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以来，蒂娜几乎每天都会和诺安见上一面。
除了学习宝石雕刻，他们也会闲聊。
诺安虽然是血族，但性情十分随和，蒂娜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血族的消息。
他还给她推荐了几本能快速了解血族的书籍。
总之，他们已经算是成了还不错的朋友。
唯一可惜的是，诺安也不知道太多关于伊莱的事情。
而好消息是，有了那具机器的帮助，蒂娜的宝石雕刻技术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盒子里宝石雕成的堪称完美的粉玫瑰已经有了四五颗，只要再做几颗，她给黛西准备的礼物就差不多完成了。
蒂娜近日心中总是萦绕不散的烦闷消散下去，她唇角扬起微笑，像往常一样哼着歌，朝着和诺安约好的地方走去。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刚离开城堡第十三层的时候，书房的大门无声地打开，跨出一双修长挺拔的腿，紧接着是性感的腰线和一张完美精致到像画像或雕塑的脸。
伊莱抿着唇，盯着蒂娜离去的方向，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却无端让人联想到暴风雨降临前的天空，海啸袭来前的海面。
乔治管家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可惜，他离漩涡中心太近，注定怎么样都无法逃离，乔治管家只好硬着头皮：“蒂娜小姐最近一周每天都会离奇‘失踪’一小会。”
“……”
伊莱没有转过身，乔治管家低了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冷得摄人。
“去了哪里？”
乔治管家声音更低了点：“……不知道。”
伊莱一字一顿，过于冷凝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冰锥摩擦在柔软的皮革上，十分古怪：“不知道？”
“……蒂娜小姐并不是犯人，亚图斯城堡的仆从，不会特意监视小姐的行动，更何况……”乔治管家顿了顿，“您对蒂娜小姐的在意，仆从们是有目共睹的，他们自然更不敢了。”
伊莱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乔治管家。
只是心中横冲直撞的，像火焰灼烧的情绪，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蒂娜……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
瞒着他，做什么呢？
她这几天是有点奇怪，经常和他说着说着话就发起呆来，还会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血族能活多长时间？”，“他有没有好朋友？有没有表姐堂兄？”
他回答了，她却好像又有些不满意，托着下巴望天，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在思索怎么逃离亚图斯城堡，
在思索他的弱点和软肋，
还是在思索什么别的，人或事。
伊莱紧紧咬着牙，垂下的眼皮抽动，像遮天蔽日的雨林一样短暂地遮蔽了眸中的情绪。
他开口，声音在嗓子里哑成一团：“或许……她只是在为黛西小姐礼物发愁。”
“……”
为礼物发愁，也不需要每天偷偷跑去哪里吧？
乔治管家垂首而立，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也有这种可能。”
“呵。”伊莱定定看着蒂娜消失的方向，轻嗤，“是在做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
*
蒂娜完全没察觉到，今天和往常有任何不同。
她取出崭新的粉宝石，一边将宝石放进机器中，一边和诺安闲聊。
墙边的阴影里，伊莱紧紧抿着唇，手指早已经紧紧攥起。
他身上风雨欲来的气息实在太过摄人，乔治管家恨不得把自己缩一点，再缩一点，最好完完全全缩成一个球，躲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乔治管家也没想到，蒂娜每天消失的这段时间，会见的竟然是一名血仆。
还是男性血仆。
看蒂娜小姐的表情，他们的关系显然十分不错。
乔治管家仔细地打量那位血仆的容貌。
作为亚图斯城堡的管家，他记得城堡里每一个血仆的长相，很快便想起了他的名字——诺安。
一个十分年轻的，血脉和家庭都不出色的普通血族。
乔治管家再次惊叹他的大胆，这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连王的血仆都敢偷偷交往。
乔治管家心惊胆战地盯着伊莱，即使他现在冲上去大开杀戒，他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可是，出乎意料的，满脸愤怒的少年攥紧了拳，依旧没在阴影里，似乎完全没有冲出去的意思。
伊莱低低的，带着血腥气的声音响起，却有股斩钉截铁的味道：“单纯的，天真的女孩，总是容易被骗，就像之前的贝丽一样。”
乔治管家：“……您说的是。”
他再次默默在心底给那位血仆点了个蜡。
奥利弗也没想到，伊莱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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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注意到他。
他很小心地控制着见面的时长，还不着痕迹地对她说了很多躲避的借口和方法。
但伊莱还是发现了。
仅仅一周的功夫。
这也不全然是坏事，毕竟，这说明，伊莱足够关注面前的小血仆。
藏在暗处的，隐蔽的视线，带着刺骨的恶意，像针一样死死扎在自己身上。
但奥利弗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是自信，这是亚图斯家的密术，倘若伊莱对此有哪怕一丁点的了解，或许都会发现他的不同。
但显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伊莱是被抛弃的孩子。
奥利弗心中生出隐秘的快意。
伊莱并没有认出他，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他，并对他产生了杀意。
并不是因为，他是奥利弗。
而是因为，他接触了蒂娜。
眨眼间的功夫，那道带着恶意的视线，愈发刺骨冰冷，仿佛能剖透他的肌理，捏碎他的骨骼。
冷汗不由自主地从脊背蔓延上来。
奥利弗唇角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怎么会有冷汗，他怎么可能会害怕！
愤怒从心底窜上来，奥利弗眸子闪了闪，看向旁边认真摆弄机器的蒂娜，俯下身，指节从她白皙的手指前擦过，接过她手中的操作按钮，轻声：“这里不太对，让我来试一试。”
蒂娜连忙松开手：“好。”
奥利弗笑笑，腰弯的更低，宽阔的脊背完完全全挡住了身材纤细的少女。从阴影下的某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他将女孩笼在了自己怀里。
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猛地拨动了伊莱脑海里，那根早就绷得紧直的弦。
“啪”的一声脆响。
弦应声而断。
伊莱尝到了齿间腥甜的气息。
他眸中升腾里爆裂的火焰，像沉夜里愤怒的铮鸣。
在脑海里四分五裂的弦复原之前，伊莱已经本能地从黑暗中冲了出去。
他一把拽开奥利弗，在蒂娜震惊茫然无措地眼神里，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诺安的身躯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伊莱回身，抱住蒂娜，将女孩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怀抱被填满的那一瞬间，无处可藏的焦躁，澎湃弥漫的愤怒，大脑里崩断的弦，一切都仿佛找到了落点，重归平静，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