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全本免费阅读
段曦宁的悲伤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
许是天生血冷心硬,她从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
那一瞬的低落过后,便又一头扎进了繁忙的朝政之中,忙得昏天黑地。
沈渊醒来时,隐隐听到殿外传来训斥及求饶之声。
缓缓起身,他只觉着脑袋有些昏沉,约莫是昨晚着凉了。
自行穿戴好起身,透过窗棂,便见是素筠在训诫发落宫人。
素筠居宫令之位许久,在宫人之中积威甚深,将承明殿的宫人训斥得抬不起头来,无人敢出声反驳。
这些宫人平日里见沈渊随和,从不与人为难,又只是梁国质子,便多有怠慢。
偏偏沈渊在梁宫时早就被怠慢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着这些人起码要比梁宫的人手脚勤快些,把该干的活儿都干了,无须他自己额外干一些杂活儿。
素筠平日里既要打理宫务,又要辅佐段曦宁打理朝政。因而她先前并不会在意宫人是否懈怠这种小事,只要不闹出大动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次这些宫人太过疏忽,晚上连个守夜的人都不留,甚至连窗门都关不紧,又让陛下正好撞见。再不罚,便是她失职了。
她一向不轻易惩处宫人,一旦出手,多是重罚。
问清昨夜该何人值守,就立即将人罚去奚官局做苦役,余下的人也都罚入掖庭,丝毫不留情面。
顾及商陆是沈渊从梁国带来的唯一一个侍从,素筠并未重罚,却也命人打了他几板子,罚俸半年,小惩大诫。
这些人平日懒散惯了,待在承明殿不知道有多舒坦,突然被罚,自是赶忙求饶,不愿被罚到其他地方。
他们知道沈渊心软,有胆子大的冲着殿内大喊,想要把沈渊叫出来为他们求求情。
沈渊便是听到了他们叫喊才起身,站在窗边看了片刻,喉间不适不由地轻咳出声,引得素筠也回头张望。
素筠命人将受罚之人都拖出去,不理会他们叫喊,又让人按着商陆打板子,这才扭头进殿,与沈渊客气见礼:“沈公子。”
“素筠姑姑。”沈渊回了一礼,嗓子发涩,带着些鼻音,“这些人可是有何大过?”
听他声音不对,素筠询问:“公子染了风寒?”
“我没事的。”沈渊摇摇头,“先天孱弱,小毛病而已。”
他自幼如此,有个风吹草动便极易生病,加上遇不到愿意为他悉心诊治的大夫,这么多年来愈发病弱了些。
素筠不再多问,只一板一眼道:“这些人玩忽职守致使公子抱恙,我已罚了他们,再给公子换些尽责的来。”
沈渊本想说不必麻烦,却不好拂她的意,便道:“有劳姑姑了。”
“公子还是让人去请太医来看看,秋日凉,莫硬撑着。”
素筠叮嘱了一句,转身要出去,又被他叫住。
沈渊将昨夜段曦宁留下的螭龙佩呈上,道:“这玉佩贵重,我不能收,还请姑姑代为转交给陛下,替我多谢陛下好意。”
素筠先是愣了一下,看向他淡然的脸庞,随后才抬手接了过来:“我会转呈陛下,公子的意思也会代为传达。”
目送她离去,沈渊赶紧出去查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商陆,轻声问:“可还好?”
“公子,这位素筠姑姑好吓人啊!”商陆疼得哀嚎了两声,嘟囔道,“跟那位女皇陛下一样吓人。”
沈渊扶他起来,警示道:“莫胡言,当心祸从口出。”
说着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商陆忙问:“公子,你病了?”
“昨夜受了些凉。”沈渊只道,“一会儿我让人请太医来看看,给你也开些伤药。”
商陆听了颇为愧疚:“是我不好,让公子受凉了。”
“没事的,我无碍。”沈渊安慰道。
宣政殿内,素筠回来时,段曦宁刚批阅完户部的奏章,又找来往年的田赋文书翻看。
抬头见她手里拿着螭龙佩,段曦宁放下手中文书问:“你怎么又把它拿回来了?”
“是沈公子,托我转呈陛下。”素筠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道,“陛下还是莫拿它乱送人了。”
段曦宁不在意道:“身外之物罢了,朕又不差这一块玉佩。”
素筠不再多言,转而道:“沈公子,似是病了,听他咳了几声。”
“病了?”段曦宁诧异,“这也太弱不禁风了,请太医了吗?”
素筠点点头:“臣回来时,已经叫人去请了。”
“嗯。”段曦宁听了便不再多问。
素筠见她面色微沉,似是愁眉不展,不由地关切道:“陛下可是为何事烦忧?”
段曦宁抬手敲了敲案上文书:“户部又跟朕哭穷了,也不知我大桓何时才能富庶起来?日后伐蜀的粮饷何时能凑齐?”
“想要富庶,无非是开源节流。”素筠谏议道,“陛下已节俭至极,百官多清流直臣,如今只怕已无可节流之处,须多寻开源之法。”
不得不说,她家陛下当得上最为节俭的皇帝了。四时常服几年也不见换新的,吃喝从不追求什么山珍海味,不纳后宫,不大肆设宴,更从不铺张,快要赶得上苦行僧了。
且陛下对贪官污吏格外心狠手辣,在她手下敢贪赃枉法,那可不是一刀砍头那么容易,必要叫人不得好死。
这股清廉的肃杀之风,后来直直刮了三朝才息。
自然这都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节流节流,朕倒是想多节流,却总有要大把花钱的地方。”段曦宁叹了口气道,“太庙塌了,约莫又得不少银子修缮。”
素筠一惊:“太庙?不知是太庙的哪座寝殿?”
“应当不是父皇的。”段曦宁猜测道,“若是父皇的,早有老匹夫跳出来要朕下罪己诏了。”
素筠询问:“那陛下可有何打算?”
段曦宁只道:“总得叫太常过来问过实情,才好定夺。”
素筠一听便知,只要不是供奉先皇的寝殿塌陷,她这是连太庙修缮的钱都打算省了,舍不得多花一分。
两人说话间,有宫人来禀,说是太常到了。
段曦宁不再多说,命人宣他进来。
太常见到她时,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连忙哆哆嗦嗦伏地告罪,生怕她因太庙梁塌一事而降罪。
段曦宁见他这样就莫名不耐烦,阴阳怪气道:“你这幅德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