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男生宿舍异常安静,陆程整个人陷在躺椅里,像一坨扶不上墙的稀泥。
和陆程床位在同一边的男生结束了游戏晋级赛,成功上分,一脸惬意,“陆哥,怎么回事啊?打个球还能给你打废了?”
陆程继续摊着,没吭声。
男生疑惑:“我看许翊人就挺好的,咋的,真虚了?”
这话无意成为引爆炸弹的导火索,陆程突然坐起来,两根手指并着指向许翊,“这和我虚有什么关系,纯赖许翊这狗东西!”彼时的狗东西正半湿头发坐着,毛巾随意挂在脖颈上,懒懒地掀起眼皮往这边瞟了下,又低下头刷新手机。
男生嗅到空气里一丝火药味,“你不是约了其他人一起吗?怎么就针对他一个?”
"那我怎么知道这逼在对面队啊?!"
一开始陆程是真没多想,纯粹就是看许翊兴致不高才好心把人拉出去的。上半场打得顺利,许翊也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场下看着。后来中场休息,对面有个人突然有急事说要提前走,陆程提议让许翊上场玩一会儿。最初几分钟都很正常,陆程也不记得是从哪个节骨点开始,许翊疯狂开大,回防没给一点机会,不留空间,好几个三分球都给他看傻了。陆程终于有了危机感,觉得自己的好心突然变成驴肝肺。最后结算分数直接被反超,男生又好面子,陆程不服啊,主动拉着许翊又单独打了一会儿,被虐得心服口服了才散场。
这场球给陆程打得身子疼,脸也疼,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学渣主动走到学神前面贴脸开大。得,他是长教训了,以后要么不约,要么当队友,不然陆程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能在球场上累死。
不过,抱怨归抱怨,陆程还是有点佩服许翊的。
许翊上场没多久,围着球场的女生突然变多,干扰声此起彼伏,连他都没忍住分神看看四周有没有漂亮的女孩子。但许翊丝毫没受影响,一门心思都在球上,努力和队友打配合,偷偷放水在场子里走的时候也只是低头喘气缓和着。
男生了解来龙去脉,假惺惺安慰几句,视线被许翊冷白手腕的那条红绳勾住,有点好奇,“许哥,你这戴的是什么啊?”
许翊听到有人叫自己,递了个眼神。
“女朋友给的?”见他好像没什么防备和抗拒,男生大着胆子试探,语气多了些八卦意味。
陆程在一旁嗤了声,“你想多了,我来替他说,这玩意保命用的。”
那时看到许翊上场前戴上这跟红绳,陆程同样好奇,许翊也是这么回的。一头雾水的陆程继续比赛,很快就明白许翊这么做的原因。
场上激烈,场下火热,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偶尔运球到边上陆程就能听到“那个男生好帅”“他是哪个学院”“他有没有女朋友”诸如此类的话,但也有女生注意到许翊手腕上的东西,有点望而却步了。
当即陆程就觉得许翊这手段特高明,轻轻松松挡了不少麻烦。而更高明的还在后面。
收球准备散的时候,还是有女生尝试过来找许翊要联系方式,说什么不会打扰就想做个朋友之类的。本以为许翊这么冷淡一人会直接拒绝,结果人挂着淡笑,有一搭没一搭和女生聊起来,然后话题越来越跑偏,从你要加我微信是吗但是我手机没电了到我记不住我的手机号,最后莫名扯到你知道我国的登月计划到哪一步了吗,那出口成章的本事把陆程一乐子人都给听迷糊了。
平平无奇的话越听越红,也把好几个女生给聊红了,不过不是羞的,单纯就是气的,最后人也灰溜溜走掉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无趣、没想到之类的字眼。
直到后面两人到球场附近的小卖部买水许翊掏出手机,陆程刚想问不是没电了吗,就见他开机打开支付码,状态栏上的电量满格,动作熟练得不行,显然这事是没少干。陆程看着默默在心里骂了遍狗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颜值都没谈到女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好焦虑了的。”男生长叹一气,“看来宿舍就是座寺庙。”
许翊:……
倒不能说没谈到,和苏月待在一起那会儿,除了接吻或者更亲密的事,基本上小情侣会干的事全都干了一遍。但用前女友来形容也不合适,毕竟两人从来没叫过对方什么男女朋友,在学校也就调侃地称呼个老师,故意装生气了就喊大名。至于聊天记录就更是了,划拉下来主语都被你、我或者其他人的名字占领,内容不是早餐就是做题现在看来没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俩有过什么。
想到聊天记录许翊就憋着气,苏月还没发消息过来,最后一条还停在那没拆封的红包。
他缺这两块钱吗?怎么都拒了那么多人了,唯独就她不愿意主动一点啊……
许翊觉得真是给她惯的,两人就杵在这硬憋,看哪边先憋不住是吧。
静默几秒,许翊还是敲着键盘,又想到会显示输入状态,没好气地停下。
真有骨气啊,到现在都想着该怎么说话才能让苏月可怜他施舍一个回复。
***
“噔、噔、噔、噔——”
苏月刚开门,就被文仪哼的命运交响曲和凑到眼前的花吓得惊呼一声,捂着胸口缓了缓,“什么东西呀?舍长还搞惊喜?”
文仪一脸八卦,还用身子轻撞了她一下,“别装啦,有好事还不告诉我们,不太够意思啊。”
一路上都在想苦恼如何速成篮球并没有很开心的苏月:?
把花束放在苏月桌上,文仪指了指,“这不是有人送你的?男朋友?”
感到莫名的苏月走近,拿下嵌在花瓣里的卡片,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天天开心。
关意妍见苏月久久不说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是男朋友?”
苏月:……她和许翊现在这个状态,和男女朋友哪沾边了?哦,可能是和前两字有关系吧。
“没有,不是。”
后面那句是说给自己听的。花束挺大,几乎得两只手才能抱住,由多支玫瑰和零落的满天星组成,外层是饱和度极高的黑色包装纸,最上面还饶了根让人难以理解的灯条。各个元素都挺好看的,就是组合在一块很难夸出句好看,挺俗气的。
苏月心情复杂。几个月不见,许翊审美下滑得如此厉害吗?完全比不了生日夜盛放的卡罗拉。还是说他就是故意挑这样的来恶心她?看到卡片留的内容,太像是许翊的风格了。内心举棋不定,不太相信,于是转过头问。
“你们知道送的人是谁吗?”
文仪摊手作无奈状,“要是知道就不问你啦。”
苏月走后,文仪在和关意妍、何书瑶讨论怎么切瓜,汁水淌在地板上脚底碰着黏糊糊的。三个女生看着阳台上那把今天完成使命的破烂拖把,决定石头剪刀布,最后以文仪失败到超市再买一把结束惨案。
就在提着根杆过楼下门禁的时候,文仪看到桌子待放处上的花,还被宿管阿姨拦下问是不是520的人。看到卡片上有写苏月的名字,文仪没多想,还觉得吃到了热乎新鲜的瓜,二话不说就抱回来了。
文仪努力回忆,“阿姨说个男生,长相还挺斯文的。”
苏月:?许翊和斯文有什么关系。但不排除老一辈眼光出现偏差,示意继续。
“啊对,阿姨还说他高高瘦瘦的,不戴眼镜,穿一身黑。”
“噢。”苏月立刻明白过来,安慰地拍拍文仪的肩膀,“谢谢帮我拿上来,辛苦了。”说完略带嫌弃地把花往一旁推,默默啃着三人留给她的西瓜片。
关意妍撑着下巴,犹豫,“那个,苏苏啊,我讲话难听……”怕她难过,还特意换了更亲切的称呼。
“没事,我也是这样想的。”
得到正主认可,关意妍直接开大,“我忍这个花很久了,文仪拿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花搭配特别土,咱就是说男女生的审美差距那么大吗?”
苏月默默啃着瓜,内心无比赞同。
文仪:“可是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那苏苏,这花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苏月摇摇头,“就这么放着吧,让它自己发烂发臭,到时候我会及时丢掉的。”
把瓜皮丢进垃圾桶,苏月洗完手正拿纸巾擦纸,回来就看到导员的通知。
【@所有人,重要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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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们好,欢迎大家加入我们商学院金融学xxxx班。我们一会儿会在群里接龙,请舍长关注宿舍其他人是否已经安全到校,如果有特殊情况请及时联系我。另外,明天晚上七点半在学院六楼会进行一个简单的线下见面会,方便大家尽快熟悉彼此和班集体。期待和大家的见面!玫瑰jpg.】
文仪边读消息边说:“这就给我们安排上了哎,我们班人还挺多,嘶,怎么好像好多男生的样子?”
“怎么了?你是想在我们班找啊。”关意妍已经看透文仪颜控的本质,语气极损。
“什么啊!都是些仨瓜两枣的!”
关意妍拉着腔调,“难说,你都觉得这么难评的花好看了,人不好看也是很有可能的啊,你说是吧书瑶?”
“你自己坏就算了,干嘛带坏别人啊。”
“错了错了,姑奶奶你轻点掐!”
……
在一旁远离纷争的苏月退出群聊,靠着凳子恍惚。揉了揉眼睛,确认接龙里其中一个头像和列表里的一模一样,心如死灰闭上眼。
她还想着能拖一会儿时间啊……
再睁眼,就看到被她“拉进冷宫”的人消息提示。
【X】:两块钱就想打发我了?
苏月:?这语气,怎么那么欠啊。苏月咬牙,心想花的事情她都还没算账好吧。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屑回复。
【Spearmint】:许翊,你怎么变low了?
【X】:?
【Spearmint】:或者说,你其实本来就这么low?
【X】:???
苏月以为他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十分阴阳地来了句:【怎么了?这么个破东西还敢多收费啊?】
结果对面可能是真被刺激到了,很久才回复了一句:【什么东西?】
【Spearmint】:没什么,可能是狗东西吧。觉得不太够,苏月还把许翊的默认备注改成了“狗东西”。
此时的许翊捂嘴忍着,但能看出露出的眉眼是含笑的。
陆程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吃错药了?”
“可能是吧。”许翊是真觉得自己得病了,连苏月骂他都觉得有意思,总比一直不回消息要好过多了。
毕竟,对味了。
***
然而,翌日晚上踩点到在楼底撞上苏月的时候,许翊就笑不出来了,同样笑不出来的还有陆程。
赶的不止他们,一群人蜂拥挤上电梯,苏月和许翊被迫贴着最里面的墙壁,中间还夹着个陆程。
陆程忍不住扯了下许翊的衣服,示意想换个位置,却莫名被苏月给了个眼刀:你,就老老实实在这站着。
许翊也无情地抽走衣服下摆,顺势往边上挪了挪。
陆程:……
电梯内空间不小,十来个人聊天非常热闹,但陆程觉得无比煎熬,只想着六楼怎么还没到。
苏月拿手机找着教室,刚进门就收到宿舍群的消息。
【文仪】:对不起苏苏,本来是想帮你找个挨着的位置的,但是其他人都来晚了,委屈一下了。
【关意妍】:私密马赛呜。
【何书瑶】:对手指jpg.
苏月:……
光看门牌号,苏月只以为会是个普通教室。进来后才发现这是个摆了长桌的会议室,桌子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四周围着墙摆放了其他靠椅,不多不少正够班里人坐。
大约是在门口站得有点久,不少人往她这边看,苏月搓搓鼻,快步走向长桌后面还空着的并排的三张椅。
但有人比她更快。
陆程一个健步与苏月擦肩而过,直接在最边上的一张坐下,还疯狂使眼色让许翊坐在中间。
许翊:……
苏月:……
室内唯一站着的两人杵在椅子前冷不丁对视一眼。
许翊还想着要不要接受陆程无意给的成人之美,毕竟在电梯里他就感觉到苏月有点不对劲了,而且劲头是直冲他来的,就听苏月拿腔拿调——
“许老师,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