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眼前的这个太子殿下,似……
“臣盛礼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监外有人在说话,原本闭目哼小曲儿的盛礼本不太在意的,左右不过就是那山匪郡守,但还是略微睁眼看了一下。
一看之下却让他大惊失色,却看到除了计枢之外,还有一个两个他们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青年,虽满脸病色,一身素袍,却遮掩不住他较一般人更为出色的容貌,呆滞片刻之后急忙跪地行礼,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让虞煜都稍微替他疼了一下。
他前些年曾同族里的长辈一同去过上京面圣,对这位长相特别出众的太子印象深刻,虽然现在他的容貌张开了许多,也孱弱了许多,但一眼之下他还是认了出来,没想到那个计枢这个山匪还真是没打诳语,将他们抓回来的还真是太子殿下。
确定了这一点的盛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子好呀,太子性格宽厚,又因备受陛下和晋王的轮番压制,为笼络人心,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官宦最是礼贤,固然会对他们的行为有所恼怒,但必然不会轻易给他们难看的,有了这样想法的盛礼,觉得离自己重回郡守之位的时间不长了。
“臣盛禄、盛祥拜见太子殿下。”
牢中的其余两人看到盛礼行礼,也忙不迭的跟着跪了下去,得知真的是太子后,两人心中的庆幸一点都不比盛礼少,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看着排成一排跪在自己面前颇为守礼的三人,虞煜挑了挑眉,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方才怡然自得的样子,还以为这牢里把他们怎么了呢。
对他们本来就没有叫起意图的虞煜,看着眼前开始演起来的三个人,更没有出声的欲望了,就打算看着他们怎么跪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盛家三兄弟跪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太子叫起的声音,低着头隐晦的交流了一下目光,心中全是惊疑不定,尤其是盛礼,他此前在上京时曾见过太子的接人待物,是最为宽厚仁慈的,按常理不该在他们还未被定罪之前,就如此冷漠相待呀。
一定是这群匪徒和宋景民等人对太子吹了什么歪风,才让素来和软的殿下这般对待他们。
盛礼这样想着,略微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发现虞煜已坐在了狱卒刚刚为他搬来的椅子之上,计枢围在他的身旁不知在小声的说些什么,说着还不时的向他们这边看一眼,更加坚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至于站在虞煜另一旁的姜泽,因为过于年轻,被他当做寻常护卫忽视了。
倒是盛禄和盛祥觉得眼前的之人有些熟悉,似乎是最后将他们击败的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盛礼当成了寻常护卫的姜泽也好奇虞煜和计枢为什么会突然聊了起来,侧着耳朵听了两句后,就默默站直了身体,同时暗中告诫自己,不要什么都好奇,这样真的不好。
太子悄声说:“计卿,你信不信只要你装作和我说悄悄话的样子,他们就会跪不住了。”
计枢同样的悄声回答:“我觉得会有这种可能的存在。”然后略微俯身做小声禀报状。
太子再次悄声:“看吧,他急了。”
姜泽一言难尽的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太子这个幼稚鬼。
“殿下,臣等冤枉呀,千万不要轻易听信这些贼子的言语,冤枉了臣等的一片赤胆忠心呀。”
觉得自己猜测对了的盛礼跪爬着几步就到了监狱用木椽围成的栅栏前,隔着栅栏对着虞煜大声喊冤。
赤胆忠心,又是赤胆忠心,上次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还是在历州吧,然后赤胆忠心的安存德就反了。
虞煜表示这个词他都听腻了,抑制不住嫌弃的捂了捂耳朵,然后收获了一个喊到半截被他的嫌弃动作弄得呆滞的盛礼,张着口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闭嘴。
“那你说说你们冤在哪呢?”
虞煜“啧”了一声,这段位真是不行呀,比上一个赤胆忠心差远了,但他自认是一位温和的主君,在正式处置他们之前,还是乐意听一听胡扯的。
盛礼对太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了原主的身上,听到这句话连忙谢恩,以为是太子给他的自辩机会,完全没有意识到虞煜有些揶揄的语气。
倒是跪在后面的盛祥心有所感,有些迟疑的抬起头看了虞煜一眼,被其面带笑容却目含冰渣的样子吓了一跳,又急忙把头低了下去,心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庆幸。
这太子,和他此前听闻的不一样。
“殿下,郡中此前遭遇瘟祸,此乃天罚,我等束手无策,只得……”
“只得把城外百姓围困至死。”
盛礼说得情真意切,正打算流两滴眼泪的时候,突然被人出声打断噎了一下,抬头看去,是太子身边那个年轻的护卫,一时拿不准这是不是太子出言示意的。
却见虞煜一脸不赞成的看向姜泽,出言训斥。
“怎么能随意打断别人的阐述呢,无礼。”训斥完,又转身对盛礼道,“你接着说。”
看到太子这个态度,本来有些迟疑的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太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的两位堂弟已经将头紧紧的贴在了地上。
“只得前往邻郡去寻求帮助,但他们对此也毫无办法。”
“所以你们就在那里探讨了两个月。”
这次打断他的不再是其他人,而是虞煜,他原本以为可以听到什么精彩的借口的,没想到是这种干巴巴三岁小孩来了都不会信的谎言,浪费时间,果然还是该直接杀了。
堆满脸的温和笑意,是他已经极为不耐烦的表现。
“对对对。”
然而盛礼只看到他的笑意,却没看到他的杀意,反而以为太子相信了他的理由,赶忙点头,“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却突然听说古渡郡被匪徒占据的消息,担心城池落入贼手,我们才急忙赶回来夺城的,殿下我们真的是一片赤胆忠心呀。”
“恩,孤向来都欣赏赤胆忠心的人,计郡守,都杀了吧。”
“谢殿下……殿下饶命呀——”
盛礼还以为太子要释放他们,赶忙跪谢,只是谢语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太子好像是要杀他们,大喊饶命。
旁边的计枢和姜泽同时瞪圆了眼睛,这不还没问出锦州的情况吗,就杀了?
“我看他笨成这样,估计也不会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的,没什么用的人,直接杀了还不用浪费粮食。”虞煜漫不经心的说道。
此言一出,计枢和姜泽就意识到虞煜想要钓鱼的想法,当即一唱一和的配合了起来。
“殿下所言甚是,这等无用之人还是趁早杀了为好。”
“殿下,杀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交给末将就行。”
姜泽说着,还略微的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劈啪作响的声音,让本就惊骇不安的盛礼直接崩溃了。
“我知道内幕,太子想听什么内幕我都知道。”
盛礼这下是听出了太子真心想杀他们的意思,也没有了昨夜面对计枢的镇定自若,急忙表示自己愿意交代。
姜泽和计枢都吃了一惊,这么快就要招了?
尤其是计枢,他昨晚面对蚌壳一样的三人可谓心力憔悴。
虞煜倒是没有丝毫感到吃惊的地方,毕竟可以在瘟疫一来就能隔绝百姓到死,然后干脆弃城而逃的人,能指望他有多少骨气。
计枢昨晚之所以搞不定他们,是因为坚持了官宦不可轻易动刑的选择,才导致了他们的有恃无恐,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所以而今自己不过是略微透出一点杀意,他就承受不住了。
“大兄!慎言!就是说了,我们也一样会死。”
只是让虞煜没想到的是,这兄弟三人中还有一个硬骨头,或者说是,明白人。
出言阻止盛礼的,正是此前指挥作战的盛禄,如果是之前被俘的时候他对目前的行事还不甚明了,疑惑韩破山手下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群厉害的匪徒,哪怕昨夜由计枢口中得知现在城中的主事者是太子时,他都还心存疑虑,但现在亲自对上了太子,他自知大势已去,此时莫说他们三人,就是整个盛家放在太子眼里也不够格。
只是他不明白,太子不在历州剿匪,怎么来了瘟疫撗生的古渡郡,还和韩破山这群土匪搅合了在一起,他们明明没有给朝廷上报遭遇瘟祸的事情。
听到此言的盛礼更加崩溃了,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满怀期待的看向虞煜。
“他说的不错。”
虞煜并不屑骗他,无论如何,这种视百姓之命如草芥的人,他都绝不会姑息。
盛礼失神的跌坐在地上,看到自己衣摆上的纹绣,又突然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不,我是锦州盛氏的嫡子,是陛下亲封的郡守,殿下,你不能杀我,你没有杀我的权利!”
“哦,那我还是出身上京皇室的嫡子,陛下亲封的太子,怎么不能杀你了。”
虞煜最烦这里的就是出身这一套,世家门阀总以为占着出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他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落在他手里,什么身份地位,全都白搭。
“那我说的意义又在哪里?”
“或许在于你的家人。”
“哈哈哈,我都死了,我的家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全死了,他们哪里值得用我的命去换。”
盛礼对他的条件嗤之以鼻,同时也发现,眼前的这个太子殿下,似乎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殿下当真可以放过我们的家人?”
倒是盛禄和盛祥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
“那就要看你们提供的信息值不值这么多人的命了。”
虞煜本来也在思索这些盛家人的去处,尤其是后院的女眷,她们倒是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但依附盛家三兄弟而生的她们,却也称不上完全的无辜。
到了虞煜这里,也只有八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还望殿下言而有信。”
“我们殿下向来说一不二。”
回答盛禄的是姜泽,虞煜回忆了一下原主的所有说一不二的经历,神色抽搐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姜泽是不是在反讽他,偏偏姜泽说得掷地有声一脸正气。
就当他是在真心称赞吧,黑历史太多的虞煜暗暗叹了口气。
“四弟,七弟,你们不会真的要说吧。”
得知自己已没有生的希望的盛礼看着准备提供信息的两位堂弟,难以置信的喊出声来。
“大兄,我们到底要为家人考虑。”
盛禄没有出声,但是一旁的盛祥叹了一声,他这个大兄向来自私,却不想能到完全不顾亲眷的地步。
第42章 第42章 便宜弟弟的锦州谋划(捉……
听到他的话,盛礼颓然的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在考虑什么。
盛禄和盛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们二人是知道一些消息,但远不如来自嫡支的盛礼知道的详细,所以若想换下一家老小的性命,还得盛礼点头。
世家之中嫡庶之分虽不似鸿沟难越,但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不然没什么治事能力的盛礼,也不可能越过他们二人任职郡守了。
“大兄,你的嫡子才三岁呀。”
看着盛礼还在犹豫不决,而太子已然是没有了耐心,正要转身离去,盛祥急忙出声催促。
盛礼虽出身优越,但一直都没有子女缘,家中姬妾不胜枚举,但直至三年前,他妻子才老蚌抱珠的给他生了一个嫡子,自此爱若珍宝。
盛祥作为他的兄弟兼亲信,当然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他并没有如表现的那般不看重家眷,至少这个儿子,是他放不下的。
“殿下,若我告知您一个可以逆转乾坤的消息,您是否会放过除我等之外的男丁。”
盛礼暗自咬了一下牙,到底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孩子随着死去,再一次和虞煜确认。
“若消息真的如此,孤向你保证,你三人宅中所有未曾犯过十恶不赦罪行的男女,孤都会赦其死罪。”
虞煜没想到,盛礼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为了这所谓可以扭转乾坤的消息,倒是不厌其烦的在自己底线之内做出承诺。
他要看看这消息,怎么让他来扭转乾坤。
“此事涉及晋王和其母家。”
盛礼咽了下口水,才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翟氏?”
晋王生母淑妃,出生明州翟氏大族,其兄翟崇,任卫将军一职,统率卫士守卫宫禁,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居然是这个消息。
盛礼一提到晋王和母家,虞煜就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只是没想到远在锦州的盛氏,居然也淌了这一波浑水。
他此前还在思考怎么将这则信息传递给自己的臣子,没想到意外回来的盛家兄弟到成了他的嘴替,将这件事情当着姜泽和虞煜的面抖得一干二净,省去了他日后的一些功夫。
“大概一年前,我们家族收到了来自翟卫将军的密信,他邀请我们一同协助晋王共襄盛举。”
短短一句话,盛礼说得十分的艰难,说罢,看着沉默不语的虞煜,以及他身后明显面带不渝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心中没底极了,他一开始不愿说出口,并非是因为真的不看重自己家眷的性命,而是他们家本就犯了滔天的罪责。
但因太子给予的承诺,他还是决定为自己的独子搏一搏,至于家族里的其他人,非他所能了。
“翟崇邀请你们什么时候举事?”
虞煜的声音很平静,半点没有被惊讶到的样子,毕竟这个事情在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
卫将军翟崇早已有为晋王谋夺天下的野心,原主被发配前往历州剿匪,就是他积极谋划的结果。
但是在原主被发配历州一年多后,皇帝依旧没有废立太子的想法,再加上后宫新人不断,淑妃日益失宠,眼见又要有皇子出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本就蠢蠢欲动的野心。
在以钱财拉拢了主管京畿治安的前将军尹策之后,又暗中勾结一直活动的在上京周围的匪兵冉世茂等人装作义军佯攻围城,并在万寿节当晚的夜宴之上骤然发难,示意尹策开城门放匪兵进城的同时,又仗着自己统掌禁军的便利,再次打开宫门让匪兵攻入,以期杀死皇帝让晋王得以趁机登基。
毕竟太子远在数千里外,就算得知皇帝出事也无法及时赶到,所以在匪军杀了皇帝之后,他只需拉着晋王当众表演一波临危不惧宫门退敌,“击退”匪军为父报仇的同时,还可以顺便扫除一波一直叫嚣着嫡长继承制的人,彻底扫平晋王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其中的许多算计称不上精妙,甚至有些许的粗糙,但整个计划却得以完美的实施,完全得益于皇帝对翟崇的完全信任。
书中描写过,匪首大刀斩向皇帝脖子的时候,皇帝都还试图向离他不过三米远的翟崇求救,却在其面带笑容的注视下绝望死去,斩首飞溅而出的鲜血,甚至染红了翟崇的战袍。
只是让翟崇没有想到的是,冉世茂斩杀了皇帝之后,并没有像和他约定的那般屠杀群臣,而是将屠戮的刀口指向了他,不仅将他们的约定公诸于世,还直言自己弑君只为天下百姓鸣不平,并不是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刀斧手。
临死前都还在愤怒冉世茂不守信的翟崇根本不知道,在他找上尹策合谋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他想要自己的外甥晋王登基为帝,而尹策则是想要自己登基称帝,冉世茂等人,本就是尹策蓄意养大的爪牙罢了。
就这样,翟崇和淑妃都死在了这起由己方谋划的宫廷政变中,而晋王虞烁也开始了自己为期不过三月的流亡之旅。
最后这场宫变的最大赢家当然也从原本预定的晋王,变成了从天而降,救众人于匪祸的前将军尹策。
在此之后,不仅完全获得了上京的掌控权,还博得一个忠义的名声,被大家一致推举为大将军,三月后,又再次进封上大将军,直至原主的死讯传遍上京,才在一众臣子的“强迫”下,三请三辞后勉从所请,即位称帝,取雍代之,改国号“乾”,成为了雍末乱世中第一个称帝的人。
尹策登基不过半月,就在上京郊外的山中发现了一直流亡的晋王,并以弑父夺位的罪名,直接一把火就扬了这个大雍唯一留存的皇嗣。
书中的大雍也于此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天下则迎来了长达四十年的雍末乱世,各方豪强纷纷高举伐逆的义旗,以征讨上京尹策为由,开启了逐鹿天下的副本。
虞煜算了算时间,如果按照剧情走向没有变动的话,说不好现在的尹策已经登基称帝了,而他那个自翟崇死后就一直流亡在外的便宜弟弟晋王,离死期也不远了。
“当初商议的是在万寿节之后,统一上表陛下,要求废太子,立晋王。”
盛礼说到这里,将头紧紧的贴在了满是枯草的地板上,再不敢抬头看虞煜一眼,他其余的两个兄弟,动作也与他如出一辙。
虞煜在听完盛礼的描述后,已经知道翟崇此举的用途在哪里,因此也没有进一步追问盛礼,因为他发现盛家虽然接受了翟崇的拉拢,但对翟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甚至到目前都还在以为,翟崇只是为改立太子做了一些安排,才邀约他们共同上表。
只是盛礼口中的“统一”,让他尤为在意,虽然已经确认锦州众人并不在翟崇的核心圈中,而且以目前的形式来看,翟崇曾在锦州做下的安排已成一局废祺,但谁能保证这些能被翟崇拉拢的人,以后会不会又被其他的某崇再次拉拢,为了保证自己在锦州期间的绝对话语权,他也不能对这些墙头草毫无了解,更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任职高位。
“统一?除了你们盛家,锦州还有哪些人接受了翟崇的拉拢?”
“殿下,翟崇势大,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呀。”
盛礼三人把头贴得更紧了,生怕下一句从太子口中说出的话就会要了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虽然太子并不如晋王那般受到陛下的看重,但到底是受过册封的正统储君,只要陛下一日不废他,他的身份就依旧高出备受宠爱的晋王许多,而他们此时都是晋王的附庸者,不久前还为晋王谋夺储君的事业添砖加瓦,在阴谋告破后落在太子手中,想活下来真的不太容易。
“哦,那就是全部都有参与了。”
虞煜对他这个反应所要表达的意思了然于胸,甚至可以说对着锦州的所有高级官宦一脚踩下去,其中都不会出现一个无辜者。
对于他的陈述,盛礼跪地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殿下,锦州群臣狼子野心,务必将其除尽,切不可姑息养奸。”
“殿下,我愿为先锋,率军尽斩此地叛逆之人。”
此时,一直在后面听得咬牙的姜泽和计枢也终于找到了表态的机会,计枢的意见较为中肯,甚是符合虞煜心中所想,而姜泽的意见则直接被虞煜忽略了。
对于这些人,打当然是要打的,在盛礼的证词之下,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直接攻打也不会让虞煜的英名留下半点污迹,尤其是在攻陷城池后找到当初翟崇给他们的密信,那么就会让虞煜的主动进攻行为占据道德的上风,只是要怎么打,从哪里开始打,还要再做筹谋。
更何况要是让姜泽去做了先锋的话,这营中谁还担起主将之责,所以他绝不能去做先锋的,那么派谁做先锋,这就需要用心安排一下了。
韩破山率先出局,他虽然勇猛无双,但昨日在战场上捅的篓子实在太大,虞煜有心冷他一段时日,让他反思自己行为所带来的危害;至于晏俭臣和裴安翊,两人做先锋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若到战时,不仅现有的古渡郡需要大将戍守,而且大军出击所需的粮草也需要着人押运,这些都是极为重要跑得事情。
裴安翊本就主管郡中治安相关事宜,留他守城再合适不过,而晏俭臣作风严谨,形势稳健,更是押运粮草的不二人选,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从来都不是随便说的。
心中一番盘点下来,虞煜发现自己突然又无将可用了,愁眉不展中突然灵光一闪,好像自己现在也是可以做先锋的。
毕竟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除了最初受伤的时期里无法做大幅度动作,但后面伤愈之后,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练习原主一些必备的技能,武艺就是其中之一,配合着原有的肌肉记忆,这段时间里他也逐渐掌握了原主的武力值,带兵冲锋想来也是不在话下的。
“计……两位卿家都言之有理,容我考虑一二。”
虞煜原本只打算回应计枢,思及此,话风一转,也顺带着回应了姜泽的提议,只是考虑的先锋大将不是姜泽,而是他自己,群臣如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怕又要哀嚎出声。
毕竟自古以来的开国之君,就从未出现过靠别人来打江山的典范。
第43章 第43章 官与民同罪论处
他若是想要光复大雍,并建立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王朝,就得自己亲身上阵,获得足够多的战绩和威望,甚至多到让天下人仰望的程度,才能在新生的王朝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来为他所有的理想政策加持。
他们三人就这个事情讨论的热火朝天,让跪在一旁旁听的三兄弟满脸迷茫,彼此面面相觑。
他们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在得知翟崇拉拢锦州官员为晋王谋夺太子之位后,第一件事情不是收集证据向陛下上书讨个说法,而是想着自己做先锋去夺取锦州的各座城池,这城池本不就是大雍的吗,为什么太子还要去夺取呢?
难道是因为终于受不了皇帝明目张胆的偏心和打压了,决定在此自立门户?
同样的想法同时浮现在三人的胸口,彼此对视之后,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情绪,毕竟太子这种以卵击石的做法,确实让人震惊。
再怎么,也不能在陛下主动废太子之前,就做出如此下策的决定,翟氏虽然势大难缠了些,但在陛下真正下旨之前,晋王在礼法上怎么也越不过太子的。
但转念一想,现在离万寿节已过了三个多月,各地请求废立太子的奏折只怕早已送至陛下的书桌,而陛下也已经起了废立的心思,太子或许正是听到消息之后才决定远走锦州,准备先行占据锦州后对抗上京的皇上。
虽然怎么看都是一种螳臂当车的行为,但不否认它会给太子一定的喘息时间。
三人通过对话解析出以上的猜想,都不由而然的产生出一种幻想,如果太子真有了如他们所猜测的那种心思,现在必定是急需人才和助力的时刻,如若他们此时宣誓效忠于他,会不会就可以免于一死。
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太子在民间再有声望,也不可能凭借一州之地对抗坐拥天下的皇帝呀。
尤其他们生于锦州,最清楚锦州士卒的战斗力,本就是朝廷不重视的所在,再加上锦州官场的贪墨成风,导致军费一再被缩减的士卒战斗力,还比不上世族所豢养的私兵,这个是他们当初离开时只带了千余人的原因,因为那已是古渡郡中全部的精锐力量了,再多的都是浪费粮食的存在。
此时效忠太子或许会得到暂时的生存可能,但却会把整个家族拉入深渊,他们到底没有选择此时向太子投诚,只盼着能以自己的死亡,获得家族在太子一党覆灭之后对尚能活命家眷的善待。
至于太子夺取锦州后是否会对他们的家族动手,这一点在他们看来是完全不用忧虑的,毕竟太子流亡而来人手必定不够,整个锦州的世族同气连枝,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所以哪怕锦州的所有世族都暗中投靠了晋王,太子也绝不可能在开始阶段就对他们动手,毕竟除了家学渊博的世族子弟,不通文墨的贱民是永远无法协助处理州务的。
太子需要他们,就不会针对他们。
相信用不了多久,太子就会被陛下派来的军队覆灭,听闻对岸历州和梧州的州牧都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到时锦州又将重回到他们世族的手中,太子短暂的统治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唯有他们三人时运不济,刚好撞在了这个档口上,横竖都逃不过一死。
“殿下,这三人怎么处理?”
盛礼跪在那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几瞬之间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子伏诛后家人祭奠自己的场景,又喜又犹之下忍不住叹息出声,引起了一直在和虞煜分说他做先锋决不可行的计枢的注意,意识到己方刚刚的谈话应该被这三人听了个正着。
“锦州的相关情况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让他们签字画押之后,就着人将他们堵住嘴拉去菜市街斩了吧,至于他们的家人就暂时留监查看,待核定无罪之后再行安排。”
虞煜自然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旁听己方的谈话,但这三人在他心中早已是死人般的存在,反正已经锦州官场上层都不干净,他也没必要探听更多的消息,到时候按着官谱一一抓来问罪就可以了。
正打算和计枢姜泽先行商议好他上阵为先锋的事情后,再对三人做出处置,没成想他们跪着也不安分,主动引起了计枢的注意,就依照计枢所问处置了他们。
“菜市街?”
乍一听这个地方,疑惑的不仅是姜泽和计枢,就连还处在自己要被腰斩震惊中的盛家三兄弟也疑惑了,竟一时忘记质问虞煜为何不愿意给他们一个自戕的体面,反而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他们戕害百姓在先,弃民而逃在后,是该让百姓看看他们最后的结局,以平息心底对官府的怨愤。”
面对众人的同时疑惑,虞煜略略解释了一下这个做法的意义何在,绝不承认是自己在遭受多年小说和影视剧影响的情况下脱口而出,才想起来如今行刑的地点并不在菜市口,身有官职的人一般都是赐予毒酒或白绫命其自戕,而不是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腰斩曝尸。
“殿下,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官宦出身,你这种做法是在污辱天下所有的仕人,你不能这样——”
听到自己不仅要被腰斩于市,还要被往日里最看不起贱民围观行刑,盛家三兄弟顿时全慌了神,纷纷扑到牢房的栏杆之前对着虞煜愤怒又恐惧的大喊。
他们虽然已不再奢求可以活着,但没想过会这么不体面的死去。
“孤说过,孤是太子,也是大雍目前唯一的主君,可以做任何你们觉得不行的事情。”
虞煜再次陈述了这一句话后,就带着姜泽先行离去了,留下计枢按原定计划处置他们。
什么叫做“大雍目前唯一的主君”,听到虞煜这一句宣言之后,盛家三兄弟人都懵了,就稀里糊涂的被计枢喊人按着在不知何时记录了他们所说之事的白绢上签字按压。
“中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怎么了?太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完成签字画押之后三人就被计枢招来的衙役捆缚着离开,走出门和计枢面对面的时刻,盛禄忍不住出声询问,却获得了计枢意味深长的一笑。
“先把他们的嘴堵严实了再拉去菜市街腰斩,莫要让他们在行刑之时口出狂言影响百姓围观的心情。”
听到计枢的吩咐,负责押送的衙役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草团狠狠塞进三人的口中,方推搡着他们离去。
而已被心中猜想所震惊的三人,已无力再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了。
坏事做尽,弃城而逃的郡守三人最终喋血菜市街,让郡中百姓惊讶的同时,也对做出这个决定的虞煜更是赞不绝口。
横尸街头的待遇从来都只有他们这些黔首才会遭遇,而那些官老爷无论做出怎样天怒人怨的事情,都得以体面的死去,如今到了太子治下,终于看到了一个官与民同罪的处置,怎么能让他们不高兴呢。
哪怕已经时隔数日,百姓们在路过当日腰斩之地时,都还会停住脚步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今日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人才将话题拉开,就被其他人纷纷指责。
“怎么太子殿下还不开始下一次的以工代赈呀,当时报名的官吏明明说后面还有机会,我才同意放弃秋收报名的,杀这三个狗官看得我心潮澎湃,满腔热血无处发泄呀。”
“乱说,明明是你家田里也有粮食等待秋收,才放弃名额的,怎么反倒怪起殿下来了。”
“就是就是,现在也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情,你让殿下怎么安排你以工代赈。”
“我看你就是贪图殿下的五合粮食。”
“你们乱讲,我真的是一腔热血,凭白被你诬蔑,等我来日见到殿下,一定要向他狠狠的告你们一状!”
“你就吹吧,还见殿下呢。”
听着围观的众人这般吵吵嚷嚷,正好巡逻路过的玄甲军们并没有阻止,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对这样的争论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他们殿下仁义为民招人爱戴。
继续着自己的巡逻工作,以免有不长眼的人在百姓聚集的早市之上搞事情。
正在这时,有人自城外策马疾驰而来,眼见就要抵达人群聚集的地方,巡逻的士卒纷纷上前,一边按照往日的培训疏散百姓,一边前去阻挡飞驰而来的骏马,防止出现马踏事件。
好在疾驰而来的人也注意到了街道人员聚集的情况,及时勒停了骏马,眼见人群已自两旁散去,而眼前的士卒却依然阻碍自己前行的道路,马上之人满脸都是掩隐不住的焦急与愤怒。
“我有急报相传,你们作何阻拦!”
“殿下有令,非战时状态,任何人不得随意在街上纵马疾驰,违者军法处置。你犯了军令,还是速速下马和我们去接受处罚,再说其他的吧。”
说着,上前就拉住他的缰绳,让他不得再策马离去。
“兄弟,这什么时候有的规定,我离开时没说过呀。”
马上的人听闻此法,再一看眼前的阵仗,都惊呆了。
他离开郡城将近一月,走之时整个郡城都还处在半封闭之中,大街小巷里除了日常巡逻的士卒,就只有偶尔围观士卒的百姓,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得在城中疾驰的这条军令,也未曾想过短短一月城中就已恢复到这般热闹的景象,一个小小的菜市街就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
“半月多以前。”
士卒看着这个浑身黑灰但掩藏不住盔甲式样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其是来自玄甲军中的同袍,虽不知他去哪里搞了这一身埋汰,但对他所说的言语却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毕竟这条军令出来时可是三令五申的在军中说过,哪有不知其存在的玄甲军。
所以哪怕回复了马上之人的疑问,他手中紧握的缰绳却不松手,同时示意一旁的士卒前来协助,准备将这人直接提溜下马。
“兄弟,我离开城中快一个月了,真不知道这个规定,我现在有紧急的事情要报以太子,你们高抬贵手先让我过去吧,其他的容后再说好不好。”
坐在马上的人自然看到了他们这一番眼神交流,眼见自己要被强行带走,急得都快不行了。
他本就出身玄甲军,自然不会对同袍口中所说的军令产生怀疑,但他这次真的算是不知者不罪,他离开快一个月了,自然对在半个多月前颁布的军令并不知情。
可他现在有紧急军务等待执行,万不能在这里被他带走,白大人还在等着他带着殿下的指示回去呢。
第44章 第44章 超越时代出现的水泥(捉……
“怎么回事?”
就在他与巡逻士卒拉扯之时,突然传来一个年轻但威严的声音,众人停止拉扯后抬头看去,来人正是主管城中治安的裴安翊。
他本来是打算前往郡守府拜见虞煜的,但听闻此处有人闹市纵马引起纷争,故才特意过来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裴将军,这人闹市纵马还不服管教,不配合我等前去接受处罚。”
一见到他,巡逻众士卒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裴将军,我是月前随白大人前往矿山的士卒,因矿山有重大发现,特受命前来报以殿下,对此条规定当真是毫不知情呀!”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马上之人看到裴安翊也是一副看到主心骨的样子,急忙翻身下马请罪。
“矿山?”
只是他言语之中透露出的矿山二字,不仅让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他们从来没有听说古渡郡周边有着这样名字的一座山,就连裴安翊都愣了一下,方从他言语中提到的“月前”和“白大人”五个字中找到了重点。
这是原本随太子殿下出城探查铁矿后留在当地协助白乐为的士卒,也难怪他不知城内新增的这一条规定,好在阻止的及时没发生踩踏,不然他都不知要如何处置了。
而如今既然没发生事故,也就算不知者不罪吧,且让他先去通报消息,再做后续的处理。
“你先去禀报太子吧。”
最主要的是,他也想知道白乐为在铁矿山中发现什么东西,要如此急不可耐的呈送给太子,要知道铁矿可是无时无刻都在牵动着他们这些武将的心。
“多谢将军!”
送信之人在接到他的特许之后匆匆离去,这次倒是没有像方才那般纵马疾驰,策马前行的速度缓慢了不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裴安翊思忖了一下,决定先去约了姜泽和晏俭臣,再一同觐见太子殿下询问相关事项。
至于为什么不约韩破山,裴安翊表示他现在一看到这人就头疼,需要缓一缓再和他交际,而且他现在都被打得动弹不得了,想来也是不能出来溜达的。
郡守府中,虞煜正在和计枢商讨着盛家家眷的去处,毕竟那么多人,也不能让他们一直挤在牢里。
女眷和小孩早已安置到了城中新建的绣纺和药坊之中,但因药坊需要识字之人,所有绣坊占据了收置人员的大头。
绣坊正好也在加班加点的赶制玄甲军的冬衣,这时大批量的人手进入,也让此前绣坊的人轻松了一点,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少都是懂点针线活的,一进绣坊就可以直接上手。
小孩自然是随着母亲的去处一同前往,坊中为他们提供了一日两餐,待遇虽比不上从外面招来的百姓,倒也没有因他们身为犯官家眷而苛责,足以让他们果腹。
这样的安排,已经是虞煜所给的最大仁慈了,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加害过百姓,但却是加害百姓之人的依附者,一衣一食都与其息息相关,怎么算也是共犯的存在。
真正让虞煜头疼的是男丁的安排,除了主家之人和几个极个别受重用的随从外,这些人大多文不成武不就,又不像女眷还有绣工这一技之长,只能做一些日常跑腿和苦力工作,但他目前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手需求,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要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他和计枢因为这个问题一筹莫展了数日,依旧没有得出一个妥善的法子,这不今日又凑在一起考虑这个问题。
拉拉杂杂百余人,放是不能放的,但又无处安置,暂时只能关押在府衙的监狱之中,还不能没人性的饿着他们,不做事白吃饭,让虞煜颇有一种拿着粮食打水漂之感。
就在虞煜再次提出建议让他们分散去扫大街被计枢否决之际,突然就接到门口甲士通传矿山有人携物前来求见,他才意识到他还有好大一座煤铁共生矿等待开发呢。
嘿!这些人的去处可不就有了。
和计枢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传他进来。”
虽不知道白乐为派人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时隔一个月,虞煜还是期待可以见到矿山之上的出产。
“这是……水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来人将物品恭恭敬敬摆在他身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眼前这装在小罐子里的灰黑色粉状细末,不正是他所熟悉的水泥吗?更别提在罐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用灰黑色的非石质硬块,也很符合水泥干了的样子。
他明明记得自己安排白乐为去矿山是为了改进冶铁工艺的,怎么改进到现在铁器半分没见到,反而先看到了水泥的出现。
白乐为是在搞什么高端局吗?看书的时候也没详细介绍过他是什么工科圣体呀,怎么就把水泥搞出来了?
虞煜对着眼前的物品端详了又端详,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请问这水泥是何物呀?”
再一次从虞煜口中听到陌生词汇的计枢来了兴趣,也起身靠过来端详虞煜身前之物,一看之下却只觉得平平无奇,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知道,能让太子如此激动的东西,必定不会简单的。
虽然他从不信奉鬼神之说,但从同僚和一些士卒的口中描述,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太子是有些神异在身上的。
“你们白大人是怎么弄出这个东西的?产量多不多?他有没有让你给孤带什么话?”
然而虞煜却没有时间去回复计枢的问题,而是对着前来送信的士卒连连问道,可怜的士卒还没从第一次近距离面见太子的兴奋中缓过神来,就遭遇了虞煜的灵魂三连问,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有,他明明是隶属太子直系的玄甲军出身,白大人也是太子的属臣,什么时候就成了他们的白大人。
士卒本在心中小小的吐槽了一下,但又思及眼前之人是在踞牢关外神异天象中被他封为神明的太子,又觉得太子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毕竟白大人和他都同属太子直系,这样来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对劲,太子高兴就好。
想罢,把一直背在身后的竹简转交给了一旁候着的侍者,再由他呈递给太子殿下。
“禀殿下,白大人只是安排小人前来送信,并未和小人交代过什么,只说关于此物的所有事项都已详细记录在了竹简之上,太子一观便知。”
虞煜并不知士卒心中所想,只是有些发愁的看着由侍从整理好呈递到自己桌案上的竹简,十数卷码放得整整齐齐,完全占据了他桌案面积的三分之一,看起来颇为壮观。
虽然猜到了其中大概写了些什么东西,也很好奇现在的水泥成分和他所知的有什么不同,但一想到要把这十多卷竹简看完,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开始酸了。
果然还是应该尽快把纸张折腾出来。
踌躇片刻之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懒惰,水泥所能带来的极大利益驱使着他打开白乐为所书的竹简,细细研读了起来。
看他沉浸在竹简的内容中,计枢也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虞煜看完之后再未他解惑,至于前来送信的士卒,也在他的示意下由侍者待到外面的偏殿之中暂且休息去了。
整个殿中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虞煜翻动竹简的声音偶尔响起。
半晌,陷入自己沉思的计枢方听到虞煜长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去时,正见他缓缓的将手中的竹简卷了起来,整个人的神色中都透着一股神采飞扬,这两日里因城门战事所带来的阴霾全部都一扫而空。
“白乐为,可真是天才呀!”
虞煜卷起手中的最后一卷竹简,用其轻轻的敲击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与有荣焉的赞叹了一句。
看完简书他才知道,白乐为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自己此前提出的以煤冶铁的改进方法,并通过对冶铁高炉的改进法和炒钢技术应用,完美的冶炼出了一批质量上乘的钢铁,只是苦于手中没有会的锻造人才,所以才没能打造出一柄铁器让送信的士卒一并带回。
乍一看到钢铁二字,虞煜整个人都惊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白乐为口中的钢铁和他认知中的钢铁并不是一个东西。
在这个铁器本就极为稀有的时代,钢更是闻所未闻的存在,人们甚至都没有铁可以百炼成钢的意识,对于铁器中偶然出现的钢制品,冶铁之人也只当做是自己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并不知道是缘何产生,所以他们将此类物质统称为精铁。
白乐为口中的钢铁应该就是这样的一种的物质,比铁硬但是比钢脆,至于钢铁这个名字,则很有可能是源于炒钢二字;而虞煜认知中的钢铁,则大多已是对于钢的专称。
所有这两种钢铁,只是名字雷同,实际并不是一种东西,毕竟以现在的生产力和科技点,想要冶炼出真正的钢铁是绝无可能的。
白乐为能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就能摸索到他所提供理论的精髓,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简书中也提到,水泥是他在胡乱折腾改进冶铁方案时误打误撞发现的,因其质地特殊,引起了白乐为的注意,于是经过多番试验后发现它的作用和糯米灰浆极为相似,但要远远优越与它,所以又进行了多次的尝试后,终于在日前完美的掌握了水泥制造的配比,才让士卒带着他的研究成果,匆匆回城禀报太子。
白乐为只是觉得在现在,比起暂时难以大批量获得的钢铁而言,太子应该更需要这个东西,毕竟他也是亲眼见到过摇摇欲坠古渡郡城墙的人。
当然白乐为在简书中并没有将此物直接称呼为水泥,而是称呼它为石铁粉,这是一个十分通俗易懂的名字,只是虞煜个人还是习惯将其称作水泥。
虞煜回忆了一下,水泥的制造材料好像也正是由石灰石、粘土和铁矿石组成,虽然他不知到白乐为是怎么想到把这三件东西混合在一起的,但并不妨碍自己想要夸奖他的心情。
“来人,去把家令请来,孤要拟旨重赏白乐为。”
激动的起身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后,虞煜让人去请正在前庭处理事务的卫衍,让他前来拟旨。
没办法,当初在皇帝的刻意压制之下,太子府中的属官本就没有配备充足,原主又素来不喜内宦近身,所以拟旨和传旨这两项工作就一直由主管他日常事务的家令卫衍负责。
第45章 第45章 骑墙派的白家
“殿下,白大人所书何事,竟让您如此开心?”
看着虞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显然是忘记了殿上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计枢不得不出言提醒,当然提醒并不是主要的,而是他看着太子这副喜形于色的表情,就知道这位曾经不被他看好的白大人,肯定是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重大事迹了。
“计枢,你怎么还在?”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声音,一直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太子十分错愕的看向他所在的位置,瞪圆的眼中略微透出一点点心虚,计枢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回殿下,臣还在。”
他猜测的果然不错,太子真的高兴得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也让他更加好奇,白乐为所呈上的东西,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突然被重臣看到自己不稳重一面的虞煜有些尴尬,边整理四溢的快乐情绪边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坐,佯装镇定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形象,却看到了下方计枢有些揶揄的眼神。
在多次遭受臣子调侃之后,他已经对自己目前岌岌可危的人设破罐子破摔了,主打一个只要他不承认,就永远不会掉马,毕竟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太子了。
好在群臣面对他与过往略微不同的表现时,并没有往着借尸还魂这种玄幻的方面去想,大多将其归结为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变化。
而且众人在意识到他不再像往日一样喜欢端着之后,在共患难的情谊加持下,这些为老不尊的人,都开始喜欢在一些他表现得有些迟钝的事情上悄悄调侃他。
就如现在的计枢一般。
“他成功的冶炼出了一批品质不错的钢铁。”
虞煜对于计枢这样偶尔出现的揶揄神色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做没有看见。
虽然这种做法在常人看来很是有损他身为主君的威仪,但比起之前的凝重之感,他更喜欢现在这种与臣子相处的氛围,让他有了一种真实活在当下的感觉,而不是一个书中人物的扮演者,所以他对这种善意的调侃,一直持包容的态度。
“钢铁?这钢铁是有什么说法吗?”
有一个计枢没有听过的名词,虽然字面上听起来和铁有着一些关联,但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存在。
“是白乐为通过一种新的冶铁方式,从而获得的一种介于铁和钢之间的东西,所以他将其称谓钢铁,你也可以将其理解为精铁。”
虞煜看出了计枢的疑惑,当即出言为他解惑。
“精铁!还是一批!”
计枢听了虞煜的解释,也吃了一惊,在他的认知中,精铁是一种难以获得的随机产物,怎么到了白乐为这里变得这么轻松,随随便便一个月,带着他的小波人手就这么搞出了一批来了?
他求证般的看向虞煜,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结果看到的却是自家殿下亮晶晶的眼神,好吧,看起来是真的了。
没想到白乐为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么大能耐,想想每日跟在他身后教得自己头秃的乔嘉麟,他怀疑太子门下唯一一个大聪明被自己赶上了。
在乔嘉麟的身上,他时常能体验到一些连韩破山都不能给予他的无奈,好在还算勤奋好学,不然真的是要吐血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冶铁质量是否可以稳定下来,如果可以的话,那玄甲军离装备铁器的日子也不远了。”
计枢脑中飞快旋转,一瞬间得出了这个事情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一支全部武装了铁器的精锐部队,在如今的国境四野之上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存在了,难怪太子会这么高兴。
“如果他改进的方法完美无误的话,那肯定是可以稳定住的。”
虞煜思索了一下,回答了他的问题,毕竟自己提供给白乐为的理论知识,可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东西。
“殿下,冶铁改进的方法,不会是您提供给白大人的吧?”
听到虞煜的回答,计枢眼睛一转,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他就说白家尝试改进冶铁方法多年,都没有成功的消息传出,怎么一到白乐为这,就变得如此轻松,现在看来,其中必定有着太子的手笔。
所以太子到底是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我也是偶然在一卷书中看到的,当时想起来就简单提了一嘴,具体的实行还是白乐为自己摸索出来的。”
站在历史巅峰上的虞煜,并不打算将这个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只是含糊回应了计枢一句,有些担心他会追根问底的询问是在哪一卷书上看到的,毕竟现在文人的求知欲是很可怕的,一旦追问起来那就很难圆过去了。
“原来如此。”
好在计枢并没有追问出处,倒是让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又不能说这是来自一卷名为《X度X科》的书籍。
“恕臣斗胆,敢问殿下此前所言的水泥又是何物?”
计枢自然是看出了虞煜不想让他追问的意图,虽然主君脾气好,但惹怒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自然见好就收,转而询问士卒一开始呈上来的东西。
在他看来,太子很大一部分的激动情绪,都是源于那罐灰色的粉末和那块似石非石的硬块,不同于钢铁就是精铁的说法,这个名为水泥的东西,才真正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他的出现显然也出乎了太子的意料。
虽然他不信鬼神,但却不妨碍他坚信自家太子是有点宿慧在身的,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这不止是他一个的感觉,而是所有人的共识,尤其是一直跟随在太子左右的属臣和士卒们,都始终坚信这是上天对于太子的庇佑,踞牢关前的异象就是最好的佐证。
时下之人不仅崇尚鬼神,对宿慧之说也是坚信不已的。
计枢心中所想要是被虞煜知道的话,只怕会笑掉大牙,哪有不信鬼神的人去坚信宿慧之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毕竟在虞煜看来,无论是鬼神还是宿慧,都是迷信的说法罢了,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哪怕遭遇了穿书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水泥是……”
“殿下,老臣来迟,还望恕罪。”
就在虞煜准备和计枢科普水泥的作用之时,却被接到召见匆匆赶来的卫衍打断了。
虞煜一看到卫衍,也暂时搁置了和计枢的科普活动,转而去让卫衍帮他撰写封轶白乐位的诏书。
“殿下,您说要封白乐为做考工令?”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卫衍也很费解,毕竟考工令的职位特殊,殿下目前尚未登基,于此封轶实在是有点于理不合。
“我连郡守都封了,还不可以封考公令吗?”
虞煜没想到自己想要给白乐为的重赏就这样卡在自己身份不够的这步上。
他自然知道考工令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位在少府属官之列,主掌各类兵器和铠甲的制造工作。
白乐为升任考工令,确实是极大程度的升迁,但这也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
早在安排白乐为进行冶铁技术改进时,他就决定要在其做出成就之后封其为司金中郎将,主管冶铁和农具的制造,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白乐为会这么争气,能在改进冶铁技术的同时,居然还自己捣鼓出了水泥这一大利器。
这样的工科人才,虞煜觉得不给他高位都对不起摆在眼前的水泥,而且会让自己的良心备受谴责。
所以他才决定将原定的司金中郎将改为考工令,白乐为目前所体现出来的能力,也足够担任这样的高位。
“殿下,你居然还想过要封他为司金中郎将!”
卫衍听到虞煜的最初打算对白乐为的封轶,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这个也不行吗?”
虞煜傻眼了,没有想到这个居然也不行。
“当然不行。”出言回答虞煜的不是一副急的快要背过气的卫衍,而是闻讯而来的傅泓,他没想到自己人还未进屋,就听到了如此震惊的事情。
“殿下,白家的心思一向不纯粹,怎能轻许这样重要的职位。”
虽然白乐为一路追随太子前往锦州,但是他们白家一直都是骑墙派的存在,对先帝仅有的两个儿子也不厚此薄彼,同时派出了自家最优秀的子弟分别前去投靠,就凭这一点,傅泓就不能让太子将这么重要的职务交到白家人的手里。
目前在锦州与世隔绝还好,万一来日到了中原,白乐为听从家族指示反水晋王了怎么办?
“殿下,考工令和司金中郎将无论哪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尤其是战时,对其人员的任免务必要慎之又慎,多多考虑。”
在一旁听呆了的计枢也反应了过来,没想到白家还有着这样的操作,急忙加入劝说的队伍,他对白乐为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在目前的处境之下,这两个职务实在太过重要了。
“正是知道职务的重要性,所以我下的决定,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既然你们都觉得直封考工令不可,那便该封司金中郎将吧,”
虞煜看着眼前一致持反对意见的三人,也知道他们心中的思量是什么,但并不打算理会,白家固然有骑墙的嫌疑,在他看来这种操作并无伤大雅,在这个时代里也颇为常见的,但凡有点名气的世家,谁不多派几个子弟外出买股呀,怎么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且估摸着时间,晋王都要下线了,上京及乾州一地都已是尹策的势力范围,白乐为就算是想要反水,也没有机会了,所有完全可以放心的让他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再说等他发育成熟准备图谋中原的时候,现在版图的上的各大势力都不知道已被轮换了多少次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意这个。
眼看卫衍还想再劝,从虞煜态度中读出不容置疑之感的傅泓阻止了他。
“殿下,可是白大人在铁矿之上有了什么新的进展,才让您一直想要封他一个主管冶铁的职位?”
看着转瞬改变了强硬态度的傅泓,虞煜再次对他这越来越快的变脸速度也叹为观止,他发现自从入驻古渡郡之后,傅泓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一味的将自己放在老师的位置上,而是逐渐回归到了臣子该处的位置。
这样的转变,站在虞煜的角度上来看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一些时候也总是让他感觉痛并快乐着。
就如同现在这般。
第46章 第46章 毕竟二五仔常有,但工科……
傅泓的脾气导致了他就算是已经彻底放权给自己,也依旧改不了他易燃易爆风格,尽管也能因迅速发现不对而软下态度,但对不支持的东西也会随着态度的转变而改变对抗思路,就算不能阻止自己,也要将自己提出建议的风险规避到最小。
这也是傅泓在听了他的话后,就阻止了卫衍再度进言的原因。
虞煜在猜测傅泓的心中所想时,傅泓同样也在权衡与他谈判的利弊。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在中箭之后改变了许多,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十分温和的模样,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件事情,就不可能再轻易更改了,既已知更改不了太子对白乐为的封轶之心,他就迅速的转变了态度,决口不提太子点出的两个重要职务,转而将其漫不经心的替换成纯粹的冶铁官职。
毕竟这样的官职一抓一大把,实在不行自己创造一个也可以,反正核心主旨就是不能将绝对的冶铁铸兵权放在白乐为的手里。
虞煜都快被他一本正经的偷换概念给气笑了,但从中也能窥见他心中所想,无非是担心白乐为最后反投晋王罢了,到时候一个无足轻重的太子宾客和主管冶铁铸兵的重臣带来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毕竟这天下间除了手握剧情的他,没人知道晋王快要完蛋了。
在他们看来,拥有着翟氏支持的晋王,实力要远比自己这个流亡太子雄厚得多,哪怕上京传来皇帝被枭首的消息,也没有人相信晋王会随着皇帝一起死亡,很有可能是跟着翟氏暂时蛰伏了起来。
他好想剧透,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面对三人的同时反对,并不打算再次作出让步的他,也就只能晓之以理了,正好接过傅泓递上来的话头,是时候好好给他们上一堂科普教育课了。
他坚信,钢铁或是水泥,总有一种可以打动臣子不屈的心。
“各位,听说过钢铁和水泥吗?”
然而随着他的话音响起,所有人都将眼前的太子幻视成了巫蕤,无他,只是说话间神叨叨的语气实在太相似了,再加上太子一脸温柔和煦的微笑,让他们突然有了一股即将要踏上贼船的感觉。
呸!他们是大雍的正统臣子,他们殿下也是大雍的正统储君,怎么能随便联想到贼船呢。
但他们殿下真的在每次设套等着他们往里钻的时候,大多都是这个表情,是不是就来一次的操作,让他们都感觉到了,原来温和的笑容也会让人脚底发凉。
“咳咳,还请殿下正常说话,不要做出有损君仪的举动。”
不用想,当下三人里会说这话的唯有傅泓,虞煜被他提点的多了,也就皮了,无关痛痒,甚至还故作关切的询问他。
“太傅嗓子不舒服吗,不如孤让巫蕤送点丸药给你?”
不出意料收获了傅泓的一个白眼,同时收到了来自卫衍隐晦的眼神控诉,计枢在听到这句关怀之后也险些喷笑出声,好在强大的自制力和对老师的敬畏之心,让他将这声喷笑压回了嗓中。
这并不怪他,主要是这个事情实在太好笑了,是巫蕤在给大家配制防瘟散的时候,往他们两个的药里多加了一点点东西,致使两人当众出糗苦出了痛苦面具,这对于两个极其在乎形象的老头而言,可谓杀人诛心。
偏偏当时荣升太医令又做为治瘟主力的巫蕤对此还振振有词,声称这是他特意为两位老臣调制的汤药,良药苦口利于病,都是为了他们好。
后来有人悄悄找到乌金询问,才知道傅泓和卫衍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巫蕤,所以得了这独一份的“照顾”,里面多加的药材,也确实是有益的,只不过一样比一样更苦罢了。
消息在属臣中流转,不多时便传到了两人的耳中,但无奈药方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比其他人都来得用心,唯一的缺点就是苦了许多,想要告状都站不住脚根,自此,两人除了跟着士卒一起喝大锅熬制的防瘟散外,都不曾再碰巫蕤配制的任何一味药。
好在身体素质都不错,没有主动因病而自找苦吃。
虽然这虞煜得知这个事情后也当众处罚过巫蕤,并勒令其他亲自向两位老臣负荆请罪。
但每次提起来时众人还是会躲着偷偷一笑,不为别的,只因能够看到他两人同时出糗堪称百年难遇,巫蕤真猛士也。
但还是让傅泓窥见了端倪,装作不经意的拂袖之间,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肘击,他对计枢自然不会像对太子那么温和,哪怕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了,也不是他这逆徒可以随意嘲笑的。
简直目无尊长!
计枢的脸当时就皱了起来,却不敢多言,想想傅泓那丝毫不逊于武将的武力值,虞煜都替他疼得慌。
为防自己未来的首席谋士再遭前任老师的辣手,他火速开启了有关钢铁和水泥的科普小课堂,想以科技的力量来感化他们,让他们意识到白乐为是一个多难得的人才,自己封他一个考工令一点都不过分,现在都已经退让到了司金中郎将,他们要是还不同意的话那就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不识好歹了。
毕竟二五仔常有,但工科圣体可不常见。
“什么?他用石墨冶炼出了精铁,还量大质优?石墨怎么能用来冶铁,不该是木炭吗?”
关心铁器的是傅泓,他对白乐为以石墨冶铁成功的这个行为极为惊讶,原来是石墨作为燃料,难怪他没看到郡中又大规模伐木的情况,但石墨作为燃料冶炼金属,不是已经被否定的事情吗?
他虽然不懂冶铁原理,但也知道白家曾尝试过以石墨冶铁的事情,并且以失败告终,怎么白乐为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成功了呢?
“是钢铁。”
虞煜纠正他。
傅泓才不在乎它的名称具体是什么,只要是铁就行。他现在的心思,全部转移到白乐为身后的白家去了。
白乐为的成功让他不得不怀疑,白家或许早已完成了这个尝试,之所以隐瞒着一直不公诸于世,是存有乱世奇货可居的念头。
是的,乱世。
大雍江河日下,先帝登基之后更是乱象频发,生乱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白家一直都是投机取巧主义的奉行者,能预先走到这一步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虽然他对白家的做法极为不耻,但也不会将送上门的能人往外推,不论白家如何,至少此刻的白乐为正为太子所用。
于是,也将目光转移到了钢铁的运用上,不再纠结白家的作风问题。
在傅太傅不为人知的内心中,正在中原狼狈逃亡的白氏一族,默默地为虞煜背了一个锅。
他虽不涉军务,但一直主管外务,虽因历州渡的火焚,导致锦州与外界脱连,从而无处可获得中原的讯息,但依照他的推断来看,中原各地必定是不会太平的,说不定早已烽烟四起各自为政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稳定的大批量冶炼精铁并铸造成兵器的话,他都不敢想象己方的军队会多么的所向披靡,克复中原,光复大雍似乎也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他决定亲自前往矿山察看,如果所言非虚的话,那么白乐为足够担得起司金中郎将这一个职务。
至于考工令还是再等等吧,那是殿下登基之后的事情了,而且以他们目前的境地来看,两者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殿下,这水泥真的完全可以替代糯米灰浆吗?我怎么看它都是寻常粉末的样子,虽然质地是要更细腻一些。”
正拿着水泥研究并提出质疑的是卫衍,他主管内务,自然更关注水泥一些,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可以完美替代糯米灰浆的话,那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与糯米灰浆相比,水泥的制作并不需要消耗粮食,而乱世又是一个极度缺粮的年代,这也是水泥目前吸引住卫衍的最大亮点。
如果在以后的工事修建中都采用水泥的话,不仅可以节省出一大笔的粮食,还能顺便将其做为以工代赈所需的专项资金,堪称一举多得。
无论怎么样,粮食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能省一点是一点,虽然他们现在并不缺粮,但并不代表以后都不缺粮。
来日重归中原,才是大批耗粮的开始,毕竟大雍各地灾祸并起,再加上如今的兵祸肆虐,必定不会像素有“国中之国”称誉的锦州这般有余粮,卫衍真的时常会为以后大军的供需问题操碎了心。
只是他把这水泥拿在手中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也不能说完全替代,但水泥所拥有的性能,确实都要远远超过糯米灰浆。”
听到卫衍的疑问,计枢整理了一下自己脑中有关水泥和糯米灰浆的对比说明,中肯的给出了答复。虽然糯米灰浆在古代建筑史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但是刨除历史因素的影响,做为近现代产物的水泥确实在各方面都要优于他。
“而且它的制作工艺远比糯米灰浆来的简易,使用起来也更为便捷。”
看着卫衍还带有怀疑的神色,虞煜又继续描述了两点水泥的好处,感觉自己活跃的好像一个水泥推销员,但事实就是如此,甚至因为在这里水泥还没有真正的派上用途,它的一些优点还不能随意说出,这就把他憋得很辛苦了。
真的恨不得摇着卫衍告诉他,水泥真的超好用的,有了它,我们城墙会更高更坚固,而且修建起来超快速,不用再时刻担心被人轻轻一推就倒了。
而且除了修筑城墙外,它还可以用在任何需要修建的建筑上,道路、桥梁以及民居,在得到水泥的加入后都将变得更加坚固耐用,也会更整洁,整体环境得到提升后,百姓的幸福感和归属感不就来了吗?
毕竟在别人还是夯土墙黄尘地的时候,他的属地很可能都已经清一色的换成了整洁干净的水泥墙和水泥路。
到那时,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就算找人投奔,也知道该往哪边去了,治下的户籍人口,不就这样蜂拥而至了。
虞煜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都有些开心的想笑,觉得逐鹿天下这个竞技场的最佳选手似乎已经内定给了自己,但下一秒就被计枢的一个的问题拉回了现实。
“但是它里面需要添加铁矿,铁在现在可比粮食贵重多了,就算我们拥有了一座铁矿山,但也有终会开采殆尽的一日,武器的制作就将占据铁矿的大头,那么又该去从哪里挪出供应水泥制造的铁矿?”
“我觉得计郡守言之有理。”
卫衍在听到计枢说铁比粮贵时也反应过来了,毕竟在时下,粮食再怎么珍贵,也不能和达官贵人都想要拥有的铁器相提并论。
第47章 第47章 反正都是主打一个互相伤……
毕竟与铁器相比,粮食是可以通过人力种植而获得的,只要有人种,就一直会有粮食,存在的不过是收成的好与坏罢了。
但铁矿却是天生天养之物,只会随着开采逐年减少,短期看起来水泥的用途似乎真的不错,但以长期的考虑来看,他们似乎没有那么多的铁矿能给予供应,毕竟铁矿是极为稀有的存在,多少年都发现不了一座的。
他们能在锦州遇上一座,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矿山一时是难以采尽的,你们不必过早担忧,再说了,如果铁矿被开采殆尽之后我们依旧没有夺回中原的话,那么就算拥有再多的矿山也是毫无意义的了,但如果我们在此之前就一统天下的话,那又何愁铁矿的不足,到时自有寻找它的办法,而今我们该担忧的是采矿的人该去哪里招募。”
虞煜虽然对他们未雨绸缪的思想表示赞赏,但现在就出现这样的担忧实属不该。
要知道就是在他以前的那个时代,拥有着各种大型机械的采矿队,要真正把向像古渡郡外那座庞大的矿山采竭殆尽,也需要经历十数年的时间,而在这个完全只能依靠人力畜力的时代,需要的时间只会更久,动辄二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主角都出来打江山了他们都还没一统一天下的话,着实也没有什么奋斗的必要了,直接躺平等死吧。
听罢虞煜的这番话,二人也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矿山确实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开采殆尽的,他们现在所要忧心的,确实是人手不足的问题。
“以工代赈?”
卫衍本想说徭役的,但也知道太子绝无可能发动徭役,毕竟就连不算繁重的秋收,太子都不愿征发百姓徭役,更何况是繁重与危险并存的采矿活计,所以话到嘴边他又改成了以工代赈。
但心知此法只怕也不太好实施,毕竟在此前的集议上已经被否定了一次,古渡郡的人口并不足以支撑矿山的开发。
他只是在接到太子问询之后习惯性的回答,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被傅老头嘲笑了。
“卫衍,没想到你不仅人老头也昏了,不久前才讨论过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行还是先告老吧,省得耽误太子的大业。”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还来不及补救,就听到傅泓阴阳怪气的嘲讽响起,但他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格,当即就讽刺了回去。
“你都没退,我有什么好退的,毕竟和正是奋斗的年纪的我比起来,你才真的是到了人老昏聩的年龄段了,可别耽误了太子的大业呀。”
看着眼前因为一个提议又开始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虞煜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老头间同朝多年的凝聚而起的友谊小船,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说翻就翻,怕他们又再次争论起来,赶忙出声阻止。
“古渡郡目前的人口着实是不够支撑矿山的开采,但关于这点我心中已有了成算,只是目前时机并不成熟,留待以后再提,今日我找卫卿前来,是为了拟定白乐为封轶的旨意的,此前你们一致不同意我将他封轶为考工令,我思索了一番后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而今我拟将他封轶为司金中郎将,主管冶铁和铸器等事宜,你们可还有异议?”
白乐为还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而他也正好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太久,不如快刀斩乱麻,让这三人直接表态,要不是他们在此耽搁了这么久,只怕此刻前来通报的士卒早就带着他封轶的旨意和新发配给白乐为的仆役走在了回程的路上。
“我等对此并无异议。”
众人此刻也听出了虞煜话语中的不容置疑,再加上白乐为鼓捣出来的这两件东西确实惊人,那就顺从了太子的意思,其余的事情他们多盯着一点就好了。
“那就行,卫卿拟旨吧,拟完之后,你亲自带着旨意前往矿山宣读,正好也可以让白乐为为你演示一下水泥的妙用。”
虞煜说完,想了想,“计卿你也跟去。”
“是。”
计枢听到虞煜安排他也跟去,瞬间就明白太子下一步应该就是要用这新出现的水泥来修建古渡郡的城墙了,毕竟攻防战都打了一次,老这样破破烂烂的也不是个事儿。
说不准什么时候,盛家的联盟就会来了,他可还记得太子的钓鱼谋略的,殊不知他们殿下早就把这个谋略抛之脑后了。
“老臣也想要跟去看看,还请太子应允。”
傅泓眼见虞煜安排好了卫衍和计枢,却没有提到他,也主动站出来请命想去一观。
“那就去吧。”
虞煜听到傅泓的请命,思索了一下,决定让他们眼见为实,所以也同意了。
就在卫衍拟好旨意准备前往矿山之时,姜泽、晏俭臣和裴安翊武将三人组突然联袂来访,看到傅泓等人之时还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还一副即将外出的样子。
在和太子见礼之后,就有些好奇的询问他们是准备去往何处,在听到是奉太子之命前往矿山上查看之时,裴安翊忍不住对身侧的俭臣抱怨出声。
“晏老兄,你看吧,我就让你快一点,你偏要把你那把破刀擦拭好了才出门,现在好了,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前往矿山的人,没我们的份儿了,你个拖油瓶。”
不用怀疑,裴安翊口中的拖油瓶也是从虞煜这里学来的,只是他的实际运用让虞煜不想苟同。
“小屁孩儿,急个屁。”
晏俭臣对他的抱怨嗤之以鼻,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难道他们提出想去矿山看看殿下还会不允许了吗?再说了,姜都尉也在呢,殿下再怎么也不能拒绝来自妻弟的合理请求吧。
事关铁器,他们武将想要参与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们一同前来,可是军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孤禀告,既这样,就让太傅他们先行离去吧,好让我等谈论军中的事情。”
因为手下武将稀缺,新收的韩破山又因捅了篓子遭到处罚起不了身,所以虞煜麾下来来去去可以帮他办事的武将也依旧只有这最初的三人,军中事务繁杂,这三人也各司其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乍一看到他们联袂而来,虞煜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时间心都给他提起来了,但随着裴安翊话一出口,他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也是为矿山而来的。
为了这件事,也难为他们几个忙得脚不落地的人能够凑在一起,虽然知道了他们所来为何,但虞煜还是因为方才的心悸小小捉弄了一下他们。
“殿下,我们所来,也是想和请命前往矿山看看的。”
听到虞煜的安排,姜泽倒是一下就猜出了太子的意图,晏俭臣的反应虽然没有姜泽来得快,但他一向沉稳,所以也没有对这个安排提出异议,唯有自从看到士卒进城后就心痒难耐的裴安翊急了,他邀请其他两人一同觐见太子,就是为了亲探矿山而来的,再没有其他什么事了,所以在听到太子的安排之后,急忙出口表明来意。
然后他就看到了失笑出声的太子,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太子套路了。
“殿下真是的,总拿我们这些下臣寻开心。”
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裴安翊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说的好像你们不会拿孤寻开心一样。”
虞煜对他的抱怨不以为然,反正都是主打一个互相伤害,谁还能怪罪谁不成。
“我哪敢呀,这些都是老大人们才敢……”
裴安翊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来自傅泓三人组的“和善”微笑,默默的把后面的字吞了下去,整个人也朝着席位的后方挪了挪。
倒也不是他真的怕了他们,而是他认为文臣最是难缠,引发冲突后吃亏的总是他们,毕竟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他还是躲着点为妙。
“裴安翊呀,你口中的老大人们是指……”
然而虞煜并不想这么放过他,毕竟能薅住调侃一次不容易,何况其中还有来自“老大人们”的乐子。
听到他的问话,傅泓和卫衍都抬头看向屋顶,计枢则是低头看着地砖,三个人全然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而裴安翊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一副你怎么会这个样子的表情,口中所说的话也是让虞煜很想打他。
“殿下,你变了,以前温润如玉的你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的。”
“裴安翊,你就留守城中做好守卫工作吧,至于矿山就让姜泽和晏俭臣与太傅三人同去,毕竟大将一时全部走开的话,对郡中的安全着实不利。”
虞煜看着眼前的裴安翊,平静的剥夺了他的矿山探视权。
“殿下,臣知错了,您就让我去吧——”
听到这个安排的裴安翊直接傻眼了,暗骂自己嘴贱的同时连连向太子求情,他自入主以来一直都在郡中维持治安,连城都没怎么出过,上次上阵也没有他的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矿山,但因为一时嘴贱太子就不让他去了。
他真的好想出去溜一圈,他的马天天圈在圈里都没什么精神了。
虞煜本来也就是因他口无遮拦而吓吓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不让他去的意思,正准备见好就收让他一同前往之时,姜泽却站了出来。
“殿下,我和裴将军换一换吧,让他随着太傅们一同前往矿山,郡中的守卫工作就由我来负责吧。”
“姜都尉,你真是大好人。”
裴安翊对姜泽的挺身而出白感激涕零。
“其实,你们可以一起去的,城中有我留守就行。”
虞煜看着眼前的这一出有些困惑,主要是裴安翊的表情太浮夸了,差点就要拉着姜泽的衣袖现场表演一段假哭,眨了眨眼睛,他亲眼看到本来一本正经的姜泽悄悄躲开了裴安翊的拉扯,然后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嫌弃,顿时有了知己的感觉,看来不止他一人觉得裴安翊总是挑战着自己的底线。
“正是顾及到殿下的安危,臣才请命留下守卫,否则臣中无将,一旦遭遇袭击就无法在第一时间调度反击。”
其余人听罢姜泽请留的缘由,都觉得他所说的十分在理,毕竟此时太子的安危大过一切,他们都得知了锦州的高品官员都暗中投靠了晋王一派的事情,尤其才处决了盛家兄弟没几日,难免有人会前来搞幺蛾子,还是留下一员大将守城为好。
勇冠全军,用兵如神的姜泽无疑成了最好的人选。
第48章 第48章 没落的锦绣
“姜都尉,还是您随着太傅他们前去探查铁矿吧,守城的事情就交给我。”
在所有人都默认姜泽留下来守卫的时候,意识到守城的重要性的裴安翊羞愧了,顿时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外出撒欢的心情,主动提出还是由他来驻守城池的事情。
看着眼前争着想要留守城中的两人,虞煜有些生气了,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原主本人的武艺也是很不错,而他自从箭伤痊愈之后也熟悉的差不多,真不至于守不住小小的一个古渡郡,说到底还是原主在踞牢关的表现过于拉胯,导致现在的臣子们极端不信任他这个主君的能力。
就连这到矿山一来一回不过半日的时间,都不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
随即又想起了几日前自己被驳回的攻城先锋职位,虞煜有些心梗了,心梗之后他就逆反了。
这个城他还真的守定了,这是他立志成为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安的开国之君开端,谁也别想和他抢。
“你们谁都别争了,城中就由我来留守,姜泽你带领他们两人抽调一队士卒,押着盛家的男仆一同前往矿山,顺便告诉白乐为,冶铁的事情可以暂时放缓速度,优先调拨人手多赶制一批水泥出来,孤等着急用。”
“殿下——”
“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说。”
明明原主在历州的时候,都经常亲自带队前往剿匪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全是不让上阵的劝阻,可见踞牢关给群臣们带来的阴影有多大,他如果不态度强硬的来一次独当一面的话,只怕臣子们永远不会放心让他亲自上阵杀敌。
这怎么得行,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开国之君的男人,绝不能被臣子们一辈子都按在大后方。
态度坚决的挥退众人之后,虞煜回到了席位之上,本打算规划一下古渡郡修建方案,却突然想起水泥生产的过程会产生大量粉尘,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目前要大批量的生产水泥的话,还需要让绣坊加急制作一批口罩出来才好。
好在防尘口罩用料简单也容易制作,赶制起来也不需要用时太久。
这样想着,他取来了一卷白绢,在上面绘制了口罩的形状,绘制完成之后他也不打算继续待在屋子里,而是亲自带着绘好的图样前往了绣坊,准备交代口罩制作事宜的同时,也顺便视察一下绣坊新建以来的情况。
绣坊名为织锦坊,位于城中东侧的巷子里,是郡中的官营绣坊,瘟疫结束后经过短暂的休整,又再次开办了起来,绣掌姓桂,大家都称其为桂娘子,是一位自立了女户的自梳女,师承锦绣名家,技艺非凡。
锦州本就民风开放,又因靠近百濮,多受其地风俗影响,所以女户之事并不少见,像桂娘子这种担任凭借独特技艺担任官府女吏的虽少但也不是个例。
虞煜也是在计枢带着桂娘子前来拜访之时,才知道锦州一地的织造技艺十分发达,虽不似中原的华美繁复,但却质朴耐用,加之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地域文化,也使得他们的织样别具一格,独具美感,颇有虞煜前世民族风的感觉。
只是不符合时下中原地区的审美,导致他们名声不显罢了。
就在虞煜准备前往绣坊视察的同时,绣坊中刚刚指导完绣娘们技巧的桂娘子,正看着眼前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谁能想到这自建立以来,就从未受过重视的织锦坊还会有今日的时光,眼前的这幅场景,哪怕拿到两月前说以桂娘子,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所有的一切,都是得益于那位仁厚的太子殿下。
锦绣曾经也辉煌过,是被官方列入名绣的存在,只是随着达官贵人的喜好转向华丽与飘逸,导致他们的织品难以售往中原地区,才让追求自然和质朴的它逐渐落寞了下来。
随着贵人爱好的转变,就是在锦州当地,人们的喜好也同样发生了转变,除了喜欢实用性的老百姓和一些善存的守旧之人,达官贵人们多喜爱来自中原的绫罗绸缎。
自己师承名门,一心想要重整锦绣的辉煌,所以才入职到了这锦绣坊中,寻求变革。
然而因为锦绣的落寞,也导致了锦州官方对其的极度不重视,所以织锦坊虽是按官方要求设办,却也在夹缝中求生。
一年中除了皂吏兵丁的衣服用得上她们,其余再没有其他的差事安排了,素日里不过织造一些普通的织物对外售卖,勉强度日而已。
尤其是在盛家兄弟主管古渡郡的这几年,织锦坊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因为他们性吝啬,寻常不会给皂吏兵丁新制衣服,也对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织锦坊颇为刻薄,不仅停了坊中众人的俸禄,还在要求她们自负盈亏的同时,提高了织物售卖的税率。
上官的刻薄吝啬导致坊中绣娘纷纷离去,另谋生路,以致瘟疫到来之前,整个织锦已经坊门可罗雀,除了身为绣掌的她,剩下的绣娘还不足双数,都是孤苦无依的女子,唯靠着手上的这点技艺才可谋生。
怎料一朝瘟疫突来,他们还未在城外不断死亡和城内不断患病的恐慌中反应过来,主管郡务的盛家兄弟却全都跑路了,随着他们一同离去的,还有级别不等的各层官吏,整个古渡郡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绣坊一众都是女子,混乱之中也无处可去,只得紧锁大门暂避在绣坊之中,好在绣坊虽然破败了,但到底是官办之地,又有宋景民在全力整顿城中秩序,虽效果不太理想,倒也没有人敢上门滋事,绣娘们素日里也大都不和外界接触,所以并没有人人染上瘟病。
后来计枢韩破山等人接管郡城之后,看她们无人感染,也没有让她们搬离绣坊,是故几人一直都住在其中,只是身为女子,到底是惧怕匪徒的,哪怕韩破山他们比寻常官府还有作为担当,她们日常除了轮流外出领取救济粮外,就一直躲在这绣坊之中。
哪怕后来听到左邻右舍之间的谈论太子带着大军入驻城中的事情,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一系列的加紧城防,更换官吏,甚至任命了身为土匪军师的计枢担任郡守,更是让她们忧惧不已,一时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直至郡中瘟疫散去,太子大力推行以工代赈抓紧秋收,城中的匪徒和士卒也从未出现过侵扰百姓的事情后,她才压下心中的不安,主动前往府衙找到时任郡守的计枢讨论绣坊重开的事情。
毕竟前任的盛郡守要不是碍于织锦坊是皇名要求设办的话,早就将她们裁撤了。
现今这位山匪出身的计郡守她虽不知对方是何路数,但却知其有太子在后依仗必定不凡,生怕对方一个不愉直接裁撤了他们,故交流之间多有小心翼翼。
没想到计郡守听完她的称述后,非但没有半点裁撤她们的意思,还觉得目前绣坊之中人手太少,不足以支撑运行,为此竟带着她直接求见了太子。
桂娘子看到计枢的这个决定都有些傻眼了,她自认为自己是见过些许世面的人,但何时见过这种世面了,太子也是她能见的吗?
但想到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的绣坊和坊中前途未卜的姐妹,她还是随着计枢前去面见了太子,鼓足勇气对那个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却十分温和的青年阐述了绣坊在整个郡府体系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虽然在最初之时说得自己心中也有些心虚和打鼓,但看到太子隐含期许和鼓励的眼神,她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对于织造一事的理解、憧憬和野心都说了出来。
后知后觉感到不妥之时,已来不及撤回了,只得硬着头皮将其讲完。
没想到自己所说的这些东西,竟然真的敲开了太子欣赏的大门,不仅欣然同意了织锦坊重新开办的请求,还给了她们绣坊为玄甲军和官员皂吏们制作冬衣的差事,此前被盛郡守裁去的俸禄也在加了一成的情况下重新回来,同时,还给了她可以招募擅长纺织与刺绣的百姓前往绣坊做工的权力,同意许给这些百姓的报酬,虽比不上常在的绣娘们,但却是一个十足公道的工价。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募足了可以制作冬衣的人手,前几日计郡守还安排衙役押来了数十位女犯,交由她调遣。
这群人虽然撤去了锦服珠串,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是以前盛家的女眷,她本以为盛家造下如此罪孽,在主犯伏法之后,这些女眷也会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还暗自为她们感慨过。
没想到太子殿下慈悲至此,竟只斩了罪首三人,其他的人都留下了一条命在,如今虽没入了各坊为役,但到底太子亲自发话,不让苛责她们,与寻常做工的人相比,除了没有工钱,但也能吃饱穿暖,就连年幼无法做事的孩子,也能随着母亲获得相同的待遇,比起之前被郡守等人围困在城外绝望死去的百姓,已不知幸运了多少倍。
第49章 第49章 风靡古渡郡的存在
桂娘子早年闯荡,心知这些人虽享用了民脂民膏所带来的繁华,但到底不是直接加害百姓之人,所以也不和一般的百姓一样,恨不得生噬其肉。
看到她们在周围做工的百姓注视之下瑟瑟发抖,胆战心惊的样子,就令人单独拨了一个空置的大院子给她们做活,免得和寻常做工的百姓混在一起打了起来,耽误了她赶制冬衣的进度。
想到这,她看了一下眼前兢兢业业做工的百姓之后,正打算到盛家女眷做工的院子里看看,防着这群闲散惯了的人不惜福,拖拉了大家的整体工期。
可是人还未起身,就收到了坊内阍吏的通传,说太子到访,正在作坊的院外等候。
她急忙前去迎接,心中兀自纳闷太子此次因何来访,又为什么不直接进访查看,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喧哗之声,原来是坊中做工的人听到太子到访的消息,都激动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已,全然忘记了手上的活计,注意力完全移到了院外的太子身上。
桂娘子不由想起了太子上次初来绣坊视察直接进入作坊后被一众围观的场景,她瞬间明白了太子这次没有直接进来的缘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太子也是被大家上次的热情吓到了。
“小臣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桂娘子一边让大家克制激动的情绪,一边疾步走到院外迎接太子,一出坊门,就看了站在院中如芝兰玉树的人,迎上前行礼的同时,也在心底为绣娘们抱了个不平。
不是绣娘们太过热情,而是他们这位太子长得实在是太好了,最关键的是长得好还只是这位太子最微不足道的优点而已。
大家对太子如此推崇和信服,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太子在郡中的一系列政策的实施,每一项都堪称利国利民的存在,百姓们从未得到过的尊重与善待,都在太子的治下。体验到了,所以大家的热情除了太子赏心悦目的外表之外,还有他为百姓做下的实事,她坚信只要太子去到的地方,在场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是这样激动的反应。
毕竟在民间为太子供奉长生牌位都要成为风靡古渡郡的存在了,大家对这位太子敬若神明,只盼着他早日登基为万民降下福祉,当然这肯定是不能明说出来的,但桂娘子却知道大多数人心中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她虽没见过晋王是什么样子,却打心里觉得他肯定定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太子的,上面的皇帝想必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爱重幺儿。
“桂绣掌免礼吧。”
虞煜没有进入绣坊,也是经过上次才意识到自己身为男子,却贸然进入全是女子工作的区域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有多么唐突。
上次他之所以一时没有察觉到不对,还是因为桂娘子给他的感觉太像他前世的职场女性了,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全然都是这样的。
想起他当日突然踏入院中导致的一片混乱,依旧十分赧然。
见到桂娘子出来见礼,虞煜虚扶了一下让她起身。
“殿下若有安排,只管让人传唤小臣听令便是,绣坊杂乱,怎能让殿下屈驾前来。”
桂娘子对虞煜的突然到访也有些疑惑,她这绣坊不受待见已经很多年了,虽然太子不似以前的上官那般不重视绣坊的存在,但短短时日内就到访两次也显得有些频繁了。
难道是绣坊之中存在不妥之处?
虞煜倒是没注意到桂娘子有些紧张的情绪,他本来到绣坊除了赶制口罩的事情之外,还想顺便查看一下如今绣坊的新建情况,他上次来的时候绣坊方才重开,虽集聚了一些绣女上工,到到底百废待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等他到了绣坊门口才想起上次的混乱,瞬间惊觉自己不好随意进入。
因为绣坊用工的改革,里面除了登基在册的官方绣娘之外,更多的还是从民间募来的短工,他虽为太子,但也得遵守男女有别的道理,不能随意冲撞百姓家的女眷。
视察的工作想来是做不成了,只能唤来桂娘子对具体的情况询问一二。
“是有一物正需要你着人加紧赶制,倒也不算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孤此来只是顺便看一下绣坊重建的情况。”
说着,就让身后跟随的甲士将绢画递给了桂娘子。
“小臣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那殿下可要此刻入坊视察?”
桂娘子接过甲士递来的绢画,未及细看,就注意到虞煜正在打量院中的建筑,当即请示他是否现在就入坊视察,她不知道后面期待见到太子的绣娘们有没有冷静下来,别到时候又把太子吓一跳再不来她们绣坊那就不好了。
“不必了,坊中多为女子,孤一个男子带着一众甲士进入也多有不便,就在此麻烦桂绣掌为孤大致介绍一下绣坊目前的情况和冬衣的裁制的进度就可以了。”
虞煜谢绝了她的入坊邀请,站在这毫无落座之处的院中也没有不适,只是有些记挂着冬衣的进度,毕竟目前已快十月底了,虽锦州气候要较上京温暖了许多,但冬天也还是寒冷的,士卒们一路奔波而来本就是轻装上阵,除了一些夏天的单衣和随身的盔甲外,就没有带其余的任何衣物,包括虞煜自己也是如此,一件足以过冬的衣服都没有带走,全留在了历州。
好在郡中府库多有积压布料,虽不时兴,但好在结实耐穿,虞煜就把这些布料都播到了绣坊之中,以作为冬衣的材料。
倒是桂娘子有些惊讶,没想到太子不入坊竟是这个原因,果然中原来的就是规矩大,他们锦州民风开放,可没有这么重的男女之防。
但太子既然在意,她决定等太子离去之后就安排人尽快在这园中修建一个可以议事的地方,虽不知太子会在古渡郡待多久,但总不能每次来都让太子站着讲话,同时示意傻愣愣站在一旁的阍吏,让他快去搬来席子来为太子设坐。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在桂娘子心中立了一个恪守规矩人设的虞煜,阻止了阍吏准备前去搬东西来设席的动作,直言自己并不会待太久,不必如此忙活。
太子言尽于此,桂娘子也无法,只得让人将制好的冬衣呈了一件上来让太子察看。
虞煜接过衣服细细查看发现,外用料真是自己拨来的那批布料,衣服裁剪宽松,针脚规密,可见制衣之人是用了心的,只是不知道这冬衣里的填充物为何,他摸着不像棉花的质感,本想询问为何不用棉花填充,却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没有发现棉花的存在,话到嘴边自然的转了个弯。
“桂绣掌,请问这衣物中填充用以御寒的是何物?”
虞煜知道这时候的富贵人家大多用丝绵填充,丝绵也就是蚕丝织造而成的,成本巨大,想来也不可能将其用在士卒的衣物填充之中。
余下就是皮毛了,像之前玄甲军配备的冬衣就全都是用羊皮制成的裘服,又叫“羊皮裘”,虽做工粗劣,但好在御寒功能不错,也是民间首先的御寒衣物,可惜全部都落在了历州,而他在古渡郡的府库之中,就没有看到什么完整的皮毛存货,盛家倒是查抄出了一些,但也不足够为一只万人军队更换皮裘。
既无丝绵,又无皮毛,那士卒的冬装将以何御寒?
他在安排桂娘子制作冬衣事宜之时,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着实失策。
但眼下由绣坊制成的冬衣,却一点都不显单薄,拿在手中也是颇有份量,这样的工艺,单从外表来看,已经是足以媲美羊裘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它的御寒能力能不能比上羊裘。
“殿下,冬衣的填充御寒之物是选用了乱麻和木绵共同填充的。”
乱麻虞煜是知道的,也是这个时代冬装填充的主要材料,只是保暖效果并不如羊裘,但在气候远比上京温暖的锦州应是足够了,眼见士卒们不用遭受冬天挨冻之苦,虞煜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如桂娘子这种一心搞事业的女性,做事就是靠谱。
只是桂娘子提到的木绵,是他所想的那个木绵吗?
“桂绣掌,请问这木绵为何物?”
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并没有木绵的存在。
“回殿下,木绵是锦州特有的植物,一般三月开花六月成熟,其果实成熟之后会生出这种可以用来填充冬装的棉絮。”
听了桂娘子的解释,虞煜知道了这个木绵确实是他所想的那个木绵,锦州气候温暖湿润,确实是适合木绵树生长的地方,他到锦州的时候已是七月下旬,早错过木绵开花结果的日子,所以才一时没有想到木绵的这个用处,保暖效果虽不如棉花,但混杂在乱麻之中填充也聊胜于无。
果然,一提到冬衣,还是好想要棉花呀,那才是真正的御寒神物。
“殿下,木绵填充冬装在锦州已延续了百年之久,民间大多都会在它成熟之际采摘保存,以作冬衣填充之用,并不会因为它是未经纺织之物而没有御寒的效果,虽比不上百濮出产的棉花,但也是不错的……”
桂娘子见虞煜听到木绵之后神色有些不对,担心是太子不相信木绵的御寒能力,急忙解释道。
第50章 第50章 什么棉花?!
没想到她话音未落,就被太子截住了话头。
“什么棉花?你说隔壁的百濮产棉花!”
听到棉花二字的太子瞬间精神焕发,显然是知道棉花是何物的,这倒是让桂娘子有些惊讶。
百濮是产棉花,但他们四季温热,并不需要制作御寒的衣服,所以棉花的用途在百濮并未被人发现,反而因其洁白如雪,一直被当做花木来种植,她也是偶然的得到一盆棉花之后,才发现其是不可多得的纺织原料,可惜百濮一向与大雍敌对,两国之间又隔着常人难以逾越的龙眠山脉,她没有办法去获得更多的棉花,只得专心饲弄手中有的独一盆。
只是棉花在锦州栽培的效果并不太好,这么多年来她也只在绣坊的后院培育出了一小块,还歪歪斜斜的,结出的棉花也远不如最初那棵从百濮流转而来的厚实,想来是自己栽种的方法不对,却又找不到改进的法子,毕竟她虽然织造技艺出类拔萃,但到底不通农事,此前的上官也对织造一业并不看重,导致她一直没有献上棉花的机会。
看着出言相询的太子,很有可能是知道棉花妙用的,她何不趁机将棉花献上,说不定在太子的支持下,能在锦州实现成片种植,自此让整个织造业走上新的起点。
正好她手下还有一盒去岁采摘的棉花,加上今年新近成熟的,足够为太子制作一件棉服,想必有了棉服的支撑,太子也会认真考虑她的提议。
毕竟从接触至今,在他看来,太子一直都是一个虚怀纳谏,也善于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殿下,小臣曾偶得了一株来自百濮的棉花,经过数年的培育已有了五分之地,如今正值采摘的季节,殿下若有兴趣,可随前往后院一观。”
桂娘子下定决心之后,就把自己多年来对棉花的研究成果告知了虞煜,并邀请他一同前往棉田观看。
虞煜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位容貌不显的中年女子,觉得她此刻显得有些瘦弱的身型瞬间高大无比。
人才呀!锦州这么人杰地灵的吗?也难怪在书中几十年都强攻不下。
获得一株棉花的际遇并不值得夸耀,虞煜相信在锦州这样沦为观赏物的棉花不在少数,但在出产地百濮都没意识到棉花的作用之时,眼前这位女子,不仅发现了棉花的价值,还独自培育出了五分地的数量,五分地就半亩,折合平方米就是三百三十三,都快有一个半的篮球场大小了。
从一株发展为一个半篮球场的数量,怎么能让虞煜不震惊,看来锦州真是的他的福地呀,想什么就来什么,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膨胀了。
“快带孤去看看!”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为了看到这五分地的棉花,就是龙潭虎穴他都要闯上一闯,其他的也只能先说一声抱歉了。
“殿下请随臣来。”
看到虞煜一副颇为感兴趣的样子,桂娘子也松了口气,虽然她自负棉花的妙用无穷,但在太子没有明显表现出感兴趣之前,也无用武之地。
现在太子提前想要亲自去查看,这让她瞬间惊喜万分,意味着她要游说太子发展棉花的培育种植的事宜有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欣喜的她也来不及做过多的准备,当即引着太子和随行的甲士,就往后院种植棉花的地方去了。
好在后院与绣娘们工作的工坊并不相通,有一条独有的小道可以过去,这倒是让虞煜少了些许的尴尬。
“殿下,请。”
随着桂娘子沿着曲折的回廊走过几道小门之后,就看到了了大门紧闭的后院,要不是随即桂娘子就用钥匙打开紧闭的大门,虞煜感觉身后的甲士都要应激了,实在是这后院的位置太过偏僻了。
院门打开之后,由桂娘子亲自引着几位甲士入院查看并无什么危险之后,方才再次侧身请虞煜先行。
一路而来甲士略带不善的怀疑目光的确实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但无奈坊中的格局就是这样。
因后院偏僻,此前她并没有将后院的院门锁闭起来,日常里除了她自己,也只有那几个常在的绣娘会去帮她照料一二,大家都知道种在后院的是她心爱之物,并不会随意的采摘或毁损。
但随着绣坊的新建,对外招募了许多前来做短工的百姓,再加上盛家女眷中还有着几位较为年幼的孩童,正是顽皮的时候,她担心新来者不知棉花的重要性,无意将其损毁,才将门锁了起来。
随着院门的打开,虞煜看到了一片盛开着白云的植物,花朵虽比不上他在前世见到饱满,但确实是棉花无疑。
这得有多少种子呀!
桂娘子还没提出自己所想的培育种植方案,虞煜就在心底暗自思考着这五分田能收获多少棉种,够种植多大面积。
虽然棉花的种子会随着种植次数的增加而影响最终的种植效果,桂娘子这片有些病病歪歪的棉花就是最好的证据。
要获得优良的棉种,还是得从百濮那边下手,但目前锦州都未完全收拢,并不是向外宣战的时机。
所以就算眼前的这批棉种质量不是太好,但也是目前获得棉花的唯一途径,种子不行就只能在肥料上多下功夫了,良种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培育好的。
看来是时候在古代也掀起一次“厕所革。命”了,等矿山的水泥开始大批量生产之时,就可以和城墙的修复同时动工,清理人居环境,统一收集肥料,虽然这个肥料是恶心了点,但在没有复合肥的古代,也是不错的存在。
他得赶快回去理一理自己所知的沤肥方案,为下一步的棉花种植和粮食创收打下基础。
当然离开前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在细细交待了桂娘子妥善收集棉种之后,又详细讲解了口罩的用途和用料,得到桂娘子一日内缝制四百只口罩毫无问题的肯定答复之后,才带着甲士离去。
只是在他回到郡守府没过多久,就接到城门送来的急报,有人纠结了数千军队,正在城外叫阵。
虞煜愣了一下,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语成谶,还真让对方赶上了城中一个大将都不在的情况,这么快就实现了独挡一面的梦想。
在着人抽调玄甲军于城门集结的同时,吩咐随侍的侍者为他取来盔甲,至于此前他定下的钓鱼执。法计策,在他知道锦州高官全是二五仔之时就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再打算继续了。
至于阵前沟通诸事,他根本不打算与其进行,毕竟对方率先进攻这种师出有名的机会,怎么能随意错过呢。
虞煜穿戴整齐后就要出征,却被急匆匆赶来的乔嘉麟和岑柘堵在了府门处,他们俩后面还跟着一个披盔戴甲却路都走不利索的韩破山,三人往虞煜眼前齐齐一站,正好将他的去路完全堵住。
“战事将起,众卿若有言语,还是退至一旁等孤凯旋后再行禀告。”
虞煜扫了一下眼前皆是满脸忧色的三人,并不打算给他们言语的机会,撂下一句话后提剑欲走,却被突然跪地的三人再次阻住了去路。
“殿下,战场上刀剑无眼,您亲自上阵实在太过危险,还是先派出兵马与之周旋,再着人火速前往矿山请回三位将军为妙。”
岑柘进言之后,乔嘉麟火速附和。
“殿下,岑大人言之有理,还是让我等先去拖延一番,等三位将军赶来再行反攻。”
“……末将愿带人前往周旋。”
听到岑柘和乔嘉麟的表态之后,稀里糊涂就被喊着一起前来的韩破山更迷糊了,虽然他从未见过太子上阵,但也从此前结交的水路兄弟们口中听到过太子武艺颇佳的事情,不知道这两位大人为什么不让太子上阵。
但他总是听说读书使人明智,所以觉得读书人这样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身为其中唯一的武将,他当仁不让的站出来请战,只是动作牵引间,难免牵动到因处罚而受伤的地方,疼痛使得他的面容扭曲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将痛苦压了下去。
“你?现在这幅模样是能上马还是能冲锋呀?”
虞煜没想到韩破山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疼,目光隐晦的扫视了他一眼之后,就否决了他前往出战的提议。
韩破山满脸的通红地站在原地,虽然太子没有直接点出他不便的事情,但其隐晦的眼神也透露出短时间内不会让他上阵的信息,羞愧的同时也满是不安,但太子如何想到底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一时呐呐不知作何言语。
“殿下,臣虽不才,但也略通兵法武艺,愿请战前往。”
“……都给孤退下,再有阻拦,按延误军情处置!”
虞煜没想到,在完全没有武将的情况下,他的文臣为了阻止自己上阵,竟然也敢请战前往。
虽然这时候的文臣也大多文武兼修,但虞煜却知道岑柘从未上过战场,就算在书中和姜泽配合的时候,也大多是留守后方的存在。
所以现在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岑柘宁愿自己上阵杀敌,都不相信他这个曾多次领兵击退水匪的太子,这点让虞煜尤为不忿,放下狠话后就匆匆行至府外,骑上甲士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的战马,向着玄甲军的集结之处策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