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渊对面落座,她拿起了他放才写好的书稿翻了翻,不由地称赞:“沈公子当真文采斐然,若是将来专门去给说书先生写本子,必能赚得盆满钵满!”
自那日回京起,段曦宁便每日将沈渊叫来宣政殿为她撰稿。
民间流传的各种长乐郡主与崔家负心汉的故事皆是出自她口,由沈渊书写润色,再派云京十六卫散播出去。
不得不说,她那么多的野史不是白看的,经由她口编出来的故事生动猎奇,像是确有其事一般。
沈渊心有不安,拱手长揖,斟酌着问:“陛下,死者为大,如此编排逝者,是否不妥?陛下只言思念郡主,命我作文以慰哀思,却令其传遍大街小巷,岂非是对郡主不敬?”
一开始他并未想那么多,只是兢兢业业地撰稿,一连几日下来才觉得有些不对。
他并非闭目塞听之人,外面传得满城风雨的事自然也知道。
偶然出宫,在街边听到了自己的“杰作”之后,他立即便想明白前因后果。
为她记录那位郡主生平事迹,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自然是乐意的。
可是引得民间议论纷纷,他总觉得会扰了逝者身后安宁,对其不敬。
段曦宁眼眸微眯,皮笑肉不笑地问:“姝华含恨而逝,朕想办法为她报仇伸冤,不应当吗?”
“这……”沈渊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一面觉着利用逝者大作文章不太好,一面又觉着她所言有理。
若非那无耻负心之徒苛待、父母不慈,那位郡主本该风华正茂,如今却早早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
如今若能让那些辜负她之人皆受报应,也算是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了。
段曦宁眉头微挑,忽地问:“是否在沈公子心里,你是心怀仁义的君子,朕是冷血无情的小人?”
沈渊一惊,不知她何出此言,急忙辩白:“我绝无此意,陛下行事,必有其理,不敢妄言。”
段曦宁故意道:“若朕就是无理取闹呢?”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模样,她将书稿理好放在桌子上,道:“算了,今日便写这么多吧,朕暂且编不出来了。”
沈渊起身准备告退,看着她的脸色,忽而想起这些日子她总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宽慰道:“陛下,若郡主在天有灵,会明白陛下心意。陛下莫将我方才之言放在心上。”
段曦宁抬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鹰扬卫的脚程很快,在贺兰辛的奏章送来没多久,崔三郎等人便被押解进京。
如贺兰辛吩咐的一般,鹰扬卫将人送进刑部时,几人皆鼻青脸肿的,不剩几口气。
刑部的人都不用大刑伺候,这些人就全交代了。
上到自己家里背地里做的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下到自己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他们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撂了出来,事无巨细。
若是再审下去,怕是要把他们幼时调皮捣蛋的事也全说出来。
亏得段曦宁还担心这些人是硬骨头,让刑部用刑的时候千万不可手软来着。
恰巧在刑部尚书许佑功觐见前,贺兰辛在清河搜集的百姓状告这些士族的万民书也到了,顺带要案的人证也送了回来。
段曦宁也不跟许佑功废话,直接就问如何定罪,一点不拐弯抹角:“你的奏章朕看了,鹰扬卫的奏章你也看看。这些败类,该当何罪?”
许佑功也是老油条了,当即明白陛下这是要收拾士族了,依《大桓律》拣了几条重罪的刑罚回禀,既迎合她的心思,又维护律法之公正。
崔三郎自然是要处以极刑的,可崔氏毕竟是清河大族,必然要斟酌着些,不可太过。
此次还有其他士族,若是大动干戈,只怕要引得天下士林震动。
他已经老了,行事自然力求稳妥,不愿看到这天下再生大变故。
“不够。”听了许佑功的陈述,段曦宁当即驳回,带着浓重的杀意,“崔三郎几人,凌迟。此次牵涉到的几大家族该抄家、该夷族夷族。清河官场那几个,皆重判,郡守、刺史,车裂。”
许佑功吓得咽了咽口水:“陛下,我大桓多年征战,百废待兴,文脉不盛,如今贸然兴此大狱是否不妥?”
段曦宁冷笑一声:“爱卿是否想劝朕,徐徐图之,莫操之过急?”
许佑功确实是这个意思,可看到她的神情,又支支吾吾地不敢承认。
只听她又嗤笑道:“爱卿以后若哪里生了烂疮,记得也徐徐图之,莫让大夫一口气把腐肉全刮了。”
听了她的话,许佑功不由地冷汗涔涔,壮了壮胆子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陛下,这些士族的家主,细究起来大多……大多都犯了夷族大罪,若是行刑,只怕要砍成千上万人,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倒是心善。”段曦宁阴阳怪气了一句,旋即又道,“行,那便审清楚,牵涉人命者必杀,剩下的……打散流放南汉故地各州郡服苦役吧。正好,南汉那地方让先前的昏君们吃得没什么人了,耕织渔猎都缺人手呢。”
见她竟然松口了,许佑功心下一喜,急忙道:“陛下圣明,臣遵旨。”
段曦宁面无表情,心中冷笑着看他一脸欣慰地领命离去。
审吧审吧,累不死你个老东西!
她本来也没打算一口气杀那么多人,毕竟养活一个人也不容易,不如留着干苦力。
对于这些枉法之人,她向来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爹有罪杀爹,儿子有罪杀儿子,其余的能当个人使就丢去干活儿。
她又不是真阎王,不要那么多小鬼。
果然,许佑功心中因为陛下松口的窃喜都未超过一天,便已经开始后悔了。
按常理来说,夷族大案皆须反复审三次才能定夺,卷宗处理起来也要麻烦许多,还必须另外抄录两份卷宗送往大理寺和御史台存档,才能定案。
而寻常案子则要省事许多,无需如此,刑部审过之后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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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定罪量刑。
许佑功没想到须审理的人会有这么多,且全部得由刑部主理。
这些士族子弟未必人人敢草菅人命,但罔顾律法于他们来说却是家常便饭。毕竟他们很多人家族已延续上百年,无人会将一个立国三十年的朝廷的律法放在眼里。
刑部这边点灯熬油地审着,鹰扬卫还在不停往京城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许佑功这个刑部尚书不得不亲自坐堂,和刑部上下的人成日里没黑没白地审案。
他本就不多的头发更是雪上加霜,这么下去,他觉着自己以后出家都不用专门剃度了,
这还不如让陛下把他们都砍了算了!
不过,陛下的名头倒是极好用,他审案时言称陛下原本要诛九族,如今网开一面,若能坦白从宽或许还能留一命。
此言一出,这些人大多被吓得什么都说了。
贺兰辛不仅扫荡了清河郡,更借机将清河所在的整个河北道都清洗了一番,让平日里还算清闲的刑部忙得不可开交,几个月干了几年的活儿。
这股肃杀之风毫无征兆地迅速刮了起来,让暂且未受到波及的士族大家也都老实了许多,赶紧想方设法约束家中子弟。
他们似乎才惊觉世道已经变了,这不是士族可以横行霸道、甚至敢拒娶公主的时候了。如今的陛下有大批兵马可以收拾他们,而他们没有那个实力抗衡了。
屠刀都挥了起来,段曦宁自然也不需要在借民意推波助澜,更不需要编什么说书的故事了。
沈渊再来乾阳宫时,段曦宁便没有让他再撰稿,叫人上了壶茶道:“今日不编故事了,尝尝朕这里的茶。”
沈渊诧异,似乎还未想明白为何突然就不用写了。
他对朝堂的事知之甚少,知她自有打算,便不多问。
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听对面一直盯着他的人问:“如何?”
沈渊点头称赞:“回味甘醇,甚好。”
段曦宁靠在椅背上歪头看他,姿态闲适,意味深长道:“沈渊,这可是你第一次为朕做事,可想要什么封赏?”
沈渊被这目光盯得不自在,心似乎莫名其妙地便乱了,忙垂下眼帘道:“陛下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不敢贪功。”
闻言,段曦宁只是唇角勾了勾,倾身靠在了茶桌旁,伸手描摹着他方才握着茶杯的手,令他些微颤了颤。
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她抓住,指尖描摹着他修长的骨节,赏玩一般赞叹道:“果然是天生就该握笔杆子的手,就是比握刀子的手好看。”
沈渊只觉得被她触过的地方皆有些痒,似有暗流涌动,这样的触觉有些奇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流转,叫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好一会儿,段曦宁才收回了手,笑眯眯道:“这笔杆子玩儿得好了,果然比刀子都好使。”
手上温热的触觉久久未散去,叫他莫名觉着有几分不知缘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