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仁此言一出,烛玉潮眼前瞬间浮现出无数个往昔的场景。
痛苦上涌的前一刻,付浔的声音响了起来:
“亲眼所见的事情,描述起来也是轻而易举吧。”
付浔虽然如此开口,可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也是。”路仁认同道。
话毕,路仁的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付浔试探道:“你们情况怎么样?现在住哪儿,学宫吗?”
路仁这才回神,突兀冷笑一声:“……大祭酒都跑了,我们能住哪儿?学宫百废待兴,即便真能修复如初,我都而立了!”
“这样啊,”付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边焦木搬运的差不多了,我和她去看看其他地方是否需要帮忙。”
烛玉潮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同窗,便准备跟上付浔的脚步,却不想那路仁竟然叫住了自己。
“何事?”烛玉潮脚步一顿。
路仁抿了抿唇,犹豫说道:“哎,我……我们该何时、何地向谢流梨请罪?”
烛玉潮见那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她只是心如止水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她愿意等多久,总之尽快是没错的。”
“啊……”
烛玉潮的身后传来路仁有些懊恼的声音。
可惜,他并不是后悔自己没有出手相助。
烛玉潮和付浔远离了那片废墟。
进入地道时,付浔一直走在烛玉潮的后方,一言不发。
烛玉潮主动问了一句:“付浔,你去见魏灵萱时,她有对你说什么吗?”
“骂我叛徒、吃里爬外什么的,”付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都成这样了,除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还能怎么样?话说……主人可真厉害啊。”
烛玉潮轻咳一声:“吹捧时不要太刻意。”
“这可不是吹捧,是事实。况且依我所见,主人将来只会越来越厉害。”
付浔如此直言,倒叫烛玉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硬生生转了话题:“那魏灵萱呢?你见她那副模样难道不怜惜吗?毕竟是前主儿。”
“不怜惜,我见谁受伤都不会怜惜的,”付浔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主人,我为何会抛弃魏灵萱,站在你身后呢?”
烛玉潮长睫垂落,转身往付浔手里塞了一对耳坠:“如果你能预知未来,也一定不会帮她们的,对吧?”
虽然烛玉潮没说“她们”是谁,可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付浔云淡风轻地开口:“对啊,我只认钱。黑白颠倒的事情我做惯了,不会再为虚伪的道德动容了。况且……我若帮了她们,主人会乐意吗?”
烛玉潮前进的脚步更快了些:“回到石宫后,我会再给你一笔金银。去盯着路仁,他认罪的时候我要在场。”
“是,主人。”
付浔的声音逐渐远去,他并没有跟上来。
*
烛玉潮在地下石宫停留了足足七日,才终于等到付浔带来的消息:路仁等人准备在明日行动。
付浔言简意赅:“路仁演讲,其余同窗也会叫来自己的亲友。其余的百姓,我尽力召集。”
翌日,烛玉潮准时出现在蕊荷宫郊外。
宫墙之外,十几个少年人围坐一团,路仁正在对着众人说些什么,付浔也混迹其中。
他们身旁还有一条开满粉荷的溪流,虽是溪流,但因其花叶长盛不衰,也被蕊荷人戏称“护城河”。
然而,和烛玉潮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人。
“娘子,巧。”
烛玉潮并不意外,她并没想着瞒过楼符清。烛玉潮悄声问道:
“王爷找到皇后了吗?”
“没有,”楼符清神色略有沉重,“娘子安排了这样一出好戏,竟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
“不是我请来的,他们只是同窗的家眷。”
烛玉潮看向逐渐聚拢的人群,但凡是蕊荷宫有些身份的人,此次都赏了脸,等待着路仁这些小辈的开口。
其实她还邀请了闻子基,但闻子基惦记忘忧园中的花草,不慎被火烧了臀部,此时正在修养呢。
“咳咳,今日我将蕊荷宫的各位聚集在此处,主要是为了揭露魏灵萱的罪行!”
路仁终于开了口。
围观的众人本以为是学子胡闹,此时也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由于魏泊已经被调至宸武,今日并没有魏氏出现。
这也让众人松了口气。
路仁:“我有一同窗名为谢流梨,便是原先在官府闹得极大的案件。说是自家女儿冤死学宫,要向京大祭酒讨个说法,可后来也没了音儿。其实,那谢家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平日里不仅虐待谢流梨,还将她辛苦赚的钱尽数收入囊中,这些事情学宫的人都清楚得很呢!”
旁听者耐不住性子:“哎呦,可这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呢?”
“前辈别急,”路仁这才娓娓道来,“这个太子妃,原来在蕊荷学宫修习,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她修习时却动了歪心思,打骂、欺凌同窗。今日,我与众人齐聚于此,可却缺了几人。柳知嫣行踪未卜,而烛玉潮和谢流梨已经离开了人世。”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那魏灵萱我见过的,温婉大气,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们会不会弄虚作假啊?”
“人都死多久了,有必要吗?”
见众人气愤填膺,付浔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你教他的?”烛玉潮看了眼付浔。
付浔抱臂:“嗯。”
烛玉潮冷漠地看着众人:“说的话太轻了。”
付浔道:“她毕竟是太子妃,即便死了,那些人也忌惮太子报复。”
路仁的演讲还在继续。
“魏灵萱把寒冷的冰块砸在他们身上,用滚烫的蜡油在他们身上作画……到最后,谢流梨的尸身上已经很少有完整的皮肉了……我们今日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魏灵萱已经死了。我们是懦弱的、胆怯的,谢流梨,对不起、对不起……”
路仁等人在护城河前跪了下来。
身旁有妇人为此动容,流下热泪;也有少年不平,口中冒出一句句骂声。
烛玉潮站在人群后,却只能强忍泪水。
作为闻棠,她没有理由为谢流梨落泪。
“魏灵萱干过如此恶劣的事情?”楼符清愣神。
烛玉潮“嗯”了一声:“我亲眼所见,比路仁说的还要恶劣几百倍。”
“如果他们愿意帮谢流梨就好了。”
“是啊,如果他们愿意帮谢流梨就好了……”烛玉潮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转过身。
溪水粼粼,仿佛倒映故人身影。
流梨,你看到了吗?
我为你昭雪。
*
路仁的演讲虽已经结束,可仍有学生或书生询问着魏灵萱具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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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众人彻底散去,烛玉潮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石宫。
楼符清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将烛玉潮送回石室,便转身离去了。
烛玉潮的身体顺着石门滑了下来,她口中一遍遍无声念着友人的名字,最终昏昏睡去。
此后,又过七日。
如今魏长乐的情况已趋于稳定,只是一日里醒来的时间并不多。
即便睁开了眼,也总是昏昏沉沉地说些胡话,令烛玉潮很是心疼。
烛玉潮将贺星舟拉到一旁:“长乐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贺星舟这几日都没怎么合过眼,神情有些疲惫,可一见到烛玉潮,眼底便闪烁着光芒:
“三四天左右,你不要太担心。”
烛玉潮点头:“我相信你。”
“从前日起嘉王便没再来此探望侧王妃了,倒是你,日日来。”
烛玉潮弯唇:“正因你和长乐都在这里,我才要日日来。”
烛玉潮这话说的实在直白,贺星舟低下头笑了一声:
“不知何时才能尘埃落定。”
贺星舟总是乖巧地待在烛玉潮身侧,从不问她任何事。
也正因如此,烛玉潮对贺星舟的倾诉欲望格外之大:“我给你讲讲蕊荷学宫的事情吧。”
贺星舟只是温柔地点了点头:“好。”
“蕊荷学宫的授课分文武两年……”
烛玉潮将蕊荷学宫的近况与贺星舟说完,才幽幽叹了口气:“你比我小三岁,原本今年去学宫念书是最合适的时候。”
贺星舟笑意更浓:“朱姑娘想把我送进去吗?以什么身份,家眷?”
“你自己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烛玉潮说完,忽而感叹道,“真是难以想象,原先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楚的孩子,现在都会反问了。”
烛玉潮又和贺星舟闲聊了一会儿,紫萝便迎了上来。
贺星舟还以为是魏长乐有何状况,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贺医师莫慌,我家小姐很好,”紫萝先安抚了一句,便转身对烛玉潮道,“王妃,奴婢……”
紫萝张了张口,明显有些犹豫不决。
烛玉潮轻声道:“你想好了再说。”
紫萝闭上双眼,皱着眉头说道:“王妃,奴婢想带走小姐!”
烛玉潮默默攥紧了拳头:“你……要走吗?”
紫萝鼻尖泛红:“您对我们很好,贺医师也是,没日没夜的照顾我家小姐。奴婢铭刻在心,可是,这一年来实在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奴婢只是怕再与皇室纠缠下去,我家小姐真的会没命!”
紫萝说得不错。
即便魏长乐心智不全,可在紫萝的照料之下,即便是小伤小灾都没怎么经受过。
可嫁入嘉王府以后,魏长乐被迫卷入烛玉潮和楼符清的仇恨和纷争之中,以至于数次落入险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和长乐……”烛玉潮言语之间也多了些许哽咽,“我舍不得。”
自重生之后,烛玉潮身边的人似乎总是刚刚熟识,便要离别。
他们是过客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总不能在自己身边长久停留?
“抱歉。”
紫萝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地面的毛毯上晕染开来。
与此同时,烛玉潮身后传来一道听不出丝毫情感的男声——
“侧王妃已暴死火场,尸身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