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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91章 (二更)补齐今天的60……

    在工坊建造事宜告一段落之后,世家众人也被虞煜安排到了扶风城内最大的书阁之中协助藏书的印刷工作,在已经升职为司徒的傅泓的带领下,专司雕版写样之事,每日卯至酉离,开始了风雨无阻都埋首誊写古籍的忙碌日子,一时也无暇思考有关前途的事情。

    只是每日来到书阁之时,都会为这座与众不同的建筑所震撼,遍寻古今,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和城墙一样坚不可摧的书阁了。

    书阁矗立于扶风主街最繁华的地方,名为万书阁,上下五层的楼阁建筑完全用水泥和石头浇筑而成,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步入其中,就会发现它不止外观是由水泥浇筑,就连四面置放书籍的柜子,也全都由水泥沿墙堆砌,虽没有寻常木质的书柜的美观,但也质朴自然,让前来借阅的人更能沉下心在其中学习。

    最值得称道的是,由水泥砌成的书柜,具备良好的防火防潮能力,要不是太子告知水泥的产量跟不上使用了,他们都想从他那里购置一批水泥,趁着藏书不在家中,重新打造一下家中的书阁。

    阁中楼梯蜿蜒其间,每一层空间里都以书柜为壁,分文别类的置放着各种印刷而成的书册,但现有的书籍只暂居了其中一隅,其他书柜大多仍处于空置状态,静待书籍的填充,但在锦州之中,已是藏书最丰富的书阁了。

    一到四楼更是为了适应不同学习阶段和学习能力的阅读者,从下到上的分为了基础,进阶,高阶和深入研究四个藏书阶段,楼层越高,其中的书籍也就更晦涩难懂,因为此四楼已经完全对外开放,所以派驻了士卒在其间值守,防止心怀不轨之人于其中捣乱。

    为了保护阁中馆藏的书籍不被损毁,也为了规范前来借阅之人的行为,虞煜态特意设立了图书借阅制度,除了申明藏书概不外借和阁中不得大声喧哗之外,还对损毁书籍的处罚事项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制度规定,刻意损毁书籍者不论损毁程度的轻重,都会直接面临二十大板杖责和监禁七天的处罚,同时终身不得踏入书阁,情节恶劣者,还将交由有司论处;而无意损坏书籍的人,也要根据规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处罚,需要抄录一份被损毁的书籍偿还阁内,同时会在借阅凭证上留下记录,七天内禁止进入书阁借阅,惩罚积累到一定程度也会被书阁除名,导致终身禁入。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管理下,书阁开放至今倒是没有出现过想要挑衅一下太子威严的人,虽然偶有书籍损坏的事情发生,却都不是刻意为之,只需按常规处置了就好。

    而其他人在看到他们的处罚之后,也会在借阅之时加倍小心,力求不出现书籍损毁的事情,因为来阁中借阅的大多都是寒门子弟,除了万书阁之外,就再无其他地方可以提供这么多的典籍给他借阅了,市面上虽然也有一些书籍在售卖,却远不如阁中的藏书丰富,而且除了太子最初开设的书肆之外,其他人的书肆都不允许未买先看,更遑论抄录。

    更何况在阁中抄录的书籍,除了可以自己带回家收藏阅读之外,还可以将其售卖给城中的书肆换取钱财补贴家用,所以七天的惩罚对他们而言损失的不只是阅读时间,还有钱财的损失。

    五楼则作为古籍原件的保管之所,在楼梯上额外加了一道大门的阻隔,并派了甲士驻守,除了他们这些被安排来协助誊抄原卷之人,寻常借阅者无法进入,再加上书阁开放和关闭的时间要晚于他们点卯又早于他们放班,所以在日常中两者之间并不会出现交集。

    也算虞煜照顾世家众人的面子了,毕竟这些人到目前还没有完全放弃觉得自己比百姓高贵的想法,而百姓则在他一视同仁的管理之下开始觉醒,还处于矛盾阶段的两者要是在同一空间相遇,虞煜可不敢保证不会闹出乱子来,所以干脆在时间和空间上对他们进行了分隔。

    而在世家众人忙于为印刷书籍之时,各郡府的道路城墙修筑工作也接近了尾声,全让锦州整体的面貌都提升了一个度,不仅扶风被损毁的城墙得到了重新的修建,南安郡靠近龙眠山脉的那一侧,也挖出了深深的壕沟,并在其中插满了竹刺,严防百濮再一次悄无声息的北上,挖出的泥土也被运往南安郡附近的路上填补道路,让其周边官道的平整性也提升了许多。

    而各郡府城中,虽因水泥的短缺暂时无法获得古渡郡同款的平整小道,却也铺起了整齐的石子路,让行走在上面的人们步伐轻盈,再也不会因为道路的不平而感到困扰,曾经雨后成泥需要挽起裤腿的踏水而过的场景也不再出现了。

    随着有一年秋收的即将到来,繁忙的工事终于落下帷幕,沉浸在以工代赈换取钱粮的百姓们也迎来了久违的闲暇时光,可以用心感受一下在太子慷慨扶持之下,自己亲手改造后的城池。

    经过修缮的城墙显得更加坚固,而历经沧桑的青石路和新铺成的碎石子道从城中穿插交错,孩童在上面追逐奔跑而过,躲在角落里晒太阳的小猫慵懒的露出肚皮,微风拂过,不知从而而来的桂花味香气四溢,这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宁静。

    明明改动的地方不算太多,却因环境的整洁而焕然一新,本来不理解太子为什么一定要在城中修建都厕和垃圾池的众人,也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再一次坚信了虞煜就是天命之子,不然如何能在水深火热的乱世之中为他们撑起这一番净土。

    原本只在古渡郡流传的为太子供奉长生牌位的风气,终于席卷到了锦州各地,导致州内香烛的价格还因此涨了一波,这让准备秋收祭奠发现价格有些不对劲的虞煜哭笑不得,本打算下令制止这种风气,却被群臣以不能寒了百姓的热忱劝说而作罢,导致年纪轻轻尚未入土就提前过上了享用起香火的日子。

    再一次无灾无害的迎接丰收之后,虞煜也接到了来自古渡郡桂娘子的密函,随密函而来的还有一包新采摘的棉花。

    打开密函才知道,此前自己吩咐她精心照料的棉花,在历经两年沤肥培育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大丰收,试验田中的棉花达到了亩产百斤的收获,摘取的棉种也比之前更为粒大饱满。

    此前得知百濮产棉花之时,他可是动过和百濮合作种植棉花的心思的,只是这个想法随着百濮的北上入侵而被他放弃了,就目前两国相互敌视的关系,短时间内都是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合作的事情了。

    原以为自己想要扩大棉花种植的事情就要自此搁置,没想到桂娘子居然会带来这么好的消息,没己方居然成功培育出了优质的棉种,这个消息让虞煜喜不自胜,拿着密函激动的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之后,才让人前去传唤卫衍前来议事。

    为了进一步加强锦州各项事务的管理安排,年初的时候他对治下的官吏重新进行了划分,一直担任太子府家令一职的卫衍,就被他提拔为了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专管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财政收支的相关事宜,现在他有意想要扩大棉花的种植范围,自然要请他来做参谋。

    刚刚才从城外探查矿山回来的卫衍还来不及稍作休息,就接到了虞煜的召见,正好也有事相禀的他胡乱用手帕擦拭了一把脸后,就跟着前来通传的侍者前往虞煜所在的院落。

    两人一打照面,就发现彼此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就知道对方是有好事想要和自己分享了。

    “大司农这是往哪里回来,怎么一副鞍马劳顿的样子?”

    看着卫衍行礼落座之后,虞煜并没有直接提起棉花种植的事情,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能让最重礼仪的卫衍穿着不太干净的衣服来面见自己的,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禀殿下,臣刚刚从城外开采石块的山中而来,那里刚刚发现了一座铁矿。”

    “铁矿?”听到这两个字,虞煜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出声询问。

    “正是,我刚刚才去探查过,虽然规模不及古渡郡的矿山,但确实是一座铁矿山。”因他的职务原因,日常和白乐为交流的机会较多,所以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分辨矿山的本领,说起来,今日也算是他第一次学以致用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虞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果然天命还是在我啊。”不然这眼皮子底下的铁矿怎么能让他一捡就捡到两座呢。

    “不知殿下召臣来所谓何事?”听到他这样不着调的感叹,卫衍迅速转移了话题。

    “古渡郡的棉花培育出了优良棉种,我想扩大它的种植面积,不知你可有推荐的地方?”

    第92章 第92章 戎狄之子

    “棉花?”卫衍觉得这个东西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直到虞煜将桂娘子随信附来的棉花递给他看时,他才想了起来,“是这个啊,怎么看起来比我之前见到的要大了许多?”

    他记得之前在绣坊查看的时候,不仅花朵没有现在这么大,整体的颜色也是有些偏黄的,并没有眼下这朵那么白。

    “因为这是在经过两年沤肥培育后结出的新棉,在水肥供应足够的环境中,这才是他正常的大小。”

    “殿下说的沤肥,可是此前将污秽之物倾倒在田边的池子里进行发酵然后再浇灌田野的事情?”

    那个场景实在太过炸裂了,卫衍想起来都还觉得浑身难受,搞不明白虞煜一个自小生活在锦绣堆的人,怎么能够想出这么恶心的施肥方法,但看着手中明显大了许多的棉花,也知道应该是沤肥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此物既然产自百濮的,应该也是喜欢生长在和百濮气候相差不多的地方,这样来选的话,南安郡应该很适合它的种植。”

    虽然有些嫌弃手中这团白软蓬松之物是在污秽堆里长出来的,但想到虞煜曾和他说过此物的妙用,他还是认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锦州各地的环境气候,最后向虞煜推荐了南安郡。

    “南安郡毗邻百濮,日照充足,又有龙眠山上积雪融化而成的水流经过,确实挺适合棉花生长的。”听完卫衍的推荐,虞煜思忖了一下,觉得南安确实不错,只是……

    抬头正欲和卫衍商讨南安郡田野沤肥之事,却看见他有些纠结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棉花,眼神中微微透着几分嫌弃的意思,这让他忍不住哑然失笑,“卫卿,你可是大司农,怎么可以嫌弃促进庄稼丰收的肥料呢?”

    “臣并没有嫌弃,只是这棉花弄得臣手心发痒。”被发现了的卫衍一把捏住了棉花,正色说道。

    “是吗?”虞煜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坏心思的丢出了自己接下来想让他去安排的事情,“那你明日就赶往南安郡,协同曹桂才选出适合种植棉花的土地,并将沤肥的方法传递给他。”

    “殿下,我走了铁矿的事情怎么办?”卫衍试图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差事。

    “今天裴安翊会来扶风来和我复命,随行的正好还有一位乐镇的族亲,他在白乐为手下学习多少,所以你无需担忧铁矿的事情。”

    听到他的询问,虞煜嘿嘿一笑,这不是赶巧了吗。

    “裴安翊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听到裴安翊要来的消息,卫衍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他知道裴安翊前段时间被虞煜悄悄派往中原行事了,只是虞煜并没有想要和他们讲的意思,所以他也就当作不知道,而今突然听到虞煜提及,也忍不住出言询问。

    “就前两天的事情。”

    “历州渡现在的防备这么松懈了吗?”卫衍记得最近没有什么多雾的天气呀,怎么裴安翊还可以在巨川之上来去自如。

    “这点就需要等裴安翊来了才能知道了。”虞煜也不知道裴安翊怎么做到的。

    “那我和殿下一起等等裴将军吧。”他有要事要询问裴安翊。

    “你还是去准备明天前往南安郡的事情吧。”知道他想做什么的虞煜火速拒绝了他的请求。

    “殿下,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当然急。”

    “那臣先行告退。”听到虞煜锲而不舍的安排,卫衍长叹了口气,他本来想要留下问问裴安翊有没有关于太子妃的消息,只是太子好像有重要事情要和其交代的样子,他也不好继续留下打扰,反正人已经回来了,稍后再询问也可以。

    “这就走了?”虞煜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想到卫衍今天这么好说话。

    “不然呢,难道殿下又突然改变主意要让我留下来了吗?”

    “当然不行,棉花种植兹事甚大,沤肥之事也势在必行,你是大司农得赶紧去安排。”虞煜冷酷的拒绝了他,“务必要记得将我们沤肥成功的经验传授给沿途百姓们,锦州来年的丰收就全靠你了。”

    “知道了。”卫衍黑着脸领命离去,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句要是知道自己年纪一大把还要去吃屎尿的苦,他当初就不干这个大司农了。

    突然想到现在的傅泓能整天窝在书阁中与书香作伴,更气了,当即决定下次一定要把傅泓带上,同朝为官,怎么能有人不接地气呢。

    虞煜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绝不承认是因为担心卫衍问到姜泠的事情而刻意将他支开。

    自从去岁自己拒绝了选纳妾室之后,卫衍对迎回太子妃一事的热情空前高涨,时不时就要询问一下从历州打探消息回来的暗探有没有姜泠的消息,得亏了暗探大多只在历州附近活动,对雍州的事情知之甚少,才没让卫衍问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裴安翊此行不同,是直接进入了中原腹地,还和许多人有过暗中交流,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姜泠根本不在雍州的事情了,他要是敢让卫衍留下来,那就等着全露馅吧。

    “殿下,裴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卫衍离去后不久,裴安翊就前来拜见了,只是看到只有他一人进来时,虞煜忍不住问了一句,“乐镇族亲呢?”

    “别提了,那小子晕马,现在还横在驿站里吐得稀里哗啦的,只怕今天不能来见殿下您了。”

    听到他的询问,裴安翊的脸就整个皱了起来,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晕马?那就让他先休息一下吧。”虽然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晕马,但有过晕车经历的虞煜很能理解他的难受,当即吩咐侍者通知巫蕤去给他看一下之后,就暂时略过他不提,转而询问起裴安翊有关中原的消息来。

    此前带着纸张秘密前往中原为他造势扬名的人,正是裴安翊。

    “臣幸不辱命!”听到他的询问,裴安翊正色答道,同时将他在中原的所见所闻和虞煜一一道来。

    而虞煜则是边听边对照这书中的剧情来看,发现中原倒没有出现什么和书中描写不符的事情,连各地反王兴起到灭亡的轨迹都完全契合了书中的时间线,忍不住感叹一句到底是主角活动的主场景,不像锦州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

    将自己了解的中原情况说完之后,裴安翊还忍不住感叹一句:“殿下,您当日猜测的果然没错,梧州的龚守仁还真被商怀仁拉下了马,而今尸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商怀仁吗?他确实不容小觑。”听到裴安翊的感叹,虞煜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虽然书中没有详细描写过他的经历,但从他能一直活到二十年后还主角抢天下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上京目前的情况如何?”要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动的话,尹策现在应该快要下线了,而婴儿体的男主也即将登场,别说,虞煜还真有点小激动,刚穿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想到自己可以活到男主出生。

    “尹策依旧占据着上京之地,只是此前在他手中的乾州已经易主了,成为了明州邓焕金的地盘,此人是最近才横空出世的,却兵强马壮,实力强横,在中原一众反贼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依我看来,在他的强势之下,尹策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邓焕金?”

    虞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书中是哪里提到过。

    而且按照书中的剧情来看,尹策并不是死于城破,而是在喝醉之后被后宫的嫔妃捂死的,只是在他死后安插嫔妃的世家也没能讨到任何的好处,反而被迅速接手的冉世茂一网打尽,而冉世茂又在上京稳当当的做了三年皇帝后,才被其他势力所吞并。

    但是吞并他的人,也不是现在裴安翊口中的邓焕金,而是书中男主的外祖父。

    “殿下您没听过他的名字很正常,要不是我刻意打探了一下,也都摸不准他的来历,他出身幽州小族,是在中原动乱之处举族逃亡到明州的,在今年起势之前很多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所以中原才有了他是横空出世的说法。”

    “那他是怎么拿下明州的?”虞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此前占据明州的家族他知道,是明州内在地位唯一低于翟氏一族的陆家,但在底蕴上却比翟氏要深厚不少,只是翟氏深受皇帝宠幸锋芒正盛,他们选择暂且后退了一步,这样的家族,怎么会这么随便的败在一个从幽州逃亡而来的小族手中。

    “这就无人得知了,中原的人也是在明州易主之后,才知道邓焕金这个人的。”对于此裴安翊也觉得很奇怪,但他经过多番打探也没能找到此人更详细的资料,只听说他兵多马壮,实力强横。

    兵多马壮?虞煜更疑惑了,一个小族出生的流亡之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本钱来购置马匹和招募军丁。

    中原的马匹大多从戎狄购入,他记得书中写过,在中原混乱刚起的这段时间里,戎狄为了积累来日南侵中原的本钱,可是将马匹的价格提高了许多,寻常世家都没有那么多钱去大批量购置马匹,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这很不对劲。

    幽州?幽州!

    “金焕登!”

    虞煜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了。

    第93章 第93章 (二更)青州的神秘女子……

    “金焕登?殿下您是说他是戎狄之人?”

    听到虞煜脱口而出的名字,裴安翊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就算他不知道金焕登为何人,但却知道戎狄的王姓就是金焕,难怪他一直觉得邓焕金的名字有些拗口,原来根源是在这里,邓焕金倒过来讲可不正是金焕登吗。

    “他可不是寻常的戎狄人,甚至不是寻常的戎狄王室之人,而是戎狄现任可贺敦所出之子。”

    “那可不就是嫡子了!”听虞煜如此说道,裴安翊忍不住惊呼出声,可贺敦是对戎狄可汗正室的称呼,惊呼过后又有些疑惑,“那他怎么敢直接越过燕勒山来中原挑事的,戎狄可汗的嫡子这么不要命的吗?”

    “金焕笃都已经死过两任正室,嫡子的数量自然也比寻常的可汗们多几个,金焕登不是长子,按部就班的想要在戎狄出头确实是有点困难的。”

    “所以他选择来中原折腾?”

    “这不是他的选择,而是戎狄的选择,他只能算得上是戎狄的前锋,要是没有金焕笃在背后支持,他就算是可贺敦之子,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马。”

    也正是这一次前锋的机会让金焕登在戎狄和中原两地打响了名号,自此从默默无闻不受重视的小王子,一跃成为了戎狄可汗金焕笃最受器重的儿子,在金焕笃尚未离世的时候就被人私下称为小可汗,其后更是在驱逐了众多兄弟之后,登上了戎狄大可汗的位置,将戎狄发展成为了中原北方最强大的敌人。

    想起这个人来后,有关他的剧情就迅速呈现在了虞煜的脑中,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难怪明州的陆家打不过他,原来背后是有整个戎狄的支持,说不好听点,陆家指不定还要找他买马呢。”裴安翊越想越气,“只是偌大的中原就没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吗,都是什么废物啊,他到底怎么从戎狄跑来中原的!”

    虞煜就这样听着他骂骂咧咧把中原大小势力的首领都骂了一遍,一边感叹他的口才精进,一边从他骂声中收集信息,这次中原还真让他去着了,虞煜着实没想到,裴安翊一个看起来冲动热血易上头的人,还真能沉下心来搞情报,这才去了中原没多久,回来就能把上面的大小势力说得头头是道,看来自己以前是屈才了。

    “我也是废物,怎么就不好好探查一下他的底细呢!”

    把所有人都数着骂了一遍之后,裴安翊也没放过自己,同时还拉上了虞煜。

    “殿下,中原被戎狄占据了两个州,还都是环绕在上京周边的州,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裴安翊是真的忧心了,虽然戎狄一直都在侵扰大雍的边境,但却从来没有被他们南下直达过腹地,一般刚进入雍州境界就被打回去了,哪里有过如今这种直接被占据了两个州的情况出现。

    要不是还记得镇守边境的姜固是虞煜的岳父,姜泽的父亲,只怕也逃不脱要挨他这顿骂。

    “担心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是能飞过去打他还是游过去能怎么的?”虞煜很无奈,他也忧心中原的情况,只是他们现在最主要面对的还是巨川对面的历州和梧州,同时还要提防着东南方同样和锦州只有一水之隔的越州,好在它与锦州相隔之处是海峡,水深多涡流,而今能够制造的船只都无法从其上通行,身处锦州无需担忧它,但在攻打历州之时就要留意不要被它咬了尾巴。

    “殿下,要不然我回中原去刺杀他吧。”焦躁的裴安翊一拍脑袋,想出了个大聪明的办法。

    “那还不如放出风声让中原各势力的头领一起去讨伐他来的实际。”不是虞煜看不起裴安翊,他在收集情报上是有两把刷子,但论个人武力和军事才能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对上金焕登还真不一定能讨到好,那可是小说后期和姜固及男主掰腕子的人。

    “这不行,那些反贼心思不纯,唯利是图,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还可能为了争夺地盘与其对战,要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怕是为了战马都要舔着脸上去和他交好了。”

    “你说的不错,确实会有这种人的存在。”听到裴安翊一语道破有些人的居心,虞煜又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当今天下,除了极少数真的是由平头百姓揭竿而起组建的势力,绝大多数的反王都是世家出身或者一方豪强,眼里只有权和利,根本不会把国家大义和百姓利益放在眼里,有的甚至没有一统天下的想法,只想占据一块地盘在其上作威作福,只要戎狄送上的好处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为己所用,什么“灭暴政,济生民”都是喊着玩的。

    若这话能当真的话,大雍一亡就早该天下太平了。

    但事实却是,已无任何合法政权的中原,依旧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①,大小反王层出不穷激起四处烽火连天,民不聊生中莫说死在战争中的无辜百姓,就是两年来因流离失所在冬日被冻死的人也将近十万之数,而一些地方更因为常年战火,百姓无法耕种,粮食绝收,外加统治者不允许百姓向外逃亡,都已开始出现人尽相食的情况了。

    大雍本不兴旺的人口,正在被乱世急速消耗。

    但对于此,虞煜此时却毫无办法,他还没有积攒够足以支撑他打回中原的能力,别的不说,单是粮草不够一项,就能将他拖死在半道上,这也是他安排卫衍亲盯沤肥养田的原因之一。

    他手中没有得用的农学人才,也寻不到土豆、玉米和番薯这种高产量的粮食,只能依靠一些他曾经听闻过又不需要什么科技手段来维持的方法推动现有的田地增产,想想都是泪,要是知道有今天,怎么也该去通读一下各类农学的书籍,就算不能学以致,但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能默写出来当做教材让人去深入研究,怎么也能琢磨出点东西来,可惜没有可惜啊。

    虞煜失落了片刻,又打起精神来详问了裴安翊一些州府的具体情况,只是在听他讲到从青州收集来的一些消息后,呆愣住了,觉得消息中提到的人,让他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会真是她吧?

    “你说青州现在有两股势力在角逐,其中一方的首领是一个用枪入神的年轻女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虞煜又询问了裴安翊一次。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的确如此,只是那个女子颇为神秘,又武艺高强,他们不敢贸然接近着去查探,只能旁敲侧击的从周边收集一点她的信息,所以有关她的情报都很模糊。”

    “已经很清晰了……”虞煜喃喃自语了一句,年轻女子,武艺高强,还用枪做武器,所有的特征都完美的指向了姜泠,裴安翊不知道姜泠会武的这个事情,所以他只是感叹这个女子的厉害,并不能将她和太子妃联系起来,但在知情的虞煜耳中听来,一下子就能对上号了。

    只是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书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姜泠身处青州的事情,就是她后来带兵突袭安存德,作者也没有描述过她从何而来,只是读者在讨论的时候,更倾向于她是从越州来的,所以才会有这样迅猛的速度。

    虞煜此前也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在越州的,毕竟青州和历州之间,可隔着梧州呢,梧州的商怀仁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姜泠要是身处青州的话,她又是怎么做到在不惊动商怀仁的情况下,还带人闪电袭击了历州的?

    疑似姜泠现身青州的消息,一下子就把虞煜弄懵了,把所有知道的战术都在脑中演示了一遍后发现,除非自己的人马能够拥有地遁术,不然从青州出兵真的无法达成姜泠书中的成就。

    但也不排除一个可能,就是姜泠原本是在青州的,后面才挪去了越州,那么所有不合理的一切就会变得合理起来。

    “殿下,您难道认识青州的那位女子?”听到了虞煜的喃喃自语,又看着他陷入沉思,裴安翊疑惑的问了一句。

    “不认识。”虞煜飞快的摇头否认,倒让裴安翊更加怀疑了起来。

    “殿下,您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像不认识的情况。”

    “那什么个样子才像真的不认识。”有些心虚的虞煜横了他一眼,企图用太子的威严打住他的好奇心。

    “……”裴安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您这个样子。”

    然后看看四周没人,又鬼鬼祟祟的来到虞煜身旁,搞得虞煜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绝密的消息,把两只耳朵都完全竖了起来。

    “殿下,她是不是您什么时候招惹的红颜知己啊,你和我说一说,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尤其不会告诉姜都尉。”

    “……你是不是发昏了,才会出现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听了他的言语,虞煜震惊得险些都要坐不住了

    “那您之前怎么会拒绝卫大人的提议呢?”裴安翊满脸的不信。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又拿来说,还有我不是严禁讨论了吗,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虞煜咬牙,到底是哪个大嘴巴,怎么一年前的消息都还能传到漂泊在外的裴安翊耳朵里,可别让他抓到了,不然……

    “阿嚏——”

    与此同时,正在扶风郡营地带兵训练的韩破山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了几句之后又开始继续训练工作。

    第94章 第94章 历州之策

    在虞煜和裴安翊讨论中原局势的同时,中原之上也有人正对他虎视眈眈。

    “所以说,我想要给虞煜几分颜色瞧瞧的想法,在没有获得足够的战舰之前,是别无他法的对吗?”

    安存德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召集来的幕僚。

    “府君,巨川宽阔,实乃天险,如果我们没有战舰通行,确实难以前往锦州对付虞煜。”幕僚们有些困惑他的旧事重提,但在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让一直按捺着怒意的安存德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愤怒地说道:“我要是有船的话,还需要找你们来商议吗?我的船都被虞煜那个混蛋抢走了,烧掉了!我上哪去找船?对,渡口还有几艘船底破了个洞的,那样的船能行吗?整天就是船啊船的,要是我有船,早就把虞煜吊起来打八百遍了,还能让他这么嚣张派人去中原挑衅,害得天天都有人写信骂我!”

    看到他发怒,幕僚们都沉默的低头不语,唯恐他的怒火牵连到自己,反正最近他们对此类场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深知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呀,怎么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了!”

    然而今天的安存德却意外的难敷衍,平时骂完了就会让他们散去的人,突然开始较起劲来,一定要让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把头垂得更低了,这真不是他们有没有用的事情,而是府君的要求太过无理了,历州到锦州从来都要依靠战舰通行,没有战舰,就根本不能接近锦州,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能有不需要船只就跨过广阔水域给对岸带去致命打击的方法。

    然而在他们依旧选择沉默的时候,还真有人从他们之中走出来献了一计,只是他的计策怎么越听就越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府君,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之前梧州的商怀仁不是曾通过黑嘴雁给锦州的人送消息吗?而今正好是大雁南飞的时节,不如我们也学一学这个法子。”

    “此话怎讲?”听到他提及商怀仁此前的计策,安存德也被瞬间提起了兴趣,他虽然一直都不太看得起龚守仁,但对于将他拉下马的商怀仁也没有丝毫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以飞雁传书的计策确实狠毒和新颖。

    “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想要让太子元气大伤的话,我们也可以利用南飞的黑嘴雁来投毒,将满浸毒液的布条包裹在雁腿之上,等它们飞往锦州接触到水源的时候,毒药就会在水中扩散,让饮用到它的人出现中毒反应,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虞煜的嚣张气焰。”

    献策之人越说越自得,丝毫没有发现安存德及周围人的神色开始一言难尽了起来,说完,还问了安存德一句,“府君觉得此计如何?”

    “此计如何?此计……”安存德忍了一下,没忍住,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背狠狠击打了一下眼前之人,看着他因疼痛跌倒在地,才觉得没有那么闹心了。

    “还敢问我此计如何,我是要教训虞煜,不是要和他过家家!还投毒,你家毒药效果那么好吗?只要遇水就能污染整条水源?还是你家毒药不要钱?我要是可以买得起毒翻锦州全境的毒药,我还差那点船吗?废物!你脖子上长的是夜壶吗?夜壶都比你聪明!。”

    其余幕僚看着疼得在地上抽搐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的人,下意识都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虽然此人是自己讨打,但是府君下手也实在太重了。

    “府君息怒,大可不必为这等蠢钝之人如此大动肝火,下官有一计,或能解府君心头之恨。”见众人都不言语,而安存德的眉间又开始有怒意凝聚,终于,幕僚群中又有一人缓缓走出,郑重的对安存德行礼献策。

    “先说来听听。”

    安存德还没有从刚刚献策之人的愚蠢中缓过劲来,一听又有人献策,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就准备骂,只是在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骂语生生在唇边转了个弯。

    此人曾在历州渡遭遇火焚之后,给他献过以巫鬼之言,反诬虞煜为邪祟的计策,帮他稳定住了当时军心,如今竟然敢在自己打人之后还站出来献策,也说明他对自己计策足够自信,那就姑且听一听吧。

    “府君,我此计若成,必能让虞煜彻底消失,只是要完成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非府君一人就能达成。”

    “你且说来。”安存德又来了兴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毕竟听到这里,怎么都觉得要比前面那个投毒的靠谱多了。

    “只需府君发出檄文,广邀天下群雄齐聚巨川之畔,共诛暴雍余孽,到时就可整合数州兵力钱财,重造楼船战舰,重兵挥师南下之日,就将是虞煜的葬身之时。”说罢,幕僚一揖至地。

    “此计甚妙啊。”

    听完他的计策,安存德思忖良久后,拊掌赞叹了一句,随即又有些踌躇了起来,只因此计虽好,若无人应和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虞煜到底是正统太子,又受百姓爱戴,他们师出无名,只怕……

    看出了他有何踌躇的幕僚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天下苦虞雍久已,所以府君无需过多担忧,只要檄文一出,必定应者云集。”

    他没有直接言明,但安存德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虞煜最近在中原掀起的波澜太大了,原本因其流亡锦州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的众反王,如今已将他视作了“眼中钉”,只是没人想去做这个出头鸟,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让他自己去做这个出头鸟。

    这真的是有违他一直想要博得一个好名声的初衷,但虞煜又实在太过烦人了,不杀他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怒火,安存德又再次陷入了两难之境。

    共事多年,幕僚当然知道安存德这个别扭的性子,要他说,都到这一步了,还在乎那些根本没有的虚名做什么,但谁让安存德才是主公呢,他在乎,自己也只能劝着。

    于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后,接着和他说道。

    “府君,事成之后天下人只记得虞煜是被群雄共诛之,并不会在意谁才是最初的发起人,要知时不待我,虞煜既然已经开始安排手下的人来中原搞事情,就说明他起码已经收拢了锦州的各方势力,若我们还不抓紧时间对他进行打击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挥师北上的,到时候我们历州,就是他第一个要进攻的地方,而那时的我们,可没有办法获得其他势力的襄助。”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讨雍檄文也由你去写,写完后我们便将此事通传天下。”

    一想到自己日后要独自面对虞煜的军队,安存德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年前历州府一役,至今仍不时将他从梦中惊醒。

    当时的虞煜能在短短的几日里就弄出那遇火不灭反而会引起爆炸的武器,保不准现在的他手中又有了其他更厉害的东西了,要是对方卷土重来后再给他来这么一套连招的话,单靠他一人来抵御却是有些困难,既如此,还不如就依照幕僚的计策行事,在虞煜出兵攻打自己之前,先一步团结其他人将他干掉。

    毕竟诛杀正统这种事情,要是让人人都参与的话,自然也不怕以后再有人将它拿出来说事。

    “是。”

    随着安存德的拍板,其余人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又要再起战事,但折磨了他们许久的问题也暂时解决了。

    “姜姐姐,姜姐姐,你起来了吗?”

    因昨夜温度骤降,寒风敲窗扰人清梦,难以入眠的姜泠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平日里起身的时辰,也没能闭上眼睛,在她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是要接着睡还是直接起身的时候,屋外的温照柔为她做出了选择。

    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正好看到温照柔正在自己的房前探头探脑的。

    “你今天怎起得这么早?”看了一眼将明未明的天色,姜泠有些疑惑,按照温照柔往日的生活作息,此刻应该还在屋内尚未起身,怎么今天突然起这么早,还穿戴整齐一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姜姐姐,您看看这是什么?”

    然而面对她的疑惑,温照柔却没有和她解释,而是在看到她出来之后就神秘兮兮的靠了过来,将一卷捆绑严实明显是密函的东西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你从哪里得来的?”接过在手中翻看了一下,见到竹简的封泥之上刻着一个“安”字,姜泠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今早我们去抓兔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眼神的士卒出现在我们的地盘上,因为担心他是对面的探子,所以我们就将他顺手解决了,没想到他身上却带着这个东西,我怕误了事,就先行拿回来给你看看。”

    说完,温照柔还讨好的对着姜泠笑了笑,然而姜泠却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原来是闯祸了,难怪一大早就守在了自己的屋前。

    “什么怕误了事,我看你是因为知道自己闯了祸,担心你大兄教训才先把东西拿来给我的。”

    “姜姐姐~”

    “得让我先看看你这个祸闯得大不大再说。”

    第95章 第95章 (二更)滑天下之大稽……

    “姜姐姐,这上面说的什么呀。”

    看着姜泠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温照柔更心急了。

    “这算得上是一封邀请函吧。”姜泠一时也不好对这封密函的性质定性,但从它里面檄文所写的内容来看,姑且也能称为邀请函吧。

    “邀请函?邀请我们的?”温照柔也觉得奇怪,谁会邀请他们呀?

    “确切的来说,邀请的是全天下。”姜泠将竹简递给了温照柔,让她自己看看。

    “这谁发的呀,还邀请全天下……”温照柔接过竹简,一边碎碎念一边将它打开来看,只是在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她人就炸了,“这安存德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跳梁小丑,他竟然在开篇就骂太子无君无父,弃国弃民①。他算什么东西就敢这样乱写!”

    温照柔的愤怒在姜泠的预料之中,毕竟她一直都表现得对虞煜推崇备至,哪怕自己旁敲侧击的和她讲过虞煜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完美,她也始终坚信虞煜可以为天下重新带来太平,安存德这一份《讨雍檄文》可算是撞到她的逆鳞上了,估计要不是碍于只有这一卷还要留给温荣看的话,只怕已经被她撕烂扔掉了。

    对于她对虞煜的推崇姜泠并不是很能理解,主要她也想不到虞煜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可是时至今日,哪怕乱世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永亨帝的坟头草都可以割第二茬了,民间和温照柔一样对虞煜抱有期望的百姓依旧不在少数,且在前段时间虞煜以纸张和战退百濮再次名动天下的时候,对他的期望值又一次到达了顶峰。

    她也曾试探着问过温照柔为什么会对虞煜如此推崇,结果得来的答案却是因为一直听说他是一个仁义太子的这种说法,足见天下反王的名声烂到了何种境界。

    能把名声经营到这种程度,这让她也不得不为虞煜属臣造势的本领所叹服,难怪自己的弟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有这样一群人的加持,在加上虞煜本人温吞的性格,谁能不相信他是一个仁厚的主君呢?

    不过经过这两年的混乱,姜泠也明白了人是需要对比才能发现好坏的,她以前只觉得虞煜温吞没本事,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他和那些占地为王,丧尽天良的反贼比起来,确实称得上仁厚二字,起码在心里是真的记挂着百姓的,也难怪许多人对他念念不忘,在乱世之后支持他的声音更是比之前高涨了许多。

    想必也是因为百姓们在经历在这么多的苦难之后,对皇帝的要求也没有从前那么高了,但凡能让他们过上安定日子的就算好皇帝,而放眼天下能让他们觉得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一直以仁厚闻名的虞煜了。

    虽然姜泠依旧不是很看得上的虞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最近的传出的两件事情确实都做得很不错,传闻中的纸张她无缘得见,所以也不好评论,但是关于战退百濮的这个事情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姜家是靠军功起家的,祖上就曾经有过对战百濮的事迹,并将对战百濮的战术经验记录在册,以供后人学习,她自幼熟读,自然知道百濮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虞煜能够在其占据锦州两郡后仍将它驱逐出境,说明他在锦州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起码收拢了州内的各方势力,不然以他从历州带去的兵马数量,就算有自己的傻弟弟相助,也很难正面抵挡住百濮的全面进攻。

    只是在他这一番为获取名声的运作之下,自己又要为傻弟弟悬心了。

    果不其然,这还没过多久呢,相邀共伐的文书就送到了自己的手中。

    身在锦州的虞煜正安排着裴安翊将印刷好的书册带到中原接着造势的事情,压根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姜泠的吐槽和即将面临天下共伐的局面。

    “姜姐姐,你认识安存德吗?”

    “听说过,你想要干嘛?”看着温照柔气得冒烟的脸庞,姜泠好笑的问了一句。

    “我们能不能去打他一顿呀,就像前两天打段肉球那样。”

    “就因为他要打虞煜的事情?还有,是段瑞裘不是段肉球,人家好歹也是在青州中能和我们分庭抗礼的人,虽然长得是有些抱歉了,但你不能这么随便的就给别人起外号。”真让他喊出名气来还不是便宜他了。

    “我还不是和姜姐姐你学的……”温照柔嘟囔,初见时姜泠称呼王天霸为大王八的飒爽英姿一直深刻在她的脑中,时不时就想模仿一段过过瘾,只是看到姜泠但笑不语的神色后,又打着哈哈略过了这一段。

    “反正大概就一个意思呗,我算是看出来了,现今天下这些个反王州牧的都没一个好东西,前有段肉、段瑞裘鱼肉百姓,后有安存德以多欺少,姐姐,能打吗?”温照柔满眼的期待,随着和姜泠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对姜泠的能力就越发的信服,觉得这天下间就没有姜泠打不服的事情,要是来日他们有机会辅助虞煜夺回天下的话,说不定姜泠还能成为女将军呢,想想都觉得开心。

    姜泠不知道温照柔在想什么,否则只怕要忍不住反问一句,虞煜算什么东西,她的将军之位还用得着他来给她任命吗?只要她想的话,分分钟就可以在青州自立为王,只是她对管理国家这种繁琐的事情着实不太感兴趣,就连现在势力内外的相关事务都是交由温荣去处理的,而她只负责决策和练兵打架的事情。

    “能打。”看着温照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姜泠又话锋一转,“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难道姜姐姐你也要响应他文中的号召,一起去打太子吗?”温照柔瘪嘴,她知道姜泠一直都不看好太子的。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太子只要多活一日,就会让天下的反王憋屈一日,既然有人站出来领头担罪,何乐而不为呢?”

    “可我们不是反王啊,没有必要和太子为敌。”

    “我们的确自认不是反王,但外面的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你没看他们在召集反王共同讨伐虞煜的时候,都不忘记给我们送一封邀请函呢。”

    “那是他们瞎。”温照柔嘴硬,但眼神已经开始不确定了起来。

    “你信不信,就算你所推崇的仁厚太子,在看到我们所拥有的力量之后,也一样会把我们等同于心怀不轨的反贼。”

    温照柔沉默了,她知道姜泠此言非虚,毕竟谁乐于助人能助出近十万的拥趸者啊,其中还有三万左右可以随时上阵作战的青壮年,虽然因财力不够武器装备差了点,但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更何况还有姜姐姐这种战无不胜的神将加持,在青州上连段瑞裘轻易都不敢招惹他们,在被揍了之后还要舔着脸来找他大兄议和。

    这样的势力说自己毫无反意,莫说外人不相信,就是他们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时常不相信呢。

    “走吧,拿去给你大兄看看,看他准备如何行事。”

    见温照柔懂得其中的含义,姜泠也不再多言,带着她就去寻温荣了。

    虽然她的确有襄助虞煜复国的心思,但却又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这天下的事情就是如此,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都说不好会不会出现变故,而且她襄助虞煜的前提是他能维持住的此前宽厚仁义的作风,要是他突然失了智变成第二个永亨帝的话,那么自己也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将他诛杀。

    “姜姑娘,这篇檄文文采斐然,笔力雄健,让人观之心潮澎湃,极易激起内心中对大雍的愤怒,只怕各方势力在收到之后都会有所响应,齐聚巨川剑指锦州只是时间问题,不知您准备如何应对此事?”

    温荣拿着竹简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终于在温照柔快要按捺不住性子的时候将它放下,抬起头来询问姜泠的意思。

    “大兄,姜姐姐就是来问你准备怎么办的,你怎么又反问起她来了?”

    “照柔,你还是去找你嫂子吃果子吧,这里不需要你待着的。”

    “我不,我就要守着你,不准你同意他们的邀请去打太子。”

    “我也没说要答应啊。”

    “怎么就不能答应了?”

    随着温照柔的话音落下,姜泠的声音和温荣一同响起,让屋中的兄妹二人一样震惊的看向她,见温照柔震惊过后还想说些什么,温荣身手敏捷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让候在门外的儿子将她带去自己夫人的屋中,然后跪下向姜泠请罪,让她原谅自己妹妹平日的言行无状之举。

    “你在做什么?照柔什么时候言行无状了?”他这一连串的举动直接把正在思考怎么在安存德举行的盟誓大会上搞小动作的姜泠搞懵了。

    “娘娘,照柔以前总喜欢往上京的酒肆茶楼听书……”

    “我以前也喜欢偷偷跑出去听书啊,这怎么就言行无状了?”

    “她年纪小,并不了解什么是男女之情,对太子的推崇也完全来自于茶楼酒肆中的口耳相传,并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心思,还望您不要因她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姜泠的突然插话让温荣顿了一下,但为了不让姜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接着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语讲完。

    “哈!你不以为我要去参加安存德的盟誓大会,是因为怀疑照柔喜欢虞煜,生气了才要去打虞煜的吧。”

    听他说了这么一通话,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的姜泠先是震惊,随后又被气笑了,都不知温荣从从哪里生出这么离谱的想法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不管自己的心情如何,反正温照柔知道后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第96章 第96章 只有温荣一个人受伤的结……

    难道不是吗?

    温荣看着她先是震惊后又气急而笑的模样,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家的妹妹他是知道的,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整天除了吃就只记挂着玩,哪里会对没见过的男人生出爱慕之心,傻丫头是不知道姜泠太子妃的身份,所以才会天天在她面前夸奖太子的,这不夸出事来了。

    “你出去,今天之内我不想再和你说任何一句话,然后让照柔进来,我要把你有趣的想法和她分享一下。”

    闭眼定了定神,在脑中把记忆中的那张脸打成了猪头,姜泠才又镇定自若的开口了。

    “可不敢和照柔说。”傻丫头之前不开窍,要是被点明后直接开窍了那就完蛋了,所以姜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自己将她太子妃的身份告诉照柔啊。

    温荣惆怅了,都说儿女都是债,现在到了他头上,这妹妹也成了债。

    “原来你也怕她知道呀。”姜泠挑眉冷笑。

    我是怕她开窍。

    温荣不敢言语,虽然姜泠很克制,但他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其暗藏在话语中的愤怒。

    “快走,别忘了回复安存德我们同意参加共伐虞煜的事情。”自从知道他的误会后,就算他不说话姜泠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闹心的催着他快点离开,也不知什么眼神儿才产生这么离谱的误会。

    “娘娘,真的要去参加吗?可我们在青州组建势力的初衷不是要帮助太子光复大雍,吗?”怎么现在又要和别人去打他呢?

    “你是当过绿林扛把子的人,不会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都不懂吧。”

    “原来如此,那我知道怎么写了。”恍然大悟的温荣瞬间兴奋了起来,当即告辞去准备他的坑人大计了,因他的书房暂时被姜泠占据了,所以他只能暂时先回自己的屋中。

    只是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正老老实实的跪在院子中,而他娘子则带着温照柔坐在屋檐下品茶,见他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反而谈论起院中树木的形状。

    他这么个大活人不比树生动,可惜在两人眼前晃了两圈后依然没人给他眼风,倒是跪在地上一直偷眼看他的儿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赢得自家娘子的一声呵斥后又老老实实的跪好。

    温荣这下子明白眼前这一出是为啥了,他惹得妹子不高兴,连带着夫人也不待见他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惹你们娘和姑姑生气呢?不像话。”有些尴尬的他只能端起架子训斥了儿子几句,企图以此引起两人的注意,然而依旧没人搭理他,倒是儿子有些愤慨的看了他一眼。

    “照柔啊,姜姑娘让你回书房找她叙话呢。”接连被无视的温荣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搭话。

    “哼!你不是不让我和姜姐姐说话吗?”温照柔很生气,她都不知道好好的自家兄长发什么疯,非要把她从书房弄出来。

    “嘿!你这丫头乱讲什么,刚刚那是因为有要紧事和姜姑娘商议,涉及机密可不能让你旁听,我现在不是来请你了吗?快去吧,姜姑娘还等着你呢。”看到妹妹生气,自家娘子又一个眼刀飞过来,自知理亏的温荣好言好语的赔着不是。

    “要不是看在姜姐姐的面子上,我才不愿意搭理你了。”听到他这样说,温照柔原本快气炸的肺也好过了一点,冷哼了一声就起身去找姜泠了。

    她才不相信她哥口中的话呢,她要亲自去问问姜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外,温荣不顾自家娘子不善的目光,舔着脸坐到了他的身侧,又对跪在院中的儿子们说道,“快起来和你们娘赔个不是,以后可别再惹她生气了。”

    儿子们闻言就要起身,冷不丁又听到自家娘亲说道,“他们要是起来的话,你就去跪着。”

    当即愣住了半道上,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将求救的目光又投到了温荣的身上,毕竟算起来他们是代父亲受过,要不是他让他们把小姑姑扛回来,也不会惹恼了母亲,没想到父亲在听到母亲的话后,脸却变得比小孩还要快。

    “那你俩还是跪着吧,正好也长长记性。”

    又一次被坑了的两人只得重新跪下。

    “我看是你该长长记性才对,妹子还小,有什么事情你和她好好讲,非要让这两混小子把她一路扛回来,姑娘的脸面你是半点不在意啊。”听到他这不知悔改的语气,温夫人气得拧着耳朵将他提了起来,吓得两个儿子赶紧把头垂到了土里,半点眼风都不敢随意乱瞟,直到温荣连声称错之后才狠拧两把松手。

    “你和姜姑娘商量什么事呢?连照柔都不能旁听。”出了一口恶气的温夫人虽然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但好歹愿意开口和他正常说话了。

    “你们两个下去吧,到外面的校场上先跑二十圈,再把姜姑娘新交给你们的招式练上一百遍,过后我会来检查的。”

    侧头看了一眼竖着耳朵准备偷听的儿子,温荣当即就把他们支了出去,最后整个院子中只剩下他和自家娘子,说不出的清静。

    “历州安存德来了一封密函,邀请我们前去历州共伐太子。”

    “姜姑娘同意了?”

    “同意了。”

    “那的确不能让小妹旁听。”温夫人这才理解的点了点头。

    “你说小妹对太子这么推崇,里面会不会有些别的东西?”温荣一个大男人,实在搞不懂小女孩的心思,虽然他觉得自己妹妹没有往那方面想的心思,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的出言询问自家娘子,为了防止被骂,还特意选用了自以为很隐晦的词语,然而还是被骂了。

    “什么别的东西?”温夫人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发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又一把扯住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在姜姑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姑娘的名声也是你能随便猜疑的,那太子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吗,值得你家姑娘面都没见过就贴上去,不过是茶楼酒肆里听多了夸奖他的言语,如今见不得百姓受苦才心怀期待的,姑娘家好好的心思都被你这王八蛋曲解了,你还跑到她小姐妹跟前乱说,我打死你个老狗。”

    温夫人也不知道姜泠是太子妃的这个事情,只当温荣不着调,越说越气,最后觉得拧耳朵不解气,直接伸出巴掌对他的额头来了一下,深深的红色印子弄得温荣好几天没敢出门,就怕别人看到了笑话他。

    经过这次他算是体会到了,女人的心思别乱猜,猜来猜去全是错的,人家啥事没发生,就他一人顶着个巴掌印好几天不敢出门。

    好不容易印子消失了,一走出院门就看到自家妹妹缠着姜泠在前方的空地上教她练武,那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也难为姜泠教得下去,看得他眼睛都疼了,不明白自己以武传家的家中怎么会出现一个这么四肢不协调的人。

    “姜姐姐,我们走!”

    正打算过去帮她指正一二的时候,就看到小丫头瞪了自己一眼后,就拉着似笑非笑的姜泠离去。

    “还挺记仇。”温荣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跟了上去,倒不是找妹妹的,而是他收到了安存德的回函,需要和姜泠商量一下发兵历州的章程。

    “你不是说再见到你大兄就让我打他一顿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算了吧,看他那好几天没出门的样子,想必已经被我嫂子狠狠地教训过了,今天就姑且放他一马。”温照柔脸上闪过一丝气愤之后,又别扭了起来,“虽然他将我的心思想偏了,但到底也是担心我,我以后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一直去夸一个和我性别不同的人了。”

    她自幼和自家的两个侄子相处惯了,此前是真的没有觉察到其中的不妥之处。

    “夸人怎么能算是错的呢,你可别被其他人的错误给带歪了。”

    “姜姐姐,我一直不明白,我大兄为什么不让我在你面前夸太子?”

    “大概是因为我不太喜欢他吧……”姜泠有些心虚,她不是有意要瞒着温照柔自己的身份的,只是最开始没有明说导致现在反而有些不好开口去说了,再加上她实在不喜欢这个身份,就干脆不说,反正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就会知道的。

    “也是,你不喜欢我还一直和你说,确实有点烦人,那以后我就不说了。”

    “倒也不必如此,你想说还是可以继续说的,反正我通通都会当做耳旁风。”就当是见虞煜前的适应性练习了,不然真的担心到时候见面的时候自己会一巴掌把他拍出二里地。

    “姜姐姐,我就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吧。”

    “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是太子吗?什么时候成了我了。”姜泠从一开始就知道温照柔对虞煜根本没有意思,只是温荣的误会太离谱,离谱到她现在想起来都依旧想笑的程度。

    “我就说我大兄那个混蛋就该被打一顿,让他和你乱讲话,姜姐姐,我们还是折回去再打他一顿吧!”

    “你大兄确实眼瘸。”姜泠欣然同意。

    完全不知两人已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的温荣正循着她们的脚步找来。

    第97章 第97章 饮马巨川

    虞煜想让裴安翊带着书册再回中原搞事情的想法最终没有实现,自他上次搞事成功之后,对岸的历州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历州渡的防御力度提升了数倍,导致虞煜的人一时出不去也回不来,整整一年多的时光里,锦州再次进入了对中原情况一无所知的状态。

    无法继续向外探知消息和搞事情的虞煜,再次把精力完全投进了锦州这片天地。

    军事上承继了前两年厚积薄发打下的基础,在这短短的一年中,就迅速将自古渡郡重新组建起来的两万玄甲军打造成了真正意义上铁骑兵,此前以牛皮为主的黑色甲胄,已完全替换成了用黑铁打造的鱼鳞铠,主战武器也从此前铜制的环首刀变成了由钢铁打造的长陌刀,新制的马鞍更是武装到了每一个骑兵的马背上,极大的提升了整支队伍在冲锋对战中的杀伤力。

    而从翁太安等人手中得来的十余万军队,也在姜泽等人的日夜操练下,逐渐显露出了一支军队该有的锋芒,装备在沿袭此前皮甲的基础上,还加入了虞煜新设计的纸甲,在加强步卒整体防护力的同时,还极大降低了军费的投入。

    虽然纸甲的耐用性不高,但架不住它易于制造和成本低廉,只需以硬布裱骨,再用纸筋搪塞就能拥有着不逊于铁甲的防御力,比铁甲更为轻便的特质,也极为适合需要长时间奔跑前行的步卒队伍。

    再加上州内各世家对造纸的极度热忱和历州渡再次戒严,导致生产的纸张无法外运,正好为纸甲的制造提供了现成的材料。

    农业上也得益于上天的眷顾,从古渡郡瘟疫之后,锦州一直延续着此前的风调雨顺,在虞煜到来的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出现过任何的灾害,储存了三个丰收年的粮食,也足以支撑大军在一场战斗中的数月消耗。

    然而就在锦州军事和农业齐头并进,百姓也安居乐业之时,对岸的历州之上,却有战云在逐渐密布。

    大雍历永亨八年三月,料峭的春寒尚未散去,时任历州州牧的安存德就在被焚毁的历州渡前筑起高台,邀天下群雄会盟于此,共商讨虞大计。

    此次会盟群雄汇聚,大雍一京十五州,除却上京的冉世茂和手握三州依旧自称大雍臣子的姜固未至外,其余群雄皆齐聚历州,推举了实力和财力最为雄厚的邓焕金为盟主,又将此次会盟的召集人安存德举为副盟主,于巨川之前斩白马立誓,约定共同出兵锦州,剿灭暴雍余孽。

    四月,盟军各项事宜商讨完毕后,各势力在会盟中同意提供的人力物力陆续抵达历州,焚毁了三年的历州渡终于迎来新生,在众多人力物力的支持下,用时不到半年,就完成了它的全面修建,与此同时,由各州提供的战船斗舰,也陆续运达,被虞煜一场大火斩断了三年的水路,也在此时再次开通。

    大雍历永亨八年,初冬刚过,群雄就再次齐聚于巨川之前,与上一次会盟的轻装简从不同,此次前来的各方豪强都带着大批人马和粮草,近二十万的大军乌压压的列队在了巨川之畔,让身处历州的百姓恐惧万分,不顾严寒的纷纷携幼扶老逃往他乡。

    而在历州渡战云密布之时,早已接到消息的虞煜也在锦州渡前布下重兵,并提前转移了附近的百姓,让他们暂时躲避在群山之中,防止因为战争而出现的不必要伤亡。

    锦州渡上乌云密布,虞煜手持长剑身着铠甲立于其上,举目眺望着远方的江水,只见巨川汤汤,广阔无边,其上雾气霭霭,除了偶尔贴水飞过的鸟雀,再看不到其他的动静。

    他觉得有些反常,从接到敌方大军驶出渡口至今已有十余日,算算时间怎么也该到了,只是不知为何到如今还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殿下,前方探子来报,敌军的战船已逐渐靠近我军,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出现在我军的眼前。”

    就在他满心疑惑之时,一直在前方留意敌军动向的裴安翊乘走舸而来,向虞煜汇报了前方的情况。

    “可探出是何人指挥?共有多少战船?”听到敌军靠近,虞煜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剑柄。

    “坐镇指挥的是邓焕金,共有斗舰数百条,楼船十余艘,从船身的标识可以看出,多来自临水州郡,与我们现在所用的一般无二,并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这么少的战船,他们岂不是无法将全部士卒运载着渡过巨川?”邓焕金的指挥倒是在虞煜的意料之中,只是对方的战船数量实在少得让他很是困惑,这么点的战船,极限运载顶多只能到十万之数,可他听到的消息是对方聚集了二十万的大军,那么剩下的十万人马他们又该怎样运载呢?

    “除去上述战船之外,他们还搜集了许多民船用绳索绑在一起,远远看去像一座漂浮在水中的岛屿,完全依靠着前面楼船和斗舰的牵引力度前行,观其规模应该是把二十万大军全都载来了。”

    “难怪他们要选择在冬日出兵,以此种方法来运载大军的话,确实要选在水流较为平缓的冬天才不会被冲垮,只要不遭遇大风天气的话,众多民船连接在一起,确实能大幅度的提高整体的防御力和稳定性,是有可能让他们安全的渡过巨川。”

    听完裴安翊的描述,虞煜恍然大悟,不过对方的这个方法,倒是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在他还未来得及将记忆中的故事分享给众人之时,就听到身后的韩破山说道。

    “这个方法一看就是没打过水战的人想出的。”

    “你怎么知道的?”虞煜好奇的问了他一句,韩破山有时候敏锐得让他都难以置信。

    “一听就知道了呀,水战需要的防御和速度他们是一点没有,就这样还敢来进攻我们,一把火就能烧得他们毫无办法。”韩破山对敌军的此举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对方是故意来给他们送军功的。

    “韩将军,虽然火攻确实是对战敌军的上上之策,但要考虑到敌军的船只数量过多,就算我们有火器的加持,要将其在短时间全部点燃的可能性也不大,要是不能将他们拦在渡口之外的水域,船只一旦驶入港湾的浅水区域,就很难阻止他们的大军登陆了。”韩破山话音刚落,乐镇就接着说道,他水战经验丰富,自然很快就通过敌军的人数计算出了他们大概拥有的船只数量,可不太好烧啊。

    虞煜则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议论,并不插话,也默默的收回自己此前想要分享的战术,相较于经过艺术加工的故事而言,他的将领们分析得显然更贴合实际,能承载二十万大军的船只,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把火就能烧掉的。

    而且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火器的库存状况,觉得哪怕将其消耗殆尽,也无法将对方船只全部烧毁,所以仅靠火攻是无法彻底打败中原盟军的,不过他在锦州渡修建了这么大的一个防御工事,也不是为了好看的,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战术安排之时,却听到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姜泽说道。

    “依我看,以及将他们拦在渡口之外,到不如适当放松防御,引着他们进入渡口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到时将投石机和火攻结合起来,必能给予他们致命打击,就算有人趁机登陆上岸,我们也有城墙和邬堡作为依托,完全可以依靠着这些工事的力量,逐步消耗他们的兵力,直至将他们完全击败。”

    巧了,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要不怎么说英雄所见略同呢。

    “姜都尉言之有理,我军占据地利,又有防御工事的加持,确实无需太过小心行事,我觉得此计甚好。”

    “我也同意姜都尉的计策。”

    “我也同意。”

    姜泽刚刚说完,就得到了其余人的一致赞同。

    “既如此,就按姜都尉的计策来进行战斗。”伴随着虞煜发出的指令,城墙上士卒们吹响了号角,诸位战将也按照此前的安排就位,去在自己所带领的队列之前,将诱敌深入的战术传达到了士卒之后,就静静地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号角声传到江心之时,邓金焕正召集群雄在自己所乘坐的楼船之中商讨战术,听到这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后,笑对着众人感叹了一句:“看来我们的太子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的送死吗?”安存德冷哼一声,却冷不丁听到身侧一人语带讥讽的说道。

    “安州牧可不能如此轻敌啊,你可是在太子手中吃过大亏的人。”

    安存德转头,目光锐利如刃,直逼对方:“商怀仁,你是不是想死?”

    随着两人的对峙,船舱之中的氛围迅速凝结起来,原本准备附和邓焕金的人,也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幸灾乐祸的看着乌眼鸡似的两人,最后还是邓焕金笑着出来打了圆场。

    “好了,两位,大家都是盟友,何必在这大敌当前时候闹得不愉快呢,有什么恩怨,自可以留到正事办完之后再行处理也不迟,说不定到时又重归于好了。”

    看着两人在自己的劝说中不情不愿的坐下,他的唇角悄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丝毫没有察觉舱中有一道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第98章 第98章 先锋温荣

    随着己方不断地向锦州渡靠近,原本在邓焕金楼船上商议战术的众人也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战船上,做好对战前的准备。

    为了确保夺下锦州渡后能够快速的对锦州各州郡发动攻击,所以他们必须将盟军完全运抵对岸,但因大雍百年来除了剿灭水匪之外,就不曾发动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水战,导致临水各州郡的战船因失于维护,损毁者甚多,以至于他们如今发兵锦州,汇集了六州的战船都没能凑够所需的数量,为了增大运载量,他们只得将数量众多的民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船岛,用做士卒和粮秣马匹的运载工具,同时在以战船牵引着他们行动,虽然速度相较于战船出击慢了许多,好在也即将达成他们此举的目的。

    虽然因此放弃一些水战船只应有的灵活性和冲锋性,遇到敌军水面拦截的时候也难以快速应敌,但有关这种情况,他们在启程之前就考虑到了,所以优先把各地擅长水战或者有过水战经验的豪强和其军队分派到了四周的斗舰之上,而其余不通水性的豪强和军队则留在中间较为平稳的船岛之中。

    避免出现士卒因晕船而战力下降的同时,又方便己方斗舰在遭遇对方拦截攻击之时能够快速的解开身上的牵引绳对敌,又将十余艘楼船均匀的分布到船岛的周围,以他们庞大的船体和牵引力,足以在斗舰迎战出击之时,稳定住船岛的整体平衡性,甚至可以拖动着它往前缓慢靠近渡口,楼船之上的装备的拍竿和箭孔也能够应对敌方斗舰的近距离侵扰。

    尤其在从安存德口中得知虞煜大概拥有的战船数量之后,他们对这个双管齐下的战术更是信心满满。

    虽然他们征用了众多的民船运载士卒,但也不要忘了他们拥有战船的兵力可达十万之众,而虞煜拥有的战船不过只能堪堪承载万人之数,他们的斗舰甚至都不用完全出击,就能在人数上碾压对方,到那时虞煜军就算有锦州渡作为后盾,也拦不住他们多久的。

    随着江面的逐渐变窄,前方已不再一片白茫茫的江水,两岸青山遮掩之中,锦州渡已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

    只是待看清渡口之上的建筑之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快看,那是什么?”

    “所有船只听令,在此暂做停驻。”

    顺着惊呼声望去,从没有过水战经验的邓焕金也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示意楼船上的传令兵以号角军旗传令,让船队暂时停驻在目前的水域之上。

    “安州牧,敢问以前的锦州渡也是这幅模样吗?怎么把城墙都修到渡口上来了?”

    看着前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城墙邬堡,邓焕金疑惑的问了身旁的安存德一句,他虽非中原人,但自认在中原生活的时间不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城墙渡口。

    “怎么可能?”

    结果对方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必定是虞煜到达之后才修建的,以前的锦州渡可是破烂得快要天下皆知了。”商怀仁看着前方的景象,缓缓的走到邓焕金的身侧,因身为盟主的邓焕金本身不通水战,所以他和安存德都被其安排在了他所乘的楼船之上,作为左右副手协助他的指挥。

    “确实如此。”听到商怀仁插话,安存德也从震惊中回转了过来,“锦州位处偏远,又无甚出产,它的渡口早已年久失修,除了零星几个的哨所和瞭望塔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建筑了,而且进入锦州的第一个郡城还在渡口二十里开外的地方,它的城墙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说来,渡口上的这些工事,还真是虞煜修建用来防御的。”听完二者所言,邓焕金对锦州渡的认知有所提升,在纸张之事后对虞煜生出的好奇之心也越发强烈了,“他能在短短的三年的时间中就修建出如此雄伟的防御工事,看来确实不可小觑。”

    “盟主,你太过抬举他了,这些工事大概是他手下的属臣谋划修建,与虞煜本人应该关系不大。”听到邓焕金的感叹,安存德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何以见得?”

    “盟主应该有所听闻,虞煜曾被永亨帝罢黜出京,我在历州曾与他共事一年有余,深知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最看重自己在民间的名声,再给他添一个脑子,他也想不出让百姓们徭役为他修筑防御工事的事情。”

    “是吗?”邓焕金若有所思,又将目光投向了商怀仁。

    “安州牧此言差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是三年,我倒是觉得虞煜此人狡猾善变,很是让人捉摸不透,得小心提防。”感受到邓焕金目光中的询问之意,商怀仁思索着说道。

    “没想到商大人高升做了州牧,胆子却远不如做属官的时候,踞牢关前下令箭射主君的威风也不见了。”

    “安州牧,你就是再不喜我,也不能将龚守仁做下的事情随意安到我头上吧,龚守仁不敬主君,天下人尽皆知,彼时我一个小小的属官,能说上什么话呢?”

    “哼!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两位兄台,听某一言。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莫不是忘记了我们现在正在讨伐虞煜的路上,而今暴雍已亡,曾经那些君君臣臣也随风散去,要我说不如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共伐虞煜才是正途。”

    眼见两人话不投机又争论了起来,邓焕金再次担任了他们之间的和事佬,心中却难掩对中原人的鄙夷,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抓住这个契机,带领部族走出瀚海草原的决心。

    “如今地方在渡口之上设立了防御工事,我们一鼓作气攻入渡口的战术只怕需要稍作调整,不知两位兄台可以建议?”

    看着这两人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偃旗息鼓,邓焕金隐去内心的鄙夷,眺望着前方的渡口问道。

    “依我看,不如先派出一队战舰前去挑衅一番,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如何再做打算?”商怀仁抬眼看着前方渡口雄伟的防御工事说道,“想知道他们这些新建工事的威力如何,总要有人去身先士卒的。”

    “我也举得此法可行。”因商怀仁所说之法与他心中一般无二,所以安存德也难得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那依二位来看,该派出那只队伍作为先锋前去出击?”

    “依我来看的话,越州邹赵乾、淇州酆图……”说到这,商怀仁停顿着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还有青州的温荣,此三者都是有着水战经验的人,都可作为先锋出战,但具体安排,还得盟主定夺。”

    听完他报出的名单,安存德斜眼看了他一下,倒也没吱声,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此三者虽也在天下反王之列,但都是平头百姓或匪徒出身,和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人毫无可比性,但正好可以用来做问路石。

    “邹赵乾、酆图还有温荣……”邓焕金默念着这几人的名字沉吟了片刻,抬头对两人说道,“邹赵乾的名声我不太听闻,酆图虽有经验但能力不强,倒是那位温荣或许能去一试,听闻他麾下有一女将,所向披靡,不知此次可跟来了?”

    两人听完邓焕金所言,瞬间就明白他属意何人去做这个问路石了,只是没想到土匪出身的酆图竟然也是他的人,回想了一下淇州所在的位置,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淇州就在他起家的明州之旁,如此看来,邓焕金的真实实力,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雄厚。

    想到这,一直不对付的两个人,默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温荣确实不错,以前做过绿林的扛把子,在为举反旗之前也和上京周边的水匪多有交集,在水战方面想必很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只是盟主所言的女将,我虽略有耳闻,却没有在此次他带来的队伍中看到。”商怀仁回想着只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温荣说道。

    “温荣此次带来的兵力约有两万,人数在此次会盟的群雄中也算前列,可惜就是家底虽然薄了点,士卒的甲胄和武器都装备不齐全,不然以他们的人数,全军出击的话还要比虞煜能到水上战斗的人多出一倍,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安存德对温荣的印象倒是更为深刻一点,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接到其同意参加会盟的回函之中,字里行间全都是哭穷的言语,疯狂暗示着自己能不能为他提供一些装备,看得他当时白眼都要翻到天边去了。

    “既然两位都觉得温荣不错的话,就任命他为先锋先行出战吧,至于甲胄和武器装备不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日前从明州过来只是,就携带了一些我军刚刚替换下来的甲胄武器,准备送予有需求的兄弟队伍,如今温荣既有能力,我也愿意扶持他一把,就将这些东西全部转赠给他吧,也好让他在此战中旗开得胜。”

    “盟主慷慨,想必温荣感念您的好意,也会全力对战的。”

    听他这么说,两人恭维的向他揖了一礼,邓焕金对此坦然受之,虽送出的都是于他无用之物,但也不是什么破烂,若对外出售的话,怎么也能卖得万担粮秣。

    若温荣能顺利挺过此战的话,自己也能以此为由来拉拢于他,听说他们在青州之上,已经快要将州牧出身的段瑞裘挤得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第99章 第99章 姜泠出击

    “这算不算天降横财了?”

    送走前来传令的士卒,温荣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些晕乎乎的,他此前明里暗里的示意了安存德多次,也没能从其手中拿到半分好处,要不是加入盟军是姜泠计划中的一环的话,他根本不想和这个抠到极致的人合作,“难怪大家一致推选邓焕金为盟主,这地盘大的人就是大方。”

    近万的甲胄和兵器就在阵前送给了他们。

    “很好吗?”

    “白得这个还不好?”温荣拿起刚刚传令兵特意放在桌案上的那套甲胄递到姜泠眼前,这件完全由青铜打造的盔甲一看就是特意挑出来给他的,他虽然家资颇丰,但也没能拥有过这样的盔甲,一是大雍对青铜盔甲的铸造管制十分严格,寻常人不得私自铸造;二是他擅长轻弓短箭灵活对战,沉重的青铜甲胄并不适合他。

    “要用命去换的东西,怎么能说是白得呢。”

    “对哦,邓焕金刚刚点了我做先锋,让休整两刻钟后就带着我们的队伍出发进攻锦州渡。”

    被姜泠一提醒,温荣才想起自己刚刚被点为先锋的事情,难免生出许多的疑惑。

    “不过我有些奇怪,按理说我和邓焕金并没有什么交集,此次会盟群雄毕至,他怎么会这么准确的点到了我们?”一点将就点到时刻准备协助敌军的反骨仔,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想太多了。”听到姜泠这样讲,温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她,静待她的指教。

    “此次被安存德邀请前来参加会盟的人,都是各州府名声大噪之人,而且除了我们和越州邹赵乾的外,其他人要么出身名门,要么蛇鼠一窝,这种赶在前面当问路石的事情,自然是只能从我们和邹赵乾两者之间二选一了,但邹赵乾的实力相较于我们要弱了一些,邓焕金看不上他自然就只能选择我们了。”

    “不对呀,除了我们两方,不是还有一个淇州的酆图吗?我记得他是马匪出身。”他们此行目的不纯,来之前自然也把所有人的情况都了解了一番,虽然其中涉及的机密不可得知,但对每一个的人出身温荣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酆图是邓焕金的心腹,我们怎么可能和他相比?”

    “姜姑娘,您怎么看出来的?”温荣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有关酆图的事情,发现他和邓焕金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

    “你没发现他们两个人都一样的深目、高鼻、多须髯吗?”

    “邓焕金来自幽州,酆图则是在淇州土生土长的,两地距离北方的戎狄较近,他们那里的人混杂一点戎狄血脉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戎狄也曾和中原和平相处过,在那时两地百姓通婚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温荣不明白姜泠为什么突然说到两人的外貌上去,虽然这两者看起来都有些戎狄的血统,但这在北边的州郡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莫说邓氏小族了,就连出身于雍州的皇族虞氏,也都带着一点戎狄的血脉,足见此前两国还未交恶之时的通婚频率。

    “他两人可不是带着些许戎狄血脉的大雍人,而是有着微弱中原血脉的戎狄人。”姜泠把声音放得很低,刚好可以让和她距离最近的温荣听到,又不会传到舱中其他人的耳朵里。

    “这!这怎么可能?”温荣大受震撼。

    “你只要细细品味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邓焕金……邓焕金……金!”温荣豁然开朗,刚要说出那个姓氏之时,就被姜泠用眼神制止了。

    戎狄人怎么跑到中原来当讨伐大雍的盟主了?还占据了中原的两州之地……不对,是两州半,掌握着淇州半州之地的酆图也是他的人。

    温荣觉得这个世界怕是疯了,顿时也没有了刚才获得大批甲胄的兴奋,意兴阑珊的将这件盔甲放回到了桌案之上。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去揭发邓焕金呢?

    “邓焕金只给了我们两刻钟的休整时间,那就速速传令士卒做好进攻准备,让他们把新到手的甲胄武器装备好,时间一到就即刻前往锦州渡。”,听他这么问,姜泠思索了一下,答道。

    “那邓焕金那边……”

    “别管,没用。”

    “那到达锦州渡后我们又该如何行事?”想想众反王的性格,温荣瞬间理解了姜泠的意思,不再纠结此事,转而低声询问起战术安排来。

    从会盟到现在,他除了知道姜泠要在会盟中搞事协助太子之外,对其余的安排一概不知,这眼见都要上战场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总要了解了战术安排才知道怎么和太子方配合行事。

    “当然是按军令行事啊。”

    “军令!谁的军令!您的?还是那位的?”

    姜泠一句按令行事让温荣的声音忍不住高出了几个度,但在觉察到周围士卒们探究的目光后又迅速压了回去,整个势力中只有他一人知道姜泠的真实身份,真的压力山大。

    “当然是邓焕金的,他不是任命你为先锋去打锦州渡吗?到时候按他的指示去打就可以。”

    看着姜泠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本就有些心里打鼓的盛荣也顾不上许多了,微微和她靠近一点距离后低声问道:“姜姑娘,事已至此,您能不能给我悄悄的交个底儿,您和那位是怎么商议的?不然待会儿上去了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啊,都是一家人,相互误伤了怕不太好吧。”

    “商议什么?我们没有商议过啊,遇到了直接打就行。”

    “姜姑娘,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闻言温荣如遭晴天霹雳,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泠。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吗?”

    “您就没有通过什么特殊的手段联系过太子吗?就好比通过前几段时间来中原宣传纸张和百濮事迹的人?”不死心的温荣还在挣扎。

    “没有,我们两人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联系方式。”

    “那怎么打?”

    “正常打。”

    看着神情不变的姜泠,温荣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哪怕搭载着他们的斗舰驶离盟军的大队伍,向着锦州渡加速而去,他都没有从糟糕的情绪中缓解过来,一个劲的在质问自己对姜泠的信任度是不是太高了,以至于忘记了她是一个刚过碧玉年华的女孩,哪怕武力强得惊人,也不能忽略她会因过于年轻阅历不足而出现的考虑不周。

    离锦州渡越近,温荣的心越凉,他觉得自己这次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只是可惜了身旁这些一路同甘共苦的士卒,他们除了是战士之外,还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因为信任才甘愿为他们所驱使的。

    “我们已经进入对方的探查水域,留心四周。”因伪装成普通士卒模样而一直没有言语的姜泠突然开口,惊得周围一些不知道她跟来了的士卒纷纷侧目惊呼。

    “姜将军,您也来了啊?”

    “你们都在呢,我哪能不来啊。”

    “有您在,看来此战我们必胜无疑了。”

    看着周边士卒因姜泠出现迅速攀升的士气,温荣心酸的闭了闭眼,在他看来,姜泠是他见过最有将帅之才的人,明明身为女子,却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将士们的极致推崇,可惜还是太年轻了,要是能多几年的成长时间的话,就不会出现今日之祸了。

    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擅带大军前来襄助,偏偏还挂在敌军的麾下,看着己方斗舰上飘扬的盟军旗帜,温荣真的是想笑又想哭。

    “温荣,我看到他们的战船了,你指挥大军在后,我先去前方观察一下情况。”安排了温荣,姜泠便对着周边的士卒说到,“可有哪只斗舰上的兄弟愿意和我上前一探究竟。”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周边斗舰之上的士卒纷纷响应,都愿意和她向前一探。

    最终姜泠就近选择了一只,一个腾跃就从温荣身侧跳到了那只斗舰之上。

    “姜姑娘,不可,江上水雾蒙蒙,对方无法辨清你的容貌,一旦靠近就会把你当做进攻的盟军疯狂打击,你只带一只斗舰前去实在太危险了。”

    “你无需担忧这许多,只要在这里等待我的指令就是。”

    然而姜泠并不理会他的提醒,话音一落就让斗舰上的士卒滑动船桨,向着锦州渡的方向飞快而去,唯留本来就满心烦忧的温荣在身后跳脚。

    温荣看着姜泠飞快离去的背影,忧心不已,他大概已猜出姜泠想要做什么,但那实在太过冒险了,要不姜泠此前逢战必胜的战绩太过辉煌,他觉得自己按照她的命令行事,只怕早已带领着其他斗舰跟上去了。

    姜泠不止是他们家改换门庭的希望,还是他妹妹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任她单独去冒险,只得握紧手中的弓箭,准备随时策应姜泠。

    姜泠的这个举动不止让温荣忧心不已,还让对峙于水域两端的人们也满是不解。

    “温荣他们在做什么,怎么只让一艘斗舰单独向前?”邓焕金一方的人马远远看着江心先锋军的举动,满心都是不解。

    “对方来了那么多斗舰,怎么只派了一只单独前来,是看不起我们吗?”和姜泽并立于最前端斗舰之上的韩破山看清对方来的阵容之后,也不解出声。

    第100章 第100章 殿下,难道您认识她?……

    烟波浩渺的江面之上,一只斗舰犹如孤鸿般破浪而来。

    甲板上,战棚如同巨兽的腹腔,占据了舰身大部分的位置,战棚四周洞开的弩窗如同隐秘的眼睛,不用猜测就能得知其后必定掩藏着众多的弓弩手,女墙之上垛口齐列,已有手持各色武器的士卒站在其后。

    随着斗舰的逼近,可以感受到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只是他们的气势再勇猛,也掩盖不了他们此时形单影只的境地。

    看着斗舰如同一道脱弦之箭,径直驶朝着己方驶来,觉得自己被严重挑衅的韩破山侧头问道。

    “姜都尉,打不打?它就快要进入我们的攻击范围了。”

    此次战役姜泽为先锋,前线的一切战斗他得听从他的安排,知道此战意义重大的韩破山也按捺住了自己的战意,等待姜泽的指令。

    “等等看。”

    姜泽蹙眉看着疾驰而来的斗舰,觉得对方的战术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就算想要试探他们的战力,也不该只让一只斗舰孤身前来,因为击沉它并不需要太多的力量,对方也试探不出任何的所以然,想要探明他们的真正的战力,怎么也得让它刚刚脱离出的那只舰队全面进攻才行。

    而且……

    姜泽看向对方站在船艉高台之上的人,总觉得这个的身形有些莫名的眼熟。

    “温?”身处渡口之上的虞煜也察觉到了这只斗舰的反常之处,看着其上悬挂的旌旗,略过盟军的旗帜不理会,将目光定在了那个大大的“温”字上面,问道,“这是哪支队伍的旗帜?”

    总觉得有点耳熟。

    “殿下,似乎是青州温荣的,之前裴将军有提到过。”计枢思索了一下,答道。

    “青州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姓温的势力……”虞煜不解,青州不是只有姜泠的势力和州牧在分庭抗礼吗?

    等等,姜泠!

    “他们中是不是有一位名声很响亮的女将?”

    “是听裴将军提到过一嘴,只是不知此战此人有没有来,不过要真如裴将军情报所言,此人才是温荣势力中真正首领的话,此战应该不会跟来。”

    她既然选择了让别人替她站在前台的话,就不会轻易将自己暴露出,要不是裴安翊偶然探听到的消息,只怕他们也要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她只是温荣麾下的将领。

    计枢回答完虞煜的问题,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会因已知的消息而出现波动。

    于是,疑惑的他问出了一个和裴安翊一模一样的问题,“殿下,难道您认识她?”

    “不确定……”虞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摇了摇头,距离太过遥远,他看不清舰上的情形,也不知道姜泠是否会在其上,但是看着到此舰不走寻常路的样子,又加上她的军队加入讨雍盟军这种奇怪的操作,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

    指挥着这只斗舰向他们而来的人,一定就是姜泠。

    计枢觉察不到虞煜心中所想,却因他的回答更加疑惑,忍不住也分神猜测起了青州那位女将的身份。

    裴安翊提供的情报虽然匮乏,但也足够他从其中总结出三个特征,年轻女子,武艺高强,用枪入神,总觉得和他们中的什么人能重叠在一起。

    “姜泽呢?”身前虞煜的突然发问,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只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条件反射的先回答了虞煜的问题。

    “殿下,姜都尉和韩将军已带兵驶出渡口,准备依照计划诱敌深入。”

    回完话的计枢回想起刚刚的灵光乍现,有心想要询问虞煜一番,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事关太子妃,在尚未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他身为外臣怎可随意猜测,只是虞煜接下来的一句喃喃自语,间接印证他猜测的同时,也顺便带走了他最后的克制。

    “姜泽在前面了,那就好……”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姜泽应该能在两方冲突之前认出来,虽然不知道姜泠意欲何为,但根据书中对她的描写来看,重不重权势尚未可知,却能清晰的感知到这是一位疼爱弟弟的姐姐,所以她应该是不会和姜泽正面对上的。

    那么她加入讨雍盟军的意图就值得深思了,虞煜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姜泠是为了帮助自己才卧底其中的,但却不能排除她是为了姜泽而来。

    毕竟这种被人相约讨伐的局势怎么看都挺危险的。

    “殿下,敢问青州的那位女将,可是太子妃?”

    在虞煜思绪纷飞之际,突然开口询问的计枢吓了他一跳,震惊之余险些就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是……是什么让你得出如此离谱的猜测?”明显话到嘴边的强行转折,让计枢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真的是太子妃!”计枢也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此前虞煜和姜泽对寻找太子妃一事的态度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真的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毕竟传闻中的姜家女一直都是位贤良的淑女,上京陷落之后依靠京中故旧的帮助逃亡到隔壁的雍州还有可能,但谁能能想到她会来到青州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武艺高强的女反王。

    太子已经是大雍唯一的继承人了,自家反自家的王朝真的不是闹着玩吗?

    “太子妃怎么会……”

    “嘘!”察觉到他因震惊而明显升高的语调,虞煜赶忙制止他的继续发言,正要和他小声解释还不确定之时,旁边的原本专心战场局势的臣子们却都围拢了过来。

    “太子妃!太子妃怎么了?”

    透过傅泓似笑非笑的神情,虞煜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怒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教导主任既视感再次扑面而来,而其他臣子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寻求答案。

    “……你们听错了,没人说太子妃。”心虚的虞煜试图挣扎,虽然他已肯定青州的女将绝对就是姜泠,但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蒙混一下的,除非姜泠真的就在此时出现在己方所有人的面前。

    “殿下,我们刚刚听得很清楚。可太子妃不该是在雍州吗?怎么会去了青州,还出现在反王的麾下?”乔嘉麟的耿直直接击碎了虞煜想要接着蒙混过关的打算。

    “只是猜测,并当不得真的……”眼见无法再蒙混过去,而姜泠真的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眼前,虞煜叹了口气,选择坦白从宽,但话语中还是为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万一姜泠没来呢!

    但看到前方依照姜泽示意举起的白色令旗,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期望注定要落空了。

    白色旗帜当然不是用来投降用的,而是战前因担心渡口后方协助攻击的投石机等大型武器误伤到己方的士卒,他们约定好以白旗为令,看到前方竖起白旗为令之后,后方渡口就暂停协助攻击,直到下一个指令的发出。

    而今对方的战舰尚未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姜泽就先示意停止攻击,想必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姜都尉这是怎么了,怎么对方还未进攻就率先竖起了白旗?”看到姜泽竖旗的不止虞煜一人,为了能让后方人马迅速掌握前线的动态,及时给予各种策应,所以令旗所在的位置也特别醒目,一挥动,就让渡口的人迅速注意到了它,所以不明情况者难免议论纷纷。

    “噤声!”接到虞煜的示意,城墙上的击鼓手擂动了身前的战鼓,随着战鼓一声闷响,周遭因令旗而产生的喧哗也戛然而止,渡口的大军又恢复了此前的肃静。

    “殿下可知对方来者何人?”

    “大概就是你们想要见到的人。”看得对方的战舰刚好停在他们的攻城之外,遥遥与没有接到指令的己方战舰相对,意识到什么的虞煜果断下令,“速去通传姜泽,让他视情况改变战术,前线作战无需等待我的指令!”

    接到指令的传令官领命,乘着走轲迅速赶至姜泠所在的斗舰之处。

    “殿下不该如此。”

    看着传令官飞快离去的背影,傅泓满脸浮起忧色,他并不是怀疑姜泽的忠诚,而是担心他下不去手让对方有机可趁,毕竟对方到底是他的亲姐姐,而其的意图,他们也未可得知。

    “我相信姜家人的风骨。”

    听闻虞煜此言,傅泓叹息一声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将视线投到两方对峙的水域之上,余下群臣也只能面面相觑,虽然太子此举过于冒险,但他们还是愿意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数年之久的姜泽,以及太子口中的姜家风骨。

    “小姜将军,为什么要下令暂停后方的协助攻击?”姜泽此举让韩破山也摸不着头脑。

    “来人是我姐姐。”对方的斗舰在疾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就下令停驻了,离他们不远不近,却刚好处在攻击范围之外,也让姜泽看清了船艉高台之人的容貌,虽然打扮得和舰上其他士卒没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姐姐?你姐姐不是……姜泽,你有几个姐姐啊?”韩破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震惊的他顺着姜泽的目光看去,却见对面之人对着他们做了一个他理解不了的手势,却让一旁的姜泽的眼中却瞬间闪烁起了喜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