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员站在会议室前端激情宣讲建校以来的光辉岁月和感化动人的心灵鸡汤，声音通过音箱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下面有人正襟危坐，有人听了渐渐打起瞌睡，还有人手忙个不停在发电报。
【陆程】：别怪我没提醒，你旁边坐着个恐怖分子！！！
【陆程】：你知不知道她刚在电梯里那眼神有多瘆人！
【陆程】：比你打篮球还狠！颤抖jpg.
……
消息弹窗一直在跳，许翊抬头往导员和投屏那瞟了眼。
【X】：她做什么了？
【陆程】：她就是我那天在超市碰到的女生啊。
【X】：你会不会认错了？
【陆程】：呵呵。
许翊叹气，都有点可怜陆程给他挡枪受到无妄之灾的遭遇了，但也就可怜几秒。
【X】：不然换个位置，看得更清楚点？
【陆程】：错了哥，我不嘻嘻了，您好好歇着就行……
而此时的“恐怖分子”正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方向朝外，连眼神都不屑往他这边放。
许翊长腿敞着，低头，手上无意识转着手机，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主动败阵。
【狗东西】：真就不打算在线下理我一下？网恋?
对方回得很快：【？】
【狗东西】：该说不说，挺刺激的，像偷情。
【Spearmint】：你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是吗？
苏月盯着那行“没想到苏老师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翻白眼才翻了一半，就听到头顶的音箱在叫自己的名字，久久没有回应引得其他人来回张望。
苏月像个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瞬间站起来，下意识喊了声到，许翊没忍住笑了声。苏月咬牙，忍不住往许翊大腿踢，但没踢到，心想着一会儿再好好收拾这个欠抽的家伙。
导员找到目标，适时顺着给了个台阶下，“是不是坐在后面听得有点不清楚？那没关系，我再说一遍。现在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就由我们名单上第一个苏月同学开始吧。”
一听到自我介绍，在场除了导员几乎都倒吸口凉气。要知道，在社交过程中，自我介绍往往是个折磨人的环节，不是说要把自己说得多么优秀有特点，但没说好会非常尴尬。走一圈下来能花掉不少时间，而且其他人还不一定听，基本都在焦头烂额准备自己的发言。
而首当其冲的苏月还没从和许翊的拌嘴中缓过来，满脑子狗东西和偷情，最后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句，嘴瓢到差点想说自己是个女的，好在也算糊弄过去，懵懵懂懂的样子还逗笑了不少人。
有了苏月做开头，气氛算是活跃起来，一连串下来的介绍都越来越有意思。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唯独破防的是轮到旁边这人的时候。
许翊大大方方，还有外貌加持，无意中收揽许多人的好感，掌声也比她的大。
苏月偏过头去。
哼，全被这狗东西这副皮囊骗得团团转。
本该过掉许翊进到下一个人，导员突然打断，举着话筒提醒，“许翊，对吧，说的很好，但你忘记介绍自己来自哪里了吧?”
呵呵，百密一疏了吧。
哪成想许翊心态挺稳，意味深长往她这边示意了一下。
“嗯，我和苏月同学是一个地方的。”
***
苏月想着找许翊好好算账，可惜见面会一过，第二天直接开始军训。男女生分开训练，两人所在的连各在操场东西两头，八竿子打不着。每天结束后人累成像耕地的牛，还要抢公共洗澡堂的位置，苏月早就把和许翊的恩怨抛之脑后。
天公不作美，一连二十天都是大晴天，晒得脸和脖子都成两个图层。而偏偏最后一天汇演时，中途刮起妖风，倾盆大雨毫不留情舔舐每一块大地，所有人全都淋湿透，苏月倒霉地在结束后的下午感冒加发烧。
傍晚，苏月被宿舍其他三人进门叫醒。
文怡把打包的饭菜放到苏月的桌上，仰头朝床铺轻声喊着：“苏苏，你醒了吗？”
得到的是迷迷糊糊的回应。
平常见惯了苏月的清冷样，这会儿生病了难得没有攻击力反而很黏人，文怡听得心软又心疼，不自觉放轻声音，“量完体温了吗？还烧着吗？”
经提醒苏月才想起腋下的体温针，在被子里摩挲一番拿出去，手臂横在眼睛上抵挡头顶的灯光。
文怡了然，关了灯，把体温针拿给关意妍看。
关意妍叹气：“哎，还是低烧。总要吃饭垫了肚子才能喝药啊，苏苏你能起来吗？要不行的话我们给你搬个床上桌。”
说时迟那时快，何书瑶已经把放在夹缝里的桌板抽出来。
东西撞击的声音让苏月清醒不少，但依然头昏脑胀，声音闷着，“不用了，谢谢……我再躺会儿……”
三人见状没催，文怡想着调动一下她的状态，双手撑在床边眉眼弯弯问道：“苏苏，你还记得陆程吗？”
“嗯……？”苏月现在脑子慢半拍，过了几秒才犹豫道，“路程？什么路程？S=vt？”
文怡反应了一下，随即乐了，“不是啦，我说的是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
噢，有点印象，坐许翊旁边那个吧，看上去像他舍友。
“你不觉得他像个逗逼吗？”
确实，没法用逻辑推理去解释行为的一个人。比如那天在电梯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想到第一天来超市发生的事，苏月突然噗嗤一笑，“谢谢你，我醒了。”
脑子半开机，身体抗拒，爬下楼梯的腿都是打颤的。苏月裹了件外套就缩在小凳子上，一言不发喝着白粥。
看到白粥还冒着热气，文怡放下心，但还是耐不住骂了句，“咳，我说有些男的也太不会来事了。”
苏月咳了几声问怎么了。
关意妍火气也大，帮衬着，“就给你带饭回来的路上，我们自己都提着东西呢，经过篮球场的时候被一男的叫住了，说什么渴了篮球场出口太远要我们给他买瓶水。我的妈，这是什么二十一世纪巨婴。”
“所以你们帮了吗？”
关意妍：“我和文怡是很抗拒的。但是书瑶心善，真跑去小卖部了。”
苏月：……
“说真的，这种事本就不帮是本分。但书瑶都帮了，我们也不可能就帮一半，我最无语的是那个男的得寸进尺，还问我们是不是认识你，你喜欢什么东西，没给白眼我真的很给脸了。”
苏月舀着白粥的手一顿，半侧着身子，手反指自己，“问我？”
关意妍：“对啊，不过你放心，没说什么别的，就文怡皮了下，说了些干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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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无奈：“苏苏你是真对自己魅力没点概念啊。”
军训集中的时候三人就注意到了，距离最近那几个男生连有意无意都往苏月身上瞟。虽然训练后大家都汗津津的，但苏月很白，在人群里非常显眼，尤其是帽子一摘头发一散，那股偶像剧女主的感觉瞬间就出来了。
喝完粥，苏月处理垃圾，把塑料袋打结，“嗯？我有什么魅力？”说完就忍不住急忙抽了张纸打喷嚏。
三人：……
好吧，美女也是有烦恼的。
过了会儿吃完药，苏月重新钻回被窝。学校安排紧凑，军训后只给这一个下午缓冲，明天周一正式开始教学。看着满满当当的课表，苏月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第一天就报备请假。
正想着怎么和导员措辞，就看到了许翊的消息。
【狗东西】：「语音」。
尽管两人平时线下没联系，但线上一点没少，苏月都习惯每天固定点许翊会来“骚扰”一下。不是非要说特别重要的事，但一定会说点什么来彰显彼此存在。
许翊的语音声音特别小，很像找了个小角落偷偷摸摸发的。苏月又怕外放把音量键摁过头，在枕头下翻出耳机戴上。
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他有意为之，男生的声音经过麦克风后变得更为低沉磁性，缓缓灌入耳中竟有些安抚的作用。苏月贪婪地又听了几遍后，才回了句不着调的话：【怎么感觉你网上的声音更好听呢？】
「那怎么着，真试试网恋？」
【谁要和你网恋？】
「不网恋也行，和我恋就行。」
【你脑子被驴踢了？】
「踢也行吧。怎么苏老师都不给我发个语音呢？那么吝啬？」
本来只乐呵的苏月猛地咳嗽起来，咳完整张脸都红了。
她现在这个病恹恹的情况，还是不太想让许翊听出来，于是岔开话题。
【对啊，一百块一条。】
「还没正式上课呢，就这么有商业头脑了啊。」
……
她怼一句，他就接一句，完全不恼，还有点宠溺，苏月就在这东一句西一句哄人的语气里再次陷入梦乡。
***
次日，苏月还是选择咬咬牙坚持去上课了。进入九月底，北方降温，昼夜温差大，但外套穿着热脱了冷，只好虚披着。
可惜身残志坚的美好品格没有感动天地，下午体育课结束热身跑步后，苏月隐隐感觉到有烧回来的趋势，最后实在撑不住，和老师申请在旁边休息。
体育老师很年轻，也很和善，看出苏月脸色不好就让她一旁楼梯坐着。
苏月谢过，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默默把头埋进臂弯蜷缩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变得喧闹，大概是课间中途休息，不少人到楼梯间压腿喝水。
文怡过来给苏月顺顺背，“还好吗？要撑不下咱就去医务室看看？”
苏月摇摇头。倒也还没到这样大动干戈的地步。平时就在室内闷着，好不容易能接触点新鲜空气，苏月想让她们离自己远点避免传染。
几个女生围坐在一起自然引起旁人多关注。陆程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到被自己当作恐怖分子的女生像要缩进壳一样抱着自己。
刚想找人说点什么，陆程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许翊，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向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