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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第131章 说起来,我们自重逢之……

    哪怕一路急行军,姜泠到达太子府之时,已是夜深人静,除了立在门口的士卒还瞪大眼睛警醒着周边的动静,整个临川郡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拒绝了姜泽的护送提议,她将马缰交到一旁等候的马奴手中,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居住的院子而去,只是在靠近院门的时候,略微放轻了脚步。

    因怕遭人猜忌,她和虞煜虽未同房,却是住在同一座院子里的,按照虞煜以往的作息,此时只怕早已入睡,扰人清梦从来都不是什么有道德的事情,何况那人的身子骨还不甚健朗,上次切磋之后,半夜她都能听到隔壁屋传来压抑的呼痛声。

    只是当她轻手轻脚的进入院中正准备回房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

    一抬头,就看到本该入睡的虞煜坐在自己门前的台阶之上,似乎正静待着她的到来。

    “自然是在等你呀。”

    “……等我做什么?”

    本以为以虞煜的性格必定要迂回一下回答,没想到他却如此直率,想到前几日离去时见到的裴安翊和耿麒,姜泠看向他的目光忍不住冷了几分。

    “左将军来这里坐吧,说起来,我们自重逢之后,都没有开诚布公的聊过一次,今夜月色不错,我又正好将侍从们都安排了出去,正适合你我聊上一聊。”

    说着,虞煜拍了拍身侧的台阶,示意姜泠可以到此落座。

    “今晚哪来的月亮?太子殿下要是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毕竟头脑不清楚的时候,可探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听了虞煜此言,姜泠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夜空,嗤笑了一声,也不理会虞煜的邀请,而是径直走上台阶并错开了他,向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姜泠,你在害怕什么?”

    平静如水的语气,往往最能激起人心深处的愤怒,姜泠顿住了原本要推开房门的手,嘴角微微向下压了一下,又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施施然向下走了两阶,正好居高临下的看着虞煜。

    “怕?就你,也值得我怕?”

    都想好下一句要怎么反击虞煜的姜泠没想到,对方在听了她放出的狠话之后,突然扬起一张笑脸,语气柔和的说道,哪怕夜色如墨,也难掩他眉间的风华。

    “那你坐呀~”

    然后姜泠也不知为何,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他旁边的阶梯之上,因距离缩短,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味。

    除了姜泽还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靠近的姜泠感觉浑身不适,准备向旁边挪开一点之时,却听身旁之人再度开口。

    “别挪,再挪大氅就垫不到了,冬日石阶的真实触感,我想你一定不想体会。”

    闻言,姜泠顿住了自己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坐的地方不知何时被虞煜用大氅的衣摆垫住了,难怪刚刚落座之时没有感受到凉意。

    “你有大氅不穿,垫在台阶上干嘛?”

    “自然因为坐着冷,我才用它垫着坐的。”

    “难不成满院中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供你就坐的垫子不成?”姜泠不知道自己此刻投向虞煜的目光是怎样的,但知道其中多半带着点看傻子的感觉。

    “侍从都被我打发出去了,没人给我拿,天太冷,我坐下也不想动了。”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姜泠看着这人完全没有了往日那副矜贵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像极了她在一次花宴之上的看到的异瞳长毛猫,忍不住出言问道。

    “不久,也就两个时辰。”说到这,虞煜抬起头,认真的眼神让她的心跳忍不住慢了一拍,真别说,要不是性格实在讨厌,这张脸确实是挺能看的,看到对方的嘴唇,忍不住又想到巨川之中的情形,只是虞煜迟迟不语,将她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完全扯散,就在她的忍耐度到了极限之时,终于听到虞煜说道。

    “只是你的速度未免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都要成冰雕了。”

    “是我让你等的吗?”姜泠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拳击这个无理取闹之人的冲动。

    “那倒不是,是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到这,虞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们可不可以回屋再谈,这里实在太冷了。”

    他在锦州生活的时间太久了,对历州严寒的抗性直线下降,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很久的胸口处又有了隐隐作痛的感觉。

    “活该,你没听过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有些事情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更改了。”

    姜泠看他冷得一哆嗦的模样,觉得解气极了,从见面就产生的莫名压抑感也消散了许多,只是又觉自己的话中有歧义,在当下这个场景下,难免让人多想,正纠结中,果然听到刚刚静了一下的虞煜问道。

    “这话说的是我,还是也有你自己?”

    什么意思?姜泠懵了一下,在想他话中的选择是哪个?

    “你从青州而来选定我,是不是不能再更改的决定?”

    原来是这个,姜泠提着的心微微落下,却又有一股小小的失落出现,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那要看你符不符合我想要的君主之姿。”

    “你还真敢直言啊。”

    见她毫不避讳,虞煜凝视了她片刻,哑然失笑。

    “这有什么不敢直言的,你若是连这点直言都接受不了,也必不会是我想要辅佐的人。”

    话赶话到了这里,姜泠干脆也不遮掩内心的想法,既然虞煜最初提出要开诚布公,那她就好好开诚布公一下,至于能不能接受,就是虞煜自己的事情了。

    “但你最终还是选定了我,不是吗?”

    看着虞煜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眼神,姜泠微微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着黑乎乎的花园语气生硬的说道。

    “……谁最终选定你了,能不能别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弟弟而来的。”

    “既如此,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

    虞煜却似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一样,起身拍了拍衣摆处不存在的灰尘,就欲转身离去。

    “你知道什么?”

    被他突然结束谈话搞得一头雾水的姜泠手比脑快,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一把向他的衣袖抓去,却阴差阳错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指尖,突然被人拽住手的虞煜顺着力道回眸,正好看到了姜泠有些无措的神情,在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火速松开了他的手指,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慌乱的躲开了他的视线。

    “咳!自然是知道你是为弟弟而来,辅佐我不过是顺便的事情啊。”

    看出她的尴尬,同样觉得有些尴尬的虞煜轻咳一声,打破了周围即将冻结的气氛。

    “……你要这样想舒心一点的话,也行。”姜泠见他话中拐了个弯,还是认定自己选择辅佐他不更改的事,虽然他猜测得也不算错,但有朝一日他要是也成为永亨帝那样的人,自己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才不会像父亲那样愚忠一辈子。

    “那,我们就散了,各回各屋。”见她变相承认,觉得神将彻底稳了的虞煜心中升起一点小小的雀跃,伸出指头比了一个走的动作,他实在太冷了,而且胸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姜泠见他一个劲的想往屋里去,大概猜到他应该是冷得受不了,也站起身来,顺便把铺在台阶上的大氅捡起,拍了拍灰尘之后递给了他。

    “多谢,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其余的问题也就不重要了。”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舒服的虞煜见她递来大氅,也不矫情,直接抖开之后就披到了身上,大氅带来的暖意,让他又稍微舒服了一点。

    “怎么会不重要呢?我一直在等着你询问我山崖故意延迟救援之事呢。”见虞煜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姜泠又补充了一句:“总不会裴安翊和耿麒,一个都没和你讲起此事吧。”

    “自然是讲过的,只是你并没有真正害我之心,深究无意。”虞煜觉得自己眼前已开始有点微微发黑,也不再刻意卖关子,直言道。“你不过完美预测到了我和耿麒的心理,再加上对崖上情况的了解,知道他手中的武器必不能对我造成伤害罢了,既然造不成伤害,何不借他之手,给我一点小小的惊吓,也正好出一出被皇帝指婚于我的恶气。”

    说到这里,虞煜顿了顿,看着明显有些心虚的姜泠叹了口气。

    “只是你没有想到脂水的威力会如此巨大,还以为耿麒手中的火器和我们当时在锦州渡上所用的一样,才会在听到脂水爆炸的动静之后迅速组织精锐人员上崖阻止对方的攻势,只是那时楼船的损伤已经造成,自知犯下大错的你不想直接面对我,而是选择让裴安翊向我阐明事实,又担心他因你的身份踌躇不前,干脆又将他暴揍他一顿,彻底激发出他对你的逆反心理,以让他一定向我言明此事,我说的对不对?”

    “你知道啊?为什么不处罚于我。”听到虞煜将自己当时纠结的心理描述得如此到位,姜泠都来不及细思他知道自己因赐婚记恨他的事情。

    “罚,当然要罚,你身为军中最高级别的将领,在此次伏击事件却犯下轻敌的大错,若不罚你,都对不起无辜受惊的将士及遭遇损伤的楼船,还有无故被你暴打了一顿的裴安翊,孤要罚你……”

    姜泠深知自己错得离谱,这段时日来她连日奔波在雪祸救援现场和四处巡边之间,何尝不是在为这个过错赎罪,一次轻敌的教训,彻底打翻了她此前战无不胜的骄傲,好在没有造成大大损伤,不然她真的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后来她也扪心自问过,自己对虞煜的讨厌,真的可以达到那种不顾及任何后果都要让对方不好过的境界吗?

    没有,哪怕一再否认,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都是没有,她只是不喜欢虞煜,并没有到了厌恨的地步,甚至在此次重逢后,他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还让她生出了淡淡的欣赏。

    只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外在的情绪会和内心的想法背道而驰,是因为她总能透过虞煜看到很多东西吗?

    幼时被折断的将军梦,父亲期盼的娴雅淑女,永亨帝不容置喙的赐婚圣旨,还有太子宫中那逼仄难熬的三百日月。

    但这些事情其实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的。

    听到虞煜要罚自己,也不反抗,闭目等待属于自己的处罚,却听到虞煜只说了一个轻敌的罪名,当即震惊的向他看去。

    “只有轻敌吗?”

    “闭嘴!听罚就行。”

    见虞煜神情不悦的看向自己,自觉理亏的姜泠又默默垂下头等待处罚,只是等了了许久都不闻虞煜开口说话,疑惑睁眼看去之时,却见他正面色惨白的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来不及思考的她急忙上去扶住了站立不稳的身姿,却见对方双目无神的“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彻底失去意识的跌进了自己的怀中。

    “虞煜!虞煜!”

    第132章 第132章 鹣鲽情深也得留意天气

    虞煜的晕倒让姜泠措手不及,连喊几声发现他毫无反应,脑中顿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却又因怀中的重量瞬间清醒,顾得不平日里与虞煜泾渭分明的态度,一把扛起他就准备先将他送回屋中,只是刚把人扛到肩上,就察觉周围有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刚刚爬到墙头之上的众甲士,显然是听到动静着急进来的。

    被姜泠发现后蹲在墙头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一瞬,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迅速向着她的方向围拢。

    别人或许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在院中近乎陌生人的相处方式,他们作为日夜贴身的护卫,自然对此的一清二楚,眼见虞煜失去意识还被姜泠扛在肩上,哪里还能不紧张。

    “速去将计枢、姜泽,还有随行的医师秘密请来,查看殿下昏迷的原因,同时下令韩破山带兵戒严城中各地,谨防有人刻意生事,将那些世家都给我牢牢看住了,确保在殿下苏醒之前,任何消息都无法外泄。”

    姜泠看出甲士此时对自己的戒备,但她却无暇他顾,迅速安排了后续事宜之后,就踹开了虞煜的房门扛着他进入其中。

    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清清瘦瘦的,没想到扛在肩上却很有分量,虽是她能够承受的重量,但她不习惯有人这么靠近自己的肩膀,尤其呼吸之间在她脖颈处拂过的温热气息,让她全身都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听到姜泠的命令,又看着她踹门扛着虞煜进入屋中,众甲士相顾了一眼后,齐齐看向侍卫长,等待他的安排。

    侍卫长是卫衍卸下家令一职才提拔起来的,虽跟随虞煜多年,但却从未处理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只是眼下的虞煜的状态不容他多思,咬了咬牙,决定先依照姜泠的命令行事。

    不论太子的突然昏迷是否与她有关,但她所说的处理方式却是当前情况下最为正确的。

    在接到任务的甲士按照他的安排迅速出动之时,他也带着余下之人在虞煜门口就位,安排好警戒的位置之后,又亲自带着两人跟随在姜泠的身后进入屋中护卫。

    太子此刻意识全无,在医师查明具体原因之前,太子妃依旧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不放心让其与殿下独处一室。

    姜泠前脚将虞煜放在屋内的床上,后脚就听到有人尾随进来的声音,知是甲士之后也不甚在意,随手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虞煜身上,就打算转身离去。

    既有甲士在,那么照顾虞煜的事情就落不到她的头上,这些人对虞煜的身体情况,远比她熟悉的多。

    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殿下此时情况不明,还是请娘娘在屋中静待几位大人的到来。”

    随着有人将屋中的烛火点亮,她看清了眼前阻拦自己的人是向来不离虞煜五米开外的侍卫长,见其眼底毫不掩饰的猜忌,这才明白刚刚甲士们对自己的戒备从何而来。

    “吕铎,你是在怀疑我?”

    “臣不敢,只是殿下昏迷,仍需娘娘照料。”

    吕铎虽低头请罪,但拦住姜泠去路的身形却半分不动。

    “如果我动手,你们在场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听到姜泠这句带着无尽冷意的话,原本就对她多有提防的吕铎更是瞬间将所有的警惕性都调动起来,哪怕他仍立在原地不动,姜泠也能听到他因全身蓄力而出现的骨骼脆响声。

    “既如此,那我就留下吧。”

    原本都做好准备和姜泠硬碰硬的吕铎乍闻此言,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见姜泠真的回身去到太子床边站定,这才缓缓的松了刚刚凝聚起来的力量,心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以太子妃的武力,真打起来,他们的确不是对手,说不定混乱中还会误伤到已经昏迷的殿下。

    刚准备靠近虞煜的床铺一点就近守护,却又听姜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去取点热水来。”

    “我吗?”吕铎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难不成还是我去?”

    姜泠无语,她突然决定留下来当然不是被吕铎的蓄力吓到,而是从他遇事先打的风格窥到了虞煜这群护卫与她以前所认知的护卫不同,粗枝大叶根本不懂得怎么照料人。

    想想永亨帝身旁,莫说近身的护卫了,就连身为卫将军的翟崇,哪怕听到永亨帝轻咳一声,都会火速寻来披风为其挡风,哪里像眼前这几个,这样的寒夜主君躺在床上意识全无都不知道去寻点热水,站在一旁当柱子有什么用。

    要是自己离开让他们这么照顾的话,先别管有没有人对虞煜心怀歹意,还是先担心他能不能挺到想害他的人出手吧。

    “你,去厨下提点热水过来,切莫让他们看出端倪,还有你,去屋外把暖炉生了再端进来。”

    感受到姜泠眼中的鄙视,吕铎也意识到屋中有点过分冷了,只怕对虞煜的恢复无益,急忙下令一人前去厨下提水,想了想,又吩咐另一人去把屋中早已熄灭的暖炉生了起来。

    姜泠见他虽迟钝,倒也还知举一反三,也不再理会,任由他们自己去忙活,把精力都集中在了昏迷不醒的虞煜身上。

    之前光线昏暗只觉察到他面色惨白,现在借着屋内的烛光细细查看,才发现他的眉头紧蹙,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明明整个人冰凉得不像话,额头上却满是细密的汗珠。

    到底怎么了?

    姜泠用吕铎递过来的手帕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发现随着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加剧,根本擦拭不完,也按捺不住焦急的频频看向屋外。

    医师平时就住在太子府中,按理应该到了,就是姜泽和计枢两人,也是分住在周围的府衙之中,与太子府不过几步之遥,怎么今夜来得这般慢?

    正被姜泠念叨的乌朗此刻正跟在甲士身后疾行而来,哪怕已经行了一大段的路程,但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依然微微打着摆子,这种睡梦中突然接到急诏的事情实在太考验他的承受力了,他虽然家学渊博又跟着巫蕤学了几年,但是太子突然晕倒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还是太超纲了,哪怕手握巫蕤留下的太子历年医案,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探查出太子昏迷的原因,更遑论救助他苏醒了。

    一路而来除了心悬太子的病况之外,他还总感觉看到自己已经离世多年的祖母,一种这辈子大概只能活到这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口。

    就这样思绪纷杂中,他跟随甲士进入了太子院中,没想到刚跨进院门,就被那个一路而来稳妥得不得行的甲士一把揪住衣领,连拖带拽的进了太子的屋中。

    一进入屋中,就感觉暖意袭上全身,让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之微微舒缓,来不及细看屋中都有何人在,匆匆向床边的姜泠行了一礼之后,就径直走到虞煜身前查看他的状态,略微检查了一番,一直高悬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丸安神丸给甲士试药之后,就以温水送入虞煜的口中,好在他虽失去了意识,当吞咽的本能尚存,又让乌朗松了一口气,喂完药刚想向身旁从他进来后就神情紧绷的姜泠陈述病情之时,就听到屋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一阵凉风侵入,被推开的房门再次合上。

    是计枢和姜泽。

    这么冷的夜,两人愣是出了一额头的汗,一进入温暖的室内还微微散发着热气。

    见乌朗已经身处虞煜床前,来不及向姜泠行礼,就急匆匆的问道:“殿下怎么了?中午出巡时尚无不适,怎么会突然昏迷呢?”

    问话的人是计枢,与姜泠一同回转临海郡的姜泽并不知道虞煜近日的身体情况,闻此言,原本焦急不已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向一旁的姜泠投去询问的目光,收获了后者一个愤怒的眼神后,心下稍定,但看到虞煜吃过药依旧昏迷不醒,心又再次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措辞的乌朗,深怕他说什么不好的话来。

    乌朗虽对虞煜的病情成竹在胸,但瞬间面对这么多具有压迫感的目光还是难免心慌,话到嘴边却说得磕磕绊绊,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好在姜泠三人都不是什么愚钝的人,很快就从他不甚流畅的话语中总结出了虞煜的病情,听闻只是过于疲惫加寒气入体牵动了旧伤,静养几日就可无碍之后,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计枢拭去额上的汗珠又疑惑了起来,“殿下怎么会寒气入体,莫不是府中侍者们侍奉得不尽心?”

    想想虞煜自来到历州之后,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裹成圆球的形状,计枢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寒气入体的。

    知道事情经过的吕铎看了姜泠一眼,见后者抬头看梁之时,思考了一下,也选择了沉默不已。

    计枢何等聪明之人,从两人的小小互动就猜到了此事必定是虞煜自己造成的,其中还涉及到了太子妃,于是也按下了询问的心思,只是思及虞煜的身体情况,还是忍不住隐晦的提醒了一句:“鹣鲽情深也得留意天气。”

    一句话惊起许多人的错愕,姜泠更是瞬间红了耳根,又不能言明计枢想偏了,否则就很有可能被其发现她与虞煜不对劲的夫妻关系,计枢一旦发现不对劲,那和傅泓发现也没什么区别了,只得强忍住想要反驳的话语。

    但在姜泽震惊看来之时,还是忍不住的手痒,她觉得这个臭弟弟是越来越不能要了,别人不知道她和虞煜的内情惊讶尚可原谅,他这个从婚前就一直知道内幕的人最近却频频露出这样的姿态,要不是碍于他人在场,高低要让他重温一下家法。

    瞪了他一眼后,看着依旧不醒的虞煜,又忍不住蹙眉询问乌朗。

    “虞……殿下的箭伤不是已经好了两年有余,怎么还会在此刻被牵动,对今后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她此问,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汇集到了乌朗的身上。

    第133章 第133章 我想问问,我上辈子到……

    对于姜泠的的这个问题,乌朗倒是早有准备,斟酌了一下词句,就将她的疑惑一一解答。

    “殿下的旧伤其实并不妨事,那样的贯胸之伤能恢复到现在的情况已属奇迹,导致他此次昏迷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身体的过度疲惫和寒气入体导致的,若不是这两个问题同时到达了顶峰,也不会出现这样剧烈的反应。”

    见众人都陷入沉思,乌朗接着说道:“我观巫蕤大人的医案,殿下在锦州之时虽也有因过于劳累牵动旧伤疼痛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并不严重,往往只在天气寒冷之时出现,甚至无需用药就可自行缓解。今日之所以疼至昏厥,可能是因为历州的气候远比锦州寒冷,殿下在室外待得太久,寒气淤积刺激到旧伤,往后只要多注意休息和保暖,应该就不会再现这么严重的情况,我刚刚已给殿下服下安神丸,让他安静休养一夜,明日再辅以驱寒化瘀的药汤,不出十日,必能痊愈,只是今冬不可再频繁出入寒冷的室外,需静养一段时日恢复元气。”

    听完乌朗所说,计枢心中大定,当即就准备向姜泠告辞离去,给虞煜一个安静休养的空间,只是转身之际又想到虞煜一贯做起事情来就全然不知道休息的作风,又向姜泠躬身行了一礼。

    “殿下平日对自己的身体颇不上心,还望娘娘能在忙碌之余多多提醒他劳逸结合,寻常之事自可交由我等臣子处理即可,事必躬亲身子骨是难以承受的。”

    “计大人所言,我记在心上了。”

    虽知自己并没有提醒虞煜的机会,但姜泠也不会当众驳回计枢的请求,毕竟在他眼里,自己与虞煜从始至终都是一体的。

    “如此我们也就安心了。”见姜泠应下,计枢再次躬身谢过,就拽着还打算继续留下的姜泽离去。

    小姜都尉是哪都好,就是在这点上忒没眼力劲儿,都到了这个时辰,自然是人家夫妻两两相处的时间,哪怕你是亲弟弟,也不能还杵着不走。

    对于计枢这种善解人意的举动,姜泽有苦难言,姜泠却颇为满意,她今日已经足够心累了,不想在这个时辰还要应付弟弟的问东问西,计枢将他拉走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娘娘今日奔波一天想是疲倦了,还是尽早安寝吧,殿下这里有我们照料即可。”

    见众人散去,吕铎也挥退了屋中其他甲士,亲自上前恭敬的对姜泠说道。

    “怎么?刚刚拦着不让走,现在又要赶我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院中的主事者。”

    姜泠不满刚刚吕铎对自己的无端猜忌,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吓得他当场就跪地请罪,只是看了一眼因服了安神丸脸色逐渐转为平静的虞煜,想到他的猜忌是因为忠于此人,对他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当即兴趣缺缺的将他挥退。

    “你退下吧,今夜我来守着就行。”

    “这……”吕铎又迟疑了。

    “怎么,信不过我?别忘了,我除了是你们的主母,还是虞煜亲封的左将军,他都信任我,你有什么资格不相信。”

    “……属下告退。”见姜泠眉头一皱,吕铎当即不敢多言,躬身退至门外。

    “虞煜,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让这么多人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的?”

    见所有人都退去,屋中只余自己和虞煜两人,姜泠倚在床边静坐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取来一盏烛灯,企图通过突然明亮的光线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只是除了较常人更为出色的面容之外,她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就在手不知不觉的要碰上虞煜的脸庞之时,下方的人突然眉头一蹙轻咳出声,因咳嗽的牵扯到了疼痛的地方,服药后平静了不到两个时辰的脸上再次浮动出痛苦的神色。

    姜泠一惊之下就要去查看他的情况,却忘记了自己手中正端着烛灯,一个不留意,一滴刚刚融化的蜡泪就随着动作飞溅而出,滴落在虞煜搭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之上。

    “嘶!”

    随着蜡泪滴落,一个轻轻的呼痛声响起,姜泠惊得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只见他微微蹙眉,眼皮颤动间,紧闭了大半夜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了。

    只是刚刚睁开的眼睛里还带着迷茫,似乎是奇怪刚刚的痛意源自何处,将仍有着蜡泪的手背抬至眼前查看,有些疑惑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抬头,就看到端着烛灯姿势略显奇怪的姜泠正有些心虚的躲避自己的眼神,顿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正在和她交谈的事情,衔接起记忆来的他顿时惊呼出声,连带着自己曾经对姜泠的戏称也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

    “不是吧姐姐,我都还没说要怎么处罚你,你就用蜡烛烫我,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昏睡了许久的脑子尚未运转流畅,所以当看到姜泠举着烛灯这个奇怪的举动之后,再配上自己手背的蜡泪,虞煜脑中浮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姜泠在报复自己对她的处罚。

    “你叫谁姐姐呢?”

    姜泠也没想到自己照顾了他大半夜,醒来没得半句好还被怀疑趁机虐待他,而且油腔滑调的没个正形,气得扬起手就要像往日教训姜泽那样给他两下,但思及他的身份,又生生忍住了,见他的被子有些凌乱,忍不住伸出手准备给他整理一下。

    “火!火!”

    虞煜看着她举着蜡烛就逼近过来,里面的烛心正燃至热烈的地方,水灵灵的汪着一淌蜡泪,正随着姜泠的动作疯狂摇晃。

    “火什么火?我现在确实一肚子火,你给我老实躺着,再乱动就别怪我真的动手了。”

    姜泠见虞煜不识好人心,挣扎着要起身,气得又忘记了自己手持烛灯的事情,伸手就要把瞎折腾的他按回去,不想他再出意外让自己大半夜的辛苦照料白费。

    而虞煜见姜泠持着烛灯伸手而来以为是要继续报复他,又见其中蜡泪几要洒出,挣扎得更厉害了,要是被这蜡泪泼到脸上岂不是要毁容,虽然他对容貌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但也不能没追求到毁容吧。

    “啊!好烫!”

    就在两人的激烈对抗间,虞煜一个猛起身,将一时不察的姜泠撞倒在床上,其手中的烛灯也随之跌落在他身上的被子上,虽然侥幸只有几滴溅在手上,但初醒的痛觉神经却意外灵敏,烫得他忍不住低呼出声,迅速将凝固在手背的蜡泪去除,刚要抬头去谴责姜泠之时,就感觉身上的温度突然升高,明亮的火焰跳动着出现在眼前。

    被子被刚刚跌落的烛火点燃了!

    手上的动作完全不经过大脑的思考,一边将身上的被子扯落,一边拽着姜泠向着没火的地板处滚去。

    兵荒马乱间又把头砸到了地板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倒是姜泠因他作为垫子的阻隔,并没有遭遇任何的碰撞,只是挣扎着起身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按到了他的胸膛,让他疼得又哆嗦了一下。

    这让跌落在他身上的姜泠手足无措,刚想出言道歉,却看到一直紧闭的房门却被从外撞击开了,首当其冲冲进来的就是手持长刀的吕铎。

    “殿下!您还好吗?”他是听到房内的动静和虞煜的痛呼声觉得不对劲才破门而入,只是刚冲进去一步,看清虞煜和姜泠此时的动作之后,又掩面后退迅速掩上了门,阻隔了后方跟着他向前冲的甲士,收势不住的几人接连撞击在突然紧闭的门上。

    接连“砰砰砰”声响起,姜泠透过门上糊着的轻纱看到都觉得疼。

    “老大,干嘛突然关门?”甲士揉着撞疼的脑袋不解问道。

    “殿下有事在忙,我们不得打扰!”吕铎的声音正气十足。

    “可是我看到屋内在着火啊!”忙着去救火却被阻隔在外的甲士急得跳脚。

    “什么!”看着门缝处有烟雾飘出,觉察到刚刚哪里不对劲的吕铎再次将门拉开,果见虞煜的床榻处已被烈火焚烧,而姜泠也离开了虞煜的身上,正扶起他向着门外奔来。

    “快救火!”将俩人接引到门外,屋内的火焰已经从床榻处扩散开来,吕铎急忙指挥着甲士从院中的池塘里取水救火。

    “走水了!主院走水了!快去救火!”而远处正在巡逻府中安全的士卒们看到太子所居的院落中有白烟升腾而起,定睛一看确定是失火之后,急得一边敲响手中示警的铜锣,一边拿着水桶向主院飞奔而去。

    深夜响起的铜锣声,不仅叫醒了整个太子府的人,还将附近一边居住的臣子也从梦中惊醒,仔细辩驳了一下声音的来源,发现是太子府后,连发冠都来不及佩戴,随意披上一件大氅就匆匆向太子府奔去。

    正依照姜泠命令在城中戒严的韩破山惊闻锣声,也忍不住向太子府方向张望,但看到麾下的士卒因此感到不安之时,又急忙克制住了自己的举动,高声下令,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为殿下守住城中的安宁。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自己的区域看牢了,但凡出现一点纰漏,老子严惩不贷!”

    连喊三声之后,因太子府动静出现躁动的士卒们才稳定下来,老老实实的守好了自己的位置,而在他们紧密包围之中的世家区域,门后被惊醒的人也在暗自猜测着今夜发生了何事。

    为何突然全城戒严,还将他们团团围住?太子府的动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窃喜或慌张的情绪迅速在他们之间蔓延,只是门外看守的士卒挺拔如松,让他们不敢轻易开门查看,只得在不眠中等待明日的到来。

    无论发生了何事,他们都确信天亮之后就一定会有消息传出。

    “殿下!这、这……”计枢也没想到今夜会第二次造访太子府,看着自己离去时还好好的屋舍,不过两个时辰,就被烈火烧的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扑灭了明火,他看了看焦黑一片依旧有烟升腾的主屋,再低头看看裹着甲士们冒死从火中抢回的大氅坐在一边发呆的虞煜,一时也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

    “太子妃……”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另一侧因刚刚指挥救火而熏得满脸黑灰的姜泠,疑问的话语又哽在了喉中。

    “姐姐……”见计枢无言以对,姜泽将手中的水桶放在地上,看了看魂不守舍的虞煜,悄悄的挪到姜泠的身侧,刚起了个话头,就听到自己姐姐冷酷的说了一句。

    “滚!”

    “……好的。”姜泽当即就退回到了虞煜的身侧。

    眼见计枢无言,姜泽吃瘪,其他着急忙慌赶来的官吏面面相觑了一下,哪怕满头雾水,也不敢发出一言,正忧心着今夜该如何收场之时,在隔壁指挥收拾院落的管事过来回禀,将虞煜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殿下,旁边的院落已经收拾好了,请您和太子妃娘娘移步。”

    众人见他回神,以为他要起身移驾了,却不料他却直视着前方的姜泠说道。

    “太子妃,我想问问,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你多少钱?”

    “咳咳!”

    无意听到不该听的众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每个人都用实际行动来力证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听到。

    第134章 第134章 战事再起

    “巧了,正好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面对他的询问,姜泠同样回首直视着他,不甘示弱的说道。

    看着两人的争锋相对,管事也意识到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难怪这些大臣们咳成一堆,刚进来之时他还以为是烟太呛了导致的。

    忍不住求救的看了计枢一眼,却见对方也是一脸无措,显然对眼前的状况也是束手无措,再转向另一个救星姜泽,见他故作淡定的站在太子身侧,实则半点眼风都不敢向太子妃那边瞟去。

    好吧,看来今天是真的没救了,平生第一次怀念起了当初傅泓和卫衍在府中做镇山太岁的日子。

    天爷呀,能不能天降一个神人来拯救一下他。

    管事在心中泪流满面。

    似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请求,原本和姜泠玩大眼瞪小眼玩得不亦乐乎的虞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院中还有诸多臣子的存在,瞬间就移开了姜泠正在对视的目光,然后起身……没起得起来。

    身上裹得的大氅实在是太厚了,他本来就披着一件甲士从屋中拿出的大氅,可计枢和姜泽达到之后一看眼前的场景,又各自把自己的大氅披到了他的身上,导致他现在整体的造型像个圆球,就地一滚起码能滚出二里地。

    眼看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完成一个漂亮的屁墩儿,虞煜都有些绝望的想要闭上眼睛,好在这时他身侧的姜泽反应迅速,伸出手臂给他搭了一下,借着他向上的力度,虞煜终于是稳稳的站直了身体。

    装作没看到姜泠眼中闪过的嫌弃,虞煜转身面对着群臣,言语郑重却又不失感激的说道。

    “起火只是意外,孤现在并无大碍,累的各位卿家深夜奔波,而今火已扑灭,要不大家回去接着休息吧?”

    只是话至最后一句,看着已经微微泛出鱼肚白的天空,再看看满院衣冠不整的群臣,他自己都有点心虚了,想了想,觉得群臣如此关心他,也准备做一个体恤的主君。

    “昨夜大家都辛苦了,不如今天就各自回去休息半天再去上衙吧。”而今府衙诸事已逐渐步入正轨,确实不用主事官员眼不眨的整天盯着的。

    “殿下,不可!”

    虞煜没想到自己因为心虚好不容易咬牙要给劳心劳力的臣子们放个假,还有人会出来阻止,这可真是……

    太好了!

    他要看看是何人如此热爱工作,以后可得好好培养一下。

    只是顺着话音看去,才发现阻止之人是临川郡守孟鸿煊,今夜登门都还被甲士拦在门外的存在,还是自己发话,才让他进来了。

    这倒是个人才,一个郡守之位,能从他的便宜老爹做到自己头上,就连一向刻薄寡恩白眼狼般存在的安存德,他也能在其治下干得稳稳当当。

    许多人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依虞煜说,只看他今日这份觉悟,就能明白为什么能长青不败了。

    踏实做事的能人,是每一个主公的心头好,虽然他的风向标转得是快了那么一点,但虞煜表示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贤才择良木栖之,是人之常情嘛。

    只是新人太勤奋,就会把原本已经勉强能看的老人衬得又有些不入眼了,虞煜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因听闻可以休息就完全松弛下来的乔嘉麟,见后者即将打出的哈欠在自己的目光中散去才收回视线。

    就这样,想指望他在夺下明州之后从本家手中接掌官衙怕还差点火候,下来还是得让计枢加强培训。

    虞煜又在心中帮乔嘉麟报名了计枢牌补习班后,才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孟鸿煊的身上。

    “孟卿何出此言,需知劳逸结合,方是处事之道。”

    “能得殿下。体。恤,已是身为人臣的最大荣幸,更该勤政务实,以报殿下,而今郡中虽诸事稍定,但还有许多事项留待收尾,臣只能谢过殿下的体恤,却不能从命了。”

    “历州有卿这等贤臣,何愁百姓难安。”

    其余人听着孟鸿煊说得情真意切,又看着虞煜脸上满意的笑容越来越大,一边暗骂孟鸿煊鸡贼,用他们得之不易的假期邀功,一边又不得不出来附和他的话。

    失策呀,慢一步名假皆失,他们就说太子这么热衷政务的人,怎么会甘心在年底繁忙时节让他们休息。

    同时暗暗发誓,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抢先当好这个给太子台阶下的人,不能老被这些诡计多端的后来者抢了先机,本来他们也不是很想放假了,手中一大堆事情等着料理,今天休息半天,那明天是不是要干到半夜啊。

    虞煜与属臣相处三年,他们心中作何想法自然一清二楚,但他发誓,在孟鸿煊开口之前,他是真心想让他们休息的。

    不过休息之后加班也是避免不了的,毕竟前几日在水泥事件中清算的那批人手还不知道该从哪里补充呢,在新人到来之前,得用的还是眼前这些人,休不休息的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只能寄希望于前几日被自己委以重任的裴安翊,要是他此行顺利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前来投奔,到时候大家的日子或许才能真正轻松起来。

    只是在此之前,还是要辛苦他们再继续苦熬一段时间。

    虞煜想了想,决定回头再写几个食谱给厨下,让他们每日往各大官衙里送点加班餐,略微弥补一下自己的歉意。

    休息的事情就在群臣的一致推辞中不了了之,而经过刚刚的打岔,虞煜和姜泠也不再争锋相对,候在一旁等待虞煜移步的管事也终于迎来了曙光。

    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之中,计枢看到虞煜依旧惨白的脸色,担心他在室外待得太久会出现昨夜的情况,急忙向前一步请他到刚刚收拾好的院中休息。

    “殿下,晨露寒重,还请和娘娘先行移步休息。”

    “也好。”虞煜也觉得自己有些乏力,眼看火也灭了,遂同意了计枢的提议,只是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看向后方的姜泠。

    “贤妻怎么还不走?”

    看到姜泠瞬间黑脸,他得意的微微勾起嘴角。

    没错,他就是在故意恶心姜泠的,让她在大冬天里烧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姜泠脸黑了一瞬之后,却说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

    “一切听殿下的安排,霜重路滑,让我扶您回去吧。”

    然后在一众臣子期待的目光中,面带温柔的来到虞煜身前,看似轻柔,却实际超大力的扒开了姜泽不敢松开的手掌,稳稳的搀扶住了自己的胳膊,紧接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要不是碍于群臣看着,他都要忍不住的痛呼出声了。

    她竟然趁机掐了自己一把,用的还是巧劲,都不用掀开袖子看,虞煜就知道那一片必定已经乌青了。

    姜泽因靠得近把自家姐姐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有心想要拯救虞煜,却又被突然上前的计枢给拉离了两人的身旁。

    “有娘娘照顾殿下,臣等可安心告辞了。”

    说完,再次拖着想要留下的姜泽,并带着前来问候的群臣离去,觉得自己来日可以多留意一下世家的贵女,得让姜泽成个亲了,不然再让他这么懵懂下去,小殿下何日才能见到。

    再次被拖走的姜泽很想问一句你没看到殿下眼中的求救吗?怎么可以带人走得这么安心和洒脱,但是一想到让虞煜眼神求助的对象是自家姐姐,他也沉默的任由着计枢把自己拖走。

    惹不起惹不起。

    殿下惹了碍于身份顶多挨个掐,自己要是介入了,那还不得折进去半条命。

    你说你好好的惹她做什么?尤其还在她照顾了你大半夜的前提下,记得上一次看到姐姐这么用心的守在病床之前,还是父亲旧伤复发无法走动的时候。

    姜泽最终留给虞煜的只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不劳烦左将军了……”

    眼看院中的人在计枢的带领下呼啦啦离去,而剩下的侍者和甲士们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二人,虞煜考虑到自己目前不太康健的身体,瞬间就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殿下怎么不称呼我为贤妻了呢,我还挺爱听的。”

    看着一脸温柔的姜泠,要不是手臂处又传来剧痛,虞煜险些都要被她温柔的表象所迷惑。

    演技这么好,难怪会被他的便宜老爹相中当儿媳妇。

    “……能不能别掐了。”再掐手都要废了。

    “殿下还是早点移步休息吧。”

    然而姜泠并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动作“温柔”的拖拽着他向旁边的院子而去,而跟随在后的甲士和侍者们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看不到自家主君正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前一样。

    因身体虚弱根本挣脱不了姜泠束缚的虞煜,在被她架到新屋,看着其余人退下之后,很气愤的说道。

    “我要将你贬为裨将!”

    然而姜泠只是无所谓的“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就询问候在门口的甲士,“怎么乌朗的药汤还没送来,去告诉他殿下有点上火,多放点黄连在其中。”

    巫蕤以黄连捉弄傅泓和卫衍的事情,在太子一众属臣中广为流传,韩破山第一次到她麾下之时,就将其抖落的一干二净。

    她虽没喝过药汤,但从韩破山的描述中也能体会到这个东西的难喝,毕竟是连傅泓和卫衍这种人老成精的人都承受不住的苦东西。

    虞煜喜欢甜食,喝它正好对症。

    “黄连是凉药的,我正寒气淤积不能用的,乌朗才不会听你的。”

    “能不能用,医师自会判断,殿下无需忧虑,毕竟贤妻在此,怎么也不会让你少喝一口药的。”

    姜泠看了一眼色厉内荏的虞煜,施施然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虞煜现在一听她自称贤妻,就后悔自己的一时嘴贱,却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在心中构思了诸多措辞,话到口中却只有一句疑惑。

    “你怎么还不回自己的屋子?”

    “我答应了群臣要照顾殿下的,怎么也得看您喝了药再走不是,殿下还是适应一下吧,以后看到我的时间还多着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等乌朗的药汤送来之时,虞煜就觉得它苦得难以下咽,偏偏姜泠像个监工一样的站在身前,他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它喝完。

    而后的日子更是难捱,因乌朗的建议他不仅不能轻易去到屋外,还被姜泠查获了自己偷藏的蜜饯,看着其每天雷打不动的按点过来监督自己喝药,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你裨将的贬职令不是没发吗?怎么那么大的一个左将军,每天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监督他,军中一点事情都没有吗?四周的敌军都很乖巧吗?

    但居家办公的时间太久,从隆冬到春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居然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盼望,每天都期待着姜泠的到来,虽然总免不了苦药汤子的摧残,但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他讨论一下当今的局势,这成了他了解外界信息的另一条途径。

    而且姜泠的见解一针见血,往往能和他想到一处,略过她实在讨厌自己不提,其实还是一个很好的话搭子。

    转眼时至立春,几场淅沥的小雨之后,院中的柳树开始泛出青芽,眼看气候一日暖过一日,虞煜每天都迫不及待的等着可以换春装的日子到来,到那时,群臣就算再担心他的身体,也不能再以气候寒冷阻止他外出了。

    而且经过三个月的休养,外加各种汤水的调理,他感觉自己现在体强得可以打死一头牛。

    等换上春装,他就邀约姜泠一起去巡边,怎么也要把这三个月的憋闷好好发泄出来。

    只是没想到惊蛰刚过,越州方向就传来急报,姜泠未及与他打招呼,就匆匆率军前去御敌,三月以来从不缺席的喝药监督从此中断。

    虞煜独自喝了一碗苦药之后,就吩咐甲士前去传令乌朗,以后无需再送,同时令人前往锦州询问,此前运送过去的脂水是否已经全部制成武器,他现在有急用了。

    第135章 第135章 书册再掀风波

    冬去春来,各地反王在埋头钻研了一个冬日的造纸术后,发现自己好像上了虞煜的当,虽然他将书籍纸张赠送之时并未提议他们自行研究,但这种东西放在眼前哪有人不心动的。

    只是自己让人研究了这么久,却连制作它的原材料都没研究出来,不仅把此前虞煜送来的纸张折腾损毁了大半,还搭进去了不少的丝罗绸缎,让一个原本看似对双方都有利无害的赠送活动,彻底沦为只有虞煜名利双收的造势活动。

    为什么说名利双收?

    因为在他们发现虞煜赠与的东西无法复制的时候,中原各地的市场之上,都已经遍布了纸张和书籍的出售,价格谈不上有多低廉,但比起价格高昂的绢帛和书写不便的竹简,已经成为了全民最受欢迎的书写工具,更不要说市面上售卖的除了纸张之外,还有许多各家珍藏不外传的典籍。

    显得他们投入大量财物研究这个东西的举动异常愚蠢。

    而自家的典藏被当街售卖,也让很多乍闻此事的世家惊呆了,身处明州的乔家是此次书籍贩卖的最大受害者,他们本就是以诗礼传家的大族,而今又占据了明州的大片土地,虽未称王,但和土皇帝也差不多了,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虱子在头上跳,当即就纠集了几个依附于自家的世族,带着大批人马到市集上抄检了一波,直接把市集上的摊主全部拿下。

    原以为事情到此就能结束,还能很好的威慑一下百姓。

    没想到却被买书不成眼看摊子被砸的人群围住,义愤填膺的喊他们释放摊主,而被按倒在地的摊主更是极尽巧言令色,直言自己贩卖的书籍全部都有授权,根本不存在私倒典籍。

    这一番言语,更是挑动了前来购书的百姓和寒门士子对世家的仇恨情绪,自己垄断典籍不外传还不够,现在太子无私低价的向他们传播自己拥有的典籍,还要被这群人赖做盗贼。

    眼见围着己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叫嚣着让他们给个说法,世家之人本可以用武力解决此事,但又考虑到自家今后的筹谋,哪怕再看不起眼前这些寒门黔首,但为了大计考虑,也得做出一副将他们放在心上的模样。

    当即派出口齿伶俐的仆人好言相劝,与这些人讲明书册中所载的内容是自家珍藏,并未让人作成书册出售,同时还杜撰了许多为获得此书的艰辛往事,企图让这些人生出同理心,让他们将这些书册带回销毁。

    “什么贴着胸脯在大雪中埋了三天三夜才保下此书的,难道不是乘人之危肆意掠夺回来的吗?”

    就在仆人正为自己口舌骄傲之时,人群中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高呼,原本被他们的故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众人也尽皆反应过来。

    是呀,世间王朝都变幻了几个春秋,世家大族也被历任皇帝杀了不知凡几,满门屠尽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些人总是口口声声说着他们是世代传承,焉知他们是从哪个朝代起家“继承”的,为此甚至还能做出屠杀原主的事情,所以他们口中的祖传是最为好笑的。

    寻常百姓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太多的内幕,但偏偏前来购书之人都是懂点文墨的,更遑论其中不乏寒门之士,他们在地位上虽比不得世家,在政治上也颇受打压,但有底蕴的寒门,却不比一个中小型世家差到哪里,他们手中掌握的秘辛也更多,对当下各个世家的发家历程也有一定的了解,当即就躲在人群中爆料不断。

    一个又一个的猛料接踵而出,就连哪家先祖原是挑粪的这种事情都抖了出来,不知道这些事的人一边发出“哇哇”的惊叹,一边将眼睛越瞪越大,企图从贵气逼人的人身上看出挑粪郎的踪影,气得那人怒不可遏,要不是其他人阻拦,只怕要让手下的私兵将这群刁民尽斩于此。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摊主们再次不怕死的出言了。

    “我们所售的这些书籍,全都获得了世家之人的授权,诸位要是不信,大可翻看扉页,上面不仅有大雍太子的印章,还有锦州州府大印及各世族之人的署名,是完全官方出版的正版书籍,大家买到的可以翻看一下,为小人做个见证,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哪能做出倒卖别人典籍的事情。”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翻看手中刚刚买到的书册,果见其上有着摊主所说的东西。

    有识之士更是为太子在制作书籍时的周密布局所心折,原本心中只有仁善之名的扁平形象,在最近轮番轰炸的舆论和争端之中越发的饱满了起来,一个仁厚不失谋略的人影开始在心底清晰。

    这样的太子,确实值得他们拥趸,刚准备站出来和世家对峙之时,却听他们嘲讽了一句,又停住了脚步。

    “好伶俐的口舌,那就让我们的门人为你们一一翻看一下,看看在上面署名的人,是不是我家子弟。”

    见世家人也开始准备上证据,不明真假的人开始在为摊主们悬心,无论书册来源为何,确实为他们这些求学无路之人大开了方便之门。

    而已在各类典籍的扉页上看到诸多熟悉姓名的人却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表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态,避免一会儿笑得太过放肆让他们彻底恼羞成怒,到时候人家失去的只是名声,而自己却要为此送命。

    当然要是在没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也不介意在气他们的道路上添柴加薪一把,看看这三年,他们寒门为官者被罢黜了多少,就算最重门阀的永亨帝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看不上他们。

    那是让这些人再度掌握了天下的权柄,到时候他们真的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而身处历州的太子,不论他真实的想法如何,但他所实施的政策在目前来看,的确是最有利于他们的。

    靠凝聚民心夺得的天下,最终也必会被民心所钳制,以其再受这些世家的倾轧,他们何不直接投到太子的麾下,说不定期待了数百年的机遇就在其中。

    在场有这样想法不止一人,其中大多都是寒门出身,准备今日回到家中就与家人阐明自己的想法,最好能征得同意可以亲自前往历州甚至锦州一观。

    “大家看看我手中的这本典籍,就是我们乔家传承百年的珍藏,我现在就为大家翻开扉页,看看上面书的是哪个魑魅魍魉的名字。”

    看着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的身上,手拿着书册高高举起的仆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就算书中真有他主家之人的名字,只要咬死不认,谁又能确定那个人就一定是他们家的人呢,就算认定了,也还有被冒名了这一条路可以辩解。

    怎么看,局势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只是一翻开扉页,就被映入眼帘的那个名字震惊到了,迅速又将扉页合了下来。

    【怎么了?】

    带队的乔楷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用眼神询问。

    看到仆人嘴唇嗡动,意会到了那个名字之后,冷汗额头就流了下来。

    怎么会忘记了还有个他!

    “乔大人,你家仆人怎么翻开书页又合了回去,是不是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是有过授权的,我们买的这些书籍也不是倒卖来的?”

    “就是嘛,我说太子亲制的书籍,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误会啊。”

    “既是误会,那就快点还书放人吧,乔家累世大族,可不能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

    “……”

    见他们这番举动,除了刚刚已通过名字推断出了事情大概得人,也有其他明眼人陆续觉察到了不对劲,纷纷出言相逼他们尽快说明情况。

    “一派胡言,这书册就是倒卖的,我乔家还不屑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见已有人觉察不对,乔楷急忙出言维。稳,他是乔家家主的弟弟,虽一贯只管族中事务并不为官,但在明州这片土地上却很有威望,就算在他们家没有占据明州之前,寻常官吏到了他的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况是此时。

    而他所言,往往也能代表乔家的态度,所以见他如此坚决的否认,此前咄咄逼问的人又不确定了起来。

    乔楷见自己震住了众人,也略微松了口气,但又忧愁后续的处理,早知道就不搞当众验明正身的戏码了,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现在上面那个署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在太子麾下的,关键他还真有这些典籍的处置权力,就算自己身为族长的哥哥,手中拥有的书籍也没有他的多,只是他因故离家不回,便宜了他们而已。

    那样蠢笨的人,怎么就没死在太子流亡的路上?

    乔楷很是不解,但一想到他为自己带来的麻烦事,又忍不住恨得咬牙。

    “乔大人真的确定扉页上所书的名字不是乔家之人?”

    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乔楷虽已做好了决定,但还是免不了有点悬心,谎言被拆穿虽不能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但却会让整个家族的名声大打折扣,更会让他自己从此威严扫地。

    尤其还涉及到了那个人,虽然从小到大他们都一直刻意模糊着他的存在,后面更是直接送到而来上京的太子府中,可保不齐就有人还记得往事。

    “自然。”

    “那我怎么看到了您的先兄乔栩大爷嫡子的名字,我记得乔栩大爷是您的嫡兄吧,还曾是乔家的冢子,怎么您却说他的儿子不是乔家的人?”

    “对呀,当初那位早逝的大爷的确留了一对孤儿寡母,算算时间,也确实长大成人了,而且乔嘉麟这个名字,也的确符合乔家现在的字辈,他们年轻一代,都是嘉字辈的,现任家主乔檀之子就叫做乔嘉麒呢,正好和这个名字凑成麒麟二字,听说因是前后脚出生,当时还在世的老太爷就给起了这个名字,意为乔家要出一对麒麟子呢。”

    “嘿,还真别说,我都快忘记了乔家还有这么一位小爷呢,今日要是不听那位兄台提及,只怕都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乔大人是真的看花眼了?”

    乔楷身后私兵林立,议论的人自然不敢直言他说谎,但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个意思。

    “我嫡兄之子自幼体弱,常年都养在内院之中,行走坐卧尚且困难,哪里能抄录这么多的典籍流传在外,不过年轻人性不定,我也拿不准此事,还得回家细问才知,还望诸君先让我将书册和摊主带回去调查,不出七日,乔家必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赔偿。”

    乔楷措辞不可谓不严谨,可在场的诸位却不满意,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买书来的,对乔家的事情也只是顺带着好奇了一下,要是让他将书带走,那以后想再买就没有机会了。

    “胡说!乔嘉麟大人就在太子麾下做事,抵达历州之前还蹭担任锦州郡丞一职,是太子器重的臣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哪里会在你们府中久病缠身啊,若不信,大可到历州一探就知,州中无人不知他的名字,这些典籍,就是他进献给殿下的,为的就是能让天下之人不乱出身,都能受到圣贤的教诲。”

    就在众人纠结着是否要为乔楷让步之时,人群中不知何处又传来一个声音,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将世家众人围得更严实了。

    “是谁在胡言乱语!”

    被挑破真相的乔楷怒发冲冠,下令手下的兵丁循着声音找去,却没有找到刚刚说话之人,反而和周边的人群起了冲突。

    一片混乱中,乔楷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乔嘉麟这个小混蛋,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活着。

    第136章 第136章 两面临敌

    明州因书册产生的骚乱历州自不可知,沿途前去赐书的裴安翊也还在雍凉之地尚未回转,而被人暗恨着怎么还没有死的乔嘉麟,正整天埋首公务堆中无暇他顾。

    自日前太子妃率军前往东阻拒突然来犯的越州联军之时,西边梧州的商怀仁也按捺不住,悍然对临近他的安远郡发动突袭,好在当地的守军机敏,才没有让他一击得逞,但近十万的大军盘踞在城外,还是让他们胆战心惊,当即派人快马加鞭就速报了虞煜。

    历州虽位置险要,但整体面积却远不及锦州广袤,全州上下不过只划分出了三个郡,却分别与四州接壤,若是将隔着巨川的锦州也算在其中的话,那么它周围就整整环绕着五州之地,要是让梧州的军队攻下安远郡的话,不出两日,身为州府的临川郡也将被兵临城下。

    而且梧州可和东面的越随二州不同,他的面积之大,足是两郡之和,又在湍急的汜水之畔建起了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踞牢关,牢牢守卫着上京之地的南大门,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塞,若是让他们兵临临川郡下,那么历州就危险了。

    好在历州也是军事重地,临近它的城墙虽没有踞牢关那么雄壮,但也是易守难攻之地,所以梧州之兵虽多,还是给了他们求援的机会。

    同样对历州发起进攻的越随两州联军,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他们在大雍治下之时虽兵马也不丰,但乱世之中,群雄并起,在反王的斗争和割据之下,没有及时逃离两州之地的青壮,尽皆被逼迫成兵。

    其上十数个反王林立,人人都号称自己有十万之兵,虽有夸大其词的成份在内,但估摸着两州现余的人口算算,反王联军相加的话,兵力也能达到二十余万众。

    两个在乱世之前百姓相加不过百万之数的地方,在连年内斗和外战的厮杀下,还能维持那么多兵力的运转,不用细思,都能知道其中的百姓是如何的水深火热。

    而且乱世这几年,除了乱战不休,整个中原也仿佛进入了灾难求生的模式,不是这里水灾,就是那里干旱,天灾人祸之下,有些郡县甚至出现了十室九空的情况。

    在他们夺下历州之前,随州之地发生地动,就连历州也有震感,死难百姓超过万人,随后又遇雪祸,两郡冻死者不知凡几,众反王不思休养生息拯救黎民,还整日内斗刀戈不停,在雪祸最严重之时,还有人强抢百姓充做军粮。

    姜泠当初与姜泽巡边,就是因为有两州之军趁着历州士卒尽皆为民修筑房屋,悄悄溜进边城的村庄劫掠孩童和女子为食,才悍然发动反击。

    虽将这些人马尽数诛于枪下,但因历州之地的雪祸救援尚未收尾,他们所带的人马也只有寥寥千数,姜泠方才没有下令继续向东进攻,而是将敌军的尸首悬于边境以示震慑,见对方短时期内不敢再来造次,方才带兵回转临川郡准备向虞煜请求发兵攻打两州。

    只是一回临川,就遇到虞煜旧疾发作之事,再加上裴安翊一路北上赐书,让天下反王暂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百姓迎来短暂的安定,而天寒地冻又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才将出兵攻打一事暂做搁置,静待春来再寻时机。

    只是他们还没选定合适的出兵时间,从虞煜糖衣炮弹中醒悟过来的两州反王又遇春荒,寻思再从州内抓人充做军粮就要面临无民可统的境地,准备暂歇内战,联军一致向外拓张领地,寻找新的储备粮。

    只是临近的三州之地,明淇二州既有世家门阀又有戎狄之兵,他们不敢轻易造次,就将目光放在了同样刚刚遭遇雪祸的历州之上。

    觉得虞煜夺下历州时日不长,还要分兵驻守锦州,遭遇雪祸之后必定和他们州中一样怨声载道,粮秣不丰,完全不可能抵挡他们的联军进攻。

    外加隆冬之时,他的人马在边境屠杀了他们的兵丁数千人,还悬挂于两州交界处的林中辱尸,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发动攻击。

    所以几人选了个日子在越随交界之地的白石郡会盟,留下镇守门户的士卒之后,两州之地的反王勉强凑齐了十五万的大军,越过汜水,一路向着历州东部的东渠郡攻来。

    三州夹攻之下,历州的处境也一下子危险了起来。

    看着太子妃方才率军出击不过数日,太子本人也披挂上阵向着梧州方向而去,与此同时,又有韩破山带兵前往安远郡和东渠郡的交界处,严防北面的明州也趁机出兵。

    原本因退去冬日严寒迎来暖春的好心情,也在这样的战云密布中荡然无存,开春之后喧闹了一段时间的集市也再无人烟,每家每户都紧闭门户不出,本该进入春耕的忙碌季节,四处田地却在荒芜长草,空耗肥力。

    自在虞煜面前大大露脸之后,孟鸿煊就深受重用,除了任职临川郡郡守一职外,还兼领了全州的农事,为此他还特意去信大司农卫衍,从他那里获得了诸多肥田丰收的办法,想他一个平日里连花木都未曾亲自手植过一株的人,在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天辗转各郡,带领百姓以粪沤肥,人手紧缺之时,甚至亲自担粪入田,不辞辛劳,不惧脏臭的忙碌了一个冬日,只为来年能有一个好收成,那么虞煜对他就会更为重用。

    可临近春耕时节,却逢战事突起,百姓们都惧怕得闭门不出,眼见冬日的付出就要付诸东流,急得他满嘴都是燎泡,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被虞煜留在郡中主管内务的计枢。

    听他所言,计枢也顿觉棘手,战事将起,且从四面八方而来,百姓忧惧是不可避免的,但若因此误了春耕,那么不用到来年,只要今冬一至,就将有饿死者的出现。

    历州的粮产本就不高,还被安存德强征了大部分作为粮秣,去岁雪祸之时,要不是有锦州暂时供给,只怕饿死者早已不知凡几了。

    而锦州囤积了三年的储粮也因此耗去了大半,原本足够供给大军一年的消耗,现在却只能勉强维持到今年的秋收,但一年的秋收粮食,可维持不了大军多久的消耗,更遑论再次支援历州了。

    这也是孟鸿煊在冬日不辞辛劳,甚至亲身上阵沤肥的另一原因。

    要是历州误了春耕,那么今冬不止百姓要面临饥荒,就是大军也无法维持运转,他们总不能像越随之地的那些没有人性的野人一样,肆意捕抓百姓充做军粮吧。

    只是百姓忧惧不思劳作,他们也不能上门强令进行春耕吧。

    就在两人蹙眉细思应对之法时,在旁边一直沉默不已低头处理公务的乔嘉麟突然抬头说了一句。

    “要不我们分别带人前往各郡,亲自带着百姓下田春耕。”

    听闻此法,计枢紧蹙的眉毛倏然松开,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语气中带着几分引导的示意乔嘉麟继续说。

    “乔大人可否为我二人详细讲述一下此举的用意?”

    “不会吧?这你们都看不出来?”

    眼见乔嘉麟在计枢的询问下一下子抖擞得像一只打了胜战的小公鸡,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计枢感觉自己后槽牙硬了一下,要不是太子点名让他一定把乔嘉麟培养成一个独当一面的能臣,他等着去打明州乔家的脸,他哪里会对他这么循循善诱。

    不过毕竟教导了三年,哪怕没有师徒的名分,也有了师徒的情义,看到其一天天的成长,他也颇感欣慰。

    虽然每次夸奖之后对方就会火速的在虞煜面前拉胯一次,让他无颜面对主君。

    孟鸿煊看到乔嘉麟这个样子,莫名的也有点手痒,他也猜出了其眼下之意,只是碍于计枢的眼色,才隐忍不说,让他们暂时一对一教学一下。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计枢和乔嘉麟都能这么自信此法一定可行呢?

    “百姓不敢出来,不外乎就是担忧自己的性命,此时我们若强令让他们出门春耕,只怕结果适得其反不说,还会让他们生出怨怼之心,到时候就算完成而来春耕,也对州中的安宁埋下了隐患,而我们都是他们眼中的大官,是太子面前一等一的人,无论殿下如何爱民,但在百姓看来,他们都觉得在太子眼中我们的命要比他们的重要,只要我们与他们一同身处田地之间,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在外春耕,并不会祸及他们,这样不就解决了问题了吗?”

    说完,乔嘉麟得意的抱着手扬了扬下巴。

    “官与民同田而耕,你这个主意确实可行,不仅可以稳定当前动荡不安的百姓完成春耕,无意中还可以再一次拉近殿下与百姓的距离,凝聚一波人心。”

    啊?这么多好处吗?

    他都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让百姓下田春耕而已,脸上的得意稍稍退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见他这个样子,计枢欣慰之余不免好笑,但还是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他,然后就依照他的方法,迅速安排了前往各郡县负责春耕之事的官员,除了他自己留在临川郡中总揽大局之外,其余人都分散到了各地。

    “为什么你能留在临川,我却要去安远和东渠交界的县中,韩破山那人好烦的,不是该你亲自去盯着吗?”

    只是在听完计枢的安排后,乔嘉麟又不满意了,他倒不是针对韩破山,说他烦也是日常的玩笑之语,毕竟那人还经常骂他憨呢。

    他只是不想离明州那么近,都说了要等自己成就一番大事业后去亮瞎那群人的狗眼,他如今虽协助着处理全州之事,但挂在身上的头衔又只有一个太子宾客的虚职了,就连曾经的郡丞之位,也在离开古渡郡的时候移交给了旁人。

    要是不小心遇上了,那不是就没法完成自己震撼登场的心愿了吗?

    哎,殿下就不能打得快一点,早日给他一个大官当当。

    “我可以和你换,但是我离开临川的话,现在州中所有的事务可都落在你的头上了,你确定自己可以独自处理吗?”

    计枢自然知道乔嘉麟为何不愿去与明州交界的地方,他就不明白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闷声发大财不好吗?一个殿下,一个乔嘉麟,总是兴致勃勃的想要看到别人震惊的样子。

    他之所以派乔嘉麟前往明州交界处,自然也存在为殿下后续安排铺路的意思,其实在他看来,乔嘉麟虽然依旧心直口快,但在处理政务这一点上,已经优于大多人了,让他独领一州的内务根本毫无问题,只是殿下仍不放心,就趁此机会,让他单独去历练一下,拿出成绩让殿下信服。

    “我当然……”听到计枢的激将,乔嘉麟不假思索的就要反驳,只是一想到多如牛毛的事务和纷至而来的战报,还要安排三面粮秣的运输,他就觉得累,话已出口还迅速改变了说法,“可以前往安远和东渠交界的县中,保管监督他们把春耕做得又快又好。”

    “监督?你不会到了连田都不下吧,那民众怎么会信服你呢?”

    “我出的主意里没说要下田啊!”

    “我现在的安排你就是要下田。”

    “……可以不去吗?”乔嘉麟惊呆了,没想到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活了这么多年,哪怕在锦州抢收的时候,都没有下过田。

    “不可以,我会让属官监督你的。”

    “……你好烦!”

    看着乔嘉麟的白眼飞来,计枢根本不理会,孟鸿煊也暗暗忍笑,从上次太子院中失火他就看出来了,乔嘉麟此人做事还行,但性格实在太过懒散了,看来这次计枢是想好好纠一纠他这个毛病。

    只是笑过之后又有些羡慕,连乔嘉麟这样的人,太子都为其计深远,明州之地尚未拿下,就把官职安排好了,不知他全心全意效力之后,是否也能应有这样的安排。

    “两位觉得,我们此战可胜吗?”

    在辞别计枢之时,孟鸿煊也不知为何会问出此话,或许是因为历州此刻面临的兵祸是前所未有过的严峻,当初安存德在时,虽和四面也有摩擦,可从来没有眼下这种三州共伐的情况出现,以他们曾经的兵力,一个梧州就很难应付了。

    “当然能胜,我们殿下可是战无不胜的!”

    看到乔嘉麟嫌弃的看了自己他一眼,满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纠结的样子,孟鸿煊没来由的心中一松,也觉得自己过分杞人忧天了,毕竟州中如今的兵力,可远胜于安存德时期。

    第137章 第137章 商怀仁背后执棋者

    虞煜也没想到,战争会来得这么快,姜泠离开不足三日,梧州方向又会传来急报。

    尚未收到锦州回信的他也无法多等,当即就下定决心亲自率兵去击退梧州的来犯,群臣见他大好,对此也无甚异议,主要是知道,就算有异议他也不会听,只是强烈要求他更换了姜泽和韩破山的任务,让韩破山前往明州边界戒备,而让姜泽一同前往安远郡退敌。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姜泽都要比韩破山可靠得多,安远郡向西五十余里,就是他们曾经的梦魇之地踞牢关,要是让韩破山跟着去,杀红了眼说不准又去强行叩关了,安排姜泽跟着,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担忧,他们相信在面对踞牢关这个地方的时候,姜泽势必和自己一样谨慎。

    至于能不能击退商怀仁这种问题,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依照他们如今的兵力,只要商怀仁不龟缩在踞牢关里不出来,面对他们的攻击,是撑不了多久的。

    但说来说去,绕不过的依旧还是踞牢关,若不是太子妃同样身处前线,他们都想让她和虞煜换一换战场,这个提议不是没人提,只是被虞煜不假思索的否决了。

    看着虞煜率着五万大军离去,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姜泽这次可以按住他,不要那么快的冲击踞牢关,如有可能,可待太子妃驱逐了越随两州的联军之后,双方合军之后再去攻打,那么胜算就要大上许多了。

    而今遭遇两面夹击,还要提防第三面的攻击,确实对他们的兵力造成了严重的分散,不然虞煜出击,怎么也不能只带着五万大军前去,其中还没有在锦州大力打造出来的铁骑兵,因为在梧州战报传来之前,这支只有两万人马的冲锋重骑,已经全部跟随姜泠去往了东渠郡。

    所以虞煜此行所率之军,只有普通的轻骑兵和步卒,退敌守城尚可游刃有余,但实在不是夺城的好配置。

    “殿下,前方二十里处就是巨屏山,过了巨屏山就是安远郡的范围了,我们要不要到附近休整一番,顺便灌装一点东西,其上有我们的人正在开采,只是带上它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大军的前进速度。”

    出了临川郡,顺着官道一路向西,经过一天的急行军,终于在临近日落之前赶到了熟悉的地方,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峰,姜泽下令大军停步,同时策马到虞煜身边回禀,虞煜写信询问锦州火器研究进度之事他有耳闻,只是战事急迫,无法等到锦州的回信,如今路过巨屏山,倒是可以派亲兵前去灌装一点备用,但他并不推荐这么做。

    虞煜驻马举目远眺,果见前方那一座熟悉的山峰,说起来,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是在这座山峰之上,也是在这里获得了脂水,才得以夺得战船前往锦州。

    而他到达历州之后,也火速派人封锁了这座山峰,将其列为禁区,防止再有另一个耿麒出现,又派驻了千余名精锐驻扎其上,专职开采脂水,再秘密送往锦州研发新型火器,除了他麾下的核心之人,再无人得知他那遇水不灭的神火源于此地。

    回首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士卒,他当即同意了姜泽的提议。

    “那就到附近休整一下,让士卒们吃饱饭再前进,不必上山,我们此行步卒较多,本就行军缓慢,若是再带上它,暴露它的所在不说,还会延误救援时机,要是让商怀仁的队伍突破安远郡的防线打了进来,形势就对我们不利了。”

    虽然士卒们穿的都是较为轻巧的纸甲,但一天的急行军还是颇费体力的,莫说全靠步行的步卒队伍,就连骑乘着战马的轻骑兵,也不可避免的露出疲态,这样的疲惫之军,自然是不能直接拉上战场的,而到了巨屏山附近,距离安远郡也就不远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休整之所。

    听得虞煜首肯,姜泽当即就下令大军向前,行至巨屏山附近暂做休整。

    “全军听令,于前方二十里处停驻休息,用罢干粮后,再继续向前行进。”

    “是!”

    应答声中,大军继续向前推进,在巨屏山中略作休整后,又星夜前行,终在黎明来临之前到达了安远郡。

    此时双方已鸣金收兵,但城楼之前的土地,在城上火光的映照下,依旧可见战后的硝烟,虞煜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己方城墙上残留的不同之处。

    “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守城的将领不是他的麾下,而是曾经安远郡的郡副尉常勇,在姜泠夺下锦州之时,都尉率军抵抗被杀,然后携军投降的他,自然就成了此地的守将。

    常勇见太子指着墙上的一处焦黑的地方询问,急忙上前回道。

    “对方手中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火箭,造型相似,但威力却比我们的要大,点燃之后遇水不灭,但他们手中似乎不多,只是并没有大规模使用,反被我军的火箭驱离,才给了我们以沙土扑灭火焰的时间。”

    听了常勇之语,虞煜和姜泽忍不住对视一眼,一下子就听出了梧州军中火箭以何而制,常勇不知道很正常,他们分配到各郡守城的火器,并没有脂水产物,都是以桐油制作的,而巨屏峰有脂水的存在,常勇对此并不知情,那里是只有他和属臣们才知道的所在。

    难道梧州境内也发现了脂水的存在?

    这个猜测刚浮上心头,就被虞煜火速否决了,要是梧州也产脂水的话,安远郡只怕等不到他们前来救援,城墙就要付之一炬了。

    而且根据常勇所言,对方手中的存货似乎不多,没有大肆使用,想来就算不像常勇所想的那般少,也不会太多,不然早就一鼓作气的焚了城墙了,想想他在巨川之战中是提前逃离的,说不定在经过巨屏山的时候发现了脂水,只是他当时人手不多,后面的姜泠又来得太快,导致他没有采集多少就逃离了。

    耿麒都能阴差阳错发现的地方,没道理商怀仁发现不了,只是常勇是怎么知道可以用沙土将其扑灭的,而城楼之上,为什么又会备着沙土。

    “常将军,敢问你们是怎么知道那火焰可以用沙土扑灭的?”

    虞煜刚想询问,身旁的姜泽就快了他一步。

    “是太……左将军在巡边的时候告知我们的,说商怀仁在巨川之上见过殿下您独创的火器,或许仿造来攻击我们,让我准备一些不占位置的沙土放在城墙之上,以防冬日水结成冰的不时之需,没想到这次刚好就用上了。”

    常勇本要说太子妃的,但看到虞煜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军中是要以武职相称,当即就把到口的称呼改成了左将军,说起她提醒的往事,还有几分庆幸。

    姜泠?她怎么知道的?

    看向姜泽,对方沉默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未讲过此事,倒也不是不能告知姜泠,而是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手中有脂水,来到历州之后又忙得不可开交,暂时忘记了此事。

    虞煜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在锦州渡上和姜泠谈话的时候,姜泽等人正乘着走轲扑灭战船之上的火焰,虽然助燃物大多都是桐油,但为了让火燃得更旺,还是把剩余的脂水都加进去了,所以当时是用走轲运着沙土配合江水一同灭火的。

    想来姜泠看到,就记在了心中,这种识微见远的本事,又让虞煜忍不住想要赞叹。

    还好这样的人才现在他的麾下,想到这,又有点开心了。

    “你们此举做得不错,等大捷之后,孤一定重重有赏。”

    “全赖左将军的提醒,末将不敢独自居功。”

    听闻虞煜此言,常勇激动了一下,他在副职的位置上蹉跎多年,如果虞煜再行嘉奖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能升任都尉一职了,好在激动之余,他还记得提醒他的人是太子妃,身为臣子,怎能和主母抢功。

    而且主公不都是不喜臣子居功的吗?当初安存德在时就是这样的,常说居功者必定自傲,让他不敢委以重任。

    “左将军提醒有功,孤自然会赏,只是你们的守城之功,也不可轻忽,都是大雍的栋梁,哪里有不敢居功之说,而且将士们奋勇杀敌,哪有不论功行赏的说法,只要有功者,孤都绝不会漏赏一人。”

    “那未将就替此战的将士们先行谢过殿下了。”

    见虞煜语气诚恳,常勇也不再推辞,单膝跪地谢过了虞煜,心中却满是感慨,原来这世上还有不担心臣子居功自傲的主君啊,他到底为什么跟了安存德那么多年?

    姜泽看着常勇眼睛中透出的一丝润意,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完全被殿下所折服了,就一个论功行赏,这么容易的吗?

    想想姐姐曾和自己说过的,他们一个个都被虞煜灌了迷魂汤一样,听时还不甚在意,觉得她在乱讲,现在亲眼所见,他好像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觉。

    不知道安存德喜欢空手套白狼的姜泽,目带震惊的看着虞煜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获得一位将领的死心塌地。

    “和孤说说吧,如今战局如何?”

    虞煜伸手扶起跪地的常勇,转身看着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的梧州军,细问起最近对战的局势来。

    看着他哪怕面带忧色,也依旧温和的同常勇展开对话,不时还对其在对战指挥中的闪光点提出赞赏,哪怕只是细微之处,他都能在顷刻间察觉,而常勇原本有些拘谨的神色,也在和虞煜的对话中逐渐消散,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和他们刚来时的愁态完全不同。

    姜泽在后听着,默默又收回了自己的震惊,这样的殿下无需迷魂汤,也值得他们效忠的。

    听完常勇对当前战局的描述,无论是虞煜还是姜泽,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商怀仁的进攻方式很可疑,不像是要急于夺下城池的人,反而有刻意拖延时间的嫌疑,要知道大军一动,无论成败与否,粮秣都在快速的消耗之中,商怀仁情愿空耗粮秣也要拖延夺城时间,目的到底为何?

    如果不想在此刻夺城的话,他大可不必在此时进攻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身后有人在下一盘大棋。

    乾州?还是上京?

    虞煜心中一下子就浮现了这两个地名,乾州之地如今在大族殷氏的手中,而上京则依旧是冉世茂当家。

    虞煜竟一时猜不透到底谁才是幕后之人。

    因为无论是殷氏还是冉世茂,都好像没有这么好的脑子和能量,让同样占据一州之地的商怀仁为做他们的棋子。

    “殿下莫不是忘了,乾州殷氏和上京城中的明家,是世代姻亲,明晟的女儿正是他们家的冢妇。”

    明晟是他便宜老爹的丞相,在尹策登基之后就回家吃自己了,但同样,他也是书中男主的外祖父,从冉世茂手中谋取的上京之地后,虽然不久就退守了渝州,却为男主以后的逐鹿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就说殷这个姓氏怎么这么熟悉,因为男主尚是婴童,让他险些忽略了他的存在,书中男主可不就叫殷清晏吗?

    第138章 第138章 真正的底牌(捉虫)

    原本常勇还对自己带着不到万人之军在梧州近十万人的攻击下坚守三天有些自得,但现在一听虞煜和姜泽的分析,顿时也感觉梧州军在进攻的时候犹犹豫豫的,好像真的是在拖延时间,又听他们提起明晟和殷家,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商家早年间有位姑奶奶嫁给了殷家旁系,商怀仁年少时,也曾前往乾州和上京求学”

    但他不敢直言这三家有勾结,殷家略过不提,但明晟却是先帝器重的臣子,位至丞相,他不知道虞煜是否有拉拢此人的心思。

    “这不就对上了。”

    听他说完,虞煜恍然大悟,拊掌道。

    他就奇怪商怀仁怎么突然和这两家扯上了关系,原来是早有渊源。

    那他此次攻打历州之举,就很有可能是这后面两者的手笔。

    “我观商怀仁不是能久居于人下者,就算他们之间有渊源,他也不可能甘愿沦为别人的棋子,替人作嫁?而且上京如今的主权者不还是冉世茂吗?在他的眼皮底下,明家很难做这么多小动作吧。”

    虞煜的意思姜泽懂,只是上京现在的局势好像并不适合明家发挥,而且以商怀仁的为人,是很难去听命于别人的。

    那可是为了能在梧州当家做主可以弄死称得上志同道合的上官之人,如今好不容易大权在握,怎么又会给自己找两个更大的祖宗在供在头上。

    虽然都是占据一州,但无论是殷家还是明家,底蕴都远比商家来得深厚,毕竟在人家可以做丞相的时候,他们家最出息的人只能做属官,商怀仁同他们合作,可占不到好处。

    “或许他们都互以为对方才是自己的棋子呢?”

    “那他可不是明晟那个老狐狸的对手。”

    “谁知道呢。”

    话到这里终止,但虞煜心中的推演并没有结束。

    出身草莽的冉世茂,可不像尹策那般忌惮明晟,宁可不要他的助力,也要将其罢黜回家。

    冉世茂在登基之后,可是十分渴望获得这些大族的支持的,明晟曾任丞相,哪怕被罢职了,在上京的影响力也是首屈一指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他重新拜相的消息了。

    商怀仁是不是明晟的对手虞煜暂时看不透,但冉世茂绝对不会是明晟的对手。

    用手指摩挲过城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前方梧州军的营地,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到时候就让他亲眼看看,这群人准备怎么对付自己。

    空耗粮秣摆下这么大的征兆,除了想引诱自己前来应战,虞煜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了,甚至他都在猜想,就连不久前越随两州的联合进攻,会不会也是明晟布下的局,为的就是调开他手中的强将,同时分散兵力。

    只是计划到了这一步,直接攻下安远兵入临川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来到安远郡。

    莫不是还想倚仗踞牢关,再给自己来一个一箭穿心?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虞煜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摸到对方的意图了。

    就这么自信一样的亏他会吃两次吗?要是能拿下踞牢关的话,也不是不能顺着他们的算计再冒险一次。

    只是让虞煜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天光一亮,就会和对方兵戎相见,可当他们组织好了迎战的阵容之后,从天色微亮等到煦日扬辉,都不见对方的营地中有任何的动静。

    要不是远远望去营中巡逻的士卒依旧,虞煜险些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能让白捡一个梧州这种馅饼砸在自己的头上。

    站在一旁的常勇也觉得今日梧州军的举动很诡异,以往都是天刚亮就来城下骂阵攻击的,怎么今天到了这个时辰还没有动静?

    他们不会是听闻殿下来就怕了吧?

    念头刚起,就被常勇火速丢出脑外,从殿下和姜泽的对话中他早就听明白了,商怀仁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殿下来前线的,怎么又会因为殿下的到来而不敢出战呢?

    只是目的为此,不是更应该迫不及待的出战吗?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见虞煜眉毛紧蹙的盯着敌营,常勇生怕他错认为梧州军前两日也是这个状态,那他们的守城之功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一边暗骂商怀仁,一边向虞煜申请出战。

    他就不信自己主动带人前去骚扰,对方还会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样子。

    “殿下,不如让末将先带一队人马出城探探虚实?”

    “不用,且先观察一下。”

    然而虞煜却头也不回的拒绝了他的请战。

    “……是。”

    被拒绝的常勇越发忐忑,要不是个人实力不允许,他都想单枪匹马冲进营中揪住商怀仁的衣领问,打压我的军功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不能像平日那样发起进攻吗?

    终于,从煦日扬辉到日上三竿,敌军除了巡逻兵走过的动静之外,有了其他人员的出现,大喜过望的常勇都来不及看清对方这些人员在做什么,就急忙和虞煜禀报道。

    “殿下,敌军动了。”

    “他们这是……在做饭?”

    虞煜顺着常勇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见对方的营地已经忙碌了起来,只是士卒来来往往之后,半晌都不见有人从营中出来,反而是营地之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这举动让原本准备让城墙士卒迎敌的常勇都愣住了。

    商怀仁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这是一支攻城队伍该做的事情吗?

    “他们前两日也是这般作风吗?”

    “……虽也做饭,但却没有这么高调,一般都在天明之前完成,期间还会派出人马驻守其外,并不像如今这样日上三竿做饭还不设防。”

    听到虞煜询问,一直等待着机会解释的常勇急忙说道。

    “殿下,我看这商怀仁虽然只和您对战过一次,还在半途就弃兵独逃了,却颇得您的真传,拿下他的时候,要不要收点学费?”姜泽也盯着升起的炊烟的看了一阵,虽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和亲眼看到还是有些无语。

    在两军相距不到五里的地方,先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还有心思架起铜釜做饭。

    不得不说,这其中引诱的味道遮都遮不住了。

    但这种操作给他的感觉却莫名的熟悉,记忆中虞煜对敌,也喜欢用诱敌深入的这一招。

    “这个可以有,不能让他白学了。”虞煜欣然应允了他的提议。

    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互动,常勇满头黑线,虽然对面的举动有悖战场常理,但您二位此刻的作风也不遑多让,而且拿下了商怀仁不就等同于拿下了梧州吗,地盘都给人家全面占领了,还怎么去收学费。

    吐槽归吐槽,但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之中,常勇心中的不安正逐渐散去,必胜的信念也随之出现。

    “殿下,我愿率军出城,直捣他们的营地。”

    “你今日怎么也沉不住气了?”见姜泽也请战出击,虞煜有些疑惑。

    “没办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队伍,忍不住手痒了,想先去讨教一二。”

    踞牢关的耻辱,姜泽可一直都记在心中。

    “别学韩破山说话。”虞煜发现自从姜泠来了以后,姜泽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不像以往那样老是压抑着自己老成持重,有了几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少年意气,逐渐和原主记忆中初识他的样子重叠了起来,但怪让人不适应的,毕竟除了原主记忆中的姜泽和眼前的姜泽,他还认识一个书中的姜泽。

    每个都不一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怪分裂的,不过韩破山真的绝了,就算不在身边也能看到他聒噪的影子,难怪姜泠这次出征说什么也不带他。

    “不过的确是需要出去会会他们,只不过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说完,虞煜得意的向姜泽勾了勾嘴角。

    “不可以!”姜泽断然否决了他的这个决定,哪怕触到虞煜明显透露出危险气息的眼神,也毫不退缩,“大家都让我看好您呢,而且身为主帅,您的职责就是坐镇中军为我们提供正确的战术指导,哪能去冲锋陷阵啊,不行不行,还是让我这个先锋出马吧。”

    “你什么时候成先锋了,我怎么不知道。”虞煜把姜泽的心看得透透的,什么要看好他,完全是想要自己上阵。

    “反正有主帅坐镇,我和先锋的区别也不是很大,而且我们此战不是也没先锋吗?就把我当成先锋用吧。”姜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毫不心虚,而一旁的常勇则险些把眼睛瞪脱框,很想问一句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军中的第一指挥和第二指挥在这里争夺先锋位,如果他不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无可争辩可以去当先锋的人的话,他可能会觉得很有趣。

    “那我宣布,你现在就是主帅了,来吧,任命我为先锋。”

    “……”

    在虞煜这边先锋争夺战达到白热化阶段,梧州军营地中的商怀仁也在暗叹虞煜的沉得住气,喊停了士卒们架釜空烧水的诱敌之策,想了想,让人把带兵埋伏在营地暗处等待虞煜到来给予攻击的将领喊来。

    “父亲,您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我正等着对方上门呢。”

    不一会儿,前去传令的士卒就带着一个满脸不高兴的少年回来,少年长得清秀,却有着一具和容貌极其不符的的壮硕身材,行走间周围的地面都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颤。

    虽然他满脸都是不高兴,但见到商怀仁的时候还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承志我儿,何须着急,为父找你前来,就是商议全面攻城的事情。”

    “在这三天里,这句话您都说了无数遍了,但每次我请战的时候,您都推说时机未到不让我去,好不容易盼到狗太子来了,您终于同意让我带兵埋伏,怎么现在又要商议,您不会又不打算让我上阵了吧。”

    看着商承志满脸都是再不让我上阵我就要闹了的表情,商怀仁也不生气,这个在逃亡路上意外收获的义子,可是他杀手锏的存在。

    眼见他战意十足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因此生气。

    “为父本想以诱敌深入之计将虞煜引诱出城,再由你前去击杀,只是虞煜变聪明了,让我的计策并没有生效,现在只能辛苦你前去城门挑衅,先把虞煜激将出来才好。”

    “父亲,您这个计策本来就很难生效,我早就说苦等着不是办法吧,不过您放心,我从会说话起就会骂人,小小太子,不在话下,定把他骂得羞愤难当,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

    “那为父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了,但一定要小心,虞煜诡计多端,其麾下的姜泽武力更是不输于你,莫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从会走路就从未遇到过能和我打得旗鼓相当之人,父亲且等着,待我把这两人一个不落的活捉给您。”

    听到商怀仁的提醒,商承志心中战火滔天,丢下一句话后就拿着武器骑上骏马向着安远郡城门方向奔驰而去,压阵的士卒们也跟着疾驰而去。

    “公子勇猛,定能马到功成。”

    周围的幕僚将领见商承志策马而去,纷纷出言恭维商怀仁,心中却暗自滴血,大路边捡到一个这样的好儿子的美事,怎么他们就遇不上,要不然的话,这梧州就该和自己一个姓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商怀仁只是笑而不语,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如果当初从巨川逃回来的时候,他没有遇到商承志的话,只怕梧州也像越随二州那样四分五裂了。

    前两日的攻击,他特意向虞煜传达了自己拥有神火的这个信息,就是要让对方产生一种这是他底牌的错误认知,殊不知,他真正的底牌,另有其他。

    只要有商承志在手,不论是太子还是明殷两家,最后都得为他作嫁。

    第139章 第139章 原来是他

    “殿下!都尉!不要再争了,对面有人过来了!”

    看到对面有一骑绝尘而来,被两人争抢先锋之位弄得心累不已的常勇急忙出声提醒,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太子和姜泽竟是这样的脾气,在他见过的三人中,还是左将军最具有上位者的气势。

    “怎么,商怀仁不继续煮他的豆饭了,这是吃腻了准备和我们正式交锋?”

    听到对面有人过来,虞煜和姜泽瞬间终止了“战争”,齐齐转头向对面,果见有一人单枪匹马而来。

    “怎么只有一个人?”姜泽疑惑,还以为对方看骗不到他们终于要全面进攻了。

    “他后面不是跟着人吗?”虞煜指了指跟在马屁。股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卒。

    “那点人够干嘛。”姜泽对队列不整齐的军队向来没有好感,看着下方跑得东倒西歪的数百人,满眼都是嫌弃,只是一马当先那人的身型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看就是猛将,他们家有这种体型的只有他父亲,小时候他为了能练出这个体型还吃撑过,当然没人知道,后来发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自己的体型威武雄壮起来,他也就放弃了,反正除姐姐外的别人打不过就行。

    只是乍一看到自己梦想中的体型出现,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但看那人的模样,不像是带兵来攻城的,毕竟那么点人马,还不够他们楼上的弓弩手发挥一波。

    “这人单骑而来,不会是想要斗将的吧,哪有攻城者主动要求斗将的战术,我怎么没听过?”

    “常将军,这人可曾与你交过手?可知其姓名为何?”

    和姜泽的关注点不同,从这个人一出现,虞煜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直觉,这是一个专门为男主准备的猛将,远比寻常武将更为魁梧的身型,以及看着比姜泽还要小上几岁的年纪,怎么看都是未来疆场上中流砥柱的存在。

    而且他可以确定,书中商怀仁的麾下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的。

    只是会是谁呢?又会不会是明家或者殷家派来协助他的。

    殷清晏身为一个最终结束乱世夺得天下的男主,手中的文臣武将自然多不胜数,和自己现下的小猫三两只可不同,所以在没有听到这个人姓名的时候,他也猜不出到底是哪一位。

    “殿下,在此前的战斗中,我从未见过此人的出现。”

    听到虞煜询问,常勇也凝神看了一下,然后十分的肯定的摇了摇头,他也很奇怪,看起来这样骁勇的一个人,此前怎么一次都没出现在战场上,哪怕年纪小了点,也不应该的。

    “没见过吗……”虞煜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姜泽,他若来斗将,你先去会会他,但需得留心了,一旦不对劲,就尽快脱身,商怀仁是一个机关算尽之人,若不是他自觉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派一个还没长成的孩子来和我们的斗将的。”

    “我会留意的。”

    姜泽并没有因为虞煜的提醒而生出不悦,此人给他的感觉确实到了还未动手就有一股强悍之气扑面而来,和姐姐给他的压迫感很像,却又完全不同,一锋锐,一强悍,都能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战意。

    看着来人虽一路狂奔,却恰到好处的在城楼弓弩的射击范围外勒停战马,粗中有细又让姜泽目光沉了一下,刚打算出声喝问之时,对方却抢先开口了。

    “虞煜,敢不敢出来对战!”

    一听就是变声期没有好好养护的破锣嗓子,让虞煜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身型、容貌和声音各长各的存在,看完数百万字的全文也只有一人。

    只是他现在不是还在乱世求生吗?怎么就去到了商怀仁的麾下,要知道在遇到男主之前,他可从未认过主公,就连男主收下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生生无中生有了一个救命之恩来才得到他的效忠的。

    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按照书中的战力描述,他自觉自己与其对战有点悬,既然他悬了,那么只比他厉害一点的姜泽也不好说。

    不能同意这人的斗将邀请!

    虞煜瞬间就改变了主意,正要跟姜泽说战术改变之时,就听到他已对下方之人发出了战帖。

    “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这等狂徒可以直呼的,若想活命,速速下马受俘!”

    “你是何人,敢不敢先来与我一战!”

    “我是大雍太子麾下,锦州都尉、历州都尉姜泽,你又是谁?”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姜泽啊,这么个小身板,难为我义父夸你厉害了。”商丞志一听姜泽报上名讳,就忍不住大笑出声,“要不你还是换狗太子下来吧,不然我怕一拳就送你归西,还有,在没有战胜我之前,你们都没资格知道我的姓名。”

    ……狗太子?

    ……一拳就归西?

    原本打算阻止姜泽应战的虞煜一听这个称呼,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骂他,而姜泽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大放厥词。

    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怒意。

    这小子,狂得没边了,是该教训一下,而且这个嗓子笑起来,真的好难听,感觉自己被骂了两次。

    “我下去揍他!”

    姜泽说完提枪就走,却被虞煜一把拉住。

    “殿下?”

    “我知道他是谁,他很厉害,我们之中很有可能只有你姐姐才能在单独的斗将上战胜他。”

    “我姐姐!不可能吧,就那破嗓子的小屁孩?”

    姜泽很是震惊,此人有本事他是看得出来的,但他觉得应该厉害不到这种程度,毕竟他姐姐的武力值,是要高于自己父亲的,而这个人目前的状态,还不及他的父亲。

    他连和父亲打都能五五开,怎么会战胜不了这个小屁孩。

    “或许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厉害?”

    见姜泽一脸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看向自己,虞煜又有些不确定了,毕竟这人现在还小,书中他出来的时候,姜泽早已离世近十年,两人并没有正面交锋过,而那个时间距离现在,足有十多年之久,他之所以那么厉害,或许和后面的成长也有关系……吧。

    虞煜真的不确定,这个人可是男主麾下一等一的猛将,除了后面在南疆吃过亏外,平生再无一败绩。

    雍凉之地男主没让他去,一是因为姜固死守不让戎狄踏入中原一步的名声实在太好了,男主想要将他收入麾下成就自己更好的名声;二是他忙着统一其他地方,并没有多余的兵力能够在击溃姜固之后,还能抵御戎狄大军。

    可惜此人虽勇猛无双,却在天下大一统没多久之后,就因骄狂难掩被男主诛杀了。

    只是这种还未到出世之年的神级战将,商怀仁是从哪里走狗屎运获得的,搞得他也想去踩一踩。

    而且听其刚刚所言,他认了商怀仁当义父?所有故事里的认贼作父也不过如此了,以后可怎么面对原装的主公男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能够统一天下的话,也没男主什么事了,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主控制的婴童,自然也没有必要控制名将,或许自己可以按图索骥,帮他接管一二。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的虞煜准备从眼前这个骄狂的小孩开始尝试一下,这是男主都要伪造救命之恩才能收服的崽子,想要将他从不知用什么办法收服了他的商怀仁手中扒拉过来,是有一定技术难度的。

    他在想着怎么挖人墙角,而姜泽和常勇却捕捉到了虞煜话语中的奇特点。

    现在?

    但不同于常勇的震惊,姜泽对此早习以为常,短暂的愣怔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毕竟虞煜从中箭之后身上就有点神异的色彩,是他们每一个属臣和士卒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一致认为是那个突生的天地异象导致的,其实这次要是能打到踞牢关,他甚至有点好奇会不会再有异象发生。

    常勇见虞煜和姜泽对刚刚那个词语都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默默地用手托着下巴,将自己刚刚因为震惊过度的嘴巴合上,太子的神异之处他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能神异至此,听着似乎还有些能预示未来的意思,只是这么神异的事情,不仅姜泽不震惊,就连他们带来的士卒也觉得奇怪,要是他还一直维持着震惊之色的话,会显得很蠢。

    “那就让我先去试试他现在的实力如何。”

    说完,姜泽就拿着长枪离去了,虞煜虽然担忧,但又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信任姜泽一波的,毕竟谁还不是个神将了,就算不行,不也还有自己压阵的吗?

    于是他还是选择放手让姜泽去刚一波,事实证明,男主的挂就是男主的挂,哪怕还没有最终成型,也是bug级别的存在。

    一百多个回合打下来,姜泽虽未显败象,但虞煜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吃力,这是他见过姜泽打得最辛苦的一场斗将,以往那些人莫说在他手下走一百回合了,但凡能走二十个回合的,只要人品不是太垃圾,虞煜都很乐意将他们收入麾下。

    别问,问就是姜泽牌将领检测仪,嘎嘎好用。

    看着对方还有越战越勇的势头,虞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两人停止斗将,不能让姜泽被这个小屁孩缠得无法脱身,否则形势就将对己方不利。

    只是看了一阵,双方打得他眼花缭乱,实在找不到可以插足的地方,战斗就这样持续着又打了数十个回合,依旧分不出胜负。

    “很好,我义父对你的夸奖果然没有夸大其词,现在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姓名了。”

    终于,在双方兵刃又一次交接之中,商承志座下的马匹不如姜泽戎狄良驹的耐劳性好,踉跄着向后方退开了几步,一直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迎来了首次短暂的停歇。

    而商承志也不浪费这些微的空隙,提着手中的长戟,遥遥指着姜泽,骄傲的姿态好像刚刚被逼后退的人是姜泽一样。

    真的很欠打。

    他抓住这个空隙自我介绍,虞煜也在等待这个空隙扰乱心神,在看到他即将开口说出自己姓名的时候,迅速截住了他的话头。

    “听好了,我叫——”

    “你叫殷承志,我们知道的。”

    虞煜突然说出的姓名,让敌我双方的人都心中一惊,己方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别人的姓名,而敌方却是奇怪虞煜明明说对了名字,却将姓说错了。

    虞煜自然是故意的,此人一口一个义父的喊着商怀仁,怎么可能还像书中一般叫殷承志,毕竟他书中的姓氏,也是男主赐予的,所有将领之中,唯一一个获得皇姓的人。

    “胡说八道,小爷明明叫商承志!”

    “承志,虞煜口舌伶俐,不要和他过多交流,一鼓作气拿下姜泽再说。”

    果然,他才刚刚点出殷这姓氏,远远带兵立于后方的商怀仁就忍不住了,策马上前喝止了商承志与他的对话。

    “商怀仁,你对殷这个姓氏很敏感嘛,只是如今我在城楼你在城脚,你们就这么自信还能再复制一次踞牢关吗?”

    “狗太子,杀你何须去到踞牢关,你对我父出言不逊,现在我就直取你的首级。”

    第140章 第140章 这个时候怎么能退呢

    “好呀,那你最好是能飞上来。”

    对于商承志的挑衅之语,虞煜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他真的能飞,也无法突破城墙的弓弩来到自己的身前,他是厉害没错,可没有到书中描写的那般天下无敌,起码现在的他和姜泽相比还要稍逊一筹。

    只是不能再让他缠着姜泽斗将了。

    商怀仁已至,是时候发动反击了。

    他一边言语挑衅着明显战意上头的商承志,一边示意常勇做好准备掩护姜泽撤回,待敌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之时,迅速下令姜泽撤回城中。

    “姜泽,回来!”

    听到他的命令,姜泽虽不想这样不败而走,但也知要为大局考虑,还是迅速调转马头,向刚刚开启了一条缝,仅够容纳他一人一马的城门疾驰而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承志,别追!”

    随着虞煜一声令下,迅速反应的不止是姜泽,商承志也是打马直追,任凭后面的商怀仁叫破嗓子,他也两耳不听的一心只有前方的姜泽,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泽消失在城门之后。

    “你们好不要脸,居然临阵脱逃。”

    愤怒中也不理会商怀仁一直让他回转的命令,手持长戟直指城楼上的虞煜就开骂,不过片刻,就将虞氏一门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一遍,听得虞煜一愣一愣的,他觉得,哪怕开国的太祖,也没听过这么多的粗鄙之言,想想同样骂人一流的韩破山,第一次对要不要将一个人收入麾下产生了迟疑。

    这种想要又嫌弃的感觉,着实让他很是为难。

    “什么大雍太子,我看就是缩头乌龟,祖宗被小爷骂成这样都不敢吭气,我看你以后干脆就改名叫乌龟太子好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跟在他身后的小兵哄然大笑,纷纷开始举着兵刃高呼“乌龟太子”。

    “这小子!”

    虞煜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决定哪怕是为了出气,也得把他弄到麾下来。

    主要这人也不能放在外面乱窜。

    “如果让你活捉他有几成把握?”

    姜泽刚来到虞煜身旁,就听到他这样问自己,看了看下方满嘴秽言的张狂小子,再看向虞煜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殿下不会是打算将他收入麾下吧?”那以后还有清净日子?

    “商怀仁不道德啊,养儿不教,所以我打算亲自帮他教导一下,不可以吗?”

    “您说可以就可以……只是我一人的话,杀他勉强可行,活捉就有点难了。”姜泽对虞煜的心思看破不说破,知道他是见猎心喜了,不过商承志除了嘴贱之外能力确实很强,让他继续留在商怀仁的麾下的确是一种埋没,别看现在父子情深,等来日功高震主之时,还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毕竟商怀仁可是有好几个亲儿子的。

    “如果我们两个同时出手呢?”

    “只要将他隔绝在敌军的救援范围之外,手到擒来。”

    “就这么办。”

    办什么?怎么办?

    常勇一边听着城楼下叫骂的污言秽语,一边听着虞煜和姜泽的对话,对虞煜想将商承志收入麾下并不意外,虽然这人的嘴让他这个混迹军营多年的人都忍不住皱眉的程度,但实力确实是毋容置疑的,只是怎么一转眼,太子就准备要和姜泽一起去活捉他了呢?

    “殿下,若是这样安排的话,那大军由何人调度?”

    总不会是自己吧,想想都觉得压力大。

    “不是有你吗?”

    “殿下……”怕什么来什么,常勇声音都抖了,他在战术指挥上本就比不了商怀仁,虽然殿下率了五万大军前来支援,但依旧是以少对多的局面,而且其中还没有那支装备精良的铁骑兵,要是虞煜或者姜泽指挥作战的话他并不觉得己方会败,但是换做他自己,输赢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了。

    “商怀仁很好打的,不用担心,我和姜泽缠住商承志之后,他手中更是无将可用,只要大军一出城,你就指挥着他们一路强攻就行。”

    见常勇面露难色,虞煜出言安抚道。

    “只要强攻就行吗?”

    常勇原本想说的是商怀仁麾下将领很多,其中有两个的能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只是虞煜言语间的漫不经心和对活捉商承志手拿把掐的态度,让他瞬间信心倍增,就是战术上还有点疑虑。

    “自然,别看他们人多,可穿的拿的全是破烂,和我们装备齐全的大军怎能相比,你只管下令强攻就是,用不了多久,他们绝对狼狈撤退。”

    “末将领命!”

    常勇看了看对面士卒的装备,发现虽然没有虞煜说得那么不堪,但和己方大军的装备比起来,确实称得上破烂,己方所穿纸甲的防御力是要优于对方的皮甲的,更何况商怀仁的十万大军中,身着皮甲者还不到三分之二,且大多老旧,其余的人员更是只有一件单薄的布甲,在他们刚更换不久的武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殿下说的果然没错,商怀仁真的很好打,被虞煜一番话说的信心百倍的常勇欣然领命。

    安排好了反击战术之后,虞煜又将目光放回了商承志的身上,见对方虽然带着士卒叫骂不休,却已悄然退回了城墙弓弩的射击范围,一瞬间竟有点可惜,应该在刚刚给他一点苦头吃的。

    不过想想自己要将其收入麾下,还是对他温和一点为好,不然一箭射死可就太浪费了。

    “你在可惜什么?不会天真的以为小爷真的会留在你们的攻击范围内吧,逗你玩还当真呢。”

    看到虞煜面露可惜的神色,商承志再次张狂大笑,难听的笑声回荡在战场上,这下连他身后的商怀仁也有点欲言又止了,决定在拿下此战之后,就要适当打磨一下他的性格,要是让他继续这么骄狂下去的话,对自己的地位很是不利。

    “果然还是小孩子,你不会以为孤的箭矢和你们所用的一样,只能射出区区百米远吗?”

    说着,虞煜接过身侧士卒递过来的弓弩,弯弓搭箭对准了商承志。

    “区区百米远?你好大的口气啊,不如你就对着我射一箭,让我看看你的箭矢有何不凡,能不能真的伤到我。”

    商承志对虞煜的说法嗤之以鼻,边说边策马向前走了几步,刚好站在距离城墙的百米处,他才不相信虞煜手中的箭矢可以射出百米远呢,前两日暗中观战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见过对方的士卒用过,射程虽是要比他们现用的好,但也没有虞煜说得这么厉害,而且长距离的射击,必定会让它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不仅他不信,就连商怀仁也不相信,都亲身领教过的东西,威力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突飞猛涨,认为虞煜不过是看商承志年轻,才故意出言诓骗于他,以达到其他的目的。

    “承志,留心了,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父亲,孩儿知道的。”

    商承志已发现城墙上的常勇和姜泽都没了踪迹,也大概猜到虞煜此举为何,不过是想要以弓弩之威喝退己方军队,好留出距离让大军出城迎战。

    要知道在他们前几天的攻击下,对方的城门愣是没打开一条缝隙,他保证,只要对方敢打开城门让大军出城,他也能带着军队突破防线夺门而入。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看着两人父慈子孝的互动,虞煜想起书中商怀仁最后的结局,忍不住出言夸奖。

    “用不着你夸。”对于他的夸奖,商承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有你的箭,是不敢射出来了吗?”

    “不要着急,这不就来了。”

    虞煜话音未落,箭矢就离弦而去,锋锐的破空的声传到商承志耳中,让他惊讶的挑了一下眉,同时暗中加强了手上的力道,力求在箭矢来到身前的那一刻将他击飞。

    虞煜的力量还真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本以为是一个软脚虾的存在,没想到在弓弩一道还有些天赋。

    “好强的力道……”

    只是当箭矢撞击在他的戟刃之上时,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虞煜,若不是反应灵敏的话,他只怕真的会被这支箭矢射伤。

    “怎么样,我的箭是不是不太好接?”

    “轻而易举。”

    “对你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你身后的那些人,也能接住吗?”

    “那你身后的那些人,也能将箭射出这种水平吗?”

    “自然。”

    “吹牛。”

    “那就试试。”

    随着虞煜的话音落下,商承志看到对方的城墙之上再一次布满了弓弩手,而虞煜本人也向后退去,给这些弓弩手让了位置。

    “你们只要再敢向前一步,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他声音传来的,是城门打开的声音,定睛看去,刚刚不见了踪影的姜泽此刻正一马当先的带着大军冲出城门,而常勇,想必是在其后断后。

    果然和他猜的一点都不错,虞煜就是以自己过人的箭法来威慑他们,以让自己的大军出城而又不被他们趁机靠近夺门,可惜他威慑不了自己。

    看着城门完全洞开,商承志和商怀仁几乎同下下令。

    “夺城!”

    在两人的喝令声中,梧州军也迅速向前冲锋,完全没有将对方城墙上倾泻而来的箭雨放在眼中,前几日上阵的人都知道,在六十米开外的距离都是安全的,而当他们去到六十米的距离之时,对方的大军也刚好抵达了那里,为了防止出现误伤,城墙上的弓弩手就无法再大规模进行射击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刚冲出三米不到的距离,身边就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虞煜没有骗他们,箭矢的射程真的可以超越百米。

    “快退!”

    “不能退!”

    看着己方不断有人在箭雨中倒下,商怀仁直接调转了马头向后撤去,听到他的命令,商承志感觉天都塌了,这个时候怎么能退呢,一退军心就要散了。

    只是在商怀仁的面前,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命令,梧州局瞬间如潮水般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之上,而冲锋的位置上只剩下商承志和满地的尸体及伤员。

    他这个义父,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对方的人马只有他们的半数,要是顶过这波箭雨冲锋的话,尽管会有大量人员的折损,但也完全可以夺得城门的控制权。

    一边挥舞着长戟打落周身的箭矢,一边恨恨的抬头望向城墙,发现在密布的箭雨之中,自己根本看不到虞煜的身影。

    他知道己方前两日是佯攻,只为引诱虞煜来到前线,可他没有看出对方在守城时也有所保留啊,要是有所保留的话,虞煜根本不用亲自前来的。

    “怎么样,孤就说我军的箭矢你们无法抵挡吧。”

    看着己方的大军已尽数跟着义父撤回到安全地带,而对方的城门也在缓缓关闭,哪怕再不甘心,商承志也只能选择暂时退回大军之中准备迎敌,却在刚刚转身之际,听到了虞煜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思考,反手就是一戟,刚好截住了对方直劈而来的长剑。

    “虞煜出城了,快杀了他,为父替你拦住救援他的大军!”

    一招之后,他也迅速调转了马头,直面上虞煜,而后方也传来了商怀仁的声音和大军再次冲锋的动静。

    漫天尘土飞扬,两军在安远郡的城门之前短兵相接,彻底的展开了厮杀。

    梧州,踞牢关。

    暮色苍茫中,正值关上士卒换防的时间,却听到远处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急忙警惕的爬上瞭望台查看,只见一支队伍正狼狈的向着关隘而来。