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轻功都使出来,西岭总算在大门进来的穿堂处迎着了七爷。
七爷看着清减了许多,面上也不如以前白皙细润了。
西岭却顾不得心疼,抢上去道,“七爷我有话说!”
七爷懒怠说话,只停那儿皱眉看着。
西岭忙道,“前头我都好好挨罚了,没出院子,没说话,也没吃肉,松风院里的人都是见证。”
缓了口气,他又道,“我知道一个月的罚还没满,回头七爷再加罚我也成,奴婢保准没二话,实在是现有顶要紧的事儿必得和七爷说!”
七爷先对跟后面的玄三和玄六吩咐道,“你们去和贾大交割了吧”
玄三和玄六一起应了,擦身而过的时候,俩给西岭比着嘴形,“成不了!”
两人觉着他这招以退为进挑的时机不好,想叫七爷心软给后面剩的罚抹了,也得瞧七爷心情好的时候啊,反正他们这阵子就没见七爷高兴过。
西岭回了一个大白眼,跟这俩脑壳不好的说不着。
七爷越过他往后头走,“回院子再说。”
西岭跨一大步拦住,指着前院待外客的敞厅,“不好回院子说,七爷去敞厅吧?”
七爷这才正眼看他,瞧他眼里的急切不似做伪,迈脚往敞厅去了。
西岭抹了把汗快步跟上。
进了敞厅,七爷靠榻上坐了,“先给爷上些点心茶水。”
西岭这才注意到七爷嘴上都干裂了,忙忙地开门喊了仆从上茶点。
返回来忍不住念叨,“路上玄三他们没给爷备水备点心?回头我找他们说说!”
七爷撇了下嘴角,“家就在眼前,谁还咽得下那些。”
“还以七爷该适应了外面粗糙的日子了,不然怎么不见回来?”西岭小声嘀咕道。
七爷烦着了,“你要是为的说这些,还滚回去接着挨罚。”
西岭这回是真埋怨上七爷了,梗着脖子一点没怕道,“我能不说么,七爷再不回来,我头发都要愁白了!”
七爷丝毫不为所动,“去催催茶水点心。”
摆明了要先解了饥渴才有功夫听他说话。
西岭无奈,只能往门口去催。
不想门从外面推开了,门口一俏生生娇怯怯的美人提着精巧的食盒立那里,垂眸羞笑着,软糯糯地惹人心怜。
“西总管,我这里有好汤好点心,让七爷先垫垫呀?”
西岭服气死了,这位吴家的六娘连着给夫人送了三日的点心,还当她是想靠上夫人,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西岭挡住门,板起面孔道,“我这里跟七爷回话呢,吴小娘子回吧!”
吴小娘子的泪说落就落,朦胧着泪眼朝里报着家门来历,“七爷,妾是吴家的六娘,是石都督使妾来服侍七爷的。”
那管声音婉转柔媚,语调又如泣如诉的,听着就知道美人受了不小的委屈。
铁石心肠的都要杠不住出来呵护安慰一番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心肝脾肺都冷透的七爷,西岭有些同情地看着吴六娘。
一息都没过,一连串的叮咣咔嚓声响起,瓷器的碎碴儿都蹦到了门边儿。
“西岭,打发了!”无情无绪的语气,可就是带着股杀气,让人打心底发悸。
吴六娘已骇得花容失色,“西……西总管……”
西岭往左右示意,“吴小娘子要不想被架回去,就请回吧。”
见着廊下候着的来吉带着人要过来,吴六娘知道西岭说真的。
“西岭,爷数到三……”谁都听得出来,里面的人已耐心尽失。
这下吴六娘都不用西岭撵了,颤着手扶住跟来的婢女,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面去了。
正费神要如何说起呢,倒省事了。
掸了下衣裳,接过一边候着的仆从手里的茶点,西岭端着又进去了。
只当看不见满地的碎碴儿,西岭给茶点摆到榻上的小几上,倒了多半盏茶递过去。
“正好不烫了。”
七爷接过一仰头全喝了,又抓起块点心嚼了。
“要说的是这个?”他眼神阴鸷迫人,“你皮紧了,怎么叫进门了?”
西岭却没怕,“我不是在院里挨罚呢么,石奎府上的给人撂大门口就走,我能怎么着。”
七爷错着牙道,“你是死的么?”
西岭这才说了实话,“我要送回去来着,夫人没让。”
就见七爷顿在那里,好一会儿后,“夫人是如何想的?”
西岭给他学道,“夫人说了,人是石都督送七爷的,别个没法做主不收,且七爷没准就喜欢呢,就叫给安置了院子……”
见着七爷整个冰寒凛冽起来,一般他大开杀戒的时候才这样。
西岭心里有些发毛,说不下去了。
就见七爷站起来走了两步,几次伸脚又收回去。
“果然……当爷什么人了!”
西岭松了气,还好,屋里的椅榻几案不用换了。
这时候宁可委屈七爷,也不能惹夫人不顺畅。
“她还说了什么?”那边儿七爷又问。
西岭小心商量道,“那你不行砸屋子。”
七爷冷笑,“显见是说了我不想听的。”
西岭陪着笑,“那就不听了呗?”
七爷眼风扫过来,“说!”
西岭只好说了,“夫人说……夫人说,怎知不是石都督和七爷说好了的……”
西岭屏气等着七爷发作,不想七爷竟笑了,笑得眉眼生辉,映的屋里亮堂堂的。
这是气极而笑了?
“夫人见着了没?”七爷语气也和煦了。
知道他确实没气,虽不明白是为着啥,西岭还是如实回道,“来了三日,每日差不多这时候就去给夫人送点心,不过夫人都没见。”
“不见就对了。”七爷抬手捏了下鼻梁,甩袖朝外走道,“回吧。”
西岭心累的,没劲儿再拦,搁后面放了大招儿,“夫人有孕了!”
七爷一只脚正迈过门槛儿,跟着踢到门槛上,人晃了一下后在门那儿化成了石像。
西岭三两步赶过去扶住,“七爷你没扭到吧?”
却被七爷一把薅着衣襟,“你才说的什么?夫人怎么了?”
“五日前保和堂的大夫诊出来的喜脉,夫人有孕了。”西岭大声回道。
七爷呆呆地重复着,“有孕了……就有孕了……”
猛然想起来,责问道,“怎么没给我传信儿?”
西岭理直气壮道,“夫人不让!”
刚升起来的气焰啪一下就灭了,七爷掩饰一样转了身,迈过门槛接着朝外走。
“耽搁这么些时候,赶紧着。”
西岭追上去,“七爷,奴婢讨嫌也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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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能和夫人置气了,她这会儿可受不得气。”
七爷竟听进了,“用你说,啰嗦。”
西岭还是不放心,“脾气也得收收,小小人儿可经不得吓呢。”
七爷哼笑,“我可是亲爹!”
西岭这才喜滋滋笑了,“奴婢还没给七爷道喜呢。”
七爷点头领了他的心意。
很快到了松风院,将进门的时候,七爷转头道,“刚那个赶紧打发了。”
西岭看看日头,商量道,“明儿大早我就办,我将才给夫人重新规置书房,还没完活儿呢。”
刚竖起的眉毛就松了,七爷点头允了,“别拖过明儿午间。”
进了院子,西岭小声道,“夫人在内寝,这两日她有些嗜睡。”
“不当紧么?找大夫了么?”七爷担心道。
“找了,说是头三个月都这样,想睡就多睡会儿,不当紧。”
说着话就穿过了前厅,直廊里,大翠和四翠在守着。
两人忙上来行礼,“七爷安。”
七爷摆手,“夫人呢?还睡着么?”
“才醒了,只还在寝间床榻上歪着。”大翠回道。
想想她又紧张地补了一句,“夫人没去迎……她不知道七爷回来……”
七爷却似没听到,大步进了后面。
西岭过来安抚道,“就知道也不能叫夫人迎啊。”
寝间里,冯妙嫦听着脚步声不对,扬声问道,“哪个?是西岭么?”
“是我!”七爷推开了寝间的门。
四目相对,七爷不大自然地笑着,“还好么?”
冯妙嫦拥被坐起来,恍惚着回了一笑,“你回来了?”
七爷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榻边,“你还歪着吧?怎么自在怎么来。”
冯妙嫦别扭问道,“你知道了?”
“嗯,西岭才和我说的。”
“哦……”
沉默了一会儿,七爷伸手握住了冯妙嫦的手,“孩子都来了,往后咱们好好过吧?”
冯妙嫦这几日虽没很不舒服,可闻着气味儿也不对,又老是昏昏沉沉的,就很没有耐心。
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听着咋那么刺耳,冯妙嫦一下给手挣出来,“谁不好好过了?”
想到之前种种,自己确实理亏着,七爷讪讪道,“我那不是第一回过两个人的日子么?”
这话更戳到了冯妙嫦肺管子,“可不是我这第二回的得让着些,委屈了七爷。”
七爷忙抓回她的手,“我不是……我哪有……”
冯妙嫦木着张脸,“七爷叫下西岭。”
七爷直觉不好,“找他做什么?”
“叫他去更衣间给你的衣物都收拾前头去吧,大夫说了,这期间不好一起住着。”
七爷蹬了靴子就上了榻,“我不搬!”
冯妙嫦缓了脸色,正经和他商量道,“不是气话,这个时候都要回避,哪家都是这样的。”
七爷端坐不动,“我不管别家,我不搬。”
一回来就这德行,冯妙嫦瞅着他一下一下喘着气。
怕给她气着了,七爷伸手在她后背顺着。
好言好语说给她听,“真不能搬,我要搬了,人不得说我夫纲不振呢!”
他夫纲不振?
看着他说得似模似样的,冯妙嫦强忍着才没呸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