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替谁教训他?”持刀的少女扭过头,冷冷开口道。
一时四下皆寂静,连站在后面乐得看热闹的姚珍珍都面色一顿。
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身量高大,几乎与身前男子持平,手持一把直刃环首长刀,刀身厚重,一下劈砍不但斩断了那男子手中玉笛,还连带着将地面斩出了一道不浅的沟壑。
持刀少女侧头,姚珍珍这才瞧见她的面孔,眉眼细长,眼角上挑,显得十分凌厉,五官生得标志,实在是个风情迥异的霸道美人,只一点美中不足,她右眼上有一道竖着的伤疤,看得出曾经伤的极深,以至于如今伤疤处皮肉依然狰狞,伤口肌肤泛白,疤痕横贯过眼瞳,一直蜿蜒到侧脸鬓后。
“大师姐!”罗玉龙忽然开口,语气中满是欣喜。
这个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男孩一秒变脸,成了个满面欢欣的稚童,动作熟练的抱住了持刀少女的手臂,“你回来了?怎么样?可是追到了?”
少女回头看他一眼,确认这个总是惹事的小师弟没受什么伤,声音冷淡的“嗯”了一声,抬手将长刀从地面上拔了出来。
“你!”那手持玉笛的男子这是才反应过来,又愤怒又心痛地双手捧住了剩下的一半玉笛,“这是我家传的灵宝!你这蛮女,竟如此毁了我的灵宝!”
他出声控诉,本意是让身边同伴为他声讨一二,可他身后几人却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来参加仙试的散修,眼见着罗玉龙穿的不俗,年纪又小,才想着跟去占些便宜。
可这突然杀出的女修,虽然衣着朴素,可仅仅一刀便将一件上好的法器随意摧折,且刀势如此凌厉,若有千钧,想来修为不俗。
更何况……因着那位剑宗大师姐的缘故,仙门修士凡有向武之心多选习剑,少有用刀的,刀法如此霸道的妙龄女修,还有脸上这样一道伤疤……
这些散修,因着没有宗族庇佑,日常便都格外留意着四方消息,此刻一见这持刀少女的面容,便都想起了传闻中一个人——
——传闻天心阁今年的首座弟子换了人,上届仙试的魁首明德被新入门的一个女弟子击败,不得不将大师姐的名头让给了那个女修。
——传闻那新任的天心阁大师姐擅使长刀,性格冷淡,刀法却霸道,极擅长大开大合的劈砍之术,力量极大,常人难抵。来历不详,只知道她脸上有一道纵贯右眼的伤疤,十分醒目。
“……你是天心阁的大师姐?”最终,还是那个最开始想伸手捏罗玉龙脸颊的女修开了口,她竭力维持语调平和,但开口的声调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颤。
“是!我们都是天心阁的弟子,这是我们的大师姐朱明月!”罗玉龙拽着少女的衣袖,大声道。
“师姐!那豹满的踪迹本是我先寻到,他们一路尾随不谈,还要出手教训我!”他扯着少女的衣袖就告状,圆圆脸颊上一双杏眼睁得极大,眼睫扑闪,一派天真可爱。
朱明月却没有被他的样子所迷惑,只是伸手将自己的衣袖重新抽出挽起,转身向身前几个被她吓住了的修士开了口。
“他说的可是实情?”她的右手还搭在环首刀的刀柄上,站定的姿态极端正,整个人望上去就如一杆长枪般笔挺。
“嗯……”姚珍珍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扭头看向身后黎金铃,“黎司药,你与天心阁的大弟子,朱明月,可曾相识?”
“……听说过,”黎金铃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又要去招猫逗狗?”
他话一说完,就被姚珍珍抓着脸拧了一下。
“嘶,放手放手,你这蛮女……”
姚珍珍松开手,举起一只手伸到面前,手指比划了一下少女持刀站立的身影,眉毛微抬。
“她这个人,”女子放下手,摸了摸下巴,“很有意思。”
“但凡殿下不在,你一天到晚觉得有意思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黎金铃撇了撇嘴,揉了揉自己终于被解放的脸颊,“你可还记得,自己还欠着天心阁一曲么?”
姚珍珍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当时为了借用天心阁豢养的青鸟把陆哲从弱水中救出来,燕鸣臻与天心阁达成了交换,用出借凤凰琴做了交换,她还答应要为他们弹奏一次凤凰琴,召唤出琴内妖灵。
两人还在这边拌嘴,那边朱明月却已经问清了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少女重新将长刀收归入鞘,先回头扫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罗玉龙,“出言无状,有辱我门声名,玉龙,我今日不罚你,之后你自己回去找明德领罚吧。”
罗玉龙的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杏眼睁大,不可置信地噔着少女的身影。
朱明月对这个小师弟的变脸视若无睹,她宣判了师弟的处罚,转过头,看向身前几个觑着她神色的散修。
少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半截断掉的碧玉笛,双手将它捧起,送到它原本的主人身前。
“公子的灵器已毁,此事是我一时莽撞所致,若公子想要修复它,一应花费,我天心阁愿意承担,”她拱手,行了极标准的一个礼,倒吓得对面男子一下手足无措起来,“若不意修复,我也愿意出资,为公子更换一件灵器法宝。”
她话说得不卑不亢,提出的赔偿也很有诚意,失了法器的男子脸色顿时缓和许多。
接过断掉的玉笛,他摆了摆手,状似豁达道:“既然是朱姑娘开口,我便不好再多追究,只此玉笛是我家传宝物,我是断断不肯更换的……”
“我明白了,”朱明月点点头,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枚铜制挂坠,“昭华城中能工巧匠甚多,公子若有需要,可持此铜印前往永璋巷寻我。”
男子忙不迭的接过那铜印,还未来得及端详一二,身前站着的少女却收回了手,再次开了口。
“损了公子法器,是我的过失,”她的手搭在了腰间刀鞘上,微微低头,俯视身前几人的面孔,眸光冷冷,“但几位干扰我师弟缉凶,甚至对他出手一事,我作为天心阁大师姐,不可不理。”
“喀嚓”一声,是她手指扣住了刀柄,将这凶悍的兵刃从刀鞘中推出了半寸,露出一片雪亮的刀光。
“还请诸位赐教。”
***
庭中比试很快结束,身姿挺拔的少女站在倒地的几人中,将长刀重新归入鞘中——她的刀身上依然雪亮,并未沾有血渍,倒地的几人身上也无金创伤口,只是被他用刀柄或刀背磕中后脑大穴,一时昏厥。
点到即止,这位天心阁大师姐所使用的刀法虽然大开大合,力道狂放,但劈砍舞动时颇有章法,进退有度,并非一味只靠蛮力。
姚珍珍一边观摩,一边忍不住颔首。
“朱姑娘这套刀法,实在精彩。”她轻轻合掌拍手几下,与回过头来的少女对视。
朱明月的面容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而不复之前冷淡,一点薄红浮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睛冷冷扫过地面众人的身影,抬头望向站在屋内的两人。
少女紧绷的神色忽然一松。
“你是……”她再次开口,神色难得迟疑。
一旁观战的罗玉龙却是眼睛一亮。
“白姑娘!”他的脸上是全然的欣喜,“你的伤已好些了么?啊呀,黎司药也在!”
他看见了站在姚珍珍身边抱着手臂的黎金铃,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
朱明月的眉梢轻轻一跳。
“原来是黎司药与白姑娘,今日之事,倒是让两位见笑了。”她向着两人点点头,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就要跑过去的罗玉龙的后领。
“玉龙,你先回永璋巷去,让明德雇两架马车过来,将这些人送回医馆去。”
她对罗玉龙说话常用命令的口吻,语气是全然的不可置疑,但罗玉龙早在几次小比中对她心服口服,知晓这位新任大师姐的脾性,因此也不多反驳,只是略带幽怨的瞧了几人一眼。
“好吧,师姐,黎司药,白姑娘,我便先告辞了!”他抱拳一礼,转身便匆匆而去,衣诀翻飞如林鹤。
眼见这位师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朱明月回过身,走向姚珍珍二人。
“白姑娘,你与黎司药也是来追查城中豹满伤人一事的吗?”她走到两人身前站定,双腿并拢。
少女身量比两人高许多,一下便越过两人头顶看见了屋内整齐摆放的棺椁。
她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又添四人……”少女的掌心握紧了。
“我们方才来时,与那豹满已见过,它本是妖兽,却不知为何得了附身妖的能力,方才正附身在这户人家的长子体内,”姚珍珍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过少女的全身,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与她交流时不免松懈许多,“妖兽挟持了附身之人做人质,我不得已将它放走,但此时尚短,若要追踪,还来得及。”
朱明月却摇了摇头。
“那只豹满已被人盯上了,”她越过几人,走向屋内棺椁,低头凝视死者僵硬苍白的面容,“此间街区内平民业已疏散,玄机处已经划出了猎场……它逃不掉。”
“我虽然是为它而来,但既然有人对它势在必得,我也不愿夺人所爱。”朱明月的手指毫不避讳的拂过几个死者的面孔,将他们未曾合拢的眼皮一一合上,同时低声地念了一声佛号。
“朱姑娘竟然还信佛么?”姚珍珍听见她的低语,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
此女刀法之霸道,她多在修杀伐报业的修士中见得,倒甚少有人能一边修佛法,一边做修罗。
“……并不敢说笃信,只是略有了解,时时以此规劝己身,”朱明月检视过了尸首,低声答道,“白姑娘呢?我见你身负冤孽,难道竟然也有向善之心么?”
她扭过头,低头俯视姚珍珍,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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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瞳孔中流露出冰冷审视的光。
“我……冤孽?”姚珍珍愕然,她一时未能反应过来,顺着对方话语反思片刻,觉得自己自从复生以来,所杀所伤皆是邪物魔修,无一冤假,实在怎么也说不上背负冤孽。
朱明月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脸上,见到姚珍珍的反应,她眉心稍微拧起,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罢了,我并非玄机处的官吏,也无意对你进行审判,”少女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一物,抛向姚珍珍,“履行承诺吧,白姑娘。”
姚珍珍伸手接过她扔来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那块熟悉的玉珏。
“……在此处?”她不由得犹疑起来,眼前便是四具死不瞑目的尸首,在此处弹奏古琴,实在有些过于离经叛道了。
朱明月却点了点头。
“就在此处,”她抬头,环顾了一圈屋内墙壁和顶部泼洒的大片血迹,目光微微失神,“……很合适。”
黎金铃面色古怪的扫了二女一眼,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姚珍珍却已伸出了手——
灵力输入玉珏,沉重的七弦古琴再次出现在她的怀中。
“好吧,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我也不好就此食言,”姚珍珍手指勾住了一根琴弦,灵力在她指尖亮起,“朱姑娘,实话实话,我的琴技并非真的如何精妙,当日定流坡召出凤凰妖灵只是巧合,如今不一定……”
她话没有说完,手中琴弦已经随着动作发出一声尖利的锐响。
姚珍珍低下头,正打算拨动第二根琴弦,怀中古琴忽然一震,随即,耀目的金色灵光顺着琴面雕琢的凤鸟图案缓缓流淌,逐渐在三人面前凝聚成一个虚幻的金色人形。
“……能召出琴中妖灵来。”姚珍珍张着嘴,还是把话说完了。
“哇哦,真够谦虚的。”黎金铃在一边不咸不淡地呛了她一句。
金色虚影组成的迦楼罗人形没注意室内的其他二人,他扭过头,目光锁定了姚珍珍……勾着琴弦的手指。
“……您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吧?”他挑了挑眉,“我替您拖延那孽龙,您便不再弹奏这把凤凰琴,嗯?”
姚珍珍颇为尴尬的放下了手。
“我这不是还没开始弹……”她尴尬的搓了搓手指,转头看向一边神色莫名的朱明明,“朱姑娘,答应你的事情,我已做到了。”
迦楼罗随着她的声音回头,正对上了朱明月望过来的目光。
“!”
姚珍珍怀中古琴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响,吓得姚珍珍一个哆嗦,险些失手把这价值连城的宝琴摔在地上。
与突然出现的琴声相对的是那金色的迦楼罗幻影,他似乎忽然炸了毛,背后华美的金色羽翼呼啦一下张开,抖落了好些淡金的羽毛,飞舞着缓缓消散在半空中。
“朱鹮?怎么是你?!你竟然还活着?!”迦楼罗的声音尖利却不刺耳,带着禽鸟特有的婉转音调,但此刻他的声音却变了调,就像弹错的琴音般刺耳。
朱明月歪了歪头,她的目光从面前金色的妖灵身上寸寸扫过,似乎是在确认对方的身份。
“……是你啊,”少女的手轻轻搭在了腰侧刀鞘上,她那永远挺直的胸背忽然松垮了些许,“朱鹮……好久没听过的称呼了。”
“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朱明月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音调婉转如歌唱,“听说南燕皇室内藏有凤凰琴,我还以为会是招风那小子……”
金色的迦楼罗幻影却好像被眼前之人的突然出现完全惊住了,男子的身形如凝固般不动了,双唇微张,说不出话来,连背部虚幻的羽翼也停止了摇曳。
眼前的少女已与他记忆中的有了许多的不同,但他还是能从她破碎的面孔中看出曾经那个小小女孩的轮廓特征……
“迦楼罗哥哥!阿姐说你最擅长山歌,你教教我呀!”
“迦楼罗哥哥,母亲说她要走了,她要去哪里?”
“迦楼罗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自己变得好轻啊……”
雏鸟幼嫩的语言还停留在他的耳边,但他已经很久不曾再回忆起那人的面容了……他以为,一次彻底的死亡,就能够中止那些罪孽与仇恨。
但如今,那个曾经乖巧的小鸟再一次从他的梦魇深处回到了人间,她正站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拄着长刀,侧过头,俯视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他。
“很高兴你还没有在如此久的时间里忘记我……那么,迦楼罗哥哥,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朱明月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手指在右眼的疤痕上轻轻划过,“孔雀,他如今在哪里?”
“那个背叛了我们的母亲,杀死了我的姐姐,毁去了我的妖身的孔雀……”
朱明月挪开了遮住面颊的手,她的右眼已不再是方才的深褐色,而是鲜红如血般的兽瞳。
“他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