简动了动嘴唇,先是下意识的扯出了一个笑来,然后语气才带着那种刻意的轻松问道:“你…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这一辈子都没发生过什么幸运的事,唯一能拿出来一遍遍品味的,曾经只有厉文谦会郑重其事的给他过生日,给他唱生日歌,给他读诗,哄过他睡觉。
但是那些都被后来发生的事,变成了如鲠在喉的毒药。
遇到崇山明以后,毒药都被替换成了蜜糖。
谁会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帮他代入情绪,顶着全剧组的压力,让他演到最好。
谁会在每一天收工以后,拉上所有的窗帘,满手沾上药油,按摩他每一处淤青,直到他睡着。
谁会在自己需要减重,不能吃一口正常饭菜的时候,挖空心思把好吃的好喝的,都摆在他面前。
崇山明是喜欢他的,薛简当然知道。
只不过…他可以喜欢自己,也可以爱上别人,薛简从来都不觉得,感情有唯一性。
他只是想…如果他能更符合崇山明的要求,更听话,更乖巧,崇山明就会多喜欢他一些日子。
这不对吗。
薛简在原地绕了几个圈,最后眼眶都红了,又问了一句,“一点儿也不喜欢了吗。”
“嗯。”崇山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喜欢了。”
这也正常。
薛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四个字。
本来就是他图谋不轨,心心念念着人家的五百万。
只不过,要是早半个月告诉他,薛简不至于这么…这么难过。
沉没成本这个词,真有道理。
他像是独自开了一艘轮船在海上远行,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凿开了口子,海水不停的涌入,涌入,把它撑到几乎快要裂开,然后再也回不到岸上。
“哦…”薛简呆呆的说了一个字。
冷风呛进鼻腔,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机械的爬上了摩托。
“太冷了…你…您送我回去吧。”
一屋子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小安在收拾着一堆狼藉,崇山明把自己的行李独自又推了出去,在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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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的眼神中说了一句,“今晚住你那儿。”
薛简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咬着嘴唇钻进了被窝里。
他打开购物软件,看着上面已经下了单的袖扣,轻轻的摸了一下屏幕。
对他来说过于昂贵的配饰,也只能堪堪配的上崇山明,薛简分了十二期,犹豫了两天,才下了手。
一条消息弹出,正好是发货通知。
薛简愣了愣,然后低低的笑了出来。
“混蛋。”
“大混蛋。”
“崇山明…”
回去时,薛简坐的经济舱。
他把背包放上行李架以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到空姐发餐都没醒过来。
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薛简咬着牙关,往保温杯里冲了一包板蓝根,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
他不怎么生病,但是一生病就要命,上次生病还是两年前,一个小感冒而已,怎么也不好,最后反复发烧,烧成了肺炎,挂了一个星期的水才把炎症消下去,薛简那几天觉得自己都快成注水猪肉了。
可能是吃了太多板蓝根,都生出了抗药性,一直到回家,昏昏沉沉的感觉也没有褪去,反而更厉害了,嗓子也像是有刀片在里边一样,一咽口水就疼的厉害。
薛简连衣服都没脱,缩在被子里发抖,很快就感觉身上的骨头也被床板硌的生疼。
薛简迷迷糊糊的打开外卖软件,只不过点了一碗馄饨,加上配送费居然要他23块钱。
他撑着爬了起来,用冷水淘了米,煮了一锅粥,再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更冷了,这回连骨头缝也疼了起来。
手机响了起来,薛简眼睛有点模糊,没看清来电显示,直接接了。
爹的,厉文谦。
“小简,陈初导演的片子,你真的不考虑了吗。”
薛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像是一个斗士。
“我不演。”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小简,这样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有才华,也有先天优势,不该继续被埋没。”
“我可以先不谈复合的事,先搬回我这里,只要你答应搬回来住,我就把剧本发给你,这个角色非你莫属,薛简,很多演员一辈子也碰不到这么契合自己的角色。”
薛简嘲弄的笑了两声,“你想得美,滚。”
厉文谦叹了一口气,像是不解他的固执,“你住的小区我了解过,墙薄的和纸一样,你本来就受不了噪音,再加上下水,防潮,取暖,全都老化了,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薛简抬起手接电话,冷气顺着胳膊钻进被子里,他打了个寒颤,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
“你现在当个人了?厉文谦你真…别逼我用脏字骂你行吗?我有时候真想当文明人,但你他大爷的,就是个畜牲。”
薛简咳嗽了几声,说完这段话,嗓子更疼了,像是有人拿刀使劲转着圈的钻。
厉文谦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了一句,“小简,是你别逼我。”
“起码我是真的爱你,小简,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之前只是用了错的方式,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
薛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爱我是吧,在我屋里装摄像头叫爱我,在我手机上安定位软件叫爱我,用铁链把我锁在地下室,不让我去颁奖典礼叫爱我,把我的第一部电影剪的七零八落,让我把最佳男主角拱手让人,叫爱我?你爱个几把!”
“你干的那些烂事,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提,叫你名字我都嫌恶心,你在酒桌上是怎么谈论我的,嗯?好用的xx杯,没脑子的X玩具,你以为我不知道?”
厉文谦哪怕听到薛简这样声嘶力竭的控诉,声音也没什么波澜,“那种场合难免说些荤话,顺水推舟而已,你知道我不是那么想的。”
“你滚吧。”薛简的声音喊哑了,已经没有力气再中气十足的骂人了。“滚吧,行吗?”
“小简,这是你逼我的。”说完这句话,厉文谦主动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