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身影
    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哆嗦,玄负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薄薄的嫁衣。

    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被齐膝深的雪堆绊了一跤,不受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吃力地爬起来,发间、肩头全是碎雪。

    凛迟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一张雪白小脸,拥在层层叠叠的纱衣之中,鲜艳如火,似雪地中玫瑰怒放,在冰天雪地中艳丽得令人心惊。

    她如受惊的团雀一般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两枚乌水银丸似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清凌凌的视线就落在了凛迟身上。

    被她看见的一瞬间,仿佛生长于久旱干地的秧苗骤逢雨露,乍然滋润,一股暖洋洋的战栗酥麻沿着四肢经脉舒展而开。

    凛迟鼻下一热。

    玄负雪瞪大眼睛,活见鬼似的:“喂!你怎么流鼻血了!”

    顾不上想太多,她踉踉跄跄地推开雪堆奔了过去,仅仅几步路的时间,凛迟的领口就已经被血打湿成了深褐色,鼻尖还有止不住的鲜血往下淌,好不狼狈。

    玄负雪绷着脸,扯了一块裙角给他堵鼻子,又让他扬起脑袋,凛迟一言不发地照做。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凛迟眸光微闪,不知为何脸上突然浮起一层红晕,最后先避开了视线。

    玄负雪轻哼一声。之前在欲魔幻境里这人对她做的蠢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于是她硬邦邦地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凛迟沉默片刻,像个犯了错后不安的稚童,手指掐进地上碎雪:“抱歉,我并非有意轻薄你,我也不想那样。”

    分明是道歉,可是玄负雪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什么叫他也不想那样?!意思是说他其实对自己一点想法也没有,是觉得她毫无魅力么!

    她干脆抓起一团雪球,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凛迟被砸了个懵,星星点点的白雪挂在他乌黑发间,还有一些坠在如鸦羽的眼睫上,他眨了两下眼睛,抿唇,想要解释又无从说起,想了一会,才闷声道:“下午我离开客栈后,遇见朝露节游神,我无处可去,便随着游神队伍一路前行到了城外海棠花林中。”

    “我本想在那里休息,可是游神队伍忽地不见了,我又闻到魔气,于是想上前查看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话,不用凛迟磕磕绊绊的古怪口音描述,玄负雪也能想清楚了。无非是那游神队伍中混入了欲魔,迷惑人心后将一队人都诱入幻境吃了个一干二净,而凛迟这傻大个也中了招。

    想来那欲魔还懂得放长线钓大鱼,没有一鼓作气吞吃凛迟,当然也可能是他的神识防线比普通凡人坚固一些,是以还能勉强回复神智,表面看起来好端端地回了客栈,同她说了些话,再把她带来海棠林。

    她斜了凛迟一眼,阴阳怪气:“没想到堂堂魔尊,也有被一个杂魔当成诱饵的一天。”

    这话当然是过分了,自酆都一战之后,凛迟伤势至今未愈,早就是虎落平阳,也能轮到她这只“犬”来欺负。

    兴许凛迟自知理亏,被她这样挤兑了也没吭声,只是垂着眼。

    玄负雪又念叨了他几句,见他止住了鼻血,才催他动身:“方才出了幻境,我还以为能回海棠花林呢,怎么又跑到新的幻境里来了?这欲魔勾连了你的神识,此处应当也是你心境所化罢?”

    两人一前一后,跋涉于雪地之中,除了碾碎雪沫的沙沙声,以及寒风呼啸之外,这方冰雪世界真是安静得不像话。

    偏偏凛迟只会闷头跟在她身后,也是一声不吭。

    玄负雪被这压迫耳膜的寂静弄得有些心慌,情不自禁地说话密了起来:“话说这到底是哪?北境无人雪原这么大,你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不会是你以前的狗窝老巢罢?”

    “唉,也不知道欲魔到底躲在哪里。难不成我们真得杀了它才能走出幻境?”

    “......”

    “你说句话啊!”

    玄负雪忍无可忍,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却对上了一双难掩炙热、慌乱掩饰的眸子。

    玄负雪:......

    那双火热的眼睛,同废墟方桌上、自她腿间抬起来仰望的眼神重叠,仿佛一股邪火腾地窜上了脸颊,冰雪世界瞬间化成了滚烫火山,将她架在炽热岩浆上烘烤。

    凛迟垂下密密的眼睫,用力抿唇:“抱歉。”

    玄负雪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反正她不想在凛迟面前丢脸!

    “你也是被欲魔迷惑,难以自控,不怪你。”

    凛迟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黑沉沉的,辨不出情绪:“你不生气?”

    ......才怪!她气死了好吗!

    虽然仙门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注重男女大防,甚至也有些门派专靠采阳补阴修炼,但一想到曾经和凛迟做过那样亲密的事,偏偏还是和他......

    啊啊啊啊啊!

    玄负雪的额角青筋控制不住地暴起!

    见她脸色一会晴一会阴,凛迟也沉默了,半晌,才讷讷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讨厌的木头!为什么只会说这一句!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这么说了,不出意外的,被她骂了讨厌之后,凛迟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猛地上前一步。

    他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靠近时男子自带的压迫感和威逼不容小觑,玄负雪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往后退,然而刚刚退半步,就又硬生生控制住了。

    她怕这狗崽子作甚!

    于是她不退,反而上手狠狠推了他肩膀一下。

    凛迟宛如一座铁塔,纹丝不动。

    “就算你讨厌,可如果再出现那样的情况,我也还是会那么做。”

    玄负雪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又见他面无表情,语气认真:“因为你的水很甜。”

    她想也不想,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

    *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皆穿红衣,行于苍茫白雪之中。

    玄负雪这回是真的气狠了。

    幻境中时光流速同外界不同,但身处其中之人只觉得是在度过真实日月,自从他们落到这雪地来之后,已经经历了三轮日出月落,疲劳与饥渴逐渐积攒。

    饶是如此,整整三日夜,她都没有搭理凛迟。

    凛迟一开始还傻乎乎地主动开口,可他接连挑起几次话题都被玄负雪不冷不热地怼回去之后,再迟钝如他也明白自己这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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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罪了人。

    可他即使明白,也只能挠头发怔,根本想不出好听的话来哄玄负雪。

    当然玄负雪才不承认她想让凛迟哄哄自己,或者好声气地赔礼,她只是恼羞成怒——这人居然孟浪轻薄至此!把她当什么人了!

    就这样,一个生闷气,一个束手无策,都一言不发地在雪地里寻找破除幻境的法术。

    上一次打破成亲的幻境,是玄负雪一个手刀打晕了凛迟,主体的神识陷入昏睡,构造的幻境也就跟着消散。

    难不成,这一次也要将凛迟打晕?

    玄负雪目光炯炯地盯着身后垂着脑袋的男人,凛迟只顾闷头走路,一不小心还险些撞上了她。

    凛迟茫然地抬起脸,看起来更像一只待宰的迷途羔羊了。

    玄负雪按捺下心底隐约发痒的怜悯心,朝他勾了勾手指,凛迟眼睛一亮,走上前来:“你不生气——啊。”

    他捂着被玄负雪大力敲过的脑袋,眉毛耷拉,眼中喜悦消失殆尽。

    怎么这次没打昏?

    玄负雪摩拳擦掌,再准备给他来一下,这次却被攥住了手腕。

    凛迟道:“你想打破幻境?”

    他解下腰间断罪剑,拉着她的手,包裹她的掌心,带着她握剑,缓缓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淡声道:“只要失了神智便可,无所谓方法。”

    玄负雪身不由己,眼见断罪剑尖已经划破新郎的喜袍外襟,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得骂嚷:“你松手!我没想杀你!”

    断罪剑“当啷”掉地,凛迟略歪了一下脑袋,很是不解:“为什么?只要把剑捅进去,我在垂死之时自会神识涣散,届时幻境可破。”

    玄负雪被他气得脑壳发昏:“你就这么想找死?”

    凛迟重新拾起剑,淡淡道:“只是垂死而已,等出了幻境,再及时上药,死不了的。”

    “哈?”玄负雪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要想当然哦!如果你奄奄一息地出了幻境,我可不保证会救你。”

    凛迟犹疑地打量她面色,似乎在确定她说得是否真心。

    可玄负雪自然不肯让他猜出自己心思,干脆背过了身去,凛迟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女单薄的后背,却在指尖即将碰到时又收回了手,垂下眉眼,自己将剑收好了。

    暗色的天穹中,渐渐又飘零起雪花,不多时,玄负雪的脑袋、肩头就被雪堆满,脚步也越发沉重,眼前视线也渐渐模糊,乃至出现了幻觉。

    等等,好像不是幻觉!

    是真的有人在前方雪地里狂奔!

    玄负雪的第一反应是隐藏在幻境中的欲魔终于按捺不住,要朝他们出手了么?

    现下她与凛迟在雪地里挨了三个日夜,正是精疲力竭、身心俱疲的时候,而欲魔蛰伏已久,双方若是对上,还指不定鹿死谁手。

    她绷紧了后背,屏息敛神。

    可那道身影渐渐近了,是个一身破烂的白底金纹长袍,身上还挂着斑斑血迹的女子。

    那女子手持一柄断剑,长发蓬乱,神色惊恐,踉踉跄跄地似乎在逃命。

    等她靠近,玄负雪看清了那女子的脸,随后猛地扭头看向凛迟——缘由无他,那女子的长相,简直与凛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