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陶停下脚步。
“染病?”她佯装不知。
“就是这个毒妇下的毒。”郡守痛心疾首,“水出了问题,如今满城不太平。”
“能治吗?”宋温陶又问。
“下官一定尽力,从这毒妇口中撬出解药。”
那蛮族女人听到,只是冷笑一声,翻过身去躺下了。
“殿下,你看……”郡守为难道,“这人本就有恙……”
“尽力照看好便是。”宋温陶道,“郡守大人为官多年,他的用处,大人想必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郡守讪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郡守在前,宋温陶和谢桢一起,从牢里离开了。
傅迟晏被推入牢房,狱卒落了锁。
他抬起头,看到宋温陶与谢桢一同消失在华灯映出的光芒里。
厚重的牢门阖上,切断他的视线。
傅迟晏靠在墙壁上,吐出一口浊气。
被他刻意忘却的旧事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他已经尽数想起来了。
傅迟晏闭着眼,并不看隔壁牢房的女囚,话确实对她说的。
“斛夫人。”傅迟晏道,“三年前在营帐中迷惑石跖的是你,还是你的姊妹?”
斛夫人妙眼一挑,惬意地斜靠着,“侄儿在说着什么。”
“听说你们南海斛氏水性极好,容貌娇艳,历来以采珠为生。”傅迟晏道,“后来有位南海郡王,喜南珠,更喜斛氏女,他权势渐盛,投降南珠和斛氏女的目光也愈发热切。”
斛夫人面色渐渐变得阴沉。
“你如今,还剩多少族人?”傅迟晏好听的嗓音上淬着阴狠的毒。
“你找死!”斛夫人忽然扑上前,死死攥住铁栅栏,那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忽而,她扫见他手上的红斑,怒气登时散了,又咯咯地笑起来,“罢了,我同你置什么气,你本身就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这疫毒,是你们南海人的手笔。”傅迟晏淡淡地陈述道。
“这是我们采珠人祖祖辈辈一直背负的诅咒。”斛夫人笑道,“你们这些中原人,既然垂涎宝珠,也该蒙受诅咒才是。”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傅迟晏道,“三年前引得梁军大败,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往魏国输送南珠?”
两人整低声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
“前衙遭贼了,快抓贼啊!”
两人一齐向外看去。
明月高悬,驿站中,宋温陶梳洗完毕准备休息。
“殿下,留在郡守府盯梢的人来信了。”
“怎么说?”宋温陶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出殿下所料,晚上果真遭了贼。郡守府乱成一团。”扶容道,“但是……被派去的人没有擒到贼,终究还是被那人跑了。”
宋温陶陷入思索,扶容担忧道:“殿下,这样一来,线索是不是断了?”
“是有些麻烦。”宋温陶抿了一口驱寒润嗓的梨汤,忽而道,“这梨汤滋味不错,还有吗?”
“有的。”
“盛一盏来。”宋温陶道,“谢大人也在此处下榻,我为他送去。”
扶容依言将梨汤端来,宋温陶托着汤盏,叩响谢桢的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没人应声。
恰好有小二路过,瞧见这情形,“这位郎君外出未归,女郎换个时间再来?”
“是我来得不巧了。”宋温陶退回房中,思索片刻,对扶容道,“将盯梢的人叫来,我有话要问。”
宋温陶留在扶风郡许多年,对此地十分熟悉。
她对谢桢此人,也颇有几分了解。
所以在弄清楚那贼的去向之后,宋温陶披上一件黑氅,走进凉寒的夜里。
她沿着湖边漫步,在不远处的亭中,看到两个人影。
她认出其中一人是谢桢。而另一人,戴着兜帽,看身形是个女子。
“谢桢哥哥。”女子道,“姑母特意将我赶来江州,就是为了让你顺利成婚,怎么事到如今,还没有听闻喜讯?”
女子的声音轻而雅,带着轻渺之意和沁人的凉寒。
“发生了一些事。”谢桢道。
“什么事?”女子冷淡地说,“莫不是,你的未婚妻子,失踪了?”
谢桢没说话,深邃的目光审视着她,“昭玉,你虽远在江州,消息却是灵通。”
“那是自然。”褚昭玉掀下兜帽,踮脚凑近他,“谢桢哥哥,我早与你说过,不要小看我,也不要想着摆脱我。”
谢桢低头俯视他,不进不退,“我的身份,你是何时知道的?”
“你以为……”褚昭玉拉上兜帽,“你一直在和谁通信?”
谢桢神色阴沉,看着她兜帽下的眼睛。
“选择我吧。谢桢哥哥。”褚昭玉轻声说着宛如求爱般的谎言,“还是说,你要选择她?”
褚昭玉向他身后看去,谢桢循迹转头,看到湖岸边的宋温陶。
她提着灯笼立在那里,好似在等他发现。
褚昭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谢桢走到宋温陶身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做了一个噩梦。”宋温陶道,“醒来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什么梦?”谢桢问。
“可能是这两天见的饥民病民多了。”宋温陶道,“我梦到饥荒泛滥,瘟疫蔓延,江州成了一座死城。战乱四起,谢大人你……死在百姓的刀下。”
“只是一个梦罢了。”谢桢苍白地安慰。
宋温陶点头,心中却想,若不只是一个梦呢?
她不必多说,转而问起,“谢大人呢?怎么在这里。方才见了谁?”
谢桢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宋温陶笑了一下,“驿馆到了,早些歇息吧。”
“陶陶。”谢桢忽然说,“你可恨我?若我有对不起你的事,皆是逼不得已。”
“若是恨你有用,我会恨你的。”宋温陶坦诚道,“我恨过你,但现在不恨。”
谢桢忽而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助感。
月色下,他那张总是平和无波的面庞,忽而浮起几分脆弱,一闪即逝。
“江州百姓会得救吗?”宋温陶问。
谢桢没有说话,宋温陶便退回房中,“我会救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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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谢桢回到屋中,掏出一些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
絮般的灰烬飘落,蜡烛晃动,热浪扭曲他的面容。
有人叩门,推门而入,将封着灰漆的信交到他手上。
谢桢将信丢到一边,和衣躺入床铺中。
夜深之时,他站起身,又将那封信展开。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宋温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扶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宋温陶问。
“有一批百姓聚在驿馆门口,问赈灾粮什么时候能到呢。”
“赈灾粮还没到吗?”
“已经在路上了。”扶容道,“说是朝廷没粮,运粮官也没人做,是谢大人主动扛起了这担子,先行一步来江州安抚民众。他动身的时候,粮食还在募集。”
“没有粮,他到了又有什么用?”宋温陶不解,“让江州百姓撕了他泄愤吗?”
扶容也摇了摇头,觉得这位谢公子此番行事,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外头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听那架势,几乎快要攻进驿馆里来。
宋温陶梳洗完毕,正要起身出去看,却见谢桢已经先行出去了。
他扬声安抚民众,让大家稍安勿躁,言明赈灾粮未到,但他沿途用家财购置了一些粮食,今日应该便能寻到扶风郡。
“明日,定让大家领上一份口粮。”谢桢道。
百姓这才散去。
“谢公子果真无愧他的贤明,当真是心系百姓。”扶容道。
宋温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未予置评。
“走吧。”宋温陶道,“昨日郡守说的信迟迟未送到,我们去郡守府瞧瞧。”
郡守府仍是一片混乱,郡守一瞧见宋温陶,便苦着脸迎上来。
“殿下,出大事了。”郡守道。
宋温陶只当他要说信件被窃的事,便顺着往下说:“发生了何事?”
“昨日府上遭了贼。”郡守支支吾吾,“书房失窃,牢里的犯人……也都被劫走了。”
宋温陶面色一变,“什么?”
郡守低着头,失魂落魄地重复,“全都劫走了……”
“带我去看看。”宋温陶面色如霜。
郡守引她至牢中。
宋温陶瞧见地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铁栅栏上有刀斧砍凿过的痕迹。
牢里空荡荡的,牢门都敞开着。
郡守擦了擦额角的汗,“近来,土匪实在猖獗。说不定某日,我睡在床上,就被匪徒砍了头了……”
他心灰意冷,“殿下要问罪,也等江州挺过这灾厄吧。到那时,微臣会自请罢官。”
宋温陶没有说什么,自行离去了。
回驿馆的路上下了雨,两人没有带伞,被浇了个透心凉。
梦中此时,她还在安乐宫当她的小公主,江州的灾厄,不过听旁人提起几句,轻飘飘地便过去了。
如今她身处此地,置身其中,才深切地发觉,当天灾人祸,各种不幸一同降临的时候,身处其中的苍生,是多么的渺小无力。
即便黑暗的未来已经在她面前铺开,她又能如何呢?
宋温陶不由得诘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