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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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谏轻轻一推,黎梨的背就靠上了树干。

    她还未反应过来,懵然抬头,碰巧对上他低垂的视线。

    许是刚练完剑,身前人热气未散,像一堵灼热的墙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少年的气息近得前所未有,黎梨不自在地挪开了些,压着声凶道:“看什么?别指望我谢谢你。”

    她嗓音清脆,因着避忌旁人听见而故意压低,本意是虚张声势想叫眼前人知难而退,可惜偏偏生了副玉软花娇的好相貌,假愠时只添娇憨。

    云谏当然不会怕。

    他懒洋洋撇开头,目光落到她鸦羽般的发髻上,看出她今晨为了避人耳目,舍弃了一应珠翠,青丝间只剩下一支红玉簪子,一同往日与她形影不离。

    这簪子样式低调,用料与雕工却考究,半面宝相花纹精致繁丽,本该与她十分相衬。

    只可惜,这宝相花红玉簪原是一对,两支并在一处才能拼出如意圆满的好意头,如今却只剩下一支,孤零零地立在她的发间,叫人觉得月缺有憾,白璧生瑕。

    若细究起来,这份不圆满,也有他的一份错处。

    云谏默了片刻,彻底移开视线,平声回道:“没指望你谢谢我。”

    他看向林院来处,那两道新来客的身影属实出乎意料。

    眼见来客走近,他想专心凝神,好听清那边的说谈声,然而,身前少女的大胆盯视却将他的思绪搅得凌乱。

    黎梨仰着脸,放任自己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一寸寸游离,看得仔细,好像拿了簇细小火把,一点点烧得他的脸颊泛起热意。

    云谏不得不回过头来,将黎梨方才的问话还给她:“看什么?”

    “你同我说实话,”黎梨侧了侧脑袋,“你今日是不是出来躲懒的?”

    “毕竟……”

    她似疑惑又似笃定,踮着脚来左右观察:“你哪有破相,想必是在骗我……”

    云谏看着她凑近,却未料及轻巧的吐息就此拂过自己颈边,像夏日林间的一块凉冰,轻却惊人。

    他忍了忍,伸手按住她的发顶,强行给她转了个方向:“你还有心情管我?”

    “你自己看看,那是何人?”

    黎梨不满地拂开他的手,望向那两位新客。

    “……三皇子?”

    黎梨暗道怪哉,她不去祭典也就罢了,她这位三表哥可是有望继承大统的嫡皇子,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竟然也敢偷溜。

    只见不远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都穿着素色麻衣,脸上的礼舞妆纹还未擦净,显然过来得突然。

    黎梨凝眸打量那道稍矮的身影,纳罕着这位贵女好面生,似乎不曾见过?

    疑惑未持续多久,三皇子萧煜珏的声音便传来:

    “瞿灵妹妹,你难得回京一趟,为何一直不应我的邀约?直到今日祭典才来找我,害我好生为难……”

    瞿灵。

    此声一出,黎梨脑海里电光火石,猝然想起这号人物——前任吏部尚书家的幼女,少时也是见过面的,似乎与萧煜珏关系很好。后来吏部尚书告老还乡,她随父离京,此后多年未有音讯。

    这次祭典召令世家,瞿老竭忠三朝,让她回来侍奉礼舞也不算奇怪。

    那边的麻衣少女委屈道:“煜珏哥哥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我父亲上了年纪,一门心思留在祖籍养老,如今瞿家只剩我二叔在京为官,我回京只能投靠他……但你也知道我二叔一家规矩甚严,将我看得可紧,先前哪有机会应你的邀约?”

    闻言,萧煜珏语气松软许多:“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与你见面才是大事,那祭典不去也罢。”

    “只是可惜与你相处的时间太少,就怕今日祭典结束,你又要启程回乡……”

    被戳中心事,瞿灵掩面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萧煜珏此人酒囊饭袋,万事不通,可仗着天家身份与一脉相传的顶好相貌,在情场一道顺风顺水。

    见美人梨花带雨,他当即懂事地将她揉入怀里,好声哄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哭得我心都疼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你不妨同我说说,即便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犹豫替你去了!”

    这情话说得一套又一套的,黎梨躲在树后啧啧称奇,她看看三皇子,又看看面无表情摩挲着剑柄的云谏,意有所指地朝他努努嘴。

    ——你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仔细以后娶不到亲,还不快些学学?

    云谏搭在剑柄上的手一顿,朝她翻了个白眼。

    那边终于哄得瞿灵抬起头来,少女泪盈于睫:“煜珏哥哥当真要帮我?”

    萧煜珏再三保证,瞿灵终于抽噎着说了。

    “煜珏哥哥,桐洲实在清苦。那里穷山恶水,连个体面些的侍女都雇不到,平日里裁衣晒书、烹羹煮茶,稍精细点的活儿都得自己动手……我幼时在京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那样的苦?”

    说罢,她展开自己的手,原本细嫩的指尖,如今累累伤痕。

    萧煜珏心疼坏了,捧着美人的手心呀肝呀叫了一通。

    “这也就罢了……”

    “我父亲不知听了谁人的撺掇,竟想将我指配给邻乡的一个穷秀才,说什么书香门第才是上等清流,”瞿灵凄凄怨怨,泪如雨下,“他要我祭典过后就回去议亲待嫁……”

    “岂有此理!”萧煜珏大怒。

    “区区一介秀才,如何配得上你?”他当下就要带瞿灵回去,“妹妹别怕,我现在就去写信给瞿老……”

    瞿灵忙拉住他:“我父亲性子固执,这又是家事,你哪里说得动他?”

    “那该怎么办?”萧煜珏停在原地,两人一时僵持。

    这时候,云谏已经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微妙气氛,心下一慌,拉过黎梨就要走。

    “别看了,我们回去。”

    黎梨正在兴头,哪里肯答应,三两下就推开了他:“你自己回去便是,我还想看看他们有何妙计呢。”

    云谏哽了一下,难得委婉:“……你不会想看的。”

    黎梨:?

    只听见远处的瞿灵又哭了起来:“罢了,只怪我命苦!”

    “想来我幼时膏梁锦绣,又与煜珏哥哥你青梅竹马,如此顺当如意,已是把我一生的福气用尽了……如今父亲打定了主意要推我入火坑,我一个姑娘家,好比远塘浮萍,无依无靠,哪里有反抗的力气……”

    她哭得好生难过,声声浸泪,柔弱的肩头止不住地颤抖,如雨中梨花一般惹人怜爱。

    萧煜珏急得围着她打转:“妹妹胡说什么,你何曾无依无靠了,这不是还有我在吗?”

    “煜珏哥哥,既然你这样说——”

    瞿灵用力抹了一把泪,豁出去了似的:“我在揽星楼订了桌上好的酒菜,你可要与我同去共饮?”

    揽星楼……共饮?

    黎梨瞪大了眼,直呼刺激。

    谁不知揽星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酒酽花浓,穷奢极欲,更是贵人们风流密会的佳所……

    此情此景,显然酒菜都是噱头,瞿灵是在暗示萧煜珏,她愿意与他谱写一段多情佳话啊!

    猝不及防听见贵女表白,不仅黎梨打了个激灵,就连纵横欢场的萧煜珏也险些没反应过来。

    “灵儿妹妹,你是说……”

    瞿灵咬着唇,细白手指搅弄着衣带,俨然是副情羞意怯的模样。

    果然没有女人会不爱自己,萧煜珏大笑:“灵儿放心,我绝不负你!”

    那边两人便贴上了脸,遥遥看去,啃得十分起劲。

    黎梨又是一阵摇头啧啧:“瞿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