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不知死活
    他们这次落脚的是凉州最大的客栈,地方宽敞,房间也足够,段曦宁极为大方地给每人要了一间客房,让他们都能安生地歇歇。

    入夜,段曦宁同王禛议事出来,敲响了沈渊的房门。

    他还没睡,拿着本随身带出来的书在灯下翻阅,沐浴过后发丝简单地挽在脑后,着一件舒适宽松的素衫,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

    因为白皙如玉,他在灯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不似凡尘中人。

    抬眸见她过来,沈渊眸中几丝惊喜和意外,起身同她行礼时,芝兰玉树,长身玉立,不外如是。

    段曦宁愣了愣,忽然明白掷果盈车、看杀卫玠之类的典故并非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事。

    若是将沈渊拉出去转一圈,大概也能花果香囊收得满车。

    她轻笑着摇摇头,摒弃杂念,问还端坐看书的人:“怎么,你打算一晚上不睡啊?”

    沈渊对自己怕黑这件事有些赧然,却摇摇头:“这些日子都没工夫看书,想着早些看完。”

    他只要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似乎也并不怕黑了,但心里藏着事一时难眠,只能看书打发工夫。

    段曦宁毫不见外地坐下来,问:“今日,所见如何?”

    “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沈渊回想道,末了还不忘加一句,“陛下治国有方。”

    他们一路走来,所见大多都是百姓耕作之景,凉州更是生机勃勃,倒也算安居乐业,太平无事,盛世之相初现。

    “少学马屁功夫。”段曦宁笑斥一句,这才正色道,“百姓所求,不过如此。”

    天下百姓所追求的十分简单,不过是食能果腹,衣能蔽体。

    至于谁坐天下,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

    只要坐在上面的人能让他们过太平日子,皇帝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差别?

    “百姓所求……”沈渊沉思,他对朝政并不感兴趣,但也听过“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对此言颇为赞同。

    段曦宁看他沉思的模样,又逗他:“现在困了吗?”

    沈渊面上一窘,摇摇头:“没有。”

    段曦宁看着他若有所思,突然凑近了问:“不如,我今天晚上留下来陪你?”

    听得这话,沈渊的心跳莫名地漏了半拍,一时未言,只定定地看着她,就听她笑骂:“你倒真敢想?”

    听她是在玩笑,沈渊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岂敢,岂敢。”

    玩笑过后,段曦宁又正色道:“先前叫你自己对着地理志画舆图,如何,一路走来可都能对上?”

    沈渊谦逊道:“微有瑕疵,大致能对上。”

    段曦宁又道:“若是让你窥伺蜀中,对照地理志,可能画出完整的蜀中舆图?”

    沈渊终于了然她的目的,但心里没底,只道:“可以一试,只是我未去过蜀地,不知到底与实地吻合几分。”

    段曦宁也不强求,点头道:“你尽力一试。”

    沈渊应下:“是。”

    “早些休息,明早再做打算。”段曦宁丢下这么一句便起身出去。

    沈渊送她出去,回身抬眸看着窗外微凉的月色,若有所思。

    凉州……

    凉州往西是西域,往南是蜀地,往北有北狄、回纥等蛮族,不管去哪儿,梁国和大桓的人都很难再找到他了。

    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

    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段景翊又蹦蹦跳跳地跟着王禛去城外察访。

    段曦宁让叶青锋带人随行护卫他们,自己只带着沈渊和伏虎在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了一间胡姬酒肆。

    凉州城常有各族人往来,加之段曦宁登基后一改以往贵中华而贱夷狄的观念,视所有臣服大桓者皆为子民,同等待之,又派与她政见相合的虞升卿经营河陇多年。

    如今的河陇之地几乎成了大桓最富庶的地方之一,作为陇右首府的凉州城更是繁华如织,街面上有不少胡人开的商铺,各路行人不绝如缕。

    胡姬酒肆中的酒皆从西域而来,还有舞乐助兴的胡姬,成了凉州一大名景,游凉州不入胡姬酒肆,枉作此行。

    伏虎一进去闻到酒香就走不动道了,若不是收到段曦宁飞来的眼刀,他还真打算在这儿不醉不归。

    “阿宁!”段曦宁的视线刚扫视了一圈,就有人笑着来跟她勾肩搭背,“好久不见!”

    段曦宁斜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咬牙低声警告:“虞升卿,拿开你的爪子,不然老子就把它剁了下酒。”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凶!”虞升卿还是不知死活地撩虎须,大概料定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跟他翻脸,依旧搂着她的肩膀朝一个包厢中走去,笑得有几分欠揍,“你舍得让我断手断脚吗?”

    段曦宁一时未言,跟着他进了包厢中,抓着那只手一扭,顺脚踹了一下他的腿弯处,将他踹得单膝跪地,斥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知死活!”

    “疼疼疼!”虞升卿被扭得龇牙咧嘴,看向跟着进来的伏虎高声道,“伏虎,你就看着她揍我!”

    伏虎在一旁幸灾乐祸:“老虞,你这不是没事儿找抽呢么?”

    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虞升卿赶紧求饶:“阿宁,好阿宁,我不敢了!”

    段曦宁哼了一声放开了他,不跟他多计较。

    虞升卿甩了甩手腕,没事儿人一样,端着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看到随后进来的沈渊,他还轻轻挥了挥袖子拂了拂身上莫须有的尘埃,一派谦谦有礼地同他拱手:“想必这便是沈公子了,久仰,在下虞升卿。”

    沈渊自是听过他的大名,客气地一揖回礼:“沈渊,见过虞大人。”

    “请……”虞升卿刚抬手请他入座,就见伏虎都已经喝上了,“哎呀!老虞,你们凉州的酒真香啊!”

    虞升卿笑着警告:“再香也别多喝,误了正事,阿宁可要揍你了!”

    说着他就往段曦宁跟前凑:“阿宁,要不你别带这酒鬼了,以后我给你做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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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行!”伏虎立即放下了酒杯,“你咋能抢我的活儿?”

    段曦宁嫌弃地扫他一眼:“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不知道谁保护谁。”

    沈渊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熟稔地嬉笑闲聊,偷偷打量了虞升卿几眼。

    此人面如冠玉,身着文士常穿的宽袍大袖,墨发用玉冠高束。

    若是不知身份,定会以为他是喜好风雅的文人墨客,看不出他年纪轻轻便已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更看不出来他还曾做过武将。

    忽地想起阿翊曾说,他阿姐最喜欢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们……

    不理会这俩人的玩笑话,段曦宁正色问:“虞升卿,你那瞭望台修得如何了?”

    “窥视蜀地不成问题。”虞升卿收起一脸玩世不恭,正色几分,“只是有些近,万要提防蜀地冷箭。”

    段曦宁倒是不在意:“这些不用操心,军器监专门研制的长弓大弩可都不是吃素的。”

    虞升卿拿出了一个可以拉长的圆筒,献宝似的给她:“西域商人那里得来的好东西,叫千里眼,去瞭望台定然有用。”

    段曦宁接过来简单看了看便给了沈渊,吩咐道:“沈渊,明日让伏虎带人同你去鄯州,将你对着地理志画的舆图好生完善。不必心急,尽可能画得详尽些。”

    沈渊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如此安排,接过那千里眼点头应道:“好。”

    那一瞬,他竟没由来地失落与恐慌,思绪纷乱。

    她没看出来他的打算吗,竟这么放心他和伏虎出去?

    还是故意为之?

    本想问问她要去哪儿,看了看一旁的虞升卿,他又觉得不妥,敛眸将话噎了回去。

    虞升卿错愕:“陛下打算让沈公子去画蜀中舆图?”

    “不然呢?”段曦宁反问,“要不让你去?”

    虞升卿一噎,欲言又止,最终未多说什么,转而笑道:“陛下难得来一趟凉州,不如去府中暂住?”

    “不用。”段曦宁拒绝道,“有事我私下找你。”

    大约是顾及沈渊在场,虞升卿简单地与段曦宁说了些正事,便早早回去了。

    伏虎立即撒了欢儿似的,高兴去给自己找酒喝。

    今日无事,段曦宁也不拘着他,任他去了。

    待他们走了,沈渊并不放心地问:“伏虎同我去鄯州,叶将军要保护伯善先生和阿翊,你身边不留人保护吗?”

    段曦宁唇角微扬,自信道:“放心,天底下没人能伤得了我,不必专门保护。”

    她虽这样说,沈渊仍旧忍不住叮嘱道:“你要多保重,莫让自己涉险。”

    “今日怎的如此絮叨?”段曦宁狐疑地看着他,“信不过我的身手?”

    “自然不是。”沈渊忙辩解道,“出门在外,总是要多加小心。”

    段曦宁却道:“该小心的是你。你这三脚猫功夫,伏虎又粗枝大叶,路上当心,遇事先保命再图其他。”

    “三脚猫功夫”的沈渊一时哑口无言,只好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